第188章 论剑
人的命运犹如秋风中的一片枯叶,随风漂流亦不得半分自由。
比古清十郎与空山一叶并肩行走在荒山野径之间。
这个男人年约三十,身材高大魁梧,比空山一叶还要高上半头,深邃的眼睛镶嵌在坚毅的脸上,极具男子气概,头发也不是这个时代流行的月代头,而是向空山一叶一般披散着,几乎被爆炸性肌肉撑爆的紧身武士服外披着一袭白色高领大氅,龙行虎步的姿态犹如一颗散发炽热光芒的恒星,与一旁冷若冰山的空山一叶形成鲜明对比。
“没想到被幕府满世界追杀的你竟然藏在这里,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嘛。”一阵富有磁性的浑厚声音传来,比古清十郎一边好奇的打量传闻中鼎鼎大名的“剑圣”一边爽朗的说道,似乎毫不在乎眼前这位的凶名。
“乏了,不想再杀人,静一静也好。”空山一叶低沉沙哑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看来传言有误,整个日本都盛传你是修罗转世,专为血洗世间而来,没想到堂堂剑圣竟然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比古清十郎有些好奇,在得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杀人不之眼的恶魔时,很是警惕了一番。
虽然以他的武功,这世上能让他恐惧的人或事物已经不多了,但不管是空山一叶做出的事迹和面对他时的第一感觉,都让比古清十郎意识到,空山一叶与他是同一层次的人物,一旦交手,绝不能有半点大意。
“传言做不得准,不然像你这样厉害的家伙为何籍籍无名?”这也是空山一叶最好奇的地方。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后,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人物,厉害到被身边的男人凝目直视便生出颤栗之感,是恐惧被击败还是兴奋不已?空山一叶自己也不清楚。他可以确定在他所知的历史中绝没有“比古清十郎”这个名字,显然,这或许是所谓《浪客剑心》世界中虚构出的幻想人物,或许是以某个现实人物为原型塑造的变态版。
破庙中。
雾子像往常一样,把晒好的食物收拾妥当,再把新采集的野菜用盐腌渍起来准备过冬,虽然她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从轻快的行动中就可看出,小女孩的心情应该很不错,她自己也不知道对空山一叶究竟是怨恨、感激、仰慕、依赖抑或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但在她为数不多的生命中,也只有这几个月过得才像人该过得日子,哪怕每天修炼再辛苦,依然浑身充满干劲,她希望这种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重新修葺的庙门外传来一阵爽朗大笑让雾子顿时警惕起来。
来人是谁?空山一叶平日里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而且沙哑低沉的嗓音绝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她迅速拔出一直斜背在后背的小太刀——对于她的身高来说武器太长了,闪身躲到一堆木柴之后,收敛起全部气息,进入随时发动致命一击的状态,经过空山一叶这么久教导,她自信在偷袭的情况下,即便对方是剑术高手也多半会中招。
“空山,你这里不错嘛!原以为这荒山野岭,能有座茅屋就算不错了,想不到竟然被你独占一座庙。”
“别人带我来的。”
“哦?想不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敢跟你同行。让我想想……是女人吧。”空山一叶摇摇头又点点头:“嗯,以前有些瓜葛,刚带我来到这里便病重死掉了。”
听到空山一叶的声音,雾子暗暗放下戒备,收起武器重新恢复成呆呆的样子,默默走出藏身之处继续开始她的工作。
“雾子,多准备一些晚餐,要招待朋友。”
“她是?”
“带我来这里那个女人的女儿,说起来很惭愧,这里一切都是她收拾的,说到底我也只是个白吃白喝的家伙罢了。”
比古清十郎诧异的打量雾子一番,略带鄙视的说:“剑圣大人到底是大人物,干不惯粗活,不过你竟然过分到让一个刚学会走路没几年的小女孩照顾。”
空山一叶苦笑:“她今年八岁了,看起来幼小是修习了忍者秘术的缘故,你说的对,我除了杀人之外再也不会别的了。”
比古清十郎站定身躯收起笑容,有些严肃的问:“空山,你是怎样想的,关于幕府,关于人民,以你现在的影响力,是有能力改变这个国家的。”
空山一叶诧异的看着对方,“比古,你可不像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物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话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空山一叶不禁回想起顾小五郎的身影,也不知这个少年现在处境如何,有没有受自己的连累。
“唉,世上的武士大多自私自利,全都为贪图私利而争战不休。德川幕府无能,有实力的大名肆意扩张自己的权势,无人为国家大局着想,于是战争频发内乱四起,搞得民不聊生。艺成下山这几年,我亲眼见过无数惨剧,亲手杀掉数百个山贼盗匪,但没用,弱者得不到保护,强者得不到约束,高官转为豪商,武士沦为盗匪,一样的祸害人民,这个炼狱般的世界……无论我杀得再多,也救不了这天下。”
比古清十郎解下腰间硕大的酒壶,猛灌一口,继续说道:“但你不同,我从关西到关东这一路走来,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你,剑客以你为骄傲,浪人以你为榜样,武士们虽然表面憎恨你,但大多心怀敬畏。可以说,你已经成为除了幕府将军之外,天下最有影响力之人,难道你就没有一些其他想法吗?”
“天下与我无关。”空山一叶冷然道:“杀人,我擅长,救人?没兴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至于拯救万民……还是让有这种天赋的家伙们去干吧。”
比古清十郎皱眉:“空山,剑必立于道之上。无道之剑乃纯粹的工具,只有使用者才能赋予其灵魂,我飞天御剑流秉承救世之道,而我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践行的,你呢,你的剑道又是什么?”
“剑就是剑,不管救世还是灭世,只是使用方法不同罢了。一旦把其他理念附加在剑上,剑就不再纯粹,这就是我的剑道。”空山一叶摇摇头,算是否定了比古清十郎关于剑道的看法,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个人的话可以骗人,但剑是不会说谎的,空山,拔剑吧,让我看看你的剑心是否像你说的那样纯粹。”比古清十郎脱下大氅,认真的对空山一叶说道。
“也好……能与你交手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让我感到开心的事。”空山一叶同样脱掉披风,两个天下最顶级的剑客走到庭院正中遥遥而立。
“飞天御剑流,比古清十郎,请赐教。”
“空山流,空山一叶,请!”
两个人的各有优势。比古清十郎胜在身体素质强大,不管是爆发力、绝对力量都在空山一叶之上;空山一叶胜在感知能力以及对空间、时间天赋的运用。两人交手如果不能在瞬间决出胜负,那么一定是一场超出想象的持久战!
战斗一触即发!
第189章 飞天御剑流的剑术
“飞天御剑流是门无敌的剑法,你小心。”
“没有无敌的剑法,只有无敌的人,三十年来我还从未失败过。”
“你的招式被传得神乎其神,你的奥义我亦耳熟能详,但你并了解飞天御剑流的奥义,看来是我稍稍占了一点便宜。”
“难道你的师父没教过你,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从剑术吗?你以为对付幕府的杂鱼会让我展示出全部奥义?如果你这样想,必败无疑!”
“飞天御剑流是一门追求极致速度的剑术,所谓‘神速’,而我天生负有‘神力’,所以还从未出现过需要我防御的时候。到了你我这般境界,无论何时都是最佳状态。”比古清十郎微微抬起手中毫无装饰的素剑,“而且此剑是我亲自打造,不管重量还是长度,完全以最能发挥我剑术优势而特制,虽然你的长船长光乃绝世名剑,但必定如我一般趁手,看来我又稍稍占了一点便宜。”
“呵呵,你的武功会涨,力气会涨,但剑不会长,希望你的剑是最近打造的,否则反而拖累了你。你的剑无镡,比太刀略直,看来你的飞天御剑流专精拔刀术,你也并没有防御的习惯。但你并没有做出拔刀术的姿势,是对自己的速度有着绝对自信么?不,你应该不准备一招决胜负,所以并没有拿出最强姿态。”
两个人还未真正动手,但已经开始出招,希望可以在气势乃至心灵中占据一些上风。如他们一般的境界,不管剑术还是身体都已经修炼至巅峰,只靠动手绝无法奈何对方,这样,动手之前哪怕获得任何一点优势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锁定胜局。
但不管如何试探、碰撞,二人依然势均力敌,心中不约而同的生出“对方也许是自己这辈子的最强对手”的心情。
“空山,接招吧,喝!”比古清十郎抽出无名素剑,大喝一声急速前冲,脚下古旧的青砖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咔嚓”声,其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撞击地球的陨石,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空山一叶瞳孔一缩,亦毫不犹豫压榨出所有潜力,发动最快速度迎战。
在悄悄躲在门后观战的雾子眼中,整个院落都是空山一叶的身影,仿佛十几个人在围攻比古清十郎,但让她诧异的是,她只能看到比古清十郎模糊的身形,根本看不到他的剑在何处,只有偶尔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才能知晓二人的比试究竟多么凶险。
空山一叶的身体速度在对方之上,但比古清十郎的力气比空山一叶强太多,每次两剑触碰,空山一叶的速度便会下降一点,而面对空山一叶的猛攻,比古也不得不放弃一往无前的进攻姿态,他感觉此时的格挡次数比这辈子加起来还多!两人谁都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汗,从双方的额角涔涔而下,这次不超过五秒的对拼,几乎消耗了两人将近一半的体力和精力,比古清十郎微微喘息道:“我觉得如果这样比下去,想分出胜负十分困难,空山,我下面这招名为‘九头龙闪’,乃是我飞天御剑流威力最强的奥义,注意别死了。”
“来!”空山一叶兴奋的低喝道,这才是战斗!到了他这般境界,竟然可以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简直是一辈子的幸运,也让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生出留恋之感。
比古清十郎提刀指向空山一叶骤然前冲,身躯在极速爆发之下,几乎飞跃到半空中与地面平行,九道光芒如天罗地网般向空山一叶笼罩而来。
这种速度的突进、这种程度的乱击之术,好强!空山一叶站定在原地,死死盯住比古清十郎的手腕,“第一击是由左上而来的袈裟斩!”空山一叶抬刀挡住,顺势搅入对方刀阵之中,想要打乱这招的节奏。
但毕竟是飞天御剑流传承两百年的招式,对手任何应对方式均有破解之法,只见比古清十郎没有理会即将刺进他左眼的切先,而是由左上变为横切,隐隐又有上撩之势,让人分不清一丝攻击意图。
如果空山一叶继续向前递出太刀,以对方现在的速度和力量,一定会在挡住攻击的同时切断他的腰肢!长船长光在空山一叶手中转了半圈,反手握刀柄,刀尖向下,直直挡住这一记横切,同时身体向后退一步半,刚巧避过由下到上的一刀上撩。
就这样,比古清十郎的九头龙闪——从九个方向几乎同时发出全无死角的进攻,被空山一叶尽数破解。
“不愧是剑圣!空山,你是除了我那死去的师傅之外,第一个破掉此招之人。”比古清十郎由衷赞叹。
“所谓九头龙闪绝不是你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真正的奥义应该是用拔刀术的方式发动的。”
“看来你比我飞天御剑流更会读招……不错,这的确不是终极奥义。但你也一样,虽然我不知你保留了什么招式,但身为传说中的修罗却不带一丝一毫杀气,显然不是你的最强状态。”
比古清十郎没有用出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那技超神速的拔刀术“天翔龙闪”,空山一叶也没有闭目进入黑白感知领域。
双方都很清楚,一旦发出自己最强一击,同归于尽的几率超过九成,此时已然惺惺相惜的两人怎可能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分高下、见生死?
二人同时收刀还鞘,比古清十郎拿起旁边的酒壶大大喝了一口,抛给空山一叶,舒爽的打了个酒嗝,“痛快啊痛快,今天的酒喝起来格外香甜!喂,喂,少喝一点,荒山野岭中可没有卖酒的地方,啊!混蛋!”
空山一叶一口喝干,意犹未尽的把酒壶重新抛给一脸不爽的比古清十郎,“原谅我吧,比古,我已经好久好久没问道酒味了。对了,你的酒不错,下次多带一些。”
“还有下次?下次进门前我会喝得一滴不剩,你这么高贵的人物竟然贪图一个清贫流浪汉的一点劣酒,身为剑圣的尊严在哪里?!”
“嘛嘛,别在意,我请你吃好吃的,雾子的手艺没的说。”
乳白色的鱼汤煨在破了一脚的瓦罐中,比古清十郎盛了慢慢一竹碗,捻起一撮晶莹的岩盐放到汤中搅拌了一下,一脸享受的大口喝着——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美味!”比古清十郎长出一口气,满足的仰起身拍了拍小腹,“空山,你现在的日子简直将军也不换,真是让人嫉妒的家伙。”
空山一叶瞥了一眼比古,“如果你没有想好去处,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多待上一阵子。”
比古清十郎沉吟片刻,“如此也好,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打过一场了,你是个好对手。”
“另外,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
“我不方便出山,比古,可否帮我买些酒来?”
“纳尼?!”
“你力大,顺便带些布匹、铁锅、厨刀、蔬菜种子……”
“空山一叶,你不要逼我用天翔龙闪!”
