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临阵逃脱的浪人
冷清的大街上,秋风卷起落叶四处飞散。只有半助一人,手持梆子一边敲击,一边用他那独有的奸细公鸭嗓喊道:“午时,午时已到。午时……”
突然间,清兵卫店门大开,五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从据点内一涌而出,在街头一字排开。这阵势吓得半助仿佛被瞬间掐住脖子,收起梆子远远躲到角落,生怕那些流氓在乱战中砍他几刀。
“快,都进去,想趁乱逃走?没那么容易!”妓馆内,阿铃煞气冲天,手持一根木棒劈头盖脸冲着那群妓女打去,像赶牲口一般把她们赶紧一间黑漆漆的屋内。“我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心思把你们弄来,想逃?都进去!”
浪人三十郎看着楼下的一切,默默不语。“快来助阵!”清兵卫的四大天王之一上楼催促道。
街边,清兵卫带领所有手下列队等候,见浪人出门,立刻抽刀大吼道:“随他杀过去,杀光丑寅一伙,这个镇子就是我们的!杀!”
因为被空山一叶一口气杀掉十几人,在这几日的火拼中又死掉几个,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刚刚被浪人连杀三人。其实是两人加一个断臂残废,不过以丑寅的狠毒,怎会留着没用的人为他治伤?在抬进店内后便吩咐他的傻弟弟亥之吉,悄悄下手让那个嚎叫的纹身混混彻底闭嘴。
所以现在丑寅正是最虚弱的时刻,全部人手不过二十出头,硬拼完全不是清兵卫对手。所以他早已下严令任何人不许再出门,只能紧守门户,严防对方袭击。
让浪人三十郎走在最前,清兵卫带领所有人马气势汹汹的跟在后面,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一举消灭丑寅。
镇里所有人都在窗户后面偷看这只队伍,在心中未尝没有一种“终于要结束了”的感叹。兵力如此悬殊,清兵卫又得强援,没人看好丑寅能撑过今天。
而此时的空山一叶早已醉倒在酒馆榻榻米上,听到混混抽刀呼喝时,几乎在瞬间睁开双目,体内弥漫的酒气被冲天而起的剑意消弭得一干二净。
不过,待他没有丝毫察觉到针对自己的杀意时,又大大张口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睡了过去。但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他的一只耳朵上的毛细血管根根凸起,这种状态下的空山一叶不会漏掉任何打斗中的细节。
“丑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如果你和你的蠢猪弟弟出来主动受死,我清兵卫在此保证,不会动你的妻妾家小。”
“呸!有种来攻,你这胆小如鼠的家伙不配当镇子的首领!”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丑寅,你今天死定了!喂,里面给丑寅卖命的人听着,如果你们现在投降,丑寅给你们多少,我清兵卫出双倍,并礼送你们出镇,否则,今日必难逃一死!别那么傻被丑寅这家伙利用了!”
“八嘎!无耻!大家不要被清兵卫骗了……”客栈内传来丑寅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避免传来一阵桌椅翻到的声音,又几声短促的惨叫后,才逐渐恢复平静。
清兵卫大喜,知道自己的话起来作用,里面一定有人内讧!
他怎会放弃如此良机,正要大喊一声,命令全员冲击的时刻,浪人三十郎突然快步远离众人一段距离,对着清兵卫说道:“你们去吧,我可不去,免得赢后给你杀。”随即掏出怀中的金子扔到清兵卫脚边,“钱还你。”
说着,冲着丑寅的客栈大声喊道:“喂,丑寅,清兵卫不守道义,想赢后杀我夺走佣金,我跟他闹翻了。”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清兵卫一方提升到顶峰的士气顿时泄掉一大半,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被浪人在关键时刻一闹,谁也不想率先冲杀。“他妈的,临阵退缩!”女头头阿铃冲着浪人的背影嘶声吼道:“懦夫!无耻!混蛋!”
客栈内的丑寅大喜,高声喝到:“大家听到了吧!清兵卫自己的人都羞于与他为伍,如果让他冲进来,必然会杀光所有人!不想死就好好守住,谁敢逃跑,他就是下场!”“哈!”楼内众人应和道,士气又开始高涨。
自此,浪人的计划已经完美达成!
如果没有他临阵反水,丑寅今日必死!清兵卫也不见得损失多少人手,这就达不到他让两方流氓尽可能多死一些人的目的。
他这样一闹,清兵卫即便可以杀光丑寅一伙,也必然筋疲力尽,死伤惨重,而他便可收拾掉剩余的所有流氓,最后还小镇一片清净。
这两帮人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拼命的地步,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也许这个故事会按照浪人预想般结束。
但世上不尽人意之事十有八九。
就在浪人登上全镇最高处的木质钟楼笑呵呵的准备观战时,一匹快马从镇外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冲到流氓近前急声喝到:“快,长官大人驾到!”清兵卫大惊,同时沮丧不已。
就算他再恨丑寅,此时也决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城里来的长官面前火拼!要知道,现在的时代可不是战国乱世,不管是幕府还是藩镇,律令上都明确的写着:杀人死罪!
虽然武士可以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也多半不会被追究,但那是高高在上的武士!而自己,不管势力在这个镇子有多强,也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眼中卑贱的平民而已。平时怎么相互拼杀都无所谓,那些大人即便隐约有所耳闻,也懒得管这些偏远镇子的平民的死活。
但在长官眼前火拼,一定会被视作故意挑衅大人的威严,从而派兵剿灭了。到那时,不管谁胜谁负都难逃一死。
清兵卫气急败坏,冲着客栈咬牙一字一句道:“丑寅!算你好运!”丑寅心中狂喜,但口中亦不甘示弱:“哈哈哈,清兵卫,待大人走后再取你狗命!”
“通缉犯统统给我躲起来,快叫店家开门,收拾一下血迹残肢,要装作本镇天下太平,快去。”阿铃厉声吩咐道。
众流氓齐齐松了口气,一哄而散,纷纷拍打着街边店铺,“开店,装作没事发生,记住,该闭嘴便闭嘴!”一阵乌烟瘴气之后,镇子立即恢复了些许活力,看来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浪人却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有些颓唐的趴下钟楼,拖着脚步走进小镇的酒馆。此时,他只想与空山一叶痛饮一番,诉说自己心中的郁闷……
第133章 荒诞
空山一叶一脸舒爽的抖了抖身体,大半酒气随着一泡激尿飞出,让他感觉似乎可以一直这么喝下去。
这是镇子的一处无人角落,距离酒馆不远,隔壁就是棺材店。随着清兵卫的命令,小镇上所有店家统统开门营业,但唯有平日最红火的棺材店紧闭店门,一切都是如此荒诞不羁。
当然,最荒诞的还是他自己,一向古板严肃的他从未做过“整日饮酒”、“迎风撒尿”这种幼稚的事。但现在,他好像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挣脱了以往的束缚,让他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心灵也越发圆融。
这应该是好事吧……似乎忘了什么……究竟是忘了什么东西呢?不管了,反正总比杀人来的愉悦