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鬼一”之名
“户村师范,以你看来,那空山一叶的武功如何?”神道无念流,作为练兵馆第二代当主的斋藤新太郎面色凝重的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自文政九年父亲于江户开派立馆,二十三年来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即便同为江户三大道馆的北辰一刀流玄武馆、镜心明智流士学馆也隐隐以练兵馆为首,即便相互试合互有输赢,那也只不过属于修习中的正常切磋,怎会做出故意打断胳膊、打落牙齿,甚至扣留人质的恶略行为,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都怪父亲近些年总是鼓捣兰学和新式大炮,这才让那些无名流派也敢欺上头来。”斋藤新太郎心中暗暗埋怨父亲斋藤弥九郎不务正业。
“万分惭愧,芹泽鸭与对手相差太多,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我也不清楚空山一叶的武功到底是何种地步,不过……”“怎么?”“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是位剑豪级人物!呵呵,虽然在下武艺不精,但毕竟已经虚度五十年光阴,见识过的高手数不胜数,空山一叶身上有一种和宗主同样的气质,那便是自信!”户村蔵之助抚着花白的胡须陷入到回忆中。
剑豪吗……如此一来,便不能轻率前去挑战了。放眼日本又能有几个剑豪!以自己这般超绝天赋,父亲亲手教导,更在游历西南各藩期间,进行数十次比武,无一败记,但依然没有达到剑豪之境,可见提升剑道层次之艰难。
而一家名不经传的小流派中竟然有剑豪坐镇,按道理来讲也只有同为剑豪的父亲才有资格与之对话,但这样在外人看来,岂不是承认我神道无念流主动登门道歉吗?绝对不行!
斋藤新太郎也不禁陷入沉思。
与他们两人的谨慎不同的是,此时正在练兵馆修习的百余位弟子早已按捺不住火气,纷纷放下手中木剑,提起真剑气势汹汹的直奔空山想念流道场而去。
他们一边痛恨芹泽鸭无能,一边痛骂对手欺人太甚,尤其是与桂小五郎关系莫逆的长洲藩藩士,听闻自己人被扣,已经打定主意要踏平这家小道馆,再把包括馆长在内的所有人打断胳膊扔出江户。
如此阵仗早已惊动了所司代的目付们,当听闻是神道无念流前去挑战报仇时,也不由暗暗头痛,毕竟这是属于那些剑客之间的事,不要说现在还未冲突,即便真的踏平那个叫做空山想念流的小道馆,也照样拿这些人没办法。
能在练兵馆修习的弟子,无不是各藩家室显赫之辈,就算当街杀死几个贱民,即便幕府侍所长官也多半只是斥责几句而已。不得以下,只好多派遣人手暗暗监察。
空山想念流道馆,桂小五郎一丝不苟的守在门前,并没有试图溜走。见街角突然涌出一大片身着练兵馆道服的前辈们,赶忙迎上前去。
“小五郎前辈,你没事吧!”好友高杉晋作惊喜的叫到。“没事,你们怎么都来了?还有冈田前辈、藤田前辈、久坂前辈。”桂小五郎早知道道馆的弟子们绝不会忍气吞声,但也没想到竟是倾巢而出。
“击败芹泽鸭也就算了,但听说你被扣下当做人质?哼,我们长洲藩士何时被如此欺辱过,今日必踏平这家道馆!”一个高大武士恶狠狠的说道。
“好了,你们长洲藩的事一会再说,现在都是我神道无念流弟子!打断我派弟子手臂、扣留我派弟子为质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竟要斋藤宗主亲自前来,这是我们身为弟子的耻辱!众人听着,随我……”
藤田东湖,练兵馆的师范代,也是武艺最高强的几位之一,他刚想要大喝一声冲进去,便被桂小五郎拦下,藤田眼睛一瞪怒道:“小五郎,怎么回事?”
“藤田前辈,还有大家,看这块牌子。”让开身子,把那块写有“空山一叶败芹泽鸭只一招”的大木牌露了出来。
桂小五郎劝道:“这位空山一叶大人虽然无理之级,但毕竟是堂堂正正击败了芹泽前辈,现在我们足有百人,这样冲进去是打算围攻吗?”
“八嘎!神道无念流乃江户第一大剑道流派,斋藤宗主乃当世剑豪,我们何须围攻这个小小的道馆?!”
“是啊,但别家会怎么看?比如北辰一刀流的那些家伙,总嫉妒我派弟子众多,今日之事想必很快便会传遍江户,岂不是……”桂小五郎苦笑一声:“何况,这家道馆内,如今已经只有四人了,其中一位师范还被芹泽前辈击断胳膊,真要说起来也是我派失礼在先啊。”
“四人?那些弟子呢?”
“跑光了。”“啊?哈哈哈哈,这算什么流派!教出一群鼠辈的家伙也必然不是什么高手,既然这样,随我进去三人,其余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击败了那个什么空山一叶之后,大家再拆了这家道馆。”藤田东湖一挥手,带领三个武艺高强的弟子走进道馆,桂小五郎赶忙跟了上去。
“不会有事吧。”比桂小五郎还要年幼的高杉晋作有些担忧的望着道馆的庭院。其中一位神道无念流弟子闻言,不屑的嘲笑道:“我估计用不了一刻钟,藤田师范代便会得胜而还,毕竟藤田前辈也是可以轻松胜过芹泽那个废物的高手啊,你尚且年幼,好好看着吧。”
不过一刻钟,桂小五郎在前,藤田四人在后走出了道馆。与来时气势汹汹不同的是,几人均垂头丧气,目光甚至不敢与门外众人对视,也不与众人招呼,低头快步离开了此地,看方向应该是回道馆了。
“怎么回事?”众人议论纷纷,难道?“喂,小五郎,究竟是怎么了?师范代他们……”
“败了。”“纳尼?!”
桂小五郎苦笑着用毛笔,在木板上与芹泽鸭的名字并排写到:败藤田东湖只一招、败冈田带刀只一招……
原来四个人又是被空山一叶一招击败!并且被羞辱性的写在了牌子上。
“这……”众弟子面面相觑,“那个、小五郎,那个空山一叶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桂小五郎叹了口气,“空山一叶大人吩咐了,这次可一次进去十个,你们谁要去挑战。”人群中当即走出十几人,头也不回的走进道场。
高杉晋作失声叫到:“这十几个前辈就连藤田师范也大大不如啊,他们怎敢……”
“唉”桂小五郎叹息道:“高杉,你还年幼,那些前辈是为了赢吗?不,他们是哪怕失败受辱,也不愿就此逃掉啊!”
随即高喊一声:“诸位前辈,谁愿挑战,大家随我在院中等候,我神道无念流弟子败在能与斋藤宗主比肩的剑豪之手,败亦犹荣!”
就这样,所有门外的弟子全部走进道场,等待与空山一叶的切磋,并无一人逃跑,而失败的人也自觉的在木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上面有很多即便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武田耕云斋、江川太郎、永仓新八、新见锦、平山五郎、平间重助、太田市之进……
不过,此时的他们均败在空山一叶之手,一招而已,无一例外!
因其一天之内连败百位高手,且皆一招败敌,又因名为空山一叶,“鬼一”之名自此传遍江户,响彻当世!
第147章 名声
“‘鬼一’啊!看来他空山想念流应该是属于一刀流传承了。原以为也是同属于神道流呢。”斋藤新太郎喃喃道。
日本的剑术流派极其复杂多样,但主要脱胎于一刀流、神道流、阴流三大流派,虽然在早期,几乎所有剑术流派的核心都是“在被斩之前斩杀对手”,但经过漫长的发展,已经逐渐有了新的理念加入,最典型的如上泉信纲在阴流基础上改造的新阴流,其核心便是“活人剑”,并不以杀死人为终极目的。
而所谓一刀流流派也并不是代表持刀的数量,而是秉承“一击致命”的核心武道理念,也就是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少的招式杀死敌人,并避免被杀。像北辰一刀流也是属于古流剑术中的一刀流流派。
斋藤新太郎皱眉沉思。昨日道馆中叫得上名号的弟子几乎全部失败而归,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是几乎不敢相信。那可是将近百人,就算不是围攻,一个个挑战也不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切磋剑术不是师徒对练,需要消耗极大精神,更不要说全部一招击败了。
他不但自己做不到这点,即便是父亲也不可能!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剑豪也是人,动作越剧烈,肌肉中的叶酸便越多,到最后能不能抬起手都不一定。除非……除非两者之间的武功差距已经大到肉眼不可观测差距的程度,难道那空山一叶已达到剑圣之境?!
斋藤新太郎越想越不安,这件事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处理了,心中对比双方的武功,他自付没办法获胜,说实话,他连能否接下空山一叶一招都没什么自信。
如果真的以这样耻辱的方式切磋失败的话,练兵馆就算是完了,自己身为练兵馆第二代当主,又是公认的神道无念流二代目宗主,身份便已经注定自己不能输。
从未像这样一刻痛恨自己学艺不精,新太郎不禁回忆起父亲往日的教导……“古流剑术乃杀人之剑,仅凭道馆训练是绝对成不了剑豪的!战乱时代那些成名剑豪,哪个手中不沾染着上百条人命!”
“重来!也许你觉得多退一小步躲开攻来之剑没问题,但这是道馆,如果放到战场中,多退这一步,你早已被对手的同伴斩杀了!”
“你知我为何已年过四旬仍然拼命钻研兰学吗?因为以后的战场将是枪与炮的战场,一百个斋藤弥九郎组成的剑豪百人队,也抵不过一门大炮!但你知道吗,四十年才能出一个剑豪,四天就能造出一门大炮啊!刀剑的时代,终归是要被淘汰的。日本,可以没有剑客,但绝不能没有大炮,可惜,现在能看到这点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父亲啊,虽然剑道式微是事实,但那是将来,现在这种时候难道能用大炮把那家小道馆,连同那个可怕的剑客轰成飞灰吗?或者,要不要雇佣忍者暗中杀掉他?斋藤新太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也自责不已,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丢掉武家的尊严了,自己还算是一个剑客吗?
“不好啦!当主,不好啦!”从门外急匆匆跑来一名弟子,“从江户各地赶来的派中弟子已经把空山想念流围的水泄不通,听说还不断有弟子从全国赶来,发誓要斩杀‘鬼一’,以洗门派之辱。”
斋藤新太郎大惊失色,“什么?!不可,快派人拦住他们,我马上动身前去。”“已经有人拦住他们了,是幕府所司代的目付们,还有一些昨日被‘鬼一’击败的本派弟子。”
斋藤新太郎略略心安,真要让他们冲进去围杀了空山一叶,那神道无念流估计就会从此在江户除名,即便将军和各地大名对父亲再怎么仰慕,也不会容忍此事。
毕竟在那些掌权者眼中,每一个剑豪都是属于全日本的珍贵财富,已经不单单是剑客那么简单了。“马上召集所有弟子,随我前去!”新太郎立刻吩咐道。希望还来得及,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空山一叶坐在道场的池塘边,悠闲的喂着里面养的锦鲤,对外面吵杂的叫骂声毫不在意。每个人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无非是“大家冲进去杀了‘鬼一’”“杀光空山想念流”“有种让‘鬼一’出来”之类的。
真的杀进来又怎样,他一心想逃,再来一百人都不够。如果真是战场中结阵,包围此处相互呼应,以他的武功也很可能被杀死,但这里是江户,是后世的东京,在这样一个人烟稠密、幕府统治的核心地域谁敢这样做?恐怕还未等他们冲进来,已经被幕府的大军剿灭干净了吧。
他不担心这些色厉内荏的家伙虚张声势,反而对自己的绰号感到十分不满!“鬼一”是什么鬼?为什么自己到哪里都避不开这个“鬼”字,明明没杀人啊!还是日语已经匮乏到没有别的词汇了?
大野不二显然没有空山一叶那么淡定,一直围着空山一叶转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愁苦模样。
“大野馆长不必担忧,他们不敢冲进来的,谁敢拔刀我便杀了谁,放心吧。”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啊!大野不二默默吐槽一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空山前辈,我是不是应该出去跟他们解释一下……”“不行!你就安静的待在这里。”“可是……”
空山一叶不再理会大野,通过昨日的切磋,也不能说切磋,其实是他单方面的虐人而已,空山一叶已经了解了这个时代大致的武功水准,甚至远远不能与七武士的世界相比,可以说让他相当失望。
不是自己的修为变高造成的错觉,而是这个时代的剑客身上没有血腥味!战乱年代,哪个浪人不是心志坚定、出手狠辣之辈,在大街上随便看一眼都是充满警惕的眼神,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简直如喝水一样简单。即便是一副宽厚长者模样的堪兵卫手中也不下几十条人命,并别说久藏这种高手了。
以空山一叶的眼光看,把昨日挑战他的那些人全部集结起来对抗山贼,也逃不过全军覆没的结局。空山一叶想和斋藤弥九郎切磋的念头已经消失了大半,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绝不是自己的对手,那切磋还有何意义,他又不是想把神道无念流赶出江户。
“让虎太郎和吉良两人出去告诉那些人,想挑战的就把昨日写在木牌上的人全部赢了,否则不要进来自取其辱,那些不堪一击的对手还不配让我出剑。”
大野不二喏喏答应,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坚决不能说的!
“还有,如果斋藤弥九郎来了,把他直接请进来吧。”虽然已经不想再与他切磋,但心中的确很好奇这个后世名声极大的剑豪,自己这也算见证历史了吧。
不过空山一叶显然小看了神道无念流,不说别人,桂小五郎的名声显然比斋藤弥九郎的名头大太多了……
第148章 拜会
此时的桂小五郎正满头大汗的劝解着同门,他虽然眼光、头脑俱佳,但奈何年纪太小没有什么名望,顶多影响同为长州藩的同乡好友,其他同门前辈依然是一副嚣张的样子,更有不耐烦的已经开始破口大骂小五郎是本门叛徒,矛头直接指向长州藩。
此时的长州藩虽然不敢直接举旗造反,但已经隐隐成为不满德川家统治的武士浪人的大本营。
本来作为藩主的毛利家,鼎盛时便是坐拥十国,领有一百二十万旦高的天下顶级势力,那时本姓松平的德川家康还只是三河国一个小大名而已。即便日后毛利家势力衰退,不得不与织田信长结盟,那也是天下五大势力之一,怎么会看得起土包子出身的德川家。
德川幕府创立之后,备受猜忌的毛利家便被发配到长洲藩,由天下有数的豪强成为备受猜忌的外样大名,在将近三百年的时间内受到幕府各种欺辱压迫,而长州藩也对德川幕府从来没有停止反抗过。
如果不是托了海运贸易的福,几十年来迅速成为天下有数的强藩,想来还要继续守着荒山野岭吃灰,永远被排挤在日本核心政治势力之外。
而近些年势力大涨的长州藩,也就更不服日渐衰弱的德川幕府统治,虽然现在距离天下色变的“黑船事件”还有三年,著名的“尊王攘夷”理念还未被正式提出,但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推翻幕府的动作一直在进行,各种行为也引得那些忠于幕府人士的不满。
尤其在江户,德川家的大本营,来自长州藩的武士更是从来没受到过好脸色。
听到那些难听的指责,长州籍的几位剑士勃然色变,即使年纪最小的高杉晋作也愤怒的握住刀柄,眼见一场派内斗殴便要发生。
就在这时,空山想念流道馆大门被打开,吊着胳膊的虎太郎和吉良两位师范走了出来,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面。
与面露犹豫之色的吉良不同,虎太郎可谓恨透了神道无念流,他的胳膊被泽芹鸭生生击断,如果只是这样便也算了,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但自己当时明明手臂已经断了,只是出于剑客的尊严并未弃剑认输而已。
况且那么大的咔嚓一声,即便聋子也能听见,亲自出手的芹泽鸭不可能不知道。可他竟然不顾规则,还想打断自己一条腿!没有比这种事更令人不齿的了。
自己再次提剑至少要大半年,正式比斗的话也许要更久。
他斜着眼睛,有些蔑视的盯着乱哄哄的神道无念流众弟子,亲眼观看到空山一叶一剑一个砍瓜切菜般击败百名对手后,他对所谓大派弟子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而且对本派武功的领悟再上一个层次,如果现在再和芹泽鸭对战,即便赢不了,他自信也能以伤换伤,至少换来个平局。
“诸位暂且安静一下。”虎太郎高声道:“我派最高师范、‘鬼一’空山一叶前辈吩咐,想挑战前辈的就把昨日写在木牌上的人全部赢了,否则请不要进来自取其辱。”
这句无理至极的话,让下面的神道无念流弟子顿时哗然,更有暴躁的直接拔剑在手,怒喝一声想要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如果不是有同伴死死拦住,说不定就要先当街斩杀虎太郎,再血洗了这胆大包天的小流派。
桂小五郎眉头紧皱的同时也暗暗咂舌,心道空山大人看起来并不是狂妄无知之人啊,从对方剑法中便可看出一二,不管怎样出招,都能一击致命,无论本派前辈如何试探骗招,哪怕再逼真的“舍身技”最终也变成了真正的舍身挨刀,可见其心性之冷静、判断之精准。
但这个时刻派人出来挑衅,他就不怕门外近百名神道无念流弟子失去理智血洗道场吗?还是说他已经自信到可以以一敌百?