第190章 出山
秉承救世念头的比古清十郎,最初还没有长久留在深山的打算,更多的是把这里当成慰藉心灵和身体的据点,住上些时日便下山,多则半年,短则数日,每次回来都为空山一叶带上几坛好酒,两个好友切磋剑术之后便开怀畅饮,比古清十郎会借机把山下的见闻一一对空山一叶讲述。
不过,面对杀不尽的恶人、救不完的平民,这位神经坚韧如铁的硬汉也免不了日渐消沉。
“各藩之间争权夺利,幕府暴力横行,豪商压榨万民,皇室是被他们这些人利用控制成为彻头彻尾的傀儡,百姓则每时每刻都惨遭奴役之苦。介于几者之间的武家,只知谋求一己之繁荣昌盛,大多醉生梦死,而那些本领高强的武士要么成为被以上三种人利用的工具,要么凭借武功横行不法,有时我常常想像你一样冲进江户杀光这些混蛋,唉,天下——完了。”
房间里一盏动物油脂做成的油灯,配合远山阵阵松涛之声摇曳不止。
比古清十郎一口气喝干杯中浊酒,目光灼灼的盯着空山一叶继续道:“空山,你我二人足以横行天下,不如合力把幕府高层全部宰了,你意如何?”
空山一叶像盯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有些醉意的男人,“然后呢?让第十五六七八代将军继任,高官的一二三四五六子继承父业继续祸害人民。还能再杀一遍不成?”
“不不,这三年来我游历许久,自黑船事件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幕府不满,尤其是底层武士,天天喊着还政天皇,但幕府军力依旧强大,靠武力推翻力有未逮,如果我们……”
空山一叶为比古斟满酒,似笑非笑的说:“好!我同意了,明日动身,先去江户再入京都,杀光幕府败类。”
“额……”比古清十郎被空山一叶噎得厉害,他当然只是说笑而已!
且不说他们二人能否做到这种事,比古清十郎知道哪怕真的杀光那些人,最后得利得也不是他们,更不是那些需要拯救的万民,最大的可能依然是长久以来便欺压在平民身上的贵族、士族、豪商们,为人做嫁衣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对了,我听说你曾经那位弟子,桂、桂小五郎是吧,他好像在长州藩很是活跃。”比古清十郎赶紧扯开话题。
“哦?他在做什么?”
“还不是像现在所有有志青年一样,身边聚集一帮失意浪人寻求推翻幕府的时机。想那些年轻人每日为国家奔波,而像你这种身负天下众望的大人物却每日混吃等死,空山,你不觉得惭愧吗!”
三年日月,已经把空山一叶身上无边的凶戾洗刷得一干二净,心灵也越发通透,“比古,你说你们飞天御剑流是救世之剑、是最强剑法,但为何传到你这里已十三代之久,也没有被大众所知?”
“唔……或许是、或许是不想被名声拖累吧。”
“连最起码的名声之累都不愿肩负,怎能救世?靠暗杀吗?”
比古清十郎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只得继续郁闷的大口喝闷酒,良久,他抬起头,像是做出什么决定的说:“你说得对,我辈即便剑术通神,也不过是那些居心叵测之辈利用的工具。这几年我也逐渐明白,你我都不适合这个世界啊!空山,我要回长州藩了,那里的山上虽然也只有几座破屋,但毕竟是我从小修习剑术的地方,你要不要一起来?”
面对比古清十郎如此突兀的邀请,空山一叶也不禁有些愕然,他稍稍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你带着雾子先走,我在你们之后出发。毕竟她在我身边风险太大,虽然幕府无法出动大军,但御庭番和遍布日本的探子们估计不会轻易放过我。”空山一叶又回忆起那个被他逼得自断一臂的忍者的决绝眼神。
“也好,就这样说定了,明日收拾收拾,最晚后天我们便出发!”比古清十郎有些兴奋,这几年的相处,他早已知晓空山一叶的性格,这是个只要有剑有食物,便能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的人物!
随即朝着不言不语、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雾子吩咐道:“雾子,你听到了吧。对了,今天的萝卜煮得很好吃,再去盛一些。”
看着雾子背影,比古摩挲着下巴继续道:“她已经十一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身高,忍者的秘术当真害人不浅啊……空山,她还是一直不说话吗?”
空山一叶无奈的点了点头,雾子虽然已经逐渐有了些少女的模样,但性格基本没变,应该说自从见到这个小女孩开始,她便没说过话,也不知是否真的像那个女忍者所说,雾子只是不愿说话,而不是因为修炼秘术损伤到了嗓子。
“你是怎样打算的,我看这孩子是认定你了,空山,难道你要娶了她吗?”
“哐当!”外屋传来瓷碗摔在石板上的清脆声音,空山一叶一手扶额,颇为埋怨的看了尴尬的比古清十郎一眼,“你知道什么是娶妻吗?我曾经也是有妻子、有儿女的,你这老光棍懂得什么!雾子再大一些我会替她找个好人家吧。”
雾子抚着胸静静靠在墙边,历经苦难的她虽然身体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娇小得多,但心灵却远远比普通女孩成熟得多。对于空山一叶感官,她从最开始的怨恨、矛盾,逐渐变为敬重、崇拜,经过几年朝夕相处,她又隐隐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感,似乎每日只要看到这个男人便会很……幸福?
觉得这种日子最好永远持续下去。乍一听到比古清十郎调侃空山一叶的话,顿时心神失守,再也维持不住一直保持的冷漠之心。
有资格嫁给他那般人物吗?自己只不过是个卑贱的忍者之女,如果不是偶然相遇,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接触他的机会吧。况且,母亲曾经说过,不能生育的女人不是完整的女人,他会娶自己这种女人吗?雾子心中摇摇头,不可能的。
雾子有些悲哀整肃好神情,重新盛出一碗萝卜端到空山一叶面前的矮榻上,再次恢复成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站在黑暗的角落中。
“雾子,我们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毕竟不能住在山里一辈子。”何况,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个世界,也该出动一下寻找新的线索了!空山一叶想到。
第191章 杀生【将近5000字大章】
此时正是小野村田里收工的时刻,虽然已近黄昏,却很少有人家冒出暖暖的炊烟,因为细雨绵绵,很多房屋被腐蚀得霉味四溢,仅有的几缕烟柱从残破的房顶上有气无力的喘息着,伴着映在嶙峋怪石间的血红朝霞,整个村子显得说不出的萧瑟。
“头领,这村子好像没什么油水。只十几户人家,全部是村妇,就算抢了也没人要。”一个身躯瘦小的山贼对着一旁的秃顶大汉禀报村里的情报。
“这样啊……有没有看起来能卖上价的孩子?一家宿场需要个稚童,正巧和那些女人一起卖了。”“不要管那么多了,你看,村子里还有炊烟,证明还没到彻底揭不开锅的地步,总有些粮食可供我们吃喝。”约十数名土匪黑鸦鸦地聚集在村外土桥四周,商议对策,最后似乎达成了共识。
“众人随我冲!”“哈!”光头土匪举手做讯号,这群人便像蝗虫般往村落方向奔去。正在休憩中的村子顿时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鸡飞狗跳声以及老人、女人和小孩的哭叫声。
“这有个孩子,看来卖相不错!”一个看起来四五岁左右稚童被其中一个山贼整个人提起来,他的父母在与土匪缠斗的过程中被杀,满身血迹的尸体被踢落在这个孩子面前,甚至还有一蓬血迹溅到他头发上,原本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褐色的头发越发绯红。
村中凄厉的惨叫声和脚步声混杂不清,有些尚存一口气的人体还未爬上几下,便被赶来的山贼一刀斩首,血红的夕阳、血红的村子、血红的尸体,让整个天地一片血红,映照在孩子蓄满泪水的瞳孔中,这是他一生的梦魇,也是他充满血腥的前半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比古清十郎带着雾子率先离开荒山破庙,准备前往长州藩飞天御剑流所在的山中。连续几天的行走也有很多股不长眼的劫匪骚扰,比古甚至还未出手便被武功大涨的雾子安排得明明白白——无一活口!
“以你的武功已经足以在乱世中生存,其实并不需要再修炼了。”比古清十郎认真对雾子说,他并不希望女孩继续过着如他和空山一叶般孤寂的生活。但雾子只是静静的擦拭小太刀,并不理会比古的劝告。
“已经病入膏肓了。时代如此,人心亦是如此,纵有一身绝学又能怎样?”看着一脸冷漠的女孩,比古清十郎叹息道,同时也十分敬佩空山一叶竟然可以与这样的孩子朝夕相处将近四年之久。
我们已快到了,也不知空山走到了哪里……
头戴斗笠的空山一叶并未如离开江户一般加入商队,而是独自一人默默赶路,与几年前相比,满脸胡茬、毫无戾气的空山一叶更像这个时代随处可见的浪人,以他现在这幅样子即便回到江户,不主动掀开斗笠的话,估计也不会被轻易认出来,所以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发生,让他得以安静体验一番普通浪人的生活:住最便宜的船宿,吃价格最低廉的干粮,走最安全的官道,好在终于平安进入了长州藩地界。
与甲斐的深山相比,这里虽然山地依旧不在少数,但由于背靠大海,气候非常湿润,可谓溪流遍地,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显得异常繁茂。按照比古清十郎画的简略地图,应该还有一日便能抵达飞天御剑流的山门所在,空山一叶决定连夜出发,好在这晚的月光相当明亮,寂静的山林显得颇为清幽。
空山一叶坐在溪边,掏出酒壶对月而饮,心情不由得十分畅快。与天下为敌的日子虽然风光无限,但从内心里,他并不喜欢那种生活,从本质上讲他与比古清十郎其实是一类人。突然,空山一叶面色一凝,“哪里传来的血腥味?”他运足耳力静静倾听,隐约的惨叫声从前方另一座山中传来。
一支长矛戳进正在奔逃的女人后脑之中,山贼狞笑一声,双手狠狠转动矛尖,在后脑中开了一个大洞,山贼一脚踹在女人背后,借力拔出长矛,白色的脑浆顺着女人雪白的脖颈汩汩流出,山贼舔了舔锋刃上似乎还冒着热气的脑浆,兴奋的颤栗几欲喷薄而出,毫不犹豫再次奔向另一个目标,几乎与畜生无异。
山路两旁,一些零零散散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和更加扭曲的表情散落一地,这队贩卖人口的队伍正经历土匪残忍的截杀。
商队护卫早已被杀得干干净净,而那些值钱的“货物”——注定要被卖到游廓花街的年轻女子四散奔逃,原本她们才是这个队伍中最具有劫掠价值的,但这群土匪丝毫没有卖掉她们换取钱财,或捉回去享用她们甜美身体的觉悟,而是毫不犹豫的全部杀光。
作为天下倒幕中心的长州藩,此时几乎聚集了来自日本各地的脱藩武士、浪人,那些出身正派、真正为了推翻幕府且武艺高强的志士当然被第一时间吸纳进各种各样的组织,但这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剩下的那些人或愤愤然返回原籍,或无事在城里闲逛,更多的则重新操持起自己的老本行,干起劫道的生意。
但此时长州藩军力强大,如果事情泄露一定会引来大军围剿,所以几乎每伙山贼都会选择杀光所有目击者,再用最快的时间离开。在花光手头的钱财之后,再进行另一次杀戮,周而复始,直到他人或自己的鲜血流干为止。
一刀斩掉另一个女子的头颅,山贼拖着滴血的长刀准备了结被包围在山脚的最后几人,这时,一个发色绯红的小男孩吃力的举起一把长刀,目光坚定的望着山贼,哪男孩在山贼惊人的杀意逼迫下浑身发抖,也没有放弃反抗的打算。
“哦呵呵,还有个小鬼。”山贼一点也不在意男孩的虚张声势,反而放慢脚步兴致盎然的睁大双眼,他决定要把面前的男孩剁碎!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这孩子吧,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冲了过来,但还未等把话说完,便被一刀由上而下的袈裟斩劈成两半。但男孩并没有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便被他身后的女子捂住双眼拉进怀里,手中的长刀落到地上,森寒的刀面上是惨白的一轮圆月。
“心太,心太,你现在还小,不能像我们一样选择自己的生活,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选择自己的人生,代替死去的人们好好活下去……
”女人搂着男孩背对山贼,她已自知必死,但哪怕用自己的死,换来男孩多那么片刻的存活,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
她注定看不到了。山贼一把抓住她头发拉起身,布满血污的长刀从她后颈刺入,刺穿她的喉咙,从前面露出长长的一截刀锋。倒地的女子睁大双眼看着男孩呢喃道:“活……下去……心太……”
山贼啐了一口,似乎在恼恨女子顽强的生命力,再次刀刃向下双臂用力,扑哧一声,刀锋穿过女子身体,刺进土几乎半尺之深,女子身躯僵硬的向上一挺,口喷鲜血,死不瞑目。
男孩眼睁睁看着这个护着他的最后一个女子被残杀,回想起父母被杀,自己被山贼劫掠转卖给这群人贩子,回想这几日与他命运相似的女子们对他的照顾……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似乎对自己的生命、对世间一切已经不再有任何留恋。
山贼举起刀正要下手,骤然听到几声同伙的惨叫,他回过头定睛观看:月光下,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一手持着白茫茫的太刀,一手提着一只酒壶,他的脚下已经无声无息的躺下好几位山贼。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一个山贼大喝一声,有些惊疑不定的问到。
空山一叶喝了一口酒,沙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淡漠:“我见过最凶残的山贼也不过是为了抢劫财物而已,而以杀人为乐的你们已经不再是人了,是彻彻底底的畜生。你们自尽吧,可留个全尸。”
“八嘎!我要宰了你!”长矛直奔空山一叶后脑袭来,这个位置让空山一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具后脑被开个大洞的尸体。
他脚步一转一晃,出现在山贼身后,并没有用剑,而是抡起南蛮钢制酒壶咚的一声敲在山贼的后脑之上。
山贼如同被鼓槌击打的大鼓一般急速颤动几下,脑浆混合鲜血从耳朵、鼻孔里渗出,他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未完全消退,混合着惊恐、不可置信的表情,五官扭曲成一团瘫软在地。
“你们自尽吧。”空山一叶用袖子蹭了蹭酒壶,喝了一大口,依旧淡漠的说着。
另外两个山贼对视一眼,齐声大喝,一左一右攻向空山一叶。
空山一叶一动不动,任由山贼刺来,在刀尖距离他的左右肾脏还有半尺距离时,场中突然出现三个空山一叶:一个站在正中未动,一个向左刺一个向右刺,就像突然变成三头六臂一般。
两个山贼突然双目外突,犹如悬挂在眼眶上的乒乓球,眉心渗出一道血迹,直挺挺倒在地上了无生息。
“你、你究竟是何人!我、我们把所有财务都给你。”剩下的几个山贼被三个同伙极其凄惨的死状吓得肝胆俱裂,忍不住开始求饶。
“你们自尽吧。”得到的回答还是这句听起来冰寒彻骨的话。
“长刀、长身、长发、残影技,你、你是……剑圣……空、空山一叶……大人……”
一个穿着半身皮甲,看起来像山贼首领的家伙颤抖的指着月光下的男人,这个名字就像有魔力一般,原本目光游移打算逃跑的山贼顿时被钉在原地,不敢妄动分毫,如果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男人,自己恐怕动一动指头便要被杀啊!
“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中也有人认识我?”空山一叶挂好酒壶,摘掉斗笠,露出那张几乎人尽皆知的脸,“好了,你们自尽吧。”
山贼首领惨笑一声,“总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只见他调转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身,不顾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从左至右在脖子上狠狠一划,半个脑袋就这样耷拉下来,竟然被空山一叶的名头直接吓得自戮而亡。
又有两个山贼默默走到对方身前,相互用刀抵住对方的喉咙,一声大喝之后同时插进对方的脖子中,双双倒地身亡。
只剩下男孩身前的山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到空山一叶的目光转向他,心如死灰的扔下长刀,抽出短刀便要剖腹。
正在这时,山贼突然听到身后男孩急促的呼吸声,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他果断转身用刀架住男孩的脖子,疯狂喊道:“放了我!否则立刻宰了这小鬼!”
空山一叶叹道:“你又何必自找苦头,就先从你的——”霎时间山贼眼中空山一叶急速变大,竟是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惊骇欲绝下,正要先切断男孩的脖子,突然发现自己握着胁差的手已然飞上了半空。
“就先从你的手开始。”空山一叶的话此时才刚刚说完。
看着握着手腕跪地惨叫的山贼,空山一叶摇摇头,“我见你杀了三个女子,原以为是个狠角色,没想到。”
一刀削断山贼的另一只手,“是个废物而已。”再次划开山贼的腹部,山贼下意识的想用手捂住流出的肠子,但发现自己只余一截短短的大臂,顿时绝望的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啼哭。
“想必被你杀死的女子临死前也是这般心情吧,你,体、会、到、了、吗?”空山一叶没每说出一个字,便削断山贼的一截身体,最后一刀才抹过他的喉咙,山贼厉鬼一般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孩看着碎成几段的山贼,目光中没有任何这个年纪的惊恐,见过太多惨剧的他,神经已经坚韧到堪比雾子的程度,不过,空山一叶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雾子并不具备的东西——那是生的希望。
“你叫心太?”“嗯。”男孩轻轻点了点头。“你……”空山一叶突然止住话语,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空山!这究竟是……”比古清十郎在前,雾子在后,沿着由尸体、鲜血、残肢构成的山路来到空山一叶身边。
“难道你真的是修罗化身吗?现在我有些相信了。”比古有些严肃的说。
“非我所愿。杀了些畜生,好在终归是救下一个。”
比古清十郎细细观察一番,顿时心中明了,叹息道:“这种事太过平常,在这弥漫着血腥味和白梅香的山中,被强盗像野狗一般杀了是地狱,被人贩子卖入红尘一样是地狱。唉,的确是太过平常了,过去如此,现在亦是,将来说不定依旧如此。”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男孩,“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仇已经帮你报了,好自为之,我们走吧。”
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并不是他们不想救助这个男孩,而是实在无法一一援手,就像比古清十郎所说,这种事太过平常,被办法每救一人便照顾一人。
空山一叶之所以会带着雾子,也是心怀愧疚在前,女忍者于他有恩在后,和萍水相逢的男孩有本质区别。
这个叫心太的男孩并未开口祈求,而是看着为保护她而死去的三个年轻女子,攥了攥幼小的手掌下定决心,他起身吃力的扛起其中一个女子的尸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距离这里不远有个乱坟岗,他要以一己之力,埋葬了这遍地死尸。
也正是他的这种行为,让他从一个山村幼童变为日后名震天下的人物种下契机,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他的命运将是另一番模样。
第192章 我叫比古清十郎 略懂一点剑术
“空山,你有没有发现昨天那个孩子……”
“嗯?怎么”
比古清十朗陷入沉默中,良久,缓缓开口道:我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仇恨、黑暗,而是一片纯真,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被吓得大哭已算是神经坚韧之辈,可是……”
空山一叶忽然想起昨日那个叫心太的男孩,在目睹自己杀光山贼替他报仇后,目光里并未出现欣喜之色。原以为是像雾子一般冷血,比古的话让他也感受到这个孩子的不同,但又能怎样?
“他与我们不同,那孩子有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的东西,但这样的乱世……我敢断定,这孩子日后必然过得痛苦不堪!他强,则不得好活;他弱,则不得好死。”空山一叶摆摆手继续道:“算了,不提他,一个孩子而已,这个世界像他一样的孤儿太多了。去切磋一下?”
“不了,我出去转转。”比古清十郎一甩大氅起身走出木屋,让空山一叶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去便是两天。
不知为何,自昨天见过之后,少年明亮的眼睛总是不时的出现在比古清十郎的意识当中,鬼使神差下,他不由得沿着那条路一直向回走。
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杀过的土匪山贼恶霸至少数百,但救下的人数却远远少于所杀之人,每每想到此处,这位拥有一身绝世剑术的剑客便忍不住心灰意冷。
从小被灌输“学剑以救世”流派宗旨的比古清十郎,远远做不到像空山一叶对世道如过客一般的冷淡——杀不杀人全凭心情。这次他鬼使神差的返回这里,也有一种“至少也要把那些无辜死亡之人葬了吧”的理由存在。
“嗯?”昨日发生战斗的地方连一具尸体也找不到,“难道被藩内武士或过路的好心人收殓了吗?”顺着血迹,比古清十郎走到了附近的乱坟岗,顿时,一个让他终生无法忘却的画面映在瞳孔之中:夕阳下,一个满身泥土的孩子矗立在一片低矮的新坟之前,坟头之上插着绑成十字架形状的细树枝,前方三座最大的坟前整齐摆放着三块石头当做墓碑。
少年的手指鲜血淋漓,已经全部被磨破,极度疲惫下,全身肌肉都在轻微抖动,但仍然倔强的挺直身体,似乎只要意识还可以控制住身体,他便绝不会倒下。
在这一刻,比古清十郎好像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只有如他和空山一叶般的绝世剑客才能拥有的品质——不屈。
看起来很简单,但凡人想要做到几乎毫无可能。不只是对外部世界压迫的不妥协,更是对自身懒惰、沮丧、焦虑、抱怨、不安以及各种欲望的强大抵御能力!其实不只是剑客,任何可登上绝顶的人物都拥有这种可谓万中无一的品质,甚至远比身体、智力、知识等因素要重要的多。
一天一夜,三十三座坟,没有任何工具,仅凭一个孩子稚嫩的身体,便完成了吗?比古清十郎想到。虽然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一定能做得更快更好,但顶多自己会埋葬无辜者的尸体,哪怕到现在也仍然是这种想法。
“不只是亲人,你连强盗的尸体也都埋葬了吗?”比古清十郎走到少年身后高声问道。
“并不是亲人,我早已是孤儿了,昨晚被杀这些人只是人贩子。但无论是强盗还是人贩子,死后都是尸体罢了。”少年虚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便会昏过去。
内心不只是纯真,还有极度的善良?比古暗暗想到,对孩子的好感再次加深,但语气反而更为严肃的问:“那些石头是……”
“霞姐姐、茜姐姐、樱姐姐,我们认识才不过一天而已。队伍里只有我一个男孩子,我觉得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她们,但是……”孩子抬头看向残阳,语气第一次有了波动,“最后却是她们舍身救了我……她们拼命恳求山贼放过我,即便身体被刺穿,也要叮嘱我好好活下去……我想至少要找好一些的石头作为她们的墓碑,却只找到这些,连束花都没有。”
比古清十郎拔出酒塞,把往日珍视的美酒统统浇到三个石头“墓碑”上,“连美酒都未尝过便归天实属不幸,这些就算我给她们的祭品吧。”
“谢谢,请问……”“我叫比古清十郎,略懂一点剑术。”“剑?”男孩不禁回忆起昨晚另外一个男人虐杀山贼的身影,也让他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对剑术产生极度的渴望。
“没有剑,你不仅仅保护不了他们,更无法完成她们临死前的托付。通过你的手,你已经感受到了尸体的沉重,但与你背负的使命想必,这根本不算什么,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以及保护所珍视之人,就必须变得强大!”
“为了保护所珍视之人……”
“喂,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心太。”
“太柔弱了!不适合剑客,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剑心’吧。”
“剑……心……吗?”
比古清十郎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剑心说道:“我要将我的毕生绝学传授与你!”呆呆的看着犹如太阳般炽热的比古清十郎,剑心不由得升起“也许这就是世界上最让人温暖的人”的强烈感受,这一瞬,在他幼小的心目中比古清十郎的地位已经不下于昨晚的三个少女。
想到昨晚的事,剑心不禁鬼使神差的问:“比古先生,你与昨晚那个男人谁更厉害?”
“纳尼?”比古清十郎的灼灼气势顿时一颓,“记住,从今天起要叫我师傅!这个吗……”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现在我们一样厉害,但我比他小几岁,他在我的年纪剑术绝不如我!”虽然与空山一叶较量中从未分出过胜负,但身为绝顶剑客的骄傲,比古有资格这样说。
其实空山一叶虽然没说,但心中也承认。而且就身体天赋来讲,比古清十郎绝对是身为剑客最高上限,不说别的,凭他能身穿那件几十斤重的象征飞天御剑流宗主的披风而不影响任何行动,空山一叶自付再怎么修炼也做不到,就像比古再怎么修炼也做不到如自己那般变态的听力一样。
剑心若有所思,“师傅……师傅,以后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强大吗?能够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
“何其难也,何其难也!”比古叹道。剑心的身体素质说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一般,只是中人之姿而已,远比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更矮小瘦弱。只从双手的比例讲,也不是如他和空山一叶那种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的剑客之手,反而更像女人的手。这样的天赋仅凭心智,也许可以成为超一流高手甚至剑豪,想再进一步希望相当渺茫。这是比古叹息的第一个难;
保护别人远比保护自己更困难。而且即便把剑术修炼到他们这个水平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孑然一身的窝在深山,哪里有什么可珍视之人需要他们保护的。这是比古叹息的第二个难。
不对,或许自己已经找到了珍视之人啊……
第193章 钝器高手
飞天御剑流的山门在空山一叶看来其实比他那个荒山破庙强不多少,一样的荒山野岭,一样的几间破屋,唯一算是不错的,便是与附近的城町沿着山间小路不过半日路程,无论采购还是外出都相当方便,从这点便可看出,飞天御剑流并非纯粹的隐世流派,只不过因为历代单传,加上绝不为权贵服务这点,让这个流派不为大众所知。
在被主人比古抛下后,空山一叶只好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了这座小城的外町——比古珍藏的美酒已经被他喝得涓滴不剩。由于地处沿海,走私业务猖獗,这座不大的城町繁华程度堪比江户,赌场、妓馆、商家应有尽有,当然少不了用于忙碌之后小酌一杯的料亭。
“就这里吧。”看了看四周,空山一叶带着雾子走进一家写着“葵屋”的料亭中,点了一壶酒,一碟纳豆,又给雾子点了份鳗鱼饭,便开始惬意的自斟自饮起来。
此时刚过正午,店内生意相当火爆,各种信息随着众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声不断塞进空山一叶耳朵中,种种趣闻权当下酒小菜,让空山一叶心情相当愉快,这种生活是山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喂,藩内正在招兵买马,你的武艺这么好,为何不去应征。我听说藩内最近采购很多新式火枪,在本藩的领地训练一支由老百姓、小市民甚至山民组成的新式军队,他们懂得什么武艺?”
被问到的浪人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他们宁要那些不通武艺但身份清白的蠢材,也很少招募我们这种来历不明的浪人,选拔的相当严格。”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真以为有枪便能尊王攘夷吗?真是可笑,几年前江户的那个修罗还不是只靠一把刀便杀得幕府闻风丧胆,至今仍然不知在哪里逍遥,说不定就在隔壁大摇大摆的喝酒。”
空山一叶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这个浪人还真是个人才!
“是啊!有他那般武艺再新式的火枪又能怎样,只不过两百年也只出这么一个人物,太难了!”