眼前局面就凭他小小的低级弟子,根本阻拦不住,也只能尽量约束本藩同伴不要冲动了。
小巷外,斋藤新太郎的身影出现,身边跟随者十几个内传弟子和授业师范,可谓是神道无念**英中的精英,每一个拿出来都是闻名江户的剑客。
他分开人流,走到最前方,那个硕大的木牌前立住,一言不发的盯着上面的名字。随着他的到来,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作为练兵馆的第二号人物,也是实际掌控者,斋藤新太郎的威望仅次于其父,也是众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木牌上百余个名字刺得他心头滴血,这些可都是门派的未来啊!包括他父亲也很看好的芹泽鸭、桂小五郎等人,遭受到如此重大打击能否保持剑心锐利都不一定,毕竟剑道修习的是剑,更是心!没有了那颗无坚不摧、勇往直前的剑心,即便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道场剑法高手罢了,永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剑客。
而且即便依然斗志昂扬,依照这个时代的通用规则,他们多半也会重新拜入亲手击败他们的人所在的流派潜心学习,能继续留在派中修习的最多不过半数。
他倒不是在乎那点月谢,而是整个门派在江户的影响力和未来潜力,原本隐隐是江户第一大派的神道无念流,说不定就要被虎视眈眈的北辰一刀流超越了,要知道对方宗主千叶周作也是与父亲齐名的了不得的人物,甚至一直在钻研剑道的千叶周作,此时武功应该已经超过了一头扎进兰学的父亲,虽然影响力还远远不如,但剑术终究是要靠剑说话的。
桂小五郎望着默然不语的二代目稍稍送了一口气,局面总算是控制住了,以他对斋藤新太郎的了解,对方一定不会命令众人冲进去大杀特杀,与一般武士不同,他是一个喜欢艺术、绘画、儒学,修养极高的剑客,天然便带着一股优雅之气。
小五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恭敬的开口道:“馆主,虽然我派颜面大失,但想念流的空山大人是在正式比斗中获胜,没有一丝一毫掺假,可谓堂堂正正,反倒是我们有些、有些……您看是不是先让大家回去冷静一下,再向对方恭敬邀约前来我派做客……”
“不必了,小五郎。”斋藤新太郎轻轻摇头,“既然来了,不与主家打声招呼便走就太失礼了,这次你做得很好。”
不再理会有些羞涩的桂小五郎,他温和的冲着一直戒备的虎太郎微微欠身道:“芹泽的事我已经听户村师范说过了,这件事是他做得太过分,我带他向贵派道歉。”
虎太郎听到这话,赶紧躬身回礼,他是鲁莽,但一点也不傻,对方身为当下的练兵场馆主,这种平日里只能从传说中听到的人物,肯亲自对一个小流派道歉已经展示出不俗的气度,如果自己依然态度蛮横,不光回去后要被师傅大野不二打断另一只胳膊,估计整个江户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能否通传一下,神道无念流斋藤新太郎前来贵派拜会,希望与‘鬼一’阁下一谈,解除两派隔阂。”说着,客气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素白的拜帖,双手递过。
吉良抢在吊着胳膊的虎太郎前面同样低头鞠躬,双手与额齐平接过拜帖,“斋藤大人不必多礼,我马上……”话还未说完,就见大野不二已经急冲冲跑了出来,欠身施礼道:“斋藤馆主请,‘鬼一’空山一叶前辈正在恭候阁下。”
斋藤新太郎心下稍安,看来对方也不想彻底与神道无念流一决雌雄,自己并不是空山一叶指明要见的父亲,但还是派馆主亲自前来迎接,说明还是肯尊重自己的。
不过他想不到的是,现在的空山一叶不把斋藤弥九郎当做想要迫切交手的对手了,而武功更低了一个层次的新太郎虽然在他看来武艺不高,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如果还想在这个时代好好生活,何必贸然树立强敌。
斋藤新太郎回头对着众弟子严肃的说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吧,继续在这里喧哗,与那些街头无赖何异?难道忘了我平日的教导了吗,胜利不是靠谁的声音大,回去加倍修炼!”又温和转头对桂小五郎道:“小五郎,你随我进去吧。”
说完,在一众弟子惭愧、不解,以及失望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道场。
空山一叶此时依然在池塘边喂鱼,对于门外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知道终于有大鱼出现了,虽然不是斋藤弥九郎让他略微有些遗憾,但其实想想也不可能亲自前来,对方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一个剑豪,还是半个政治人物,所代表的不光是本人,更是一个围绕着他建立起来的利益共同体,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错。
自己的身份还远远不能与之对等,也许只有自己真正成为日本剑术第一人的时候,才能无所顾忌吧。
“算了,来了小的也好,据说与我的年纪相差不多,就让我来试试这位天才剑客究竟有几分实力吧……”
空山一叶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断提升自己的气势,从方圆五尺到方圆十尺,再到方圆二十米,凡是被他气势所笼罩的范围,仿佛空气都已经凝结成一种粘稠的状态,空间被牢牢锁定。
而鱼塘中的锦鲤早已不顾美食诱惑,瞬间潜入深水消失的无影无踪,空留一片漪涟。
第149章 绝对领域
很难想象这家残破的小道馆中会拥有一个疑似剑圣级别的高手。斋藤新太郎任由大野五郎带领着,开始随意打量空山想念流道馆。
油土矮墙围成的庭院,一条由白砂石铺就的小路,以及一些由山茶花树和杜鹃花树组成的植被,不过由于长久疏于修剪,本应如波涛般高低错落的植物景观变得很是杂乱。透过杂乱的树枝,可以看到远处小小的池塘边隐约立着一个挺拔如剑的身影。
在见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斋藤新太郎瞳孔猛的一缩,原本缓慢的踱步立刻调整为碎步,身形也微微前倾,左手抬了抬,但出于礼貌,还是强忍着没有握住刀柄。
向前每走一步,那个身影对自己的压迫感便越大,他的步伐也越来越谨慎。斋藤新太郎心中大惊,但一惊过后,面色变得无比凝重。这是在考教自己!
想来对方也明白,以双方的身份地位,基本不可能公然切磋较量,毕竟谁也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尤其是自己,拥有练兵馆当主和神道无念流内定的二代目宗主双重身份,自己不仅仅是自己,而是背负了数百乃至数千人的命运!
如果不想彻底成为生死仇敌,绝不会由两家宗主级人物亲自出手比试,顶多是门下弟子间的友好切磋。
但武艺强弱是剑客判定该用何种语气用词的重要标准,也就是对各自身份的定位。
哪怕对方是一个三岁男婴,如果武艺在自己之上,只要双方还承认自己的专业剑士身份,也要对对方使用敬语,以面对前辈之礼仪待之,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不可动摇的规矩!
他没有再理会早早停住脚步,露出一脸惊骇表情的桂小五郎,缓缓超过正在艰难前行的大野不二,骤然迸发出一股绝强的剑意,仿佛全身化成一柄利剑般,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距离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还有20米,新太郎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但随着心脏强烈跳动,浑身血液轰然兜转,急速摆脱不适,继续迈动脚步;
还有15米,他此时强忍施加在身体上的压力,浑身肌肉如钢铸一般紧绷,脚下的厚底木屐已经被他生生踩断。此时每向前走一步都像是避过一次必杀,但对方施加在这片领域中的剑之意志简直无穷无尽;
如果说在20米之前,自己只是提升全部气势以应对袭击的话,那进入20米后,就是与对方在持续的白刃交锋,仿佛回到了惨烈无比的古战场中,自己孤身一人冲击敌方大将本阵,无时无刻面对无数刀枪袭击,只能凭借一身武艺和血勇之气奋力拼杀;进入到15米后遭遇对方亲卫骑本,压力和危险程度直接提升数倍,而此时的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不要说讨取地方大将,能多活过一秒都已是侥天之幸!
10米!斋藤新太郎定在原地,剧烈喘息,头顶上方已经蒸腾出一股淡淡的白气,浑身上下早已湿透,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
但这个距离岂是能平等对话的距离?
如果在这里收起全身气势,相当于在敌阵中丢掉武器跪地投降,他的身份、他的剑客意志决不允许他就此认输,虽双方早已明了相互的武功差距,但自己至少也要坚持走到对方5米范围之内,哪怕是爬,哪怕是死!
左手死死握住刀柄,充满必死之心的新太郎意志再次提升,在他的意识里发生的惨烈战斗中,他已经不再防守,全力突击。
虽然感觉肉体几乎在瞬间便被留下数道致命刀口,但一颗剑心似乎越发纯粹,每前进一步,他的剑心便坚韧一分,往日久久不曾有所突破的剑道境界似乎被彻底破开,他感觉自己无论对身体还是意志的控制力通通提上一个台阶,压力似乎也变得稍稍轻了一些。
不过此时还不是欣喜的时候,他鼓起毕生凝聚的意志重重向前踏出一步。
只有6米了!但无论新太郎如何怒吼突击,都不能命令身体再前进一步,这已经是不能用意志抹平的一步,前方,是对方的绝对领域!而此时,他全身的骨骼像是承受巨大压力一般嘎吱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压成粉末。
就在这个时刻,新太郎感觉全部压力瞬间消失一空,庭院还是那个庭院,池塘依然安宁祥和,就像刚刚要被一刀斩首时突然梦醒,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
“你不错,很不错。”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斋藤新太郎耳边响起。新太郎直到此时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体有些发软,刚刚不过十几米的路程已经耗尽的他的精力。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空山前辈武艺高绝,在下心服口服。”斋藤新太郎的恭敬没有任何客套之意,此时他已经确定,这位“鬼一”前辈绝对已经是剑圣级的超级高手,据他对父亲和另外几个剑豪的了解,还没没有谁能仅仅凭借气势让自己如此狼狈。
父亲在传授本门奥义之后,也曾与自己进行真剑实战,虽然当时自己毫无胜算,但依旧可以周旋一二,在攻防中坚持十数秒不败。
不要以为十几秒不算什么,真正生死搏杀,高手同时秒杀数名敌人的示例数不胜数,只有双方武功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才能谨慎对峙,先气势交锋,再寻觅对方动作破绽,往往绕来绕去也绝不轻率出剑。一场拖延几分钟的决斗,真正刀剑交加的时间也不过区区数秒而已。
斋藤新太郎自觉武艺与那些剑豪有差距,但也不是遥不可及,但如果与对面这位生死相搏,能否接下一招他都没有把握,或者说根本接不下一招才是,难怪对方能轻松以一敌百,难怪对方不把那些弟子放在眼里。新太郎甚至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处于空山一叶的武功境界,根本不会亲自下场出手,那些弟子不配!
此时在新太郎心中,空山一叶已经由一个狂妄无理的混蛋,变为愿意提携后辈武功的宽厚长者,虽然年纪看起来不比他大,但这种事怎能用年龄衡量?他现在完全把空山一叶当做可以与父亲平起平坐的剑道前辈了。
第150章 剑圣!【5000字大章】
日本剑术中的气势,不仅仅是瞪眼大吼什么简单,而是一个人气质、经验、胆略、意志、武功、心神乃至某些特殊秘术的综合。
判断对方武艺时,第一眼观察的是身形姿态,不过凡是长久修炼剑术的武士,几乎都差不多,没有如空山一叶般敏感到可怕的知觉几乎看不出分别,一眼便知是弱者的要么老老实实在藩内从事文职工作,要么早已被杀;
其次便是观察对方的气势,这是人类自远古时代与自然挣命时留在灵魂中的本能,体型再大的食草动物,也散发不出剑齿虎的气势,一旦感知到对方是无法抵御的对手时,心灵所受到的压制是不可想象的,对于尤其注重“剑心合一”,剑和心、身与剑融为一体的日本剑术,不是谁都有勇气挥剑的。
空山一叶的特殊性就在于他那能冻结对手反抗意志的气势,在经过视人命如草芥的七武士世界、杀人之后不会有任何心理波动的大逃杀世界、杀意收放自如的用心棒世界后,空山一叶此时的心境修为终于完全赶上了他的剑术修为,彻底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剑豪,也逐渐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特殊领域。
“你很不错。”空山一叶再次夸奖了一句,又悠悠叹息道:“可惜还不够。”
能顶着他的气势突破,在心法的修炼上新太郎可以说已经远超旁人!相比迟迟不敢稍有动作的大野不二,和远远便停下来的桂小五郎,斋藤新太郎已经有了成为剑豪的基础,一旦外在剑术身体达到“入微”程度,成为剑豪便水到渠成。不过,这无法一步登天的,非长久苦修不可。
“空山大人,你……你已经走到那一步了吗?天人合一、随心所欲,在自身的领域内近乎无敌,绝代剑圣啊……”斋藤新太郎颤抖的盯着面前男人的侧影,回忆起父亲无比神往的那种大自在。
据他所知,在剑圣宫本武藏之后,已经200年没有人达到这种境界了,历数日本2000年,也不过寥寥数人,基本都是战乱无比的时代中诞生的,在战国时期达到顶峰,冢原卜传、上泉信纲、柳生宗严都处于此时期。
按照父亲斋藤弥九郎的说法:一人不杀永远是学徒,杀一人可称为剑士,杀十人谓之人斩,杀二十为剑客,杀人过百为剑豪,但成为剑豪后,已经不是杀人多少的问题了。
剑圣,是剑道的极致,道路究竟怎样走就连他也毫无头绪。这其实也是斋藤弥九郎逐渐把精力投入到西方科学的主要原因,他想探出另一条独特的道路。
空山一叶嘴角一翘,微微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斋藤新太郎的话,跟一个剑豪都不是的“后辈”谈什么剑圣?他自己知道,距离真正的剑圣还有差距!以战斗力来衡量,他或许不差剑圣许多,但就天人合一、体悟大道方面的修炼中,他才将将摸到门槛。
剑圣哪有那么容易!