“唉,你打算怎样?离开长州藩吗?”“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手头只几个铜板,连路费都凑不出。”浪人突然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低声道:“一起干一票?知道吗,我发现城内有家商人母女几乎每隔几日便去附近的寺庙祈福,不如……嘿嘿嘿……”
“你疯了!官道上到处是人,万一被哪个多管闲事的武士或巡逻的官差看到,你我……”说着,这浪人横着手掌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怕什么!我早观察好了,等她们回来时候再动手,距离町外还有五里路,把她们直接掳到附近的密林,睡了她们的时间都足够,事后让她们永远闭嘴就是了。”
“唔……什么时候?”“今天!时间还早,喝酒喝酒。”
有意思。空山一叶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既然遇到,静极思动下也不妨随手做做好事。
“雾子,我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你随我一起还是先行回山?”雾子用一个淡淡的、看白痴似的眼神盯了空山一叶一眼,他瞬间明了雾子的意思:请不要说废话,谢谢。
空山一叶发现雾子自跟他出山之后,虽然依然不言不语,面部表情也冰冷依旧,但眼神已经活跃很多,不再是生无可恋的漠然,而是时不时会流露出一丝正常少女该有的表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对于这种现象空山一叶当然很欣慰,他并不希望这个世界跟着他时间最长,也算半个弟子的女孩子一辈子做个活死人。
人生并不只是过去,事实上在她这个年纪,过去仅仅意味着开胃小菜,酸苦,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享受之后的盛宴罢了。
店内的人已经相当少了,两个浪人起身离开,空山一叶打包了足足两坛美酒,毫不客气的交给雾子,“像以前一样,不要用肌肉力量托举,用剑术的发力方式和步伐。”
“知道了,别啰嗦。”雾子微微露出代表这个意思的眼神。
空山一叶点点头,带领雾子远远吊在那两个浪人身后。
“哦?想不到,还有跟我一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吗?我怎么没发现店内其他客人有如此精湛的武功?”刚刚走出店外,他突然感知到一个极其微弱而有韵律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始终随着浪人的速度快慢而时常调整步伐,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他亦分辨不出此人目的。
看来倒是不着急出手了……他暗暗想到。
天色距离黑暗还远,正如山贼所说,此处正是官道最为偏僻的一处拐角之处,旁边便是一片未曾清理过的怪树白茅密,几步之外便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任何罪恶。
两个浪人不但没有趴在草中埋伏,而是就那么靠在路边继续喝起酒来,看起来相当正常,就连路过的行人都没兴趣多做探究。
空山一叶此时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个跟踪浪人的高手身上,这一路在他的注意下,他仔细探查过对方偶尔露出的身形,从肢体动作中他发现对方并不是剑术高手,当然不是因为这人没有佩剑。
剑客的行走一般上身是挺直不动的,即便手中无剑,左手也比右手摆动幅度要小得多,且步伐偏小,步频比其他门类的武者快一些,也许一百步中只快那么三两步,但对于空山一叶的感知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他看来,这人更像是修习了某种不常见的奇门兵刃,多半是双持武器,武功更偏向于刚猛一路的体术,但看身体的灵活程度,又不是专精炼体的僧侣。“此人绝不是武士,难道……忍者么……越来越有意思了。”空山一叶默默想到。
一阵少女的欢笑传来,不多时,三个身影出现在路中,一个青年少妇身边跟着比光子大不多少的少女,母女二人毫无防备的来到拐角之处,此时路上空无一人。
两个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拔出胁差横在母女二人脖颈之间,在她们还未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时便捂住二人的嘴拖进密林中。
熟练的用一根粗布条紧紧勒进女人嘴中之后才放下刀低笑道:“夫人,小姐,不必惊慌。在下兄弟二人只想借些钱财回到各自藩内,放心,我们一向不伤人性命,只要你们不报官。”
少女早已被变故吓得双目含泪软到在地,那个梳着硕大的圆盘发髻,身着穿素白色衬衣的青年妇人浑身颤抖的点点头,双手在摸索着把身上的钱财甚至金首饰全部交给浪人,希望他们真的只是劫财。
其中一个浪人掂了掂手中收获,满意的点了点头,“夫人,既然您时长拜佛祈福,能否发一下善心?”浪人一刀削断妇人的腰带把她扑倒在地,“我们兄弟已经很久很久没钱找女人了,求夫人和小姐做做善事,嘿嘿嘿……”
女人再怎么剧烈挣扎怎能敌得过武艺高强的壮年男子?就在两个女人几乎寸缕不着、空山一叶一度以为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是否准备等浪人兴致正浓时再出手时,一道无声无息接近的身影急速冲过最后几步,从双手袖口中伸出短短一截闪烁着黝黑光芒的铁棍击在浪人后脑。
并没有空山一叶想象般钝器击打头盖骨的“咚咚”声,反而是微不可查的“噼啪”声,这是击中目标时力量没有任何浪费,头部完全承受全部打击导致的头盖骨碎裂成渣!
空山一叶眼神一凝,这种对身体和力量的控制程度……自己和比古当然可以轻松做到,那些知名的剑豪肯定也不成问题,但在长州藩一个不知名的沿海小城中竟有如此高手就很值得怀疑其身份目的了。
他究竟是谁?
不好意思,时断时续并非本意
抱歉了大家。
前些天我说最近要换个工作,可能不会很稳定的更新,这阵子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琢磨小说,毕竟拿人钱财就要尽心尽力,所以请大家谅解。
断更有瘾是有瘾,但纠结的滋味只有作者本人知道,好像偷偷做坏事一般,其实是相当无奈之举。
这本书不会太监,洒家也不会仓促结尾,最起码浪客剑心是有保障的,甚至下一部电影我都已经考虑好了,只是浪客的剧情才刚刚开始,就不过早透露了。
我看评论中有人说空山一叶出道即巅峰,不能每个世界都是吊打小怪吧。
对,洒家也没准备让他一直嚣张下去,不管多牛逼的高手,只要不是修仙,有一种东西是绝对绝对敌不过的,无论他是谁。
空山一叶当然也一样。
至于系统?我一直觉得如果在被胁迫的状况下,还接受所谓系统的“帮助”,甚至充满渴望并乐此不疲,那种人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巅峰,也许可以一拳轰爆地球,但心灵却是十足的懦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一无所有的屌丝当然会这样做,洒家如果有幸系统在身当然更加欢天喜地。
但空山一叶不会,他只会反抗,死也不妥协。
也许日后洒家也会写类似的系统成长流,但主角不是剑客,因为不配这个称呼。
至于怎样发展,如果大家感兴趣,总有看到的一天。
再次承诺,不会太监,只是更新不稳定,见谅。
第194章 身份暴露
从背后看,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普通。略显消瘦的身材,中等偏高一些的身高,如果把脸上蒙着三角面巾摘掉扔进人堆,保准会在2秒内失去注意。
这人揪住两个山贼的衣服随手往草丛里一扔,看起来相当熟练,从手法上看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他压低嗓音对着地上仍旧没有弄清状况的母女低喝道:“穿好衣服快离开这里,最近长州藩浪人多有出没,下次外出记得带些男人保护。”
说完,没有再管两个女人,转身戒备道:“阁下看了许久,是否也该现身让在下一观。”
“如此高手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偏僻的小城才是,如果方便,能否摘下面巾?”空山一叶拉着怀抱酒坛的雾子大大方方从树后踱步出现,他本没打算隐藏身形,被眼前的男人察觉也是应有之义。
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再仔细打量一下空山一叶的身形之后,男人浑身汗毛根根直立,犹如炸毛的狸猫一般拱起脊背,亮出藏在衣袖中的武器摆开架势:“阁下是……剑圣空山大人?”
空山一叶略微一惊,又被认出来了!
难道自己已经出名到随意到一个地方都能有人知道他的地步了吗?
他无奈的摘掉斗笠扔在脚边,待看到对方的武器时眼神一亮,“哦?钢拐?这种武器可不常见,观你武艺,放眼日本也没几个人能达到你的地步,你又并非用剑高手,加上善于隐匿跟踪和对我的敌视态度……据我所知,全日本只有一个地方会出现你这种人物……是御庭番吗?还真是哪里都能遇到你们啊!”
同样被叫破身份的男人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居然叹了口气收起两根钢钢拐,微微躬身道:“剑圣大人名不虚传,在下的确乃御庭番众之一。”
“并非普通忍者那么简单吧!你们两任首领都与我交过手,我看你的武功不在他们之下。”
男人看了看磨磨蹭蹭穿衣服的母女,低喝一声:“你们快走,这里危险!”转头看着空山一叶诚恳说道:“只是这个城的情报负责人罢了,长州藩最近活动频繁,其反叛幕府之意昭然若揭,我驻守在这里只是为了监视长州藩最近的走私贸易,并非为剑圣大人而来,况且……”
“况且?”
男人叹了口气:“前任首领因未能从大人手中救回将军而被勒令剖腹,现任首领又被大人斩去一臂,在幕府那些大人物乃至将军殿下眼中,我们御庭番已经没什么太大作用了,现在大多被分散派遣到各藩经营情报,几乎与普通目付无异,相当于被赶出江户,自顾不暇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追杀大人。这几年明知大人就藏在甲斐深山,也无法派人搜寻也是如此。”
空山一叶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如果我放你离开,你还是会把我在这里的情报上报幕府吧。”
男人身躯一僵,但还是勉强点头道:“此乃在下职责所在。”
“既然这样……”空山一叶缓缓抽出长船长光:“你还有什么遗言?”
虽说已经猜到空山一叶不会放任他离开,但男子心中还是泛起些许苦涩,“请大人放过这两个女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看我心情吧。”
面对空山一叶的步步紧逼,男人眉毛一竖,从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深度可以看出,他显然已至中年,经历无数生死战斗的男人哪怕面对的是传说中的“修罗”也不会轻易认输,他一腿在前一腿在后,交叉钢拐护住胸腹,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大喝一声:“你们再不走,便要死在这里!”母女二人这才惊慌的提起裙摆,朝着官道踉跄逃走。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径直走到男人面前,仔细盯着两只钢拐:长约半米左右,在四分之三的位置横出一个握柄,故此又叫卜字拐。短柄朝前长柄朝后,并列于小臂,既可以当做手臂和拳头的延伸进行拳法攻击,又能长枝在前转动抡击,不管当做简易盾牌进行防御、或者绞索对方武器,还是欺进身前锤击,都可发挥出极大的威力。在高手手中能衍生出无数复杂的招式套路,可谓攻防一体。
直至当代,拐仍然是制式警用冷兵器之一。
由于是精钢所铸,薄刃长刀一般尽量避免与之相击,否则很容易被当场击碎。空山一叶单手持刀,缓缓向前一递,其速度之慢如像弟子演示剑术一般,但这位中年忍者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死死盯住长刀的切先一寸寸接近。
如果是一般对手,此时他早已双拐相击,锁住甚至缴下对方的兵器了,但无数生死磨砺出的知觉告诉他,如果此时这样做,空山一叶一定会在双拐未曾相交的一刻骤然穿过那丝空隙,直接洞穿自己的咽喉。
后退更是死路一条!
他绝不相信自己身法速度可以快过掌握“一瞬千击”之奥义的空山一叶,电光火石间,他直接放弃曾引以为豪、让当代首领的流水剑式也无计可施的防御姿态,而是主动探出脖颈撞向刀锋,同时手中双拐像炸弹一般向前直冲空山一叶而去。
这样做固然自己会被一剑封喉,但沉重的双拐也可靠着最后的惯性砸碎对方胸口,竟是一招便要同归于尽。
没办法,身为御庭番的一员,他深知空山一叶曾经展露出的剑术有多惊人,自己主修刚猛一路的体术,又不会替身之术,被砍到就是被砍到,无法转嫁伤害。
如果两代首领均完好无损的与他一起围攻对方,他本人负责牵制和防守,上代首领负责远程暗器偷袭,当代首领利用小太刀术猛攻,即便空山一叶也不可能轻易获胜,就算当场杀死对方也有相当的机会,但只自己一人,只能靠搏命争取一线生机!
面对忍者的搏命招式,空山一叶露出赞叹的表情,他亦没有后退躲避,而是握着剑柄的右手五根手指向前一弹,长船长光就像被安装了矢量加速引擎般脱离他的手掌,急速向前飞出。
这个男人万万没想到,对方身为剑术领域最强之人,竟然可以让太刀离手当做暗器来用!谁说剑客都是嗜剑如命的家伙,谁说剑客除了死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开剑柄的?!
全盘打算被瞬间打乱,无奈下只好用左手钢拐挡在咽喉之前,右手钢拐前伸,阻止对方追击。
刀尖叮的一声击在钢拐之上,钢铁本身的弹性让长船长光向后弹出,力道撞击之下又让男人身体有零点几秒的僵直。
利用这眨眼之间的破绽,左手顺势攥住前伸的钢拐,空山一叶探步向前,右手接住刀柄贴在男人脖颈大动脉。
方寸之间,两人数次攻守转换,看似胜负无定,但所有节奏都在掌握在空山一叶手中,从头到尾只是他走到男人面前递出刀锋,继续向前架住对方脖子,不退、不躲、不变,轻描淡写一招制敌。
男人一脸死灰,任凭手中双拐落地。他可以败,可以死,但一身苦练的高明武功还未发挥万一,便以这样一种玩弄般的形式被击败,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吧。
想象中的鲜血四溅并未出现,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收刀还鞘,他本就没有杀死这个男人的意思,这年月,有正义感的人已经不多了,杀一个便少一个,毕竟谁都不愿意生活在充满恶棍的环境中。
空山一叶只想弄清对方的目的和身份而已,最后也是出于对奇门兵器的好奇才动手出招。
身份泄露不要紧,这里是长州藩,他不用担心幕府派遣大军围剿,至于小股偷袭?有自己和比古二人,连他也想象不出哪路高手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雾子,走吧。”他没有再理会那个御庭番高手,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大人,你就这样放了我,不怕我上报幕府吗?”