即便创立“二天一流”,成就“神武不杀”境界的宫本武藏也曾欲自杀证道,在泽庵和尚无数次的开导中、在永远放弃挚爱阿通,把全部身心为剑献祭之后才终成一代剑圣。
斋藤新太郎其实心中已经认定空山一叶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剑圣,有身为剑豪的父亲作对比,他想象不出除了剑圣之外,谁能做到如他这种地步。而且到了现在这一步,即便空山一叶不承认也不行!他心中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和打算……
见空山一叶没有说话,新太郎不敢有丝毫怠慢,依然恭敬的说:“空山大人,家父人不在江户,也许久不曾亲自教导弟子了,他把练兵馆交由在下打理已有数年之久,不过在下已经把此事向他禀报,相信数日之后便可赶回道场,在下代家父向空山大人提出邀请,希望大人莅临练兵馆与父亲论剑。”
空山一叶没想那么多,微微点头,转身面对新太郎,“斋藤馆主不必多礼,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所致,为贵派带来不必要的困扰,万分抱歉。”
斋藤新太郎连道不敢,心中对空山一叶的感官又凭空提升一个级别,原本他以为能做出如此嚣张行为的超级高手,一定不是那么好说话,没想到竟如此晓事。加之对方没有明确拒绝,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他心中悄悄送了一口气。
空山一叶接着道:“斋藤弥九郎善道前辈的大名我亦闻名已久,不日必将亲自拜会。如果没事,你可以走了。”
这就要开始赶人了吗,按照正常流程不是应该请自己去会客室交谈一番的吗,怎么说自己也是神道无念流二代目,堂堂练兵馆当主啊!看来也并不是那么通晓事理嘛……
心中腹诽的新太郎没有露出一丝不敬,反而越发恭敬的说:“是!我必约束弟子,不会让他们稍有不敬,不过……空山大人可否,可否把门外的木牌……”
“你看着处理吧。”空山一叶摆摆手,留下仍在欠身行礼的新太郎,自顾自的踱步离开。
见二人似乎已经交流完毕,大野不二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出一口气,疾走几步到斋藤新太郎面前,有些惶恐的鞠躬道:“斋藤大人,我派……”
原本一脸恭敬的斋藤新太郎目视空山一叶远去,这才挺起身,自然而然的露出刚才空山一叶极其相似的表情,淡淡道:“大野馆主不必多礼,此事是我派弟子芹泽鸭无礼在先,贵我二派并无本质冲突。”
能有个屁的冲突,如果没有空山大人这位剑圣在此,你这家小小的道馆连我派一个高级弟子都应付不了!没有空山大人在,你们这家道馆早就被灭门了,你们这几个低级剑客能否生离江户都不一定,哪里用我这个馆主亲自前来表达歉意!
大野不二松了口气,“斋藤大人宽厚,在下感激万分,请务必留下让我派尽一份地主之谊。”
“空山大人呢?”
“回大人,空山前辈一向不喜人打扰……”
“哦?不愧是一代剑圣!空山大人是否去修炼剑术?”
大野不二有些尴尬的摇摇头,自己就没见过他修炼,“这……实不相瞒,空山前辈现在应该在喝酒。”
“啊?!除了喝酒,空山大人不会进行其他修炼吗?”这已经算是打探情报了,是一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但斋藤新太郎忍不住,好不容易有个能达到极致的剑道前辈,能一窥其日常说不定也会为自己带来极大的参考,他斜了一眼一脸老实忠厚的大野不二,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浓浓嫉妒之意。
你们空山想念流有如此绝代高手,竟到直到现在依然武艺低下的让人不忍直视,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如果我练兵馆有位剑圣,江户哪有其他流派的活路。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大野不二也是昨天才知道本派有个如此厉害的前辈,甚至连空山一叶的具体境界,也是听刚才斋藤新太郎的话才知道的,毕竟境界相差太远!
“除了喝酒……哦哦,空山前辈喜欢一遍遍的保养他的爱剑,也就是我派自古流传的绝代宝物‘备前长船长光’,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了。”大野不二对空山一叶的认识也仅限于此。
斋藤新太郎掩饰不住浓浓的失望,以及说不出的怅然,自己三十多年修炼不辍,对方看年纪好像比自己还小上些许,果然,再怎么努力也不行吗?剑术到最后还是比拼天赋的啊……
他不再想这种让他格外沮丧的问题,“大野馆主,桂小五郎我便带走了,想必空山大人也不会再扣留人质了吧。”其实空山一叶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在他眼力,少年桂小五郎还远远不够让他关注的资格。
“当然、当然。”大野不二连连点头。
不过没想到的是,一直不言不语的桂小五郎突然紧走几步,跪拜在斋藤新太郎面前恳求道:“馆主,昨日见空山大人演武,心中对剑术的修炼多有感触,我想留在空山想念流修习一些时日,希望馆主应允。”
斋藤新太郎心中叹息,此番两派试合的结果已经开始显现了。
桂小五郎不但是父亲看好的人物,自己也相当欣赏,原本打算精心传授他几年后,再让父亲收他当亲传弟子的,如果他武艺大成,就算以后继承练兵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终归是留不住了。其实也能理解,因为就算自己现在也想留在此处接受空山一叶的剑术指导,那可是剑圣的指导!
见斋藤新太郎久久不发一言,桂小五郎再次拜道:“弥九郎老师永远是我的师傅,我也永远是神道无念流的弟子……”
“好了,我知道了,好好跟空山大人修习,回到派内我会亲自考教你的武艺,如果没有进步你就准备接受惩罚吧。”新太郎神色一松,随即严肃的说。
桂小五郎面露喜色,大声道:“是,前辈!我必努力修行,不会辜负老师和前辈的期待的。”
大野不二表面欣喜连连,心中却无比尴尬。明明我才是空山想念流本代宗主,也是正牌的道馆馆长,你们这就替我做出决定了?但这话他可不敢说,谁知道里面那位哪天呆的不高兴便直接消失,他答应会待几个月,可没承诺一辈子留在道馆。而且像空山前辈这样的大人物,估计不久之后就算将军大人乃至天皇都会亲自召见吧,现在得罪了神道无念流,以后还有本流派的活路吗……
斋藤新太郎怅然的走出道馆,门外依然是一片黑压压的神道无念流弟子,在师范们的命令下没人敢再随意喧哗吵闹,只是面色严肃的静静盯着道馆,甚至做好了一旦斋藤馆主稍有不测,便拔刀冲进去杀光这间道馆所有人的念头。
斋藤新太郎朝着道馆的方向微微欠身,转身轻声说:“我败了。空山大人一招未出,我已败得毫无反击之力。”
众人大吃一惊!这就败了吗?一招未出是怎么回事?“鬼一”真有这么强?连斋藤馆主都不是对手的话,那自己这群人算什么?
斋藤新太郎在走到木牌前,提笔写到:“剑圣空山一叶大人,未出一招败斋藤新太郎。”
底下的众人瞬间屏息,有些甚至使劲揉了揉凸出的眼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剑圣!那可是剑圣啊!日本有多少年没有出过剑圣了,这空山一叶何德何能可当得上剑圣两个字!
要知道剑圣在专注修炼武艺的剑客中是武功的极致,是无比神圣的称谓。能被称为剑圣,最低标准也是开一派之先河,通过自身武艺创立全新的流派。其次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获得所有剑客的俯首。
通常一个时代只有一个剑圣而已,但在这两百年来更多的是一种称呼,因为单纯从武功上讲,连那些剑圣自己也知道还远远未曾达到剑术至境,不过是因为武功最高而获得的尊称而已。
而里面的“鬼一”空山一叶好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物,以前未曾听闻过他的事迹。不过再细细一想,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击败百名神道无念流高手,且皆在一招之内败敌,这应该没人能做到吧,更何况二代目宗主斋藤新一郎一招未出便已失败而回,难道真的是一位剑圣吗?两百年了,终于有人当得起剑圣的称呼了吗……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块象征神道无念流耻辱的牌子上,心头一阵火热,更深恨自己为什么昨天没有前来挑战。
原本记录在上面的名字是对失败者极大的羞辱,但如果空山一叶真的是位剑圣的话,含义立刻便翻转过来,那些人可是和剑圣交过手的人物啊,这是多大的荣耀!
一旦空山一叶剑圣的名声确立,神道无念流不但没有丝毫丢人,反而会大大提升名望,为什么剑圣不与其他流派交手,而屈尊与我派弟子切磋?明明是与我派交好,并看好我派剑道后辈潜力而进行的指导嘛!
而众人看向斋藤新太郎的目光也越发尊敬,能让剑圣一招未出也是种另类的肯定,他们双方一定是进行了自己这些弟子还未曾达到的境界进行交锋,比如传说中的目战、心战、神战等等,如果武艺太过低下的话,哪个剑圣会花费精力拼这些,早已经随便一剑打发了。
能成为一派宗主的人没有傻瓜,斋藤新太郎在木牌上如此落笔也是早早便做出的打算,对于结果的预测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中,只看身下众人的气势,就知道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虽然自己是大人物,输不起,但如果输给剑圣就一切都没问题了,能对上剑圣本身就是种荣耀,至于说赢?真赢了,自己就是剑圣了,对自己武功修为了解甚深的那些剑道前辈们的挑战书,当天便会送到自己的眼前。
不过,“鬼一”空山一叶的剑圣之名传遍江户后,相信不出三天,就会收到那些人的拜帖吧。
据斋藤新太郎所知,北辰一刀流的宗主千叶周作就一定会来的!这个曾经与父亲斋藤弥九郎齐名的剑豪级大高手,自二十年前便基本无敌于天下。
近些年一直潜修剑道,光凭武功来说,在所有剑客心中已经隐隐超过了父亲,说是日本第一剑客应该也没人反对。
只是身份地位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基本不可能会大打一场,而且父亲一心投身兰学,已经私下拒绝的千叶周作好几次的切磋请求,估计对方也知父亲志不在此,所以便绝了这种心思,已经很多年不曾亲自下场比试了。
但通过对方教授的弟子便看窥其武艺一二,最起码自己的神道无念流弟子在多次试合中基本败多生少,言语也多有不屑。
就连自己的兄长藤斋欢之郎助,也曾败在其子千叶荣太郎之手,以至天赋比自己还要强的兄长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每每想到此事,自己便深恨北辰一刀流的嚣张。
这次当众承认空山一叶的剑圣之名,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看看千叶周作和他的北辰一刀流如何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的,对此,见识过空山一叶武功的斋藤新太郎比任何人都要有信心。
他最后看了空山想念流的道场一眼,心中默默道:空山大人,我派算是你创出剑圣之名的垫脚石,但能不能守住,就要看你能否抵挡住北辰一刀流的冲击了。
斋藤新太郎一把抄起写满名字的大木牌亲自扛在肩上,高声对下面的弟子道:“诸位,我神道无念流败在剑圣手中可谓虽败犹荣,且空山大人也亲口答应料理完一些琐事之后,便会来练兵馆拜访。这几日大家定要勤加修炼,到时我会让空山大人看到大家的进步,我也会请求他当面指导大家的。”众人一片欢呼,这可是剑圣的指导!
“这块木牌我会找人修葺一番,然后放到我派祠堂中,永世流传,让神道无念流的后辈们瞻仰前辈风采,时时提醒,剑道修行之路永无止境!”
说完,他带领众人分开无数围观人群,大步离开,派内所有弟子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鬼一”空山一叶的剑圣之名,也在众人口中传遍江户各大流派,传入日本各藩大名耳中,甚至通过目付的情报上报道幕府将军德川家定案头。
面对两百年一遇的剑圣,有些人心怀激动,认为是日本即将崛起的象征;有些人希望立刻招揽到空山一叶效力,哪怕是挂名,这对提升名望拥有巨大好处;有些人则心存怀疑,认为这是神道无念流输不起,才故意谎称对手的强大,摩拳擦掌想要前来挑战;有些人则心怀忧虑,一旦空山一叶坐实剑圣之名,是否会对日益形成潮流新科学造成影响……
总之,因为他的出现,全日本彻底沸腾!
第151章 北辰一刀流来访
池塘边,伞盖般硕大的古雪松下。一张干净的草席被铺在平整的白硕石上,空山一叶手持扁平的南蛮钢制酒壶,一口口抿着上好的清酒——这些都是桂小五郎特意准备的。
自两日前决心留在空山一叶身边修行,桂小五郎始终以师礼待之,几乎寸步不离左右,空山一叶需要什么,往往一个眼神,桂小五郎就能毫不犹豫的做好,可谓完美弟子的典型。
从未有过如此被尽心伺候经历的空山一叶这两天过得相当舒适,看在桂小五郎尽心的份上,也不介意指点他几招。这让包括大野不二在内的空山想念流众人羡慕不已,恨不得放下道馆一切事物一同修习。
可惜,这两日前来道馆报名的弟子比过去十年前来的人还要多数倍,即便把月谢提升一倍,人数仍不见少。奈何道馆太小,根本容纳不下这许多人,只能严加筛选控制人数。故此,师徒三人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像这两人一般悠闲。
桂小五郎恭敬的侍奉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但不敢出言打扰。
“小五郎。”“嗨,老师有何吩咐?”“有事便说。”“呃……那个、那个,老师,我长州藩藩主毛利敬亲大人欲恳请老师担任藩校教习,教导藩士们上等剑术。毛利大人不日便会抵达江户,亲自前来道馆拜会老师。”
空山一叶淡淡的盯着桂小五郎,在他的目光下,小五郎不由得忐忑不安的问道:“老师,您会去吗?”
“不去。”“啊!这,其实这不仅是藩主和藩内武士共同的期望,弟子也真心希望老师能够前往我长州藩一行,相比暮气沉沉的江户,长州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是日本的未来……”
“关我何事?”
桂小五郎顿时无语,他本来就对此事不报太大希望,相比长州藩教习,以空山一叶的剑圣地位,成为江户幕府的兵法师范指日可待,哪怕德川幕府再怎么无能腐败,江户依然是几百年来日本的中心所在,何况空山想念流也在这里,指望空山老师主动离开江户相当渺茫。
小五郎摸了摸头发不知该如何开口,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
空山一叶现在的确没有离开的打算,不说答应大野不二留在道馆几个月,或许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没有那么长。一旦电影剧情结束,他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哪有什么心思担任各种职位到处闲逛?
最让他烦躁的是,这里是哪部电影的世界,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提示,这种状况还从未出现过。但据以往的表现来看,他被传送来的位置便应该是剧情展开的主要地方,如此一来便更不宜离开了,他决定暂且等等。
大野不二匆匆跑了过来,双手递上一封素白的拜帖,有些焦虑的说道:“空山前辈,门外有两位北辰一刀流的弟子地上拜帖,想要求见前辈。”
空山一叶随意瞥了一眼,上面是两个姓千叶的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字,“那些无名之辈你帮我打发了吧,我现在没心情。”
“这……”大野不二擦了擦汗,嗫嚅道:“前辈,这两人可不是无名之辈,他们是……”
“千叶荣太郎,千叶周作之子,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剑术天才,是玄武馆除剑豪千叶周作外第二高手,剑术决绝狠辣,无一败记。曾经在比试中轻松击败我派最具天赋的藤斋欢之郎前辈,导致其一蹶不振,这才使其亲弟斋藤新太郎前辈接任练兵馆当主。”
桂小五郎接过大野不二的话,向空山一叶详细介绍道,对于江户各大高手,大野不二只是闻其名,远远不如小五郎这个神道无念流核心弟子了解的清楚。
只听他继续道:“千叶佐奈,千叶周作二女,也是所有子女中最小的一位,深得千叶周作宠爱。年仅十五,但已经拥有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身份,天赋不下于其兄,更是闻名江户的美人。据传她曾立誓非亲手击败她之人不嫁,故尚未婚配。”
听完小五郎的介绍,空山一叶仍然毫无反应,只是小小的喝了口酒,满足的打了个酒嗝,“不见。让他们回去吧,大野,你告诉他们,除非千叶周作亲自前来,否则不要再来打扰我。”大野不二面露苦色,但不敢违抗空山一叶的命令,只能心中哀叹:这次又要得罪另一家顶级流派了。
桂小五郎见大野走远,才轻声劝道:“老师,北辰一刀流行事一向嚣张,千叶周作也不像斋藤师傅一般和蔼,尤其是千叶荣太郎,为人心高气傲,弟子估计大野馆长拦不住这二人。”
“无妨,拦不住也无所谓。”空山一叶摆摆手。桂小五郎顿时无语,暗暗腹诽:身为剑圣,能不能有点剑圣的气魄,前几日那种吓死人的气势哪去了?这般提不起精神的醉鬼模样恐怕会被人轻看啊!
空山一叶耳朵动了动,“让你猜中了小五郎,他们来了。”
小五郎顿时整肃神态,挺立身形向怀着浓浓挑战意味的二人看去。同在江户,又同为顶级道场的核心人物,他对二人的了解远不止刚才介绍的那些。
千叶荣太郎还是那副气势凌人的模样,中等身高,身材异常扎实,虽已年近四旬,但从粗壮的脖颈、宽阔肩膀,依然可以直观感受这幅身体蕴含的爆炸性力量。
当目光移到身旁纤细矫捷的身影时,小五郎微微失神,与一般的武家女子不同,千叶佐奈由于长久剑术修炼,身材苗条而不柔弱,漆黑的头发和眼眸,搭配雪肤红唇,让有一些婴儿肥的面容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反差诱惑。
少年本就对姿容出色的同龄少女深怀爱慕,更何况这少女还是远比自己武功更为高明的剑姬。整个江户年轻男子爱慕对方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被她毫不留情当众击败第27位青年高手后,便再也没人胆敢登门求亲。
这二人来到空山一叶面前站定,先是吃了一惊,但马上恢复平静,千叶荣太郎语带恭敬的行礼道:“北辰一刀流千叶荣太郎拜见空山阁下。”
见空山一叶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他忍不住有些生气,但还是继续道:“听闻阁下剑圣的大名,我父千叶周作欣喜异常,此次在下奉父命携妹前来拜会,乃诚心邀请阁下前往我北辰一刀流道场玄武馆一晤,望阁下应允。”
冷场高手空山一叶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饮酒喂鱼,没有一点想要搭理对方的意思。
千叶荣太郎站直身体,一股凌然气势勃然而发,整个人如同庙中供奉的不动明王像,横眉竖目,怒意冲天,搭配他那张古板严肃的脸,直叫人从心底发颤。
这是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的态度!
第152章 奥义对决
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毫无武士风范。穿着一身宽大的淡蓝色道服,光脚踩着拓木木屐,披散头发没有扎起,也没有刮出这个年代武士流行的月代头,由于疏于打理而长出的淡黑色胡茬,让看起来异常英俊冷酷的面容莫名多出一种难言的沧桑感。
他舒服的支着身子斜卧在草席上,时不时抿一口酒,身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身为剑圣的威严,反而更像京都那些整日无所事事,放浪形骸的废物公卿。
兄妹俩不禁大失所望,在他们心目中,剑客就应该像他们的父亲一般气势迫人,最起码也要做到严肃庄重,怎能是这样一副懒洋洋的废物模样。
“空山一叶阁下,听闻阁下的剑圣之名,我父颇为欣喜,他认为时隔两百年后又有人重新登上剑道巅峰是日本复兴的征召,故此特命我兄妹二人亲自相邀,万没想到阁下竟然避而不见,观如今阁下这幅模样,在下难免怀疑,阁下所谓的剑圣是否浪得虚名乎?”千叶荣太郎扳起脸,颇为不客气的继续训斥道。
空山一叶的好心情被这番话打扰的一干二净,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指着门口的方向,冷冷道:“滚。”
“什么?!”千叶荣太郎有些不敢相信,这种赤裸裸的受辱感觉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了,自从剑术大成之后,即便父亲对自己也变得和蔼起来,空山一叶这句话说出口后,他感觉身边几个人的目光看向自己都带着怜悯,让他脸上瞬间布满如熟透的茄子般的黑紫色。
这不只是自己的荣辱问题,他代表的是父亲千叶周作,空山一叶一个“滚”字,也同时让家门受辱,让流派受辱。这个时代,士族最重视的莫过于“耻辱”这件事,如果受了耻辱,甚至随时都愿意以死雪耻。
他用尽全力压抑着几欲焚身的怒气,艰涩的开口道:“起来,拔剑!”说着,退后几步,拔出腰间长刀,刀锋直指空山一叶,这是要决一死战的态度。
少女千叶佐奈也退到兄长身后,虽然一言不发,但手握刀柄肃然而立的态度已经表明:二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要么立刻起身道歉,要么拔刀,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大野不二大惊,心中已经万千次的求拜菩萨,但奈何两位大爷一个比一个横,料想菩萨对此也很是苦恼,所以干脆不闻不问,随便砍死一个算逑。
他小心的开口劝道:“千叶大人息怒,空山前辈并无恶意,他一向……”
“阻我们进门在前,言语羞辱兄长在后,我们若就此出门,不如全家滚出江户,解散道场,大野馆长不必多言,在一旁观战即可。”为了不至兄长泄掉聚集的气势,千叶佐奈脆生生的开口回道,身为武家之女,她平日最为重礼,面对如此侮辱怎能受辱而退?
大野不二无奈,有转头对着空山一叶苦苦哀求道:“前辈,万万手下留情啊,千叶大人死不得!”
千叶荣太郎简直要气炸了肺!好啊,你们空山想念流的奥义是气杀人之术啊,你这样说岂不是断定断定我必死无疑?一股怒火被他死死压制,但气势凭空拔高一截,灼热的杀气让四周空气的温度都在上升。
“住口!”千叶佐奈也怒不可遏的开口斥道。
空山一叶呵呵冷笑道:“没有谁是死不得的,持剑指向他人之时就要做好必死的准备,大野,你这些年的剑究竟修的是什么?”大野不二诺诺的不敢回答。
空山一叶坐起身,第一次抬头正眼看了千叶荣太郎一眼,丝毫没有受到他的气势影响,以极为肯定的语气道:“千叶荣太郎,你要想清楚,出剑之后,你必死。”
桂小五郎忍着千叶荣太郎的狂暴杀意,勉强蹭到二人中间,以他这几天对空山一叶的了解,这位老师虽然多数时间表现得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是内心极度冷酷无情之人,任凭他出手,千叶荣太郎几乎没有生离道场的任何希望。
他艰难的开口说道:“千叶前辈,毕竟是贵兄妹无理在先,携怒出剑岂不有违武士之道?况且贵兄妹本是为了传达千叶周作大人的善意而来,一旦真剑拼死一战,血染道场下便是无穷无尽的仇恨,望阁下三思。如果仍不能平息怒火,我希望双方可以换做木剑,邀请德高望重的裁判约定时间正式切磋,不知阁下可否慎重考虑。”
桂小五郎这番话,不但解释双方的敌对的缘由,更只出一怒拔剑的严重后果,最难得的是给出了当下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可谓有理有据,小小年纪便开始展露出日后左右大势的能力,其头脑智商与场中动不动便用剑说话的二人高下立判。
“小五郎说的是,千叶大人,空山前辈,还是用木剑切磋吧……”
“切磋就不必了,你们走吧,让千叶周作来。”空山一叶这句话顿时把小五郎努力的结果破坏的干干净净。让原本有些意动的千叶兄妹彻底下定死战一场的决心,千叶荣太郎一声大喝:“滚开!起来,拔剑!”
桂小五郎长叹一声,走到空山一叶身边俯身轻声道:“老师,这千叶荣太郎死不得,即便老师自己不惧北辰一刀流的势力,也要为道场考虑考虑,除非您打算留在道场一辈子,否则绝无法庇护派内弟子。一旦您离开,大野馆长和虎太郎、吉良两位师范必死无疑。”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但仔细一想,道馆的几个人毕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与自己的渊源也颇深,最终还是点点头,对着千叶荣太郎道:“好吧,我不杀你,出招吧。”
千叶荣太郎只觉得怒气已经被压抑到极致,杀气如巨涛般不可抑制,再也不管空山一叶是否做好准备,是否拔剑在手,眼中心中所有杀意汇聚在对方脑门正中一点,在抬剑的同时跨步冲向空山一叶。
只见他自大胯开始提气,一股绝强的力量从腰腹传至大臂,露出的一截油黑手臂就像生铁铸造一般,蕴含不可计数的爆炸性力量;高高举起大刀,切先直指苍天,整个人生生拔高了一截,仿佛神话中举起天丛云剑的战神须佐之男。
但在如此力量下,他的双肘和手腕却异常舒展,引导长刀越过头顶时达到自身速度极限,整个刀身在所有人眼中似乎已经出现了重影;再以这股力量为引,右手手腕锁定最终角度,振刀一贯而下!
此时,他的右脚脚尖与空山一叶脑门正中的直线距离刚好四尺。此刀集千叶荣太郎力量、速度、精准于一身,是他有生以来挥出的最强一刀,其中“任你如何,我必一刀斩之”的一往无前的意念,深合一刀流之奥义。
此招名为“切落”,乃北辰一刀流一切剑术之源头,在《北辰一刀流剑法全书》中被誉为最强攻击之术。看似是简单的当头一刀,但在双臂抬刀前已经计算好对手的任何退避和反击路线,实在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此招一出,即便面前是一块顽石,也必将一分为二!
想破解此招,不能任由其完成整个动作,一般利用身法避开正面气势最盛之处,在对方举刀到最高点时采取游斗策略。而一旦采用这样的方式,会面临气势落入下乘的境地,对手也可以引而不发,最终仍难免一败。
空山一叶此时仍然歪歪斜斜的坐着,眼睁睁看对方完成整个动作,在对方举刀过顶时,甚至眼中露出一丝赞叹之意,被一直死死观察他的少女千叶佐奈敏锐的捕捉到。
即便父亲面对兄长此刀也不可能坐在地上应对吧,为什么?一心求死?不对,这个姿势,这种态度,难道是……
“啊!不要!这是奥义——无想剑!”她一声如杜鹃啼血般凄厉的尖叫,把沉浸在此招中的众人惊醒,而此时,斋藤荣太郎的剑风甚至已经吹散了空山一叶披散的头发,露出下面一双璀璨如星辰般的双眸……
第153章 真正的奥义【4000字大章】
无想剑,是一刀流开山始祖伊藤一刀斋的独创奥义,核心思想是不管何时、何地、何种状况下都能后发先至,破解对方招式,取自《金刚经》中“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若非无想”之意,深合禅剑合一之境界,是这位剑豪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奥义。
传说嗜酒如命的一刀斋曾经在一座荒山残庙中醉倒,腰间长刀都被尾随而来的忍着悄悄窃走的情况下,竟然仅凭空手便击杀七人。此人一生放荡不羁,可谓仇家无数,经历的偷袭数不胜数,能活到寿终正寝除了本身的剑豪修为外,也是凭借此奥义的犀利。
但可惜的是,此招早已失传了几百年,期间,一刀流中多位剑豪想凭借自身武艺,以及流传下来的《无想剑心法书》等只言片语中复原此招,但终未能成功。
无想剑奥义最难之处不在于剑——这是一种空手杀敌的招式。
剑客之所以为剑客,一半以上的功夫都在剑上,即便以身法拳脚著称的“萨摩国术”体舍流,也是剑术。而柳生新阴流的“无刀取”奥义,更多的是缴械,不是杀敌。
所以便形成一个悖论:既然手中有剑,为何还要研究无剑时怎样杀人?既然手中无剑都能杀敌,那要剑何用?也只有一刀斋这种人需要这种奥义吧……至此,无想剑彻底成为了传说中的奥义,再也没有人试图研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招式,哪里想得到今天还能有人掌握如此艰深的无想剑奥义。
此时的空山一叶左手抚着长船长光,右手虚握酒壶,一腿在前一腿在后,歪歪斜斜的坐在席子上,似乎对即将贯如脑门的刀锋视而不见。就在千叶佐奈惊恐的喊出那句话的同时,空山一叶动了,他的身体如游龙一般摆动了几下,双腿形成一个大大的弓步,原本坐在席子上的身体借着这股力道向斜上前冲,冲进千叶荣太郎的胸腹之间,对方的长刀顿时劈在空山一叶身后的空气中。
空山一叶摆动肩膀,握住酒壶的右手舒展的伸开,以掌为剑,四只手指直直戳进千叶荣太郎柔软的胃部。向下落地的酒壶在空中便被他用左手接住,一滴酒也未洒出。
其动作之潇洒,神态之轻松,仿佛这不是一场生死决斗,而是樱花祭中随手在空中接住一朵随风飘落的花瓣,一股让众人迷醉的气质油然散发。
不是空山一叶故意耍帅,如果出刀对决,他有一百种方法杀死对方,但既想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又不想让他落下残疾,这种招式他认为是最好的。
这一刻,就连千叶佐奈都暂时忘记了这场比试的胜负,目光陷进空山一叶身上无法自拔。
一声干呕破坏了场内的和谐,千叶荣太郎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胃部,让所有内脏扭曲在一起,疼痛到极致反而让痛觉神经暂时失去反应,如果不是长久以来修炼剑术带来的强大意志力,他早已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失去意识,即便现在也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尊严强撑而已。
强自按下涌到喉头的鲜血,艰难的开口道:“无、无想剑,你怎么会……”话音未落,他只觉得所有被压抑的痛苦一齐爆发,大嘴一张,一口怒血喷到空中,星星点点的血迹占满了半个席子,随即一声不吭的晕倒在地,只有身体时不时的抽搐几下,证明他气息尚在。
“兄长!”少女悲泣一声,冲到近前,急切的查看兄长的状况,见只是晕了过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恨恨的盯着空山一叶。
这个男人……他真的是个剑圣!回想起空山一叶的一招一式,千叶佐奈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把兄长当做对手,而是一个武功还算不错的弟子级人物。
兄长虽然还不曾达到剑豪境界,但也紧紧一线之差,父亲曾说过,如果不能在三招内解决兄长,即便是父亲自己也没把握在生死决斗中活下来。
可见武功一旦到达他们一般的境界时,真实的武力差距已经很小了。就算这个男人身负无想剑奥义,但兄长的这招切落也称得上登峰造极,没理由如此轻易失败的。她面色复杂的看着空山一叶,发现自己有恐惧,有敬佩,有怨恨,但怎么也无法讨厌这个男人。
千叶佐奈站起身,两足并拢双手下垂,落落大方的低头鞠躬,“空山大人不愧剑圣之名,我兄妹领教了,必会把今日之事禀报父亲,告退了。”
空山一叶皱着眉头盯着被密密麻麻的血点沾染的草席,刚才小试身手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转头看了桂小五郎一眼,吩咐道:“跟她说说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小五郎大脑急速运转,好像稍稍明白了,心中腹诽一句:老师真是喜欢胡闹。随即正色对着千叶佐奈道:“千叶小姐,你可以随时离开,但贵兄长千叶荣太郎前辈要留下,直到千叶周作大人亲自前来领人为止。”
“纳尼?!你、你们是想把我的兄长扣在此处?无理!我绝不答应!”少女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厉声拒绝,手按刀柄,挺直纤细但不柔弱的身体以一种决绝的口气道:“空山大人,你可以杀死我兄妹二人,但我们绝不接受如此受辱,哪怕拼死一战也亦所不惜,北辰一刀流千叶家没有懦夫!”
桂小五郎苦笑一声,“你误会了,千叶小姐,前几日我神道无念流弟子芹泽鸭师兄挑战老师,被打断一臂,也被要求留在此处,这是惯例,并不是故意侮辱……”
“我拒绝!你神道无念流如何我不管,但我北辰一刀流决不答应。”少女毫不犹豫的打断道。
“不答应又能如何?”空山一叶冷冷的开口道,“挑起斗争很容易,但什么时候结束,就要由胜利者说了算。如果刚才是我输了,必然名誉扫地,空山想念流连同我空山一叶的名号也会被你们写入讲谈录中,即使百年之后都会有人借此事迹笑我狂妄无知,而你们北辰一刀流则成为正义的一方,世人皆传颂北辰一刀流慧眼如炬,武功无敌。”
众人鸦雀无声,似乎空山一叶沙哑的嗓音比他的无想剑奥义还要犀利,“但现在输的是你们,要么千叶荣太郎留下,要么你们谁也不要走了。”
千叶佐奈呆呆的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她的剑术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平日在父兄的庇护之下,哪里受过如此委屈。
她此时好想扑进父亲的怀里痛哭,但身为武家女子,决不允许在敌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少女惨然一笑:“空山大人,你说的没错,输了就是输了……”
她缓缓抽出腰间小太刀,但并没有指向空山一叶,而是刀尖下垂,猛然刺向蜷缩在地上的千叶荣太郎后颈,竟是要亲手杀死兄长!
空山一叶依旧冷冷的盯着千叶佐奈没有动,以他的速度想夺走少女手中短刀可谓轻而易举,但他又怎会在乎眼前这二人的生死。
不过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一直盯着少女身影的桂小五郎,在少女拔出小太刀时便感觉出不对劲,这个时刻拔刀无外乎杀人和自杀,想杀空山一叶是笑话,老师的安全也不用他操心,桂小五郎最怕的就是少女会把刀尖对准她自己!