“请便。我不介意多杀几个前来送死的蠢蛋。”
“大人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原本还有一些兴趣,不过算了,知道不知道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剑圣大人,以后去葵屋喝酒,在下不收你的酒钱,作为大人放过在下的报答。”
说着,他解开面巾,露出一张沧桑的中年男人面孔,稍稍引人注目的只有修剪得很是整齐的两撇胡须。
“原来如此。你便是葵屋料亭的老板,想不到想不到……”看来自己和比古以后的酒有着落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大人请说。”
“你为何要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前来此处救人?身为忍者,不都是以任务为重的吗?”
葵屋老板捡起双拐隐于袖中,仔细整理一番后才郑重的盯着空山一叶道:“没错,忍者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但身为幕府的守护者,维护天下稳定、保护大家安全才是我们御庭番最大的任务啊!”
空山一叶有些失语,“你不做首领,可惜了……请问尊姓大名。”
“大人叫我翁吧。”
“翁?嗯,许久未曾尝过江户的美酒了,下次我再去,希望可以喝到。”
空山一叶和雾子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消失,翁才收回目光,重新带好面巾返回葵屋。这里是御庭番设立在长州藩的最大据点,他在此负责已经将近十年。
这次与空山一叶的短暂交手,他准备详细汇报给首领,再由首领递交幕府,曾经,空山一叶在他心中是十足的恶魔,但经过此次事件,他发现对方并不像传说中一般残暴,反而是相当有正义感的人。
对于这种人,他当然不希望被幕府剿灭。但正如他所说,忍者的职责所在不容他凭借个人感情便隐瞒重大情报。
至于高层究竟如何决定,那就不是他的地位所能参与的了……
第195章 幕府的对策
幕府的本质其实是一群出身武士世家的集团。
武士,也理所当然的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武士的核心并非是“士”,而是“武”,也就是暴力。当暴力衰弱,外不能抵御强敌,上不能威慑公卿大名,下不能压制农商阶级时,陷入崩溃境地也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由于黑船事件带来的影响,幕府此时的权威已经下降到冰点,为了应付越发咄咄逼人的各大强藩以及皇权急于重新掌权的的政治诉求,不得已下只能推行“公武合体”之制,但这种饮鸩止渴般的做法除了稍稍延迟幕府的崩溃速度之外,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维新派依旧大肆进行“尊王攘夷”活动,与朝廷公卿暗通曲款,试图彻底推翻幕府,拥立天皇上位;各地底层民众面对日复一日的剥削,也早已到达了极限,各地起义不断。
“哼,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混蛋!”幕府大老井伊直弼一把撕碎各地报来的告急奏疏。
虽然一直与十三代将军德川庆喜政见不和,借故空山一叶大闹江户事件愤然挂印回家,但面对幕府每况愈下的衰败现实和众多同僚的上门劝慰,最后还是勉强答应继续就任大老之职,不过脾气也越发暴躁,老中阿部正弘除了苦劝之外也只能暗自协调。
“大老,御庭番传来情报,昔日的修罗、剑圣空山一叶现身长州藩,身边带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与一名忍者交手后返回深山,调查后得知,那里是一个名叫‘飞天御剑流’的隐世门派所在,不过目前只有当主一人,据闻也是个剑术高手。”
阿部正弘抽出袖中的卷宗放到井伊直弼面前,他知道,任何有关空山一叶的情报,面前这位前辈都会无比关注。
“御庭番吗?看来他们这群忍者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我还以为他们除了送死再也不会别的了。”
果然,井伊直弼立刻摊开卷宗仔细看了起来,“空山一叶这混蛋直到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实乃幕府之齿!米国人的钢铁舰队我们不是对手,难道拿区区一个浪人也没办法?当初若不是将军和你们阻拦,哪怕毁掉半个江户老夫也定要此獠诛杀,再悬尸樱田门百日,以慑天下不臣之贼!”
阿部正弘为井伊直弼斟了一杯茶,“大老准备怎么做?长州藩一直是倒幕贼子的大本营,既然空山一叶身在此藩,我看不如……”
“不行!”井伊直弼直接摆手道:“长州藩绝不会答应出兵,即便强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甚至会兴高采烈的暗中派人交好空山一叶。”
“既然如此,派遣精锐旗本去长州……”
“愚蠢!你是想所有藩立刻便反了吗?幕府派兵去他藩乃是动摇天下的大忌,要知道现在的德川幕府已经不是家康公时代的幕府了。”
阿部正弘面对训斥也不动怒,他本就知道这两个方案绝对行不通,但为了避免眼前的幕府二把手一怒之下做出不可弥补的错误决定,只能先让他自己堵住这两条最有可能快速绞杀空山一叶的捷径。
果然,井伊直弼皱眉沉思之后,做出了一个对幕府来说成本最低、但结果也最不可把控的决定:向天下宣告空山一叶的所在,空山一叶首级的赏格与几年前相比再次提升一倍!
充分调动民间力量,不费幕府一兵一卒,还能顺便搅乱长州藩局势,延缓其武力对抗幕府的步伐。不仅如此,这也是遏制空山一叶重新回到江户、京都、大阪这些幕府重要城市的巨大阻力,逼迫其留在深山大泽,毕竟身边人越多,也意味着危险越大。
“空山一叶,虽然现在老夫没办法杀了你,但也绝不会让你好过。看着吧,我们一定有再次相见的那天,到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井伊直弼心中默念,转头西望久久不语。
……
长州藩,荻城。
作为大名毛利家的居城所在,荻城虽是地处沿海的偏远小城,但经过藩内两百年的建设后,也颇具规模。围绕天守阁建立的大量武家屋敷把本应笔直的街道故意修出直角曲折,以防备敌人——主要是德川幕府的进攻。
此时,一座普普通通的武家院落内,正聚集着一群藩士听最前方一个年轻的剑客高谈阔论,此人正是几年前被空山一叶牵连而被迫脱藩的桂小五郎。
“幕府腐败洋人横行,人民困苦不堪,朝廷诸公尸位素餐,但我们武士呢?不是整日流连花街酒馆,就是守着俸禄浑浑噩噩,看看隔壁的大清,听说一群叫太平天国的农民已经快要攻入他们京城了,我们这些武士难道已经失去了进取的勇气了吗?”
“桂家的小五郎,住嘴!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藩内的大人们不愿早日推翻幕府吗?可是德川家的谱代和亲近大名加起来军力胜过长州藩十倍不止,再加上藩内与洋人冲突不断,萨摩藩那些混蛋又落井下石处处牵制……此时起义不出一月便要被幕府剿灭,哪里是仅凭一腔血勇便能成功的?”周围一些稳重之人顿时点头附和,纷纷指责桂小五郎的不切实际。
已经是青年的小五郎眉头深皱,最近两年他不断在藩内活动,意图联络志士反抗幕府暴政,但收效甚微。
没有高层支持,想成功实在是太难了!
钱财、人脉、武力,他一样也没有,不仅如此,还受到效命于毛利家的世鬼众忍者监视,他本人对毛利家既想坐拥成果又不愿冒险出力的做法深深鄙视,也是日后他架空毛利家,独掌大权的起因之一。
“大家听我说!重大情报!”一个清朗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原来是桂小五郎的好友高杉晋作,“幕府发布公告,剑圣空山一叶重新现世,就在长州藩三田城外的山中!此外幕府把通缉赏格提升一倍,这次并不仅限于空山一叶的首级,而是无论斩掉空山一叶哪个部位,在经过核实后都能换取不同程度的赏赐。”
什么!
桂小五郎冲到好友身边夺过情报,急急浏览一遍后,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冲出门外,不过此时院内众人已经不在意小五郎的去留了,他们还未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老师终于来长州藩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如果老师在,以他的武功和影响力,想必说服藩主和家老们轻而易举,如果老师能亲自出手的话……
桂小五郎忍不住陷入美好的幻想中,恨不得下一刻便飞至空山一叶面前。
与此处相隔几条街的一处宅院内,一位妙龄女子正在打点行装。
千叶佐奈此时已年满十九,原本纤细清丽的姿容出落得更加娇娆,眉宇间长久挥之不去的忧郁把这位曾经的明媚少女渲染得异常楚楚动人。如果不是常年头戴斗笠腰佩小太刀做男子打扮,恐怕要被求亲之人踏破大门吧。
她来到长州藩也是最近的事,自从空山一叶不辞而别后,她也没有长久留在江户的玄武馆道场,而是跟随千叶家下属商户走遍日本寻找空山一叶的踪迹,直到偶遇桂小五郎之后,才在对方的分析下决定留在长州藩等候空山一叶现身。
她得到空山一叶的消息甚至比桂小五郎更早,千叶家所有人都知晓这位最受宠爱的小姐的心思,只是碍于空山一叶身份和幕府的敌视不能公开罢了。
“空山君,你还记得我吗,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再次逃走……”千叶佐奈带好斗笠,背上小小的包裹直奔空山一叶所在而去。
整个日本像他们一样闻风而动的不明人士不知几何,而此时的空山一叶毫不知情,正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发色绯红的小男孩,“比古,这就是你此行的收获吗?飞天御剑流第十四代继承者,绯村剑心?”
第196章 比古,我可把奥义先教你
剑心永远也忘不掉第一次见到空山一叶,由这个男人所带来的死亡方式。空山一叶精湛的杀戮技艺在剑心年幼的心中还未形成所谓“精妙绝伦”的印象,或许当他有一天掌握了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读招”之后再次回想,才能发觉空山一叶杀人如呼吸一般自然的剑术和心境是多么不易。
他脑中时刻都在回想,当时空山一叶仅凭借“你们自杀吧”这句话,就能让那些不把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的山贼主动自杀身亡,难道对眼前这个男人挥剑反抗是比死更令人窒息的莫大恐惧吗?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剑心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这个浑身酒气,满脸胡茬,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大叔,忍不住道:“还没有感谢您救了我的性命。”“不必在意,顺手为之罢了。”
空山一叶不为所动,与随手救了只流浪狗没有任何区别,完全不知眼前这孩子十年之后会成为整个世界的主角,现在在他心中的重视程度甚至不如一坛好酒。
“比古,我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了……”
比古清十郎正沉浸如何教导剑心的思考中,下意识的问道:“麻烦?”
比古突然警惕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你是否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酒当然是喝光了。”
“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才省下来的美酒啊!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让你找到!你你你……我跟你拼了!”
“嘛嘛,不要这么小气,我就不同了。在山下,我给你找了一家可以随意喝酒不用花钱的地方,比你藏起来酸涩寡淡的劣酒美味一百倍,不用感激我。”空山一叶摆摆手。
比古清十郎大喜,但随即疑惑道:“你究竟用多大的代价才能换来这种天大的好事,你是那家店的救命恩人?”
“嗯?可算是仇人……吧,或许。”毕竟自己间接毁掉了御庭番两任首领,导致其在幕府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又是其心中破坏日本安定的最大恐怖分子,或许“仇人”两个字都并不足以描述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前面还要加上“不可饶恕”“不共戴天”“食肉寝皮”这些形容词。
“那家店是御庭番设立在长州藩的据点,我与此地的负责人过了几招,然后放过了他,所以……”没有让比古清十郎继续瞎猜,空山一叶直接说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御庭番?一群忍术还过得去,心思也不算坏的忍者罢了,这种程度麻烦算什么……等等?!”比古瞬间反应过来,“你放过了他,以他们的固执必定会上报幕府,以幕府对你的极度仇视……剑心,我们走,东西不要了,反正酒都喝光了,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以他的剑术当然不惧幕府报复,事实上如果只有他和空山一叶两人在此,比古更希望与好友并肩作战会一会幕府的大军,雾子也没问题,她现在的剑术已不弱于一流剑客,自保绰绰有余,但剑心还是个比他腰间长刀都矮一大截的孩子!
空山一叶有些无语的看着比古清十郎,原本只想调侃一下罢了,没想到好友的反应这么大,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被比古拉在手中的剑心,你竟然如此珍视这个孩子吗,比古?
“不对!幕府绝不可能派遣大军,这里是长州藩!”对此时政治和态势比空山一叶更了解的比古清十郎也瞬间反应了过来,长出一口气,幽怨的蹬了空山一叶一眼:“空山,你明知幕府拿你没办法,所以要故意消遣他们的吧,顺便把我拖下水。不行,你给我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怎么也要付出一些好处才行。”
比古突然狡黠的说道:“这样,我看你空山流的剑术虽然普普通通,但有些奥义还是勉强不下于我飞天御剑流的,教一些给这个孩子,当做赔礼吧。”说完,颇为期待的看着空山一叶。
传授他流剑客武艺在这个时代其实非常盛行,很多剑客之所以能够成为举世瞩目的剑豪也是博采众长,向无数名家请教,最终才得以创出自己的独特的剑道理论。
但奥义不同,这是一个流派的根本!