但少女的决绝仍然出乎他的意料,早有准备的小五郎一个舍身撞,用肩膀把千叶佐奈顶倒在地,然后用绞技夺走少女的短刀,口中喝到:“不要做傻事!”
少女伏在地上,看了看毫无表情的空山一叶,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桂小五郎,平静的说道:“我一心求死,你能拦住几次?”“只要我在这里,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尽。”
“桂小五郎,我知道你,也敬佩你代替受伤的师兄自愿为质的勇气,但我身为女子,即便有心代替兄长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只有先杀掉兄长再自杀以维护千叶家名。想必兄长在九泉之下亦不会怪罪于我的。”
大野不二急的原地转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千叶小姐,这,这是,唉……”场中最痛苦的那个其实是他,忠厚如他怎么也想不到比试一下武艺就要带走两条性命,而一旦这两位死在道场,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你们死了,我会命人把你们的尸体挂在道馆门外,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写在牌子上,立在你们尸体旁边,千叶周作一日不现身,便挂一日,你可以试试我说话是否算数。”空山一叶的沙哑的音调没有任何波动,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啰啰嗦嗦的纠缠不清已经让他彻底失去耐性,他早已打定主意,如果这两人真的就这样死了,他会当即赶走道场所有人,独自静待北辰一刀流的报复,大不了就是一场厮杀而已。
千叶佐奈面对空山一叶的威胁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的说:“空山大人身为剑圣,却没有一点剑圣的气度,让小女子大失所望。尸体不过是皮囊而已,既然死了,随意空山大人怎样发落,这份痛苦只能让活着的人继续继承下去了,我相信千叶家即便只剩最后一人,也会拼尽全力把痛苦加倍返还给空山大人——即便大人是剑圣!”
每个人都拥有天生的气质,平日里,可以用修养、阅历、学时进行掩饰,一旦到了生死之际,覆在心中的万千面具便会通通剥下,还原出各自的本心。
千叶佐奈,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此时散发的气质就像一颗无比璀璨的钻石,晶莹剔透,坚不可摧。
冷酷如空山一叶也大受震撼,他缓缓的开口道:“可惜你是女子,否则我必登门拜访,收你作衣钵弟子,继承我空山流剑术。”
女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是不允许拥有长刀的,尤其是武家女子,除非放弃家名,甘愿成为以暗杀为生的忍者,否则根本不可能以长刀为武器。即便是千叶周作这般地位的剑豪之女,也只能修习小太刀术,一旦嫁人便要改作他姓,哪怕武功再强也不计入名剑客之列。
千叶佐奈盈盈一拜,“佐奈谢过剑圣大人厚爱。”她缓缓的走向面色复杂的桂小五郎,从少年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小太刀,郑重跪倒在千叶荣太郎身边,轻声道:“兄长,原谅我不能让你以武士最名誉的方式死去。”
桂小五郎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标准的土下座方式对着空山一叶恳求道:“老师,并不是空山想念流怕了他北辰一刀流,只是、只是不要因一时意气之争,让两条大好人命就此消逝,尤其是千叶佐奈小姐,多么美好的人啊,就这样凋落,实在是太可惜了。老师,请让他们离开吧。”
大野不二见此,也放下身为馆主的矜持,跪倒在地大声道:“空山前辈,还是让他们走吧。”
空山一叶大大的灌了一口酒,原本冷酷无情的表情消失不见,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盯着千叶佐奈道:“我并不是嗜杀之人,你们走吧,把今天的事告诉千叶周作,我在这里等他。”
千叶佐奈再次郑重的行了一礼,拾起兄长掉落的长刀重新插回鞘中,婉拒了大野不二派人帮忙的行为,架起千叶荣太郎敦实厚重的身体,吃力的向道馆外蹒跚而去。
空山一叶目送少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幽幽叹息道:“这才是北辰一刀流真正的奥义啊,看来是我败了呢……是吧,小五郎。”
桂小五郎摸了摸头发,犹豫了一下,“不,老师,千叶佐奈是被北辰一刀流的奥义所支配而已,而老师刚好相反,您是以自己所想,随心所欲支配奥义的剑圣啊!”
桂小五郎崇敬的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心中不可抑制的生长出“我以后也要成为可以随心所欲行事的人”的野望,这个日后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空山一叶的潜移默化下,开始了心灵的蜕变之旅。
第154章 空山流的里派与表派
月光洒落在演武厅的地板上,照亮空山一叶的半边身子。他端端正正的盘膝正坐,进行每天的冥想。武功到了他这般境界,苦练已经没有任何提高修为的作用了,只能维持身体状态不至于跌落。
大野不二安静的立在门口,呼吸尽量放到最轻,以免打扰到空山一叶的修行,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但不敢贸然进去。与空山一叶形影不离的桂小五郎也学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门口走廊的地板上闭目沉思。
“进来吧。”听到空山一叶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相继进门跪坐在对面。“大野,有事吗?”
“是这样,前辈,这几天道馆弟子暴增,但都是冲着前辈的名义来的,我想是不是您可以抽出一些时间教导一下他们。”
“就这些?好吧,明日我会教导一下,放心,除非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否则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大野不二相当惊喜,原本他以长船长光为礼,要求空山一叶帮忙度过试合危机,以及留在道馆指导几个月。最开始他还有些心疼传世宝物被迫赠人,但当空山一叶逐渐展露出剑圣的修为后,现在反而觉得这点小礼物留不下这个冒牌的“本派前辈。”
作为一个老资格剑客,虽然大野不二的武功不入流,但经验十分丰富。他知道,身为剑圣只要空山一叶张张口,无数有所求的大名、豪商赠来的名剑能把这个大厅铺满,毕竟长船长光这种级数的剑虽然难得,但只要肯花大力气,寻出几十上百把没有任何问题。甚至送出豪礼后不需要空山一叶做什么,只求见识一面结个善缘的也有大把人在。
“小五郎,你呢,今天有什么问题。”
“老师,千叶佐奈说您空手击败千叶荣太郎的那招是‘无想剑’,据弟子了解,无想剑一直是一刀流的奥义,而且已经失传好久了,难道被您重新创立了吗?”
“呵呵,算是吧,不过这并不神秘,当你达到我这个境界时,基本上会知道,那些奥义只不过是对剑和身体的利用方式而已。所以即便我教给你,你也用不出,这是需要以自己的剑术和身体为基础,经过长久领悟才能得到的。”
到目前为止,空山一叶已经用出了好几种奥义:目剑心眼、一之瞬杀、无想剑。
以后他还会用出更多的奥义,他当然不可能精通各个流派的剑术要旨,但那些流派哪怕有人修炼到剑豪,也达不到他如今的地步,这是身体和天赋决定的。
努力修炼可以提升下限,但天赋才是决定上限的关键!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小五郎沮丧了一会,又重新问道:“那个……老师,这次不是剑术方面的问题,就是有些好奇……既然老师也是修习的空山流,那为何道馆内众人,包括大野馆长在内的武功都如此的……普通?”
桂小五郎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了,空山一叶的武功被称为当下日本第一人也完全配得上,那为何同宗同流的大野不二武功那么低,竟然连芹泽鸭都抵御不住,要知道一个剑圣随意指点几句就受益无穷了,就像自己,这几天的进步速度简直比过去一年还要夸张。
大野不二面色微红,尴尬的张了张嘴,他本身并不是喜欢说谎的人,但让他把空山一叶只是走投无路间请来的帮手这种话说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
面对同时得罪两大顶级流派的现状,一旦让人知晓空山一叶跟空山想念流没有任何瓜葛,流派、道馆、自己和弟子们统统都完了!他心虚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又深深低下头。桂小五郎倒是没有发现异状,认为这是大野不二羞愧的表现。
空山一叶仔细编制了一下语言,缓缓的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也是前几天才来到道馆的,大野不过早你一天见到我而已。”
大野不二的头更低了,面色由微红转向惨白。“啊?那老师你……”
空山一叶摆了摆手制止小五郎的猜测,“我空山流分为里派和表派,里派师徒单传,每代只传一人,只有武艺大成后才能继承空山一叶的名字行走世间。但因缘际会下,也会指导他人一些武功。大野这家道馆的初代目也是因为山中偶遇,才被当年的空山一叶传授了些许皮毛剑术。没有完整剑术传承的情况下,在高手如云的江户能维持将近300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大野,这把备前长船长光在两百多年前就是属于空山一叶的佩剑,只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你们初代目恰巧得到了而已。如今回到我手中,算是物归原主,所以最开始我对你说不管是我本人还是这把剑,与空山想念流渊源颇深的缘故。”
这套说辞空山一叶早已经想好了。这里是江户,根本不是偏远村子和乡下小镇随意一句就能隐瞒来历的,对于那些没有明细家谱的人,没有哪个藩主会招募到麾下成为正式的武士。这个时代,没有身份便会归结于贱民之役,而贱民的地位甚至远远比不上一只家畜,是可以在大街上被武士随意试刀的存在。
空山一叶当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他只不过想给这家道馆,给大野不二一个交代。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编造,除了所谓空山流之外,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每一代的空山一叶都是他自己而已……
大野不二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空山前辈的确是与我派渊源颇深,说是宗家也不为过。这下子我派的安全无忧了,那是不是恳求他多传授一些剑术奥义?如果能留在道馆一辈子就好了……大野不二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
原来老师是隐世流派传人,怪不得一直没有听闻,桂小五郎暗暗想到,同时对空山一叶的崇敬再次加深了一层。据他所知,那些存在于深山大泽中的隐世流派都是些淡泊名利,一心追求剑道之人,最早甚至可追溯到一千年前的飞鸟时代,但这些流派的下场大多很悲惨。
日本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度,“一天三小震、三天一中震、三年一大震”的说法绝不是夸张。有时一场地震加上随之而来的泥石流,就会瞬间吞没一个村子,一旦遇到这种天灾,不要说修炼到剑圣之境,哪怕是剑神,想逃得一命也得靠运气,只能依靠集体的力量相互救援渡过天灾。
“老师,听你这样一说,弟子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长州藩内好像也有一家传承了几百年的流派,据说也是每代单传,但几乎没听说过这个流派有人出仕过任何大名和武家,非常神秘。”
桂小五郎说道。“哦?你知道那家流派的名字吗?”“好像是叫做飞天御剑流,但传人叫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但应该还是有的。”
就在桂小五郎说出“飞天御剑流”这几个字时,那道熟悉的电子音当即在空山一叶脑中响起:“欢迎来到《浪客剑心》的世界”。
终于出现了!
《浪客剑心》的世界是哪里、会发生什么,空山一叶一无所知,当然他也没兴趣知道,在他想来,反正完成任务后很快就要出去了。
即便停留时间最长的《七武士》也不超过两个月,《大逃杀》或许应该是自己拼命反抗的原因而乱入的,即使这样也仅仅不到一个月,《用心棒》的时间就更短了,前后不过数天而已,所以这次的世界也根本没必要担心。
就在他们在道馆的演武厅闲聊时,明亮而柔和的月光也洒向一个偏僻的村落中,朴实的农民举着正哇哇大哭男婴对床上虚弱的产妇兴奋道:“看,这是心太,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些,但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男子汉的,是吧心太……”
嘉永二年葵月,绯村剑心,出生。
第155章 暗中的危险
自千叶兄妹挑战之后,空山一叶已经待在道馆七日之久,但不管是神道无念流还是北辰一刀流均没什么动静。
按照桂小五郎的说法,他的师傅斋藤弥九郎向来宽厚,也不以剑术修为为荣,所以现在应该是忙着其他的事,比如大炮、铁甲战舰的研究之类,才没有亲自前来拜访;
但北辰一刀流宗主千叶周作却是一个最纯粹的剑客,不来道馆挑战的唯一理由就是没把握获胜,说不准在默默研究什么必杀之技,等到他觉得足可一战时,一定会亲自前来。
在这期间,空山一叶除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教导道场新收的弟子外,基本活动就是一边饮酒,一边听桂小五郎为他介绍江户、京都乃至全日本两百多个藩的奇闻异事,这也让他大概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状况。
以空山一叶有限的日本史知识,他知道现在正处于幕府末期,距离明治维新应该没多少年了,他也模糊的知道,维新之后日本从上到下遍布长州藩势力,可以说是最大的赢家。
换做其他投机人士,此时抱紧长州藩的大腿才是日后飞黄腾达的捷径,但空山一叶已经拒绝了多次桂小五郎明里暗里提出的邀请。
桂小五郎十分无奈,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不动老师空山一叶这种身份的人物,也只能期盼藩主早日抵达江户,以诚恳之心劝说老师了。
“老师,你整日留在道场饮酒,不觉得闷吗?不如让弟子带老师逛逛江户,要知道江户可是相当繁华的。”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桂小五郎发现自己的这位老师只要在心情好的时候,还是相当好说话的,如果不是带着恶意挑衅,言语上的些许失礼也不会被怪罪。
总的来说,他觉得老师冷酷无情的本质其实是在乎的东西非常少,但本身并不向想象中一样难以相处,尤其是在喝酒喝到高兴的时候,甚至会拉着自己在池塘中教他游泳……
“不去。”空山一叶撇了撇嘴,江户再怎么繁华,能比得上后世的东京么?
“老师……江户知名的酒馆不知有多少,远比大野馆主收藏的劣酒要强得多,弟子请客,保证老师能喝的尽兴,也不用再看大野馆主心疼的表情了。”小五郎继续劝道。
身为少年人的他,虽然每天都能感觉到剑术的进步,但依旧向往外面世界的繁华。
“小五郎,”空山一叶有些严肃,“能忍受甚至享受寂寞和枯燥,是成为剑术高手基本素质,你的胆识、智慧、心性、眼力都是绝好的,但凡事有利有弊,像你这样的聪慧之人,一般都没有耐心下苦功修习剑术,如果不改掉的话,你绝达不到剑豪之境,如果要比的话,你们神道无念流的斋藤新太郎就是你的极限了。”
桂小五郎恭敬道歉,但内心并不是很在乎。
他最崇拜的是师傅斋藤弥九郎,相当认可师傅“能拯救日本的不靠刀剑之锋,而在于船坚炮利”的理念,也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方面的学习。
剑术在他看来,更多的只是防身而已,而留在这里向空山一叶学剑,最主要的目的也是空山一叶这位日本唯一的剑圣本人,对能修习到多强的剑术并无太多欲念,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自己是神道无念流的人。
空山一叶当然一眼就看出桂小五郎的不以为然,暗暗叹息这位他很看好的年轻人,也只能成为自己的弟子,而不是徒弟了。
他忍不住又想起那日决心自杀时的千叶佐奈,这个少女倒是有传承他剑术的一切条件,但可惜的是生做了女儿身,连携带长刀在街上行走的权利都没有,这该死的规矩!
意兴阑珊下,空山一叶揣起酒壶,对小五郎吩咐道:“走吧,带我逛逛江户。”小五郎心中一喜,告了声罪,急匆匆向大野不二说明情况,带领空山一叶走出了道馆。
“江户”意味“江之门”,也就是河口的意思。江户城,这座被水环绕的城市,从一片荒凉的村落到成为世界第一大都市,只用了两百余年。拥有一百万人的江户,比同时期的帝都、巴黎、伦敦人口还要多。
由于河道纵横,水运发达,这里集中了日本一切商品,是日本名副其实的政治、商业中心。
沿街最多的还是各种特色小吃,才逛不久,桂小五郎手中已经多了一包花林糖、几串糯米丸子,这几日道馆的粗茶淡饭,早已让他有些忍受不住了。
其实空山一叶也是如此,每日只有米饭就着腌黄瓜腌萝卜,味蕾寡淡透顶,但道馆一直惨淡经营,空山一叶也不好意思提出过分的要求,好在每日有酒,再加上经历了多个物质匮乏的世界,倒也没觉得太过难熬。
“老师,这附近有一家居酒屋的烧鸟非常美味,烤得焦焦的大块肉串,涂上甜酱油再撒上一些盐末,沾着新鲜的萝卜泥一起吃,那可真是……”桂小五郎也不待空山一叶回答,径自走在前面带路,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稳重异常的桂小五郎才终于有了一丝少年的样子。
空山一叶目光随意向四周扫了扫,也跟着桂小五郎的步伐七绕八绕,走进一家开在角落的居酒屋中。
此时刚过申时,空荡荡的居酒屋内还没有几个客人,桂小五郎热情的跟中年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看来对此很是熟悉。
“松子大姐,今天我特意代老师来你这里,你要拿出你们店里最好的手艺,对了,老师喜欢喝酒,快把你偷偷藏起来的好酒端上来,不要兑水哦,否则……”小五郎啰啰嗦嗦的吩咐着。
松子捂嘴一笑,热情的招呼道:“你不在练兵馆好好习剑,又偷偷跑来喝酒吗?”“我哪有喝酒……”桂小五郎心虚的看了一眼空山一叶,见空山一叶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这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松子老板娘虽然在跟小五郎调笑,但目光一直没有从空山一叶的脸上移开过,她敢对佛祖发誓,自己从来也没见过如此英俊逼人的人物!在江户开店二十多年,她亲自招待的武士不下数千,面容俊美的当然不在少数,但仔细观察,多少还是有些瑕疵的。
而眼前这个冷淡的武士,从身材到相貌,乃至气质,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还有一种说不行道不明的神秘感,甚至让她干枯已久的身体隐隐泛起些许湿润……
空山一叶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感知告诉他,有异常!