是只有内传弟子甚至一派传承者才能学到的最高剑术,涉及到思想、理念、对剑和生命的感悟、对自然法则的理解这些哲学层面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传授。
奥义这种东西也不是光靠长久观察便能学会的,比如空山一叶最负盛名的“瞬狱杀”,如果空山一叶不把他如何通过控制身体突破空间限制的细节讲出来,即便以比古的剑道修为也完全找不到头绪。
据比古清十郎所知,雾子也只是学到空山一叶的基础剑术而已,那些名传天下的奥义空山一叶一个字也不曾教过。
“可以,虽然不会对剑术修为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杀人足够了。”让比古没想到的是,空山一叶如此轻易便答应了,“但是……比古,你就不怕会教出个怪物徒弟吗?”
“哦?怎么讲?”比古清十郎大喜之下并没有仔细思索其中的冲突。
“我的剑术更多的是脱胎于战阵,善于正面迎敌,以一敌多;而你们飞天御剑流最厉害的是拔刀术,善于利用绝对速度在偷袭中一击致命,也就是你这怪胎才能把这门刺客剑术用得如神龙吐吸,所向无敌!”
比古清十郎仔细回想一下空山一叶的战绩,可不是吗!出道至今,没有哪次是偷袭,就连劫持将军这种逆天之举,也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悍然发动,杀得血染江户之时,哪次不是以寡击众,堂堂正正出剑,以绝对实力击杀对手,让人升不起抵抗的欲望。
而自己的飞天御剑流也的确如空山一叶所说,善于以弱胜强,尤其是不下于剑圣专属领域“目剑心眼”能力的“读招”奥义,虽然不具备任何攻击力,但配合各种“龙和闪”命名的神速剑式、无法被防御的九头龙闪以及超越绝对速度的天翔龙闪奥义,只要窥破对方任何破绽,便能一招制敌,偏偏世上不存在没有破绽的招式,所以比古说飞天御剑流是门无敌的剑法并不为过。
而空山一叶不同,他所擅长的是如何修炼到比别人更强,对那些修为低于他的人形成绝对压制,他的剑术或许有破绽,但人却是毫无破绽的。
比古知道这是与飞天御剑流完全两个不同的剑术体系,也只有空山一叶这种不带任何目的、完全为强而强的剑客才能有所成就。
人生短暂,剑心这孩子又如何能同时学好两门完全不同的剑术呢?考虑到这点后,比古不禁有些沉默。
只听空山一叶接着说:“何况施展我的奥义需要极强的身体天赋,比如那招我随便胡说的瞬狱杀,这个孩子哪怕学会怎样使用,或许在发动的同时自己的脚腕便会断掉的。”
说着,空山一叶目光炯炯的盯着比古清十郎:“这样吧,比古,我可以把这些先教给你,至于怎样教这个孩子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空山,你!”比古清十郎大为感动,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境界,任何精妙招式都已经很难再提升剑术修为,不过,一旦吸收空山一叶这种同级别人物但不同理念的奥义,对于改善飞天御剑流原有招式使其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创造全新奥义都是有有可能的,这对于流派的传承和发扬具有多么强大的意义比古清十郎心知肚明。
如果说以前比古把空山一叶当做至交好友的话,现在无疑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
他突然拉着懵懂的剑心朝空山一叶恭敬鞠了一躬,在对方诧异的神色中说道:“空山,并非我本人感谢你,而是继承比古清十郎这个名字的我所代表的飞天御剑流感谢你。”
这句绕口的话中的意思空山一叶明白:比古与他的关系自不必说,当然无需感谢;但自己与飞天御剑流并无瓜葛,这是门派对与门派间的恩惠,即便他们两人死了,后续的继承者也要承认这种关系。
自己的门派么……空山一叶心中苦笑,也不知大野不二他们那几个人是否还活着,但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也并非属于自己的传人,这种流派间的事对于流浪各个世界的自己真的有意义吗?
空山一叶不知道,但也不会拒绝比古的好意,轻轻点头道:“好了,既然要教你我的奥义,那么还是得先打过一场才是!”
比古清十郎无奈,“空山,我们已经比过很多次了,你的招式我熟的不能再熟,我看不如……”
“不行!”对手难求,与比古清十郎这种同等级的人切磋才能感受到游走于生死间的颤栗快感,而对方显然对此不是很感兴趣,最近总是以各种借口拒绝。
如果比古知道空山一叶的想法一定会在心中大吼:总是被你用速度压着打,我也很难受啊!又不能真的发动会分出生死的天翔龙闪,想我无敌的飞天御剑流、无敌的比古清十郎大人这样下去都快成为防守专家了,你难道看不到我的爱剑已经被你那把长船长光斩得处处是伤痕了吗!
但刚刚接受空山一叶大恩,比古清十郎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推脱到:“空山,我们刚刚回来,肚子还很饿……”
“雾子,饭团。”
“口渴……”
“雾子,酒。”
“我……”“雾子……”
“岂可修!空山你这混蛋!拔剑!”
第197章 月夜美人
月夜,溪边。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只欣赏着这些美景,酒就足够美味了,若是依然觉得难喝的话,那就说明自己哪里变奇怪了。”比古清十郎端着一杯美酒感叹道。
这几日都在忙于学习空山一叶独门奥义并教导剑心飞天御剑流剑术,比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这次难得的放松不禁让他心情极度愉悦,微醺之下,忍不住吟出以上这些带着诗意的话。
但显然,以剑心的年纪还不懂这些话中的含义,只是眨着童真的大眼睛看着师傅,不明白这种呛鼻的东西难道比雾子姐姐做的味噌汤更好喝吗?
“你还小,有朝一日你会明白酒的美妙的,到时,你我师徒再一起品尝吧。”比古清十郎轻咂一口,继续自斟自饮。
“原来你躲在了这里!”空山一叶施施然走近,身后照例跟着寸步不离的雾子。此地位于山腰之中,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都会路过此地,也是一处极佳的休憩地点,小溪沿着山上的瀑布顺流而下,拐过几道弯后在此形成一道清澈的小溪,如果到了盛夏时节,还可以把山中采摘的野果浸入冰凉的溪水中,是物产贫瘠的山中为数不多的享受。
比古清十郎倒满陶杯,隔着小溪迅猛的掷向空山一叶身前,只看力道,这厚重的陶杯如果砸到普通人胸口,很大的可能是胸与杯皆碎,空山一叶平伸手掌稳稳握住杯子一口饮尽,无论是比古掷杯还是空山一叶接杯,整个过程没有洒出一滴酒!尤其难得的是两个人若无其事的态度,眼力、控制、信心,缺一不可。
雾子翻了翻白眼,对两人这种在她看来相当孩子气的无聊做法已经习以为常,早在荒山破庙中,两位当世最强剑客就时常做这种游戏,有时只为了最后一杯酒谁能喝得更多一些。最开始,空山一叶胜的次数比较多,不是他的剑术修为更高,而是对自己身体力量和速度的掌控力度更强。
据比古清十郎自己说,到现在为止他的力气也仍然没有停止继续增加,而每次力量的增长都需要控制身体重新适应,这让他很是烦恼……空山一叶每次听到他这样说都忍不住想拔刀跟这个混蛋大战一场。
“哈哈,空山,这是最后一杯,看我的飞天、飞天龙%#¥闪!”比古含糊不清的快速说道,显然他也没想好这招究竟应该叫什么名字,空山一叶嗤笑道:“大诗人,连个名字都想不好吗?”“少啰嗦!看招!”
空山一叶轻车熟路的接过酒杯,但还未等抛回去,往日坚若磐石的手突然轻轻一颤,一滴酒液顺着杯口向下滑落。“哈!你输了,空山,难得能赢你一次,快,扔回来,这杯归我了。”比古兴高采烈的说。但空山一叶仍旧一动未动,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比古的话。
而此时比古也已经看出空山一叶表情不对,收起笑容,面色凝重的问:“有人来了吗?很强?”以他对空山一叶的了解,如果是一般敌人,说不定面前这位脾气不算好的家伙会直接留下一句“等我一会”,然后直接提剑去杀人,怎么可能会让他失去冷静之心?
空山一叶摇摇头,低声叹道:“可能是熟人,没想到她竟能找到这里……”“她?”比古瞬间了然,肯定是这家伙曾经欠下的债,被债主找上了门,眨了眨眼嘿嘿笑道:“没想到麻烦来的这么快,但这种麻烦请恕在下要袖手旁观了。”
没有理会比古的揶揄,此时空山一叶的全部感知都放到了那声缓缓而来的脚步中,虽然已经几年未见,但这种带着剑客的坚决和少女的轻盈融合而成的独特韵律,天下间只有一人拥有——千叶佐奈来了。
月光下,一身洁白和服的女子缓缓走来,纤细高挑的身材,比空山一叶印象中更高了一些,完全退去稚气的脸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具有女人魅力,腰间斜插的一柄小太刀显示这位看起来婀娜的女子完全没有外边那般柔弱,搭配其清丽的气质,更像是一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看着对方依旧是少女的发髻和衣着,空山一叶百感交集,离开江户这些年,自己很少想过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女子,原以为对方也早已出嫁,但看起来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佐奈……难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寻我吗?空山一叶复杂的想着,但嘴中却道:“千叶小姐,好久不见。”语气中的疏离之意与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如出一辙。
“空山君,好久不见,不过终归是再次见到你了。”千叶佐奈压抑着激动,淡淡的说道。早已坚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从他身边离开”信念的千叶佐奈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只是一步步缓缓走向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就像两个高手的对决,心怀愧疚的空山一叶早已心防失守,那双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剑目竟然有些躲闪,出身剑术世家的女子怎能察觉不到如此重大的破绽?
她嘴角含笑,特意换上一身洁白和服的她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两只脚尖朝内,迈着极其富有韵味的细碎步伐缓缓走到空山一叶身前。在对方措手不及间,一只手笼住袖口,一只手自然的抚摸着空山一叶的脸颊,原本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现在已经变得十分温柔,“空山君,你苍老了许多呢。”
空山一叶有口干舌燥。
其实不只是空山一叶,雾子也被突然出现的绝美女子打击的几欲昏厥,她一直以为空山一叶是自己的,不,自己是空山一叶的,反正都差不多。但突然出现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出色不知多少倍的女人,心中震惊、嫉妒、羡慕、慌乱、仇视、自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是一种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就要被夺走,然而自己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绝望。
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衣身材干瘦,身高不及空山一叶胸口,又看了看芳华绝代的千叶佐奈,顿时生出一种“如果我是男人也绝对会选择她的吧”的心思。
比古清十郎早已拉着一脸好奇的剑心闪人了,他虽然不知好友与这个漂亮女子间的瓜葛,但只看一向对剑术之外任何事都是一副冷淡样子的好友突然变得举止无措,就知道其中必有内幕!果然,女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对手,祝你好运了兄弟……
“佐奈,你知道的,我……”空山一叶轻轻抓住女子的手,想要迫使她离开自己的脸,但从手中传来的力道表明,除非自己狠心掰断,否则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对方坚决的心意,他放弃了,任命般的立在当场,摆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抗拒姿态。
千叶佐奈丝毫不以为意,痴痴的诉说到:“空山君,你知道吗,古时有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叫千代能,只因在梦中遇到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神,便拒绝世间所有出色男人的求婚,她一直傻傻的等待着梦中神人的出现。但梦中的神怎能出现到现实中!直到二十几岁后才从映出月亮的水桶中悟出‘水中明月只是空’的道理,于是自毁容颜出家为尼,度过了凄惨的一生。”
千叶佐奈收回空山一叶脸上的葇荑,身体缓缓倒向空山一叶,双臂紧紧箍住空山一叶的腰,“你就是出现在我梦中的神,空山君,前几年我一直以为你也像那水中的月亮一般,但好在你不是。我也不必像千代能一般出家了此一生,答应我,不要再抛下我,我也不会再让你偷偷跑掉了。”
天上之月与溪中之月交相辉映。
空山一叶和千叶佐奈两个人重合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上下月亮之间,似乎连流水声都静了许多。
只有身旁的雾子虽然更加不知所措,但还是倔强的立在一旁——她也绝不会从空山一叶身边离开!
第198章 这样的战争男人还从未赢过
晨曦驱逐了月光,天色慢慢开始亮了起来,三人竟是这样枯站一夜。
千叶佐奈已然在心爱之人胸前睡熟,竟是打起了轻酣;雾子犹如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因攥紧拳头而导致手掌鲜血淋漓,任谁都看不出这个女孩的任何情绪。
空山一叶这一夜想了很多很多,善于主动进攻的他,唯独对女人总是被动防御,却总也防不住对方犀利的攻势。怎么办?再次不辞而别?不行!昨天佐奈讲的那个故事绝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自己直接跑掉,她真的会自毁容颜出家为尼。
娶了她?自己已经留在这个世界将近四年之久,说不定一辈子也出不去,当初怕自己突然消失以至于辜负了对方的顾虑消失不见,幕府现在也不能拿自己怎样,的确有条件让怀中女子得偿所愿。毕竟自己也不是对她毫无感觉,但每次想到妻子和光子的身影,总觉得越不过去自己内心的犹豫。
他想抬手轻抚怀中女子的头发,但伸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去——他感知到千叶佐奈已经醒了。又看了看与他一样未曾睡的雾子,唉,这又是个让人头痛的女孩,好在她还小,能拖过一日算一日吧……
比古的大嗓门拯救了三人间沉默而尴尬的气氛,“早餐!我饿了,雾子呢?”走到近前看到如此情况不禁以手抚额,“你也算是半个主人,空山,怎能如此怠慢这位小姐,走吧,先为她收拾一间休息的房间。唉,也不知多久没有住过人了,席子要好好晒一晒。喂,别愣着,快走啊!”“腿麻了。”……
雾子几乎是被比古夹在腋下离开的,哪怕女孩用尽全力四肢乱蹬,但哪里敌得过比古清十郎的神力,“小孩子不要管大人间的事,乖乖去做早饭,毕竟就算你想快快长大也要多吃一些才行……”随着比古的声音逐渐远去,心满意足但仍略带遗憾的千叶佐奈抬头看着心爱之人的脸轻声说道:“空山君,哪怕你还不愿娶我,也请不要赶我走,或者像上次一样不辞而别,好吗?”“你又是何苦……”“好啦好啦,刚才那位大叔不是说了吗,你快给我找个房间,今后的日子就请空山君多多关照啦。”“那个不是大叔,他叫比古清十郎,比我还小几岁……”
“不要在意这些无聊的事,我们走吧。”不容空山一叶说话,千叶佐奈拉起他的手向着山上的方向走去,恢复少女本性的佐奈一反往日忧郁,整个人就像晨间的鸟儿一般欢快。
虽然空山一叶仍然没有答应要娶她为妻,但相较江户时的冷酷无情,现在的空山一叶已经彻底认输,佐奈知道,这个骄傲的男人已经被她攻破内心的防线,现在还不曾下定决心应该是有其他方面的顾虑,比如他以前的妻儿、女人们,至于那个看起来很是倔强的黑衣小女孩?应该是弟子之类的人物吧,或许因为长久跟在这个男人身边产生强烈依恋,就像自己在她那个年纪十分依恋父亲一般,她根本没有把这个瘦小的女孩当做竞争对手。
一切似乎已经步入正轨。
佐奈欢喜的收拾屋子,飞天御剑流空置的木屋多得很,但只有平日里住人的那几间是完好无损的,其他要么被山风、海风吹得摇摇欲坠,要么潮湿得不像话,甚至不如玄武馆的柴房马厩,但对于此时的少女来说,哪怕用将军的天守阁换,她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雾子正呆呆的做着午饭,往日面无表情的脸上展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千叶佐奈的到来对她的冲击不下于破庙中看着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她将失去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或者、甚至、也许有可能成为爱人的……
跃动的火苗和跳动更加强烈的心脏,让女孩脸颊变得红彤彤的,雾子瞬间摆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思索目前对她来说极其不利的形势,左思右想都没什么好办法。不如偷偷杀了她?虽然看起来那女子似乎身手不弱的样子,但自己曾经可是忍者!即便这么多年来一直修炼剑术,也不代表自己会忘了风魔里的传承,如果事先准备好,自己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杀掉她……不行!即便空山一叶不会为她报仇而杀掉自己,估计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他的原谅了。究竟该怎么办?
好想赶快长大,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啊……空山……君……
空山一叶现在只想好好大醉一场。他提着酒壶来到比古师徒修炼的瀑布,不由自主的开口道:“麻烦,怎么办才好呢究竟……唉,当时不应该放过那个葵屋的老板的。”
比古清十郎嘱咐了剑心几句,反身来到空山一叶身边好奇的问道:“如此美人,你竟不去陪伴?平时让你指点剑心几句都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怎么主动跑来了。”
“真的很羡慕你啊,比古。”
“嗯?”
“有时候没有女人喜欢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呵呵呵。”比古清十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嘲笑道:“是啊!总比某些人四处留情,哪怕跑到山上也躲不掉要强得多。”
空山一叶也不说话,背靠一颗大树抬头看天,即便勉强答应千叶佐奈留下,但也仍然不能释怀。
“杀人如麻的剑圣大人如果被人看到如此软弱的模样,肯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比古夺过好友手中的酒壶大大饮了一口,“怎么,昨晚你……你被那个佳人凌辱了?以至于想不开?”
空山一叶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比古有些疑惑的问道:“空山,你不会就这样站了整宿吧!不解风情的家伙……”“你不明白的。”空山一叶眼神空洞的叹了口气。
看着好友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样子,比古突然严肃起来,剑客允许败、允许死、允许疯,但唯独不能颓!一旦意志消沉,哪怕绝世修为也发挥不出万一。
“空山一叶,女人在你眼里是什么?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看着好友认真的神色,空山一叶也收起了消沉,大脑瞬间开启思考状态:女人?
不管是妻子真希还是情人光子,好像每次接受了女人,自己的剑术修为便有一次极大的提升?真是奇了怪哉!尤其在心境上,第一次是让自己重新恢复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满脑子只有剑的鬼,剑术也因此而初步圆融;第二次更是彻底把自己变成一个整日喝酒、不修边幅、迎风撒尿也毫不在乎的糙汉,通过这种彻底的随意,让自己摆脱了杀戮对心的影响。
而剑……当初与光子最为浓情的时刻,川田曾问过自己:剑和光子会选哪一个。
记得当时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剑!
原本以为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但这其实才是自己最纯粹的初心啊!哪怕再怎么爱一个女人,也完全没办法取代剑对自己的重要性。果然,自己当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啊……
那么佐奈呢,她会对自己的剑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吗?一定不会!
虽然这种计算得失的想法太过于功利,但这是完全冷静下来的空山一叶几乎本能的分析。
他突然之间有些想通了,接受佐奈不会对自己的剑产生任何影响,再次拒绝对方不但会让自己的心灵出现破绽,还会毁了一个原本可以幸福的女子。
想通一切的空山一叶一跃而起,那股勃然而发的剑意让凛冽的山风都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满脸笑意的好友,空山一叶心中暗暗感激。
“你真的很适合当老师,比古,多谢你了。”
比谷清十郎得意的耸了耸肩,“我可是飞天御剑流第十三代当主,我的本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的很呢!”
空山一叶转身摆手,声音远远的传来:“比古,我会记住你这次的人情,放心,哪天我遇到合适的女人,一定会把她带到这里的,早日结束你悲惨的童男生涯,到时看你无敌的飞天御剑流有没有能够应对这样一个女人的奥义!记住,这是空山一叶的承诺,哈哈哈!”
“喂喂!不要太过分,你还是先处理好你自己的女人吧!”两个人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荡。
“难道女人比飞天御剑流还要厉害吗,师傅?”剑心幼小的心灵中生出这样的疑惑,忍不住脱口问道。
“傻孩子”,比古清十郎又恢复成那副严实的模样,“当你无法用剑解决女人时,哪怕是剑神,也只有乖乖被收束在鞘中啊!这样的战争,据为师所知,男人还从未赢过……喂,不要停下偷懒,双龙闪加练三百次!”
第199章 剑心的弱点与空山一叶的决定
在比古清十郎看来,空山一叶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作为局外人,他一眼便看出好友对那个名叫佐奈的女子并非无情,而是背负着过去让他难以下定决心,以至于总想用逃避解决,但修炼到他们这个程度的剑客,绝不会一直被动防御,如果没有“阻之即斩”的信念,也不可能有此剑术成就,只不过分为斩断自己的妄念和专断他人的妄念之区别罢了。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的弱小,而是正视弱小,努力弥补,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空山一叶是这样的人、比古清十郎是这样的人,而如果只看这个方面,身体相当普通的剑心比以上两个世间最强者领悟得更深!
剑心的先天素质远远无法与他的师傅相提并论,更没有可以让空山一叶横行无忌的无敌感知,但他犹如下一秒便会死亡的珍惜、全心全意投入到修炼中的态度,和天生的不屈之心,让比古清十郎越发看重,教授的时候也越来越严格。
“每一剑都要比上一剑更强!这种感觉没错的,唉,可惜了。”比古比剑心自己更了解徒弟的身体,自己的徒弟有两个问题无法解决:第一个也是最重大的问题是——不能持久作战。
这也就要求剑心必须在发动招式之前便窥破对方的破绽,再使用一击致命的招数结束战斗,以避免陷入缠斗中。
第二个问题是,无法发动空山流的强大奥义。
无论比古和空山一叶如何调整招式用来适应剑心,但空山一叶的奥义总是以极大消耗身体为基础的,学会空山一叶独门奥义瞬狱杀之后,比古也明白了为何空山一叶不把这种威力逆天的剑术传授给雾子的原因——对身体的负荷实在太大!
尤其是同时控制身体全部骨骼和腿部肌肉,以求达到能够类似瞬移的初速度的瞬间,全身仿佛承受被万丈瀑布直冲而下的压力,初学之时,就连自己都感觉骨头咔咔作响,停下招数后,肌肉也异常酸痛,这是毛细血管破裂的表现。
还有那招据说可以斩断一切的“疾走居合”,甚至可以让空间产生涟漪,只凭绝对威力,就连飞天御剑流最终奥义“天翔龙闪”都无法匹敌,但好在速度略有不及。
虽然自己学会了这些涉及到空间规则的剑术,但就连自己都不可能将这些招数当做常规手段,如果是换成剑心发动的话,只需一招,凭他纤细的身材,里面的骨头都应该很难再重新拼接起来……
所以剑心注定与这些惊天动地的招数绝缘。自己只能把这些招式融入到飞天御剑流体系中,以求让剑心的身体能够更加适应。
依靠心力和意志或许可以让徒弟爆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招式,但剑术依然是依靠自身来发出的。肌肉纤维的粗细、足弓的弧度、手掌长度、脏器的强度、骨骼的密度、血液中的含氧量…
有些可以靠着飞天御剑流秘传锻体之术修炼,但有些根本无法弥补,不过幸好剑心学的主要还是飞天御剑流的剑术,主要以速度为主,不强调正面威力,更多的是修炼心、眼,最后才是体。
回想起他与空山一叶互传招式时的情景,除了“天翔龙闪”是只有飞天御剑流宗主才能学的之外,自己毫无保留将其他精妙剑招交给了对方,而只要自己说完再示范一遍后,对方总能在瞬间领悟,而且仿佛千锤百炼没有瑕疵,可见空山对身体的掌控程度!
自己的力量虽大,但也因为力量不断增长的原因,暂时做不到如空山一叶般对身体的极限控制。
但剑心应该可以!只要剑心也能修炼到这种地步,配合飞天御剑流的精妙,武力不会比那些开宗立派的剑豪差多少,其实这样已经足够了,比古清十郎很明白:枪炮时代即将来临,剑的没落已经成为现实。哪怕剑心修炼到他们这般境界又能怎样……
此时,收拾完房间的千叶佐奈正试图与舞子交流,当然,除了收获一脸冷漠之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开口说话了,不过其它方面很正常,剑术天赋亦不在你之下。”
“空山君!你回来啦!”空山一叶独特的沙哑嗓音出现在外,佐奈立刻扔掉手中的扫把飞奔出去,对于这个有前科的男人,她十分害怕又被他溜走,但好在这次并没有这样做。
或许……女子的第六感让她从直觉上判断——难道、难道终于可以与他在一起了吗。
“跟我来。”空山一叶没有说什么,领着沉浸在欢乐中的女子向隔壁清幽的山林间走去。
雾子紧咬牙齿盯着二人的背影,几次想要迈步跟上,但最终还是死死控制住双腿,扔掉手中的勺子坐倒在地,把身躯埋到双腿之间,轻轻颤动的双肩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雀……
午间的竹林被山风吹得沙沙作响,细碎的竹叶飘落在空中上下翻飞,一如此时女子的心情。
“佐奈”“嗯”“令尊千叶周作前辈可还好?”
见心爱之人突然问道父亲,千叶佐奈不由得有些诧异,但还是乖巧的回道:“虽然在寺中过着十分清苦的生活,但父亲的身体仿佛比以往还要强了些,以前还有人慕名来访,包括幕府的官员,但见他基本不出庙门一步,也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唔……或许有机会,我应该去拜访他一下。”
“哎?那个……空山君怎么会如此说?”
“娶你。”
犹如被一柄重锤击中脑门,千叶佐奈晃了晃,心脏仿佛要跳出身体,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她着实有些猝不及防,难道是出现幻听了吗?
“娶、娶、娶、娶我?”女子结结巴巴的自言自语道,“菩萨显灵了?空山君失心疯?啊!不不不,其实空山君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心里想象的吧,一定是这样,嗯,没错,但……”
看着语无伦次的佐奈,空山一叶心中怜惜感大升,心怀愧疚下,忍不住轻轻搂住女子的腰肢,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是真的,我空山一叶要娶你千叶佐奈。”
比古的话让空山一叶彻底想通。
既然佐奈并不能影响自己的剑,那么接受她带来的其他些许麻烦有算得了什么呢?自己会惧怕幕府的威胁吗?
或许佐奈会成为自己的弱点,让自己行事无法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但自己不是疯子,又不想颠覆幕府拯救天下万民,留在山中,有比古和自己存在,谁能威胁到佐奈的性命?
更何况,幕府难道不会考虑一旦佐奈受到伤害,自己全力报复下,幕府能否承受得住第二次血洗江户,自己一旦成为毫无顾忌的刺客,那些大人物哪个能睡的安稳?
自己再次拒绝,以佐奈的个性说不定会做出什么自残身体的傻事,而且佐奈上山一定逃不过御庭番的眼,让她独自离开才是对她最大的危险!
就算不直白拒绝,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在自己身边,不但对她是极大的不公,自己想必也会时时受到心灵上的折磨吧。
既然如此,直接娶佐奈为妻也就成了最佳选择,不过,这种被逼婚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自己这种人除了剑术之外又有什么值得女人爱慕的呢?像佐奈这样用出色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女子,自己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空山一叶啊空山一叶,你可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啊!