其实自他出了道场便发现,始终有相当多的目光在盯着他,但仔细一想,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此时早已传遍江户,通过两大道场弟子们的描述,他这位目前日本唯一的“剑圣”,应该比后世的巨星还要吸引人关注,可以说如果没人看他,才是最意外,所以他也没有多过在意。
不过在他走进这家居酒屋不久,一种久违的、淡淡的威胁一直在心头萦绕,这是有人要对他不利的预告!
究竟是谁?有多少人?究竟哪些人想对他不利?是埋伏还是要冲进店里?……
空山一叶表面不动声色,但已经提高警惕。他心中喝道:来吧,不管是谁,都可以来暗杀我,但你们一定要有必死的觉悟!
抱歉 昨天年会,今天都补回来
刚醒如题十分抱歉,下午哄孩子,晚上努力5000字补回来
第156章 土遁!来自忍者的刺杀【将近5000字,明天还有5000多】
屋顶一人,内屋一人,门外三人,小巷一人,才区区6人而已,难道仅凭这几个人就敢来刺杀我?在等待上菜的期间,空山一叶开始集中精神感知周围的环境,很快,他便找到了埋伏他的具体人数和位置。
“呼吸极轻,尤其是小巷中的那个,其次是屋内和屋顶,门外的三人只听呼吸,还不如小五郎武艺精湛。”空山一叶默默分析道,虽然对方不曾有任何动作,但他可以瞬间判断出谁是对他威胁最大的那个。
这几个人的武功还远远没有达到威胁他生命的程度,空山一叶决定暂时不打搅这场男难得的改善伙食的机会。
与葱段一起穿在细细竹签上烤的焦黄酥脆的大块鸡肉,上面淋着酒居屋老板秘制甜酱汁,散发着一股由葱香、肉香、酱香合成的诱人香气,一口下去,鲜嫩的肉汁在口腔中奔流,配合恰到好处的甜咸口感,简直是对舌尖和胃囊的双重犒赏!
没想到在这处偏僻的居酒屋中会出现如此绝味,让空山一叶回忆起后世他经常光临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在美食的作用下,似乎被埋伏的危机感都减轻了许多。
桂小五郎连吃三串,还舔着嘴唇眼巴巴看着盘子中最后一串看起来更加诱人的鸡肉丸子。在空山一叶的伸手示意下,忍不住抄起竹签一口撸进嘴中。
“太美味了!这才叫食物嘛,改天请大野馆长也来一次,让他也见识一下,省的道馆每天的饭菜做的让人难以下咽。松子大姐,再原样上一份。赶快把老师的酒热好,快快。”小五郎塞得满满的嘴并不耽误说话,看起来这个技能已经练习的相当熟练。
“来啦来啦,酒马上烫好。”不多时,松子老板娘一手端着盛放串烧的托盘,一手端着酒,用远比平时更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在小五郎目瞪口呆下,温柔的为空山一叶斟满酒杯,亲手递到空山一叶手中,又绕到他的背后,略显干瘪的胸脯就要蹭到空山一叶后背。
但不知为何,每次贴近空山一叶时,她便会生出一种“再向前挺一寸便会立刻丧命”的强烈感觉。“不,不是感觉,这是事实,贴上就会没命的!”松子老板娘内心无意识的大喊,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见这位英俊的大人,便像控制不住身体似的产生浪荡行为,但欲望和生死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只能万般无奈的安心做起的日常的服务工作。
空山一叶端着酒杯,像是在思索。从直觉上,他感觉老板娘的靠近让他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危险,但并不是抗拒老板娘本身,而且在他仔细探查下,这个干瘦的老板娘并没有任何武功,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不过这种多次救了他性命的敏锐直觉,让他选择按照直觉行事,每次老板娘想要贴住他的身体时,便控制一层淡淡的杀意锁定老板娘,使其不敢接近。
酒也是如此,只要靠近嘴唇,便会产生和老板娘一样的感觉。这种情况他可以肯定——酒中有毒!
对方看来不是武士,武士没有这么多心思,如果换做是任何一家道场想要埋伏自己,哪怕依靠人多势众,也只会摆开车马刀剑定胜负,绝不可能采用下毒这种卑鄙方式。
因为一旦让人察觉到这种做法,不光下手的人身败名裂,肯定会被勒令剖腹,就连道场也会因此而受到相当严重的惩处。
这是属于规则不允许的行为!
那么,不是武士,就是忍者了。
空山一叶有些好奇,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遭到传说中的忍者的暗杀,不是说他们很能忍吗?让他们多等一些时间吧。空山一叶慢条斯理的享受美食,那瓶毒酒看起来也被他一杯杯喝光,不过是不是真正进了他的肚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这顿美食从申时几乎吃到日落,在桂小五郎不断提醒下,空山一叶才施施然起身,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把爱剑插回腰间,而是就那么提着走向店外,快要走到门口时,在桂小五郎耳边轻声说:“守在门口,绝不可出门。”小五郎大惊,立刻握住刀柄环顾四周。
“屋内还有一个,你负责拦住,拦不住也不要硬抗,交给我处理,注意不要受伤了。”说完,空山一叶不再理会小五郎,径直走向店外。
刚刚走出店内五步,街角扛着扁担的脚夫突然从扁担下面拽出一根长长的铁链,一边坠着拳头大小的铁球,一边绑着一把锋利的镰刀,从空山一叶视线死角发动了进攻,镰刀的锋刃带着铁链飞向空山一叶腰间,只要被缠上,镰刀就会扣住他的后腰,只要握住铁链用力向后一拉……
与此同时,空山一叶正面急速飞来一颗圆球状的物体飞到他的面前,混合着火药、研磨的极细的石灰,以及其他一些粉末的瞬间爆开,把不宽的小巷笼罩着一片朦胧的烟雾中,跟着烟雾弹一起的是两把直刃忍者剑的劈砍,与镰刀一起,三个人形成一个三角形,几乎同时出手。
这还不算完,在空山一叶感知中,一直藏身在屋顶的忍者,从屋檐下洒出漫天的四角手里剑,且角度异常刁钻:三颗封住空山一叶退向店内的后路、五颗锁定他从头到脚的全部躯干,甚至每一颗的速度都各不相同,力求让他不能一次躲避。洒出手里剑后,这名忍者又迅速掏出吹管含在口中,下一波的暗器偷袭似乎也已经准备好了。
店内的小五郎目呲欲裂,悲声大喝道:“老师!”如果换做是他面对这种袭击,绝无生还的可能,也许手里剑刺进身体前,便已经被杀死了,那些多余的暗器只能当做鞭尸之用。
一片烟雾掩盖了空山一叶和三个忍者的身影,在短促的、几乎连成一线的三声惨叫后,从烟雾中蓦然伸出五把长船长光,每一把剑都刀背精准的击在手里剑的齿中央,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嘡啷”声,手里剑便以几乎数倍的速度倒飞而回,快到完全看不到踪影,五道黑光噗嗤一声,深深没入房顶上蒙着面巾的忍者人体中,一声不吭的跌落在地气绝身亡。
一切只在不到一秒内完成,甚至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眨眼间四个人便已经被空山一叶反杀。
如果有慢镜头的话,就会发现空山一叶在烟雾弹爆炸之前轻轻闭上双眼,在镰刀袭向腰间时,用长船长光的刀柄尾部将其磕飞,同时拔出太刀,一点、一抹、一刺,用极其洗练的方式瞬杀三人,同时与从背后袭来的手里剑拉开一个剑身长度的距离。最后以一种挥出残影的速度,击飞五把手里剑,反杀释放暗器的忍者。
随着烟雾慢慢散开,空山一叶睁开双眼,向着外面最后一处感知到埋伏的地方看去,但那里分明只有光秃秃的一堵墙而已!空山一叶心中暗笑,如果我是只靠眼睛搜寻的话,即便告诉我这里有人我也要花费好大力气才能找到,不过…
空山一叶伸出脚尖挑起落在地上的一柄忍者直刀,飞到膝盖位置时,空山一叶抬脚一踢,忍者刀直直冲着灰色的墙面飞去,刀就那么定在了墙上,不一会,开始从墙上渗出血迹,一个忍者放弃了一直攥在手中的伪装布,双手徒劳的想把这柄原本属于同伴的刀从自己喉咙中拔出来,但还未触及到刀身,已经颓然垂下双手,一动不动的被钉死在墙面上。
至此,他感知到的敌人只剩下店内深处藏着的一个,他觉得是时候解决最后一个敌人了。刚想走进居酒屋,店内已经冲出了好几个惊慌失措的客人,任凭桂小五郎怎么拦截,还是无法完全拦住所有人。
其中一名身材瘦弱娇小的少女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伸着双手便向空山一叶倒去。此时,空山一叶脚边便是插在地上的一枚手里剑,如果任由这个少女面部着地……但空山一叶一动不动,冷冷的盯着少女,没有一点伸手扶住的打算。
他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就察觉出这个少女的呼吸和心跳频率与店内最后一个埋伏之人是完全一致的!
眼看这位少女额头就要插进一枚暗器,少女突然脚掌发力,由下跌改为前冲,袖口中弹出一截雪亮的刀锋直奔空山一叶小腹。空山一叶侧身避开,倒提剑的右手握住长船长光向上一挥,少女的手腕连同脖子被齐齐切断,她的头颅飞向天空,眼神中似乎还带着诧异、惊恐,还有一丝解脱?随即跌落到尘土中滚动几圈,与血污混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清秀容貌。
空山一叶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杀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眼中都是差不多的,埋伏他就要付出代价,这种代价就是死!
他迈步向着酒居屋走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喝酒了。杀人之后就要喝上等美酒吗……这是谁说的来着?精神放松的空山一叶并没有意识到,埋伏他的不是六人,而是七人,此刻这个隐藏最深、忍术最精湛的杀手,就在他前方一步之处!
空山一叶把爱刀插回腰间,右脚踩在前方的土地上,但几乎瞬间踩空,身体不由自首向前方跌倒,不过强悍的控制力让他死死控制住左脚定在地上,让右脚凭空悬在那个坑洞上方。
但不到0.1秒后,左脚也突然向下陷了进去,以这些忍者的手段,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只要双脚踩进去,再次拔出来时一定会多些什么,或少些什么……而且,此时也不仅仅是双脚的问题。
空山一叶似乎隐约听到一句“土遁,蛇击之术!”,然后在他双腿之间,大胯之下的土中,以毒舌吐信的速度骤然向上刺来一截刀锋,竟是要趁着他双腿下陷的一刻,从胯下进攻,简直恶毒至极!
这招土遁忍术最精妙的部分不在于最后这一剑,也不在于陷落双脚的两个坑洞,而是其隐忍到极限的隐匿功夫,也不知道这个忍者什么时候挖出一条可以容身的坑洞,竟能一动不动的藏身于此,眼见同伴一一被杀毫不动摇,只等在空山一叶还刀入鞘彻底放松警惕,才发动最致命的一击!真正如毒蛇出击一般致命。
如此必杀之局是空山一叶没有想到的,一贯依靠感知的他竟然没有丝毫发现藏在土中的忍者,这是他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这个忍者一定修炼了一种专为敛息而开发的忍术,埋在土中的时候,心跳似乎与上面行人的脚步声融为一体,以至于没有跟忍者打过交道的空山一叶猝不及防。
空山一叶虽惊不慌,在几毫秒间腰腹肌肉一阵剧烈的收缩,借着这一丁点的力量,空山一叶直接向后躺去,在倒地的前一刻,双手在后背以剑拄地,以此为支点,利用杠杆原理,叉着双腿由下而上做出一个后空翻动作,他的双腿直直指向天空时,一把狠辣决绝的直刀擦着他的衣服冲了上去,而土中的忍者此时也破土而出,与头向下的空山一叶刚巧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冷酷中带着些许兴奋,一个眼中毫无情感波动,但眼角微微湿润。
空山一叶潇洒至极的后空翻并未露出一丝狼狈,在不知真相的人眼中,就像是提前与地下那位忍者商量好的一般,故意做出这种动作吸引目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没有准备下做出这个动作,身体在这瞬间破裂的多少根毛细血管。
但躲过这一击的空山一叶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主场,此时冲天而起的忍者脚还未着地,空山一叶没有拔剑,而是一脚向前重重踹在忍者的肚子中,忍者一声闷哼,能让如此隐忍的人忍不住痛出声音,可见这一脚的力量之大,这个忍者觉得自己的肠子已经断了几根……
他向后飞出两丈远,手中的刀都不知被扔到了哪里,原本在土里隐匿如此长的时间,便已经相当耗费精神体力了,如今遭受重击,哪怕以他这种比钢筋还要坚韧的意志也经受不住,摔倒在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空山一叶再次闭目全力感知了一下,这次不管天上地下,统统没有逃过,并未发现其他埋伏,他这才确定,这次刺杀基本已经结束了。
他走到昏死过去的忍者面前仔细打量着:身体相当瘦小,身高不过1米6,一身蓝色粗布忍者服,带着头巾和面巾,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不过从眼周围的皱纹中应该可以看出来,这位年纪已经不小了,也怪不得他的土遁差点让自己中招。
空山一叶并没有杀了他的打算,而是和冲出居酒屋的桂小五郎一起等待官府的到来。直接抓到道馆里也不是不行,不过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围着的人群,二人顿时打消了把人带回去的打算。
小五郎刚刚悄悄跟空山一叶说过,这种忍者一看便是极度危险的亡命徒,也绝对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与其自己花费精力看管审问,还要担心会不会因此而威胁到道馆众人的性命,不如直接交给官府。
到时有什么结果,派人通知自己一声就可以,想来官府也绝不敢就这么放了这个忍者,一个绞刑应该是跑不掉的了。
第157章 忍者的世界【6000字大章】
到底是谁要暗杀他,空山一叶和道馆众人一样毫无头绪,照理说,江户有实力雇佣如此精锐忍者的势力不多,但如果放眼全日本,数出几千家不成问题,如果想得到答案,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被他活捉的忍者能够招出一切。不过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故意栽赃?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成了死结。
“见我?”
“是的老师,被抓住的忍者说……说要在被处死前见您一面,官府虽然觉得这个忍者的要求万分无礼,但还是特意派人前来通知一声,说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小五郎颇有些跃跃欲试的说。
清晨,官府派人前来道馆报讯,审问来审问去,忍者只有一句话——想要见空山一叶一面。官府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空山一叶。似乎知晓这位剑圣大人的脾气,所以官差直接找到桂小五郎,传达出他们的善意。
空山一叶也很是好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忍术和忍者,对于那个差点杀死他的被生擒的忍者也抱有一丝探究欲望,于是与小五郎一同起身,直奔位关押着这位忍者的监狱而去。
桂小五郎屏退官府的官差和看守,自觉走在前面充当护卫,和空山一叶走进漆黑潮湿的牢房,见到了这位被关押在最深处,双手双脚锁着铁链的人。
听到动静,这位矮小的忍者从角落中现出身形,如果不是他主动现身,小五郎都不曾发觉不过蒲团大小的阴影中还藏着一个人,这个忍者已经把隐匿的功夫几乎做到了如本能一般。
小五郎喝道:“喂,报上姓名,让老师前来究竟何意?”
这位忍者空洞的眼神中慢慢泛起神采,好像已经长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一股极为生硬艰涩的声音从嘴中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呵、呵呵,忍者哪配拥有姓氏……剑圣大人叫我平八就可以了。”名叫平八的忍者忍不住聚焦目光,仔细打量空山一叶,这位让他们全军覆没的人物。
在刺杀时,除了确认对方相貌外,也没有其他对雇主的想法。在忍者眼中,只要接受任务,即便对方是大名,也不过是即将要杀死的目标罢了,没什么特别的。而此时身陷囹圄,再次细细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眼前的空山一叶散发着一种他们无论如何伪装也达不到的高贵气质,仿佛一举一动符合某种天然的道理,赏心悦目下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神也不过如此吧”的强烈意念。
与自己这些拼死才能获得一些勉强让全村吃饱的口粮的低贱人物相比,对方简直是天生就该是拥有一切享受之人,就连他身边的弟子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尊贵武士模样,哪怕还是少年,想必日后也不会为了衣食奔走搏命。
世道不公,如之奈何!
“你为何要刺杀老师,是受了哪家雇佣?如果你如实招供,我以长州藩桂家武士名誉发誓,必竭尽全力保你安然离开。只要你日后不再针对老师行刺,我也可以替老师保证,他不会再追究你的事。”桂小五郎斩钉截铁的说,也替空山一叶做出了决定。
目中余光发现老师神色淡然,并未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他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忍者平八再次呵呵一笑:“多谢,不过我今次想见剑圣大人一面并不是为了讨饶,身为忍者,虽身份卑贱,但也像你们武士一样,要恪守忍者的规矩。”
“大胆!我好意救你,你却……”空山一叶拦住喝骂的小五郎,“算了,他已心存死志。”盯着平八眼睛道:“你们虽埋伏于我,但想必是奉命行事,你我非是仇敌,说吧,找我何事?”
“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大人,如果没有答案,我觉得有负风魔里三百年传承,更有负我苦修二十一年零七十五天的修行。”一副老实萎靡模样的平八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骤然绽放出一股刺杀空山一叶时绝命一击的气势,让桂小五郎忍不住手按刀柄,警惕的盯着粗大的木栅栏后的瘦小身影。
平八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的问道:“剑圣大人,居酒屋的老板娘明明已中了幻术,为什么没有反应?释术的是我们风魔里最强幻术高手杏子,对一个普通女人来说,绝无失手可能!这根见血封喉的毒针只要擦破大人的皮肤,也许就用不着我们动手了……死在这个幻术之下的高手有十七人。”
空山一叶心头一紧,原来自己距离死亡如此接近!虽然也发觉了老板娘的异样,但也没多过在意,如果不是老板娘每次从背后靠得越近,自己都会本能觉得越危险,不由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意,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看来人终究是脆弱的,剑术再无敌,也不代表本身真正是无敌的。经历几个世界,看来这次才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看到空山一叶沉默不语的表情,平八似乎已经看出对方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布置,只不过是靠莫名其妙的运气逃过一劫,不由得万分失望,但心中却不可抑制的产生一种极度的欣慰感:即便是剑圣也是可以被风魔里的忍术杀死的!他喃喃道:“看来是我们运气不好啊……”
小五郎却没有丝毫担忧老师安危的心思,在他心中,对方的幻术一定是被老师暗中破解了,只不过老师不愿意说明而已,但松子老板娘可是一个普通人啊!他愤怒的喊道:“真卑鄙!你们把老板娘怎么样了!”
平八哑然失笑:“这位小武士大人,我们可是忍者,难道要我们摆开架势与剑圣决斗吗?即便埋伏也敌不过剑圣大人一刀啊!”
想起被轻松斩杀的伙伴们,平八心中忍不住一阵悲戚,“放心吧,那根针只对外,如果老板娘不傻,现在应该还活得好好的。杏子被杀的那一刻,幻术便被强制解除了,唉,原本杏子不用死的,她才十九岁……”
“剑圣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平八止住悲痛继续道:“我亲眼看见你喝了不少酒,怎可能没有中毒?”
“亲眼看到?你在土中是怎么看到的?还有,如果你怀着针对我的恶意,我绝不可能没有一点感知!”空山一叶对此相当好奇。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伎俩而已,与剑圣大人剑术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之所以像死人一样潜伏在土里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是我们风魔里的秘传——地听之术,原本就是用来刺探情报的。至于瞒过大人的感知,也是另一种敛息秘术。”
“好厉害!”小五郎惊叹,他对这种竟然可以让老师措手不及的秘术十分眼热,如果自己能够修习……虽然对正面作战没有任何帮助,但如果用来逃跑藏身,简直无往不利!
忍者似乎看出小五郎的羡慕,像是回忆起让他极其痛苦的事,面部僵硬的肌肉都开始微微抖动,他深吸几口气苦着脸说道:“小武士大人,即便我跪下求你,如果你知道这种忍住是怎样修炼的话,你也会吓得远远逃开的。”
这个卑贱的忍者竟然瞧不起身为武士的毅力?岂有此理!他难道以为修炼剑术不痛苦吗?真是该死!
没有理会不忿的武士,忍者似笑非笑的说:“从你刚刚懂事开始,大概4、5岁吧,把你埋在土里,只留一根竹管呼吸,如果五天之后你没死的话,再进行下一步修炼,持续10年左右就能练成了,这只是基础而已。我们风魔里的土遁,比这残酷的忍术还有很多。怎样,还想学吗?”
“你们还是人吗……”小五郎脸色微白,忍不住脱口而出。
“忍者而已。”平八无所谓的说,“空山大人,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其实我没喝。”空山一叶答道:“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后,他对这股忍者已经开始刮目相看,也产生一些和眼前这位干瘦的平八平等交流的意愿。
对于那瓶酒,虽然不知道里面有毒,但每当他拿起酒瓶时,总会产生一股强烈的不安,早有防备下,以空山一叶的境界,控制肌肉做出喝酒的状态简直轻而易举,实际上所有的酒都顺着大拇指流进了袖口,又被他发力振到桌下的席子里,连皮肤都未粘。
空山一叶对眼前的忍者耐心解释后,平八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剑圣!这种做法在下想象不到除您之外有谁能骗过我的眼睛。但您是怎么发现酒里有毒的?幸之助也许能被您发现,但他下毒的手法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就连店主和老板娘发现不了。”
“哦?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方便的话。”
空山一叶可以肯定,伏在房顶上的忍者直到偷袭自己时,从头到尾没有移动过;而藏在屋里释放幻术的女忍者也是随着那些惊慌跑出来的客人一起出来的,那下毒是在什么时候?如果居酒屋没有参与这次刺杀的话,不可能会提前准备好毒酒的。
“我们风魔里在今天之后应该就会彻底消失掉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幸之助是用我派秘传的‘奈落’之术,用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向下放入正在加热的酒瓶中,然后把毒药顺着丝线滴进酒里,其实也很简单,只需一滴就够了。”平八有些骄傲的说。
空山一叶惊叹一声:“好手法!好心思!好忍术!”
别看平八说的轻松,把一根毫不受力的、长长的丝线放进窄小的瓶口,需要多么精准的眼力、多么强大的控制力!要知道那可是线,如此轻的重量,空气只要微微波动,就会飞出十万八千里,而酒瓶下就是蒸腾的水蒸气,不但对丝线影响极大,也让人很难看清瓶子,换做是他也没把握一次投进去,难怪这位在房顶偷袭的忍者暗器功夫如此精湛。
“这次参加埋伏的,已经是我们风魔里最后七位忍者了。除了在门口负责吸引您注意力的三位下忍,剩下包括我在内都是精锐中忍,可以说为了这次任务倾尽了全力。我们知道杀死一位剑圣有多难,但奈何财物动人,我们忍者只是一群为了些许吃食飞来飞去的鸟儿而已,对方的定金足以让我们一村老小不必忍饥挨饿,所以即便任务失败,这笔赏金也是决不能放弃的。”平八淡淡的说,生死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事。
小五郎不解道:“以你们的本事,什么任务接不到?为何会落入如此凄惨的地步,据我所知,有很多忍者现在活得不比武士差。”
“这位小武士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风魔里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出现上忍了。要知道只有那些拥有上忍的忍村才能衣食无忧,才能被大名看重招揽,而我们这些中忍下忍不过是卖命的工具而已。”
“上忍?他们的忍术比你们还要厉害吗?”
“忍术?忍术算什么!成为一个上忍最重要的可不是忍术。”
“啊?不是忍术?你们完成雇主的任务不都是靠着忍术吗?”
“呵呵,这位小武士大人也说忍术是为了完成任务,那任务之前呢?”“当然是接受委托了。”
小五郎不解的说,这不是废话吗!
空山一叶似乎有些理解了平八的说法。只听这位忍者继续说:“是啊,接受委托,才是对忍村最重要的,上忍就是进行的这份最重要工作的人。这么说吧,比如剑圣大人和我,在我们实力都相同的情况下,哪个能接到大名的任务?”
桂小五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看着这个身形矮小、皮肤褶皱的忍者,说他是一个乡间老农没有任何人会质疑,日本漫山遍野都是这种人,平时连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而老师空山一叶……即便与幕府将军大人在天守阁坐论天下,也毫不突兀。
二人就像天上的凤凰与被脱了毛的土鸡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嘛。想到这里,小五郎也开始明白平八话中的含义。
“看来你明白了,像我这种人,只能接受一些最穷的雇主给出的最危险的活计,往往死伤数人,也不过换来全村老小几日口粮。而剑圣大人……唉,村子原本有几百人,数十个精锐忍者,过了今天,就连一个忍者也不复存在了……”
平八有些悲凉的摇摇头,自顾自的继续解释道:“如果你体术精湛,武艺高强,那就是一个合格的下忍;如果在做到这些的同时,熟练掌握若干忍术,那就是中忍;如果能独当一面,带领伙伴完成任务,那就是精锐中忍;而上忍……还需要气质独特、见识广博、谈吐高雅、擅长各种艺术才可以,这样才能与最高级的雇主打交道,接来报酬最丰厚的任务。大人知道吗,在忍者最辉煌的战国时代,上忍是可以和大名公卿们谈诗论道的人物!就像百地三太夫、果心居士、服部半蔵正成等人,每个上忍都是村子的最高领导者和最宝贵的财富啊。”
空山一叶和桂小五郎沉默的听着,来时怀着的敌对心情此时已经消失无踪,空山一叶见多了这种悲惨,尚能保持平静。
而心性善良,希望有朝一日改变这个国家的桂小五郎则心中悲戚,忍不住大声道:“那你们可以放弃忍者的身份,安心耕作,为什么还要接受凶险的任务!难道你们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吗?”
平八忍不住露出极度讽刺的表情,愤慨的喊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们武士可以世代领着俸禄,每天衣食无忧,甚至觉得饭菜不和口味便去居酒屋喝酒吃肉,但我们呢?!村子三十九户人家,但全村只有二十件完整的衣服!你知道全村光着身子在太阳底下耕作着贫瘠的土地、在冰天雪地里寻找食物的绝望吗?你知道女孩子来了月事只能用沙子忍痛擦拭的感觉吗?你知道全日本除了连野狗都活不下去的山里,还有没被你们武士占着的土地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忍受你们想象不到的痛苦!你更不知道我们为了这次任务,已经把风魔里历代传下来的武器、暗器、装备全部带走了,我们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平八以手捶地,披头散发,几乎已经是在嘶吼,在惊动了牢房守卫又被桂小五郎喝退后,才慢慢恢复平静。
“如果你相信我,告诉我你们村子的位置,我可以负责帮忙把他们迁到长州藩,那里是全日本最富裕的藩,如果辛勤劳作,吃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心情激荡之下,小五郎忍不住对这个曾经凶残的敌人产生了恻隐之心,虽然他知道这种做法很不符合他当下的身份地位,如果被有心人告发,最严重的后果甚至会被削去世袭藩士的地位,驱赶出藩,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改变这些可怜人的悲惨命运。
平八听到少年武士发自肺腑的话,也恢复了平静,“不必了,托剑圣大人的福,这次任务足够村子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作为善意的报答,我可以向大人透露一句,虽说我们忍者的守则是不能透露雇主,但这次与我们联络的人也是一个忍者,在交代完一切后便干脆利落的服毒自杀了,所以背后真正的雇主是谁我们也没有任何头绪。”
空山一叶拦住想要慷慨陈词的小五郎,对着平八点了点头:“多谢,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这辈子没有,下辈子,我希望成为一名武士。”忍者平八抬起头,压抑住羡慕和渴望的目光,最后看了二人一眼,转过身闭目不语。
直到二人的脚步声消失在牢房、守卫走近的声音传来后,才慢慢睁开眼。
他把手伸进一根汗毛也没有的腋窝下,紧贴皮肤揉捏了几下,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懒散闲汉在抓痒,但他掏出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比手掌大不了几寸的一张似皮非皮、类似纸张的圆形薄片;
又在头发中抓了几抓,指尖多了根仅一寸长的褐色小针,平八不动声色的把薄片铺在小臂上,夹着针的一只手看似在另一只手的小臂上画着圈抓挠,但其实每画一圈,都会刺破手臂静脉,针尖沾着鲜血用一种极其简洁特殊的符号把今天从埋伏空山一叶开始,到监牢中与空山一叶对话的情况描述一遍。
做完这一切,平八借着擦汗的动作把小针重新藏进发丛中,又把手指尖伸进嘴里,来来回回抠着牙缝,看起来就像是在无聊的剔牙。一会,他的手中竟然多出一个小小的蜡丸,他把那张薄皮稍稍揉搓之后裹进蜡丸里,最后不动声色的咽进腹中。
在那些守卫看来,里面这位虽然是上官吩咐要严加看管的极度危险的忍者,但本质其实也不过是个乡民,挠痒剔牙打哈欠,一副这个时代地道的农家作风。看到这个忍者最后趴在稻草上,也以为他只不过是想要打个盹罢了。
该做的一切已经做完了,身为忍者,虽然任务失败,但毕竟尽了自己的本分,风魔里随着自己这位最后的中忍死亡,也会烟消云散吧。在雇佣了他们的那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损失一笔微不足道的钱财罢了,但这笔赏金也足够剩下的老弱妇孺重新选择一处平静的村落安家,过上几年舒适的日子了。
平八满足的幻想着,幻想着村子里的人人有衣穿,人人欢乐的吃着白米饭的情景,上下颚用力,咬碎口腔最深处的毒牙,全身肌肉一僵一松,带着微笑静静死去。
乱坟岗,啼哭的夜风让夏日深夜多了一层令人颤栗的寒意,一个衣着破烂、披头散发的妇女拉着一个更加瘦弱不堪,年纪不过4、5岁的小女孩,呆呆的站在一座新挖掘的小土丘前面。
妇女一言不发的用一根树枝挖开土丘,拽出平八已经僵硬的尸体,在尸体身上仔细观察着,看到平八左小臂上针眼大小的血洞之后,她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刀,熟练的划开平八的腹腔,切开胃部,伸手摸索几下后,掏出一只蜡丸死死捏在手中。
看着死尸开始发胀的脸上露出的平静表情,妇女发出几声极度悲哀的呜咽,不忍再看,侧着头把平八的尸体推回坑中,用有些僵硬的手抓起土,一把一把填平土坑,随后,拉着同样一脸麻木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没入了黑暗中。
这场针对空山一叶的阴谋,随着最后一位忍者的死亡似乎已经画上句号,风魔里也像大多数忍村一样,被时代的洪流席卷而过。
也只有个别忍痛活下去的人们,会在午夜思念中,回忆起江户城外乱坟岗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下面埋葬着一位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来世的忍者。
忍者的故事已经结束,但命运的丝线繁复纷乱,会把知情不知情、相关不相关的人们纠结在一起,直到下一个命运轮回之前,没人能够摆脱这种束缚,也许这就是让人无奈的宿命的一部分吧……
第158章 嫁妹
这场轰动江户的刺杀随着忍者的死亡落下帷幕,但幕府的震怒没有丝毫消减,不但治安官差点被勒令剖腹,更是严查江户旅店中的每一个脱藩浪人,就连各藩留在江户的藩邸也被严厉质询,但依然没有任何线索。各大势力纷纷派出够资格的代表借拜访之名前来探望,最起码要在明面上做出姿态,表示与此事无关。
由小五郎和大野不二把拜帖分门别类,有空山一叶必须亲自接见的,有小五郎和大野出面便足够的,还有收下礼物就算是给了他们面子的。二人知道空山一叶喜静,精挑细选下,最后“只”筛选出三十几家势力需要空山一叶亲自出面。
在整个过程中,空山一叶基本一言不发,但他的容貌、礼仪、姿态无可挑剔!即便那些最重繁文缛节的千年公卿世家,也忍不住自惭形秽,如果不是空山一叶始终保持着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意的话,很多人恨不能住在道馆与这位让人一见心折的剑圣大人挑灯夜谈。但抖动幅度逐渐增大的双腿让他们打消了这种念头,为避免有失礼仪风范,只好留下礼物抱憾告退,深责自己与剑圣差距太过悬殊,经不住对方的“考验”。
到了最后,很多人以能见空山一叶一面为荣,自此,再也没人提起他“鬼一”的名号,而是以“神颜”为名疯传江户,甚至盖过了他身为剑圣的剑术修为。不得不说,无论在哪个时代,人都是看脸的……
大野不二乐呵呵的抱着那些重礼藏好,他怎能不高兴!一天受到礼物估算出的价值,比道馆经营一百年还多,他恨不能让空山一叶一年365天接见那些大人物,甚至有种不如把空山一叶挂在门口当吉祥物的邪念。如果被已经不耐烦到极限的空山一叶知道,大野不二估计就可以和今后的人生告别了……
好在,在空山一叶彻底爆发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小五郎瘫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的说:“好累!弟子宁愿再被忍者刺杀一次,也不想见这些大人物了。”“你当然愿意,被刺杀的又不是你,而是空山前辈!”大野不二也累得够呛,但至少还能维持着身为一派宗主的气度,没有彻底瘫在地板上。
不过小五郎心中清楚,因为跟在空山一叶身边,自己这次收获那些大势力的注意力,就连藩内的大佬们也对自己青睐有加,这对日后发展的好处简直不可估量!可以说自己才是这场刺杀行动最大的赢家。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惭愧的看了一眼空山一叶,迫切希望想要为老师做点什么。
“小五郎、大野,”空山一叶略带疲惫的沙哑嗓音吩咐道:“替我传出话,最近一段时间我要静心修炼剑术,不管是谁一律不见。”“是,老师/前辈。”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桂小五郎想了想,突然说:“最近江户开始流传着一个很奇怪的传言,说这次老师遇刺其实是北辰一刀流在背后指使的。而他们既没有出面澄清,也没有派人前来拜访,真的很奇怪。不过我不认为千叶周作前辈是那种雇佣忍者刺杀对手之人。”
其实早在刺杀发生当天,很多势力的目光已经集中在了北辰一刀流身上,因为在明面中,只有他们的嫌疑最大。原因有两个,第一,空山一叶的出现,夺走了曾经属于千叶周作的剑术至尊地位;第二,空山一叶一招击伤千叶荣太郎,差点逼迫兄妹二人当场自尽,如此奇耻大辱绝无法忍气吞声。
而北辰一刀流对这件事一直不作出回应,更加深了这种猜忌。虽然很多人像小五郎一样坚信千叶周作这位曾经的日本剑术第一人,不可能会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但北辰一刀流中,有钱有势的弟子可是相当多的。或许是想要替恩师出头呢?
“不用乱猜。能教导出千叶荣太郎和千叶佐奈的人物,不会如此下作。”空山一叶用少有的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而且,那样做会让剑心蒙尘,这种人也绝对修炼不到剑豪的境界!”
桂小五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老师说的对,不过如果北辰一刀流再不表态的话,一定会受到幕府的申斥,会成为流派不可抹去的污点,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弟子想不出他们怎样安然渡过这次危机。”
正在这时,虎太郎急匆匆的跑来,递上拜帖,气喘吁吁的说:“空山前辈、馆长,北、北辰一刀流的千叶荣太郎又来了!”
“只他自己?”小五郎有些期待的问。“对,这次只有他自己前来。”“让他进来。”空山一叶吩咐道,他也想知道北辰一刀流究竟是何态度。
千叶荣太郎受的伤早已无碍,但步伐却显得无比沉重,黝黑刚硬的脸似乎在微微抽搐,自行礼之后便再也没有真正抬起过头。是上次的打击太大了吗?众人心中想到。
大野不二首先开口:“千叶少馆主,请问这次来究竟为何?”
“不关我们的事,这次刺杀。”千叶荣太郎艰涩的开口道。
“我知道,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空山一叶冷淡的说。
“父亲自从我兄妹二人向他说明那日的情况后,一直在闭关修习剑术,以待与空山大人一战,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就连道馆众人亦是不见,直到昨日才出关,玄武馆一百余名弟子均可作证。”千叶荣太郎有些激动。
“你不必多做解释,我比你更了解一个剑豪的骄傲,待此事平静后,我会亲自前往玄武馆拜访。”
听到空山一叶的话,千叶荣太郎诧异的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如此好说话,不管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外面的传言,这位剑圣都不是容易说话之人,没想到这次会如此通情达理。
小五郎插话道:“千叶前辈,老师从未怀疑过北辰一刀流,现在的传言另有出处,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相信没有任何作用,前辈还是想想别的办法,看怎样制止这种对贵派相当不利的流言吧,唉,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千叶荣太郎依然跪坐在原地没有起身,身体扭了几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事?”空山一叶的语气有些冰冷。
“这次前来拜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个、额、其实……”他艰涩无比的吐出一句话:“其实这次前来,主要为了替家妹佐奈求亲,千叶家希望与空山大人永结秦晋之好,家父对此婚事也是同意的。不过为了千叶家颜面,希望空山大人能亲来玄武馆求亲,万万拜托了。”
说完,千叶荣太郎额头触地,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更多的或许是为了掩饰脸上的羞愤神色。这次的危机对于北辰一刀流或者千叶家来说,远比外人想象中的严重。
刺杀发生当晚,玄武馆外便布满了幕府的密探,明目张胆的进行监视,并详细调查最近几日出入道馆的人物,原本众人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但这几日传言有愈演愈烈的征召,就连道馆内的部分弟子也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千叶家指使的这件事。
据幕府的高层——曾经也是父亲的一位弟子透露,将军本人对此事也相当不满,如果千叶家再没有任何澄清的动作,有可能会做出减俸的惩罚,这种羞辱是千叶家绝不可能承受的!
但父亲闭关,没人可以做主究竟该如何处理,不得以下,由叔父千叶定吉亲自出面,请出正在闭关的父亲。
以千叶周作的骄傲,当即就要提刀前往空山流与空山一叶来个生死之战以正清白,但被众人死死劝住,这样做是澄清吗?恐怕在外人眼中是恼羞成怒吧……何况父亲没有任何获胜把握,本就是抱着以死洗清嫌疑的打算的。
但小妹千叶佐奈这时提出了一个建议:把自己嫁给空山一叶。这样既可以显示千叶家的诚意,又可洗脱嫌疑,更能交好这位前途无量的青年剑圣,简直是一举数得!要知道现在不知有多少大名公卿盯着空山一叶,希望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不过这种做法在千叶荣太郎看来,本质与卖妹无异!说到底还不是技不如人么?父亲虽然也觉得此举有失剑客勇气,但身负千叶家荣辱与流派流派兴衰于一身,在众人的劝说下还是勉强同意了婚事。
千叶家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空山一叶如果不答应怎么办?不提千叶家是剑术豪门,与空山一叶刚好门当户对,只说千叶佐奈本人便是江户最知名的美人之一,更兼具一身高明剑术,可谓武家女子的完美模板,任谁也没理由拒绝吧。
“多谢美意,我拒绝。”空山一叶毫不犹豫的说。
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尤其是桂小五郎,千叶佐奈可是江户众多年轻剑士中的女神级人物,百求不得,却被老师如此轻易拒绝了,难道剑圣都是这么冷酷无情么?
“为、为什么?空山大人见过舍妹,想必也清楚舍妹的容貌、剑术,乃至性格都是女子中的上上之选,必不会辱没了阁下,为何拒绝?!”千叶荣太郎豁然起身大声说道。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被如此干脆的拒绝,如果传出去,不但佐奈要羞愤自尽,就连千叶家也将蒙受不可洗刷的耻辱!甚至远比两派试合失败要严重得多。
“第一,我已有妻室子女,虽然再也见不到她们了……第二,我此生立誓一心为剑,绝无他顾,令妹嫁给我实乃明珠投暗之举,还是另觅良配吧。”
空山一叶说完,不顾众人反应,起身便走。千叶荣太郎这番话,让他已经平静很久的心,再次泛起波澜。
第159章 阴谋?千叶家的危机!
真希和孩子们过得还好吗?空山一叶掏出酒壶一饮而尽。区区数月,却如相隔几世,无论怎么挣扎,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第二个女人都受到流放般的痛苦,妻子还有孩子们作为寄托,可光子……回忆起这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少女,空山一叶心脏发紧,以他的修为竟然隐隐有呼吸困难之感。
对于千叶佐奈,他其实是相当欣赏的,但并没有一丝男女方面的想法,他本就对男女之事不甚喜好,只是单纯的从一个剑客的角度考虑,认为这个少女剑术天赋难得,身为女人着实有些可惜罢了。
不只是千叶佐奈,哪怕是天皇的公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没有感情的结合他不愿,一旦产生感情,到了不得不强行分别时,他又心痛,所以他早已在心中立誓,此生不再考虑任何男女之事,专心剑道,以求有朝一日破开所谓系统的束缚。
千叶家的心思注定是白费了。
北辰一刀流玄武馆。千叶佐奈静静的坐在阁楼中梳理着漆黑柔顺的长发,她提出要嫁给空山一叶一半是为了解决此次道馆危机,另一半不如说是早已存在的愿望。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第一次见面吗?她从未想过,形容男人也可以用“惊艳”一词,但当他发动招式之后,又如同一柄绝世利剑,就连正午的太阳都不能夺走他的光彩……那个男人看起来即是懒散的,又是冷酷的,婚后会不会对自己温柔呢……羞涩的少女脸颊微红。
身为武家女子原本是没资格决定自己婚事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荣誉和存续,如果不是父亲和家中兄长们一向视自己为珍宝,容许自己立下“非击败自己的男人不得婚配”的誓言,这个年纪早已许给家俸超过五百旦的豪门武家子弟为妻了。
“小姐,老爷让你去前厅的会客室。”一个比她还要年幼的女侍上楼传话道。呀,看时间一定是兄长回来了!虽然心中踹踹,但少女恢复了以往从容不迫的气质。
千叶周作,北辰一刀流开创者,现任宗主,虽已年愈五旬,过了剑客最为巅峰的年纪,但仍然身形挺拔如壮年男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白胡须,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显示出这位剑豪极其严厉且严谨的性格。
他以剑客特有的目光注视盯着大子千叶荣太郎,似乎要将对方表情每一分细微变化都认真的摄入眼帘。这种认真不仅仅单纯出于性格,而是观察对手、立时应变出招的凌厉目光,仿佛剑客的本能一般烙刻在他日常每一秒的生活中,即使与剑无缘的座谈,千叶周作的眼神还是那么令人生畏。
“就是这样,父亲。空山一叶不答应婚事,但他们保证绝不会把千叶家主动嫁女的事张扬开。”
“他们?他们是谁,不包括空山一叶吗?”千叶周作面无表情的问,了解父亲性格的千叶荣太郎知道,父亲已经动怒了。
与匹夫之怒的气血上涌怒发冲冠不同,身为绝顶剑客,越是发怒内心就越是冷静。如果空山一叶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千叶周作与以往自己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或许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能达到常人不可触及的剑道境界吧。
“是的,父亲,做出保证的是空山想念流宗主大野不二,和原神道无念流的、现在是空山一叶弟子的桂小五郎二人,空山一叶说完‘立誓一心为剑,绝无他顾’的话之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不过……小儿以为,他绝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这样吗……佐奈,你听到了?”千叶周作望着伏在门框,面色苍白的千叶佐奈,冷酷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柔和。“是的,父亲,既然这样,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一切梦幻已成泡影,萌动的心破碎成渣。但不知为什么,千叶佐奈并没有怨恨空山一叶,她知道对方不是惯于说谎之人,也明白上次对方看向自己的欣赏之意没有掺杂男女之情,真的只是欣赏自己的剑术天赋而已。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知道心中所想此生注定无法达成的少女内心悲切,但立刻整肃心情,跪坐在父亲身边,沉稳的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但道馆的危机该如何解除?”
“看来只有父亲亲自求见将军大人,解释……”
“没用的”少女打断兄长的话,颇为不屑的说:“如果将军是讲道理的人,幕府也不会是如今这幅样子。”
“唉,如果这次刺杀真的成功就好了,只要空山一叶死了,没人敢忽视父亲的地位……”千叶荣太郎颇有些遗憾的说。
“住嘴!”千叶周作厉声喝到:“我们不是忍者,是剑客!身为剑客就要有一颗纯粹的剑心,千叶荣太郎,你的修为停滞不前,正是因为你的心还不够纯粹,如果你继续存有这种想法,日后定会堕入邪道,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我北辰一刀流也没有这样的二代目,我命你闭门思过,三日之内不可出门一步,出去!”
千叶荣太郎呐呐的看着父亲,一脸惭愧的拜伏于地,不敢有任何争辩,起身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开。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千叶定吉突然开口道:“兄长,你对荣太郎太过严厉了。”
“唉,如果你同意继承玄武馆,我也不会如此。”千叶周作颇有些埋怨的说道。
作为他的亲弟,被称作“小千叶”的千叶定吉此时在江户桶町开设了另一户教授北辰一刀流剑术道场,此次也是专门为了应对家门危机而来。
“佐奈,不必难过,其实空山一叶算不得良配。习剑到如此地步之人大多无趣,比如兄长。”
“定吉!”
“嘛嘛,不说了不说了,不过佐奈,如果你一心想要嫁给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少女冰凉的心刹那间重新燃气希望,漆黑的眼眸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光芒,旋即羞涩的低头小声道:“叔父,我是为了千叶家,并非……那个……有什么办法呢?”少女终究修为不够,还是忍不住问道。
“桂小五郎的遭遇你怎么看?”千叶定吉眼角含笑的说。
是啊!桂小五郎原本在神道无念流修习剑术,但现在不但变成空山一叶的弟子,更隐隐成为其心腹之人,连这几日对外接待大多都是由他负责的,可见深得空山一叶信重。
他可以,那自己为何不可以?
千叶佐奈自顾自的说:“明日我便亲自前往空山流道馆解释此事,再趁机挑战,如果输了便直接拜他为师,留在道馆。对外不但可以传达出我千叶家的和解之心,又可趁机接近……啊,父亲,其实我主要是……”
“但你身为未婚女子,孤身留在壮年老师身边,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不但有损你的名节,甚至世人会认为我北辰一刀流懦弱……”千叶定吉稍作思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好了,我知道了,按照你的决定做吧,佐奈。不过无论如何,待事件稍作平息后,老夫定会与他这位剑圣一较高下,身为剑客,就要用剑来解决!”
千叶周作摆了摆手,一股豪勇的气势迸发而出,这是一种百战百胜,对自己怀有绝对信心的剑豪气势:“我千叶家,自祖父千叶吉之丞常成开始便是剑术豪门,如今说是日本剑术第一家也不为过,这次小小的危机还击不倒千叶家。”
“唉,或许正因如此,我千叶家才会有此危机啊,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千叶定吉忧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