“为何如此、如此突然,我……”“不愿意吗?”“不不不!我愿意!”千叶佐奈疯狂的摇着头,泪珠在空中洒出一道雨幕,几乎把四肢全部缠绕在空山一叶身上,她害怕这一切都是虚幻,只能拼命搂住男人,直到指节发白隐隐作痛依然毫无所觉。
“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曾经有过两个深爱我的女人,但她们或许永远都见不到我了。佐奈,你知道吗,一旦你选择了我,就要接受我突然间会离开的事实,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消失掉,虽并非我所愿,但……你愿意吗?”这其实才是空山一叶最纠结的地方,他背负的情债已经够多了,沉重到每次回忆都心中绞痛,只能封闭内心,永远也不想触及。
“人可恋而死,恋君则永生……”佐奈呢喃出一局和歌,随即双目生辉的坚定的看着空山一叶:“真的爱情,哪怕只得一夕之爱后永远失去,也好过从未相恋,我相信她们一定是幸福的!如果哪天你真的离开,一定要告诉我好吗,空山……夫君……”
第200章 来自幕府的善意
原本果决大胆性子的佐奈在得到空山一叶的承诺后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人在一无所有和即将得到时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这点也同样适用于空山一叶。
虽然他不知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婚嫁礼仪,但无论如何在两人成婚之前去女方家里摆放长辈、请求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的程序应该还是非常必要的,否则岂不是私奔一流?
不过在千叶佐奈的苦劝下总算是放弃了这种十分危险的想法,一旦他与千叶周作见面,或许他自己可以不惧幕府,但千叶家必受连累!这也是与空山一叶结合必须要面对的风险之一。
“佐奈……”空山一叶有些愧疚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空山君,对于我来说能与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古时有对相爱的男女,因为男人受到大名征召去打一场必死的战争,因为不愿拖累女子,准备凌晨悄悄离开村子,却发现女子早已穿着嫁衣在村口等着他,二人遂在马头前结为夫妻,丈夫数年毫无音讯,女子却始终坚信丈夫哪天可以回家,后来战争结束,九死一生的丈夫也被大名封为大将,从此二人幸福的度过一生。大家把这种结合称作‘马头婚’,虽然没有亲友祝福,但亦是被上天赐福的婚姻呢。空山君,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千叶佐奈柔柔的说,含情脉脉的看着心爱的男人。
此情此景,空山一叶还能有什么话说呢。他一把拉住佳人,双唇覆在对方樱红的小嘴上,罕见的主动发起攻势。少女的汁液,似花露似牛乳,清甜而又香醇,着实比最上等的美酒更易让人沉醉啊……
直到回到厅中,佐奈从脖颈到脸颊仍旧是一片粉红色。此时早已到了用餐之时,但不管比古师徒还是雾子似乎都比平时要迟一些,空山一叶也乐得与佐奈独处,正当二人越凑越近,似乎又要贴在一起之时,飞天御剑流山门之前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正是被空山一叶放过的御庭番忍者、葵屋的老板,翁。
没有围墙当然便没有大门,也就更没有迎接客人的小徒,翁只好自顾自的抬腿走向最大一间茅屋的正厅,早已感知出有人来访的空山一叶正襟危坐,看到这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时,忍不住有些不耐的嘲讽道:“哦?是你呀,我一直以为你们忍者都喜欢在夜晚行动,现在天还早些吧,况且……想不到你竟然还敢上山寻我,就不怕我心情不好拿你祭刀?”
这个中年忍者恭恭敬敬的脱下草鞋踏上台阶,在门口躬身行礼,随即跪坐在一旁诚恳的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实为拜访,特意为大人带来店里存着的江户美酒,顺便转达幕府的密令。”
“密令?呵呵,幕府有什么信心可命令我?我对幕府的事不感兴趣,酒留下,你可以走了。”空山一叶冷淡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忍者,他也不会如此轻易暴露行踪,虽然最终结果是让他收获了一位绝代佳人,但仍旧对幕府卑鄙的做法相当憎恨。
“空山大人误会了,这次不但有幕府对大人的态度,还有老中阿部正弘大人的私人嘱咐,幕府密令在下通知大人,只要大人不参与长州藩逆贼的叛乱,便不会再追究大人犯下的一切罪过,并愿每月为大人奉上俸禄。”
看到空山一叶想要开口讽刺,翁又急着说道:“另外,老中大人以私人名义让我们御庭番转达,如果大人愿意,即便再次回到江户,只要不大张旗鼓的露面,幕府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了,大人在甲斐深山中的那座破庙,老中大人已经悄悄派人重新修葺,还在院落旁的地下为大人准备足够三年饮用的美酒。”
“什么什么?空山,你发了!剑心,收拾一下,咱们要换地方住了!认识你这么久了,只有这次是好消息!”比古清十郎略带讽刺的大嗓门隔着老远便传到屋内众人耳中,早已习惯好友调侃的空山一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一旁的翁却暗自心惊。
在全日本范围内,哪个听到空山一叶名字的不心生恐惧?权势大如将军殿下亦不愿提及,那么这个敢于公然调侃脾气觉不算好的剑圣大人的人物究竟有何依仗?忍不住转头看去,顿时被比古清十郎龙行虎步的强大气场所吸引。
高手!这个看起来比空山一叶还有气势凛人的就是飞天御剑流当代宗主比古清十郎吗?为何关于他的情报如此之少?如果能买通……不,如果能说服他为幕府效力,空山一叶的威胁算什么?那些逆贼的威胁又算什么……心中不断盘算的忍者庆幸自己不顾危险亲自前来,总算有了巨大收获。
走到近前,头顶几乎要顶到门框的比古,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跪坐在一旁的翁,神情也逐渐转冷:“但是……既然幕府肯花费十倍力气修葺一座无人寺庙,埋藏美酒,为何不把这些钱财粮食分给山中快要饿死的农民?嗯?空山一叶这种家伙,哪怕住陋屋喝劣酒,也是风雨不侵衣食不缺,但被幕府害得无家可归的难民们每天有多少人在饥饿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你知道吗,甲斐群山中的野狗各个膘肥体壮,但眼睛是绿色的,它们有的是人肉可吃!坐在人民尸体上大吃大喝的幕府,你们,又与野狗何异?!”
比古清十郎每说一句,翁的脸色变难看一分,买通比古的计划还未成型便腹死胎中,而且,他难道不知道比古所说的状况吗?身为探知天下的御庭番众的高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人民生活在多么残酷的世界中,但他只是个忍者,终生任务是保护幕府的忍者……
“冷静一下,比古,没用的。翁,回去告诉幕府,我空山一叶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与那些所谓长州逆贼来往是因为无聊,我不回江户是因为那里没有什么让我留念的,难道真以为怕了幕府不成?我想去,幕府拦不住,我想走,幕府阻止不了,何须幕府恩赐?看来我那一剑并未让幕府了解我是什么人啊!如此蠢货集中之地,还能独占天下多久?”
这番狂妄又霸气至极的话听得屋内诸人热血沸腾,翁虽然胆战心惊,但内心中也不禁高喝一声:剑圣就是剑圣,名不虚传!
但……如此英才,不是隐在荒山野岭之中,比如眼前这位比古清十郎;就是敌视乃至对抗幕府,比如剑圣空山一叶,如果幕府能够得到在这种人才的效力,哪里会怕什么叛乱?换句话说,哪里还会有叛乱?
或许……幕府真的已经快要不行了?
第201章 皆惊
唉,看来没什么好劝的了……
翁本人也对幕府的决定相当不看好,幸好今天的任务只是传达幕府善意,而不是说服。
他恭敬的向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行了一礼,转头对千叶佐奈温和的说道:“这位是佐奈小姐吗?在下曾在江户遥视过令尊周作大人,十分仰慕令尊的威严,恨不能投身玄武观成为令尊的弟子,只不过当时在下只是个普通的小忍者,一直未能如愿。在下本人亦对千叶家遭受的无妄之灾十分惋惜,奈何大人物们的政治总是如此让人摸不到头脑。千叶家毕竟是忠于幕府的,玄武观出身的很多著名剑客也是幕府的中流砥柱……”
“有什么话,直说。”空山一叶粗鲁打断翁的抒情,
翁尴尬的张张嘴,随即严肃问道:“千叶小姐,您出现在此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千叶佐奈先是含情脉脉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随即展露出千叶家的武家风范,威严又不失平淡的说道:“空山现在是我的夫君。”
所有人都不禁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我们御庭番得到明确的情报,千叶小姐,您应该昨晚才刚刚上山的,之前除了在江户,也并未与空山大人有所交集,怎么、怎么会……不可能的吧……”翁有些语无伦次。
比古清十郎也长大嘴巴,忍不住对空山一叶竖起了大拇指:“哪里是昨晚!一刻之前还与我喝酒来着!空山,这次我是真的佩服你了!你果然做什么都很快,比出剑更快!”
空山一叶翻了翻白眼,决定不跟比古这个处男计较,
而不知何时来到门外的雾子此时摇摇欲坠,几乎只撑不住身体,与刚才千叶佐奈的状态相差不大,只不过一个是喜极,一个是悲极而已,但在场众人谁会关注一向没有存在感的她,也只有同在门外偷听,心灵通透的剑心悄悄握住雾子的手,轻轻摇晃,幼小的身体中已经开始展现一种可以让人心安的气场。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对这个一直沉默的小姐姐造成多大打击,但他可以敏锐感知到雾子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浓重死气,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作灰烬被山风吹散一般。
只听里面千叶佐奈接着道:“我早已不是千叶家的人了,几年前我便把决定脱离千叶家的诀别书交给了当时的家主千叶定吉叔父,此后我也没回到过千叶家,一直在日本四处流浪,想必以御庭番的势力可以轻易查出我是否在说谎。所以,我做出的任何事都与千叶家无关,还有,以后大家请叫我空山佐奈,拜托了。”
想撇清千叶家的关系吗?翁暗暗想到。哪有那么简单!不过……想到除了大老井伊直弼外,幕府所有高层对空山一叶的恐惧程度和急于求和的软弱,想必也不会拿势力庞大的千叶家怎么样,毕竟前“日本第一剑客”千叶周作还好好的活着!
有“小千叶”之称的千叶定吉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无数出身于北辰一刀流的剑客,如果逼得千叶家与幕府公然反目,绝对比空山一叶对幕府造成的打击大无数倍,这就是剑道豪门的底蕴!以翁的判断,只要千叶家不大张旗鼓宣传嫁女之事,最后说不定还是要不了了之。
幕府为了处理咄咄逼人的米国人已经筋疲力尽,此时的江户实在经受不住再一次大的动荡了!
翁转念一想,这件事对幕府也并非是坏事,空山一叶有了妻子家室作为羁绊,总比孤身一人时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要强得多!
而千叶家为了平息幕府的愤怒,说不得也要让出一些早已被那些大佬惦记多时的利益。或者,如果幕府主动与千叶家下一代某个传人结亲,是否能够彻底改善与眼前这位剑圣的关系呢?
瞬间想到这一切,翁面露出与任何一家料庭老板都差不多的忠厚笑容,微微欠身道:“恭喜剑圣大人,恭喜千叶小姐,不,空山夫人,两位喜结连理之事待在下上报幕府之后,必定还有重礼奉上,当世剑术第一人与日本第一剑道豪门结亲实乃通天之喜!幕府定会再次传达善意,不日在下也会再来叨扰一番,请空山大人和比古宗主饶恕在下失礼,那么,便不打扰了,在下这便告辞。”
见没人理会,翁也不在意,心情十分愉悦的拜别众人,急匆匆下山而去。
比古大咧咧的拍开酒坛封泥,一边小心翼翼倒入随身酒壶,一边打趣道:“恭喜恭喜,不过你这家伙可真让人嫉妒啊,明明你我武功相近,相貌也不差你很多,为何你到哪里都有人尽心伺候,还有美酒美人相伴,而我只有个傻徒弟,还要劳心劳力,上天何其不公!”
千叶佐奈忍不住掩嘴微笑,聪慧如她,虽然不十分了解比古清十郎身份,但也明白这位一定是空山一叶极其要好的朋友,尤其当比古说二人武功相近,空山一叶也没有反驳时,顿时升起恭敬之心——强者无论是谁、无论在哪都会受到尊敬。现在这种场合,依照礼仪没有她说话的份,其实作为妻子,此时应该准备好茶点招待丈夫的好友的,但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她也只好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候空山一叶发话。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比古的话,郑重的介绍道:“这是比古清十郎,飞天御剑流第十三代宗主,虽然他们的流派只有一人……哦不,现在是两人了,站在门口的孩子名叫绯村剑心,是他的徒弟。”又指了指佐奈,“她是千叶佐奈,前北辰一刀流千叶周作之女,现在是我的妻子。”
最后冲着雾子招了招手,“她叫雾子,是……嗯……可算是我的不记名弟子吧,这几年也多亏了她照顾。”
听到空山一叶叫到她的名字,雾子仿佛终于回过魂来,此时,她的眼中只有空山一叶一人,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下,她一步步走到空山一叶面前,瘦小的手拉住空山一叶的衣袖,喉咙动了动,无比艰涩的张开口,用相当怪异却充满悲哀的语气说道:“空、空山,你、不要、不要离开我,空山你不要离开我!”
自五岁再也未曾说过一个字的女孩,七年后,终于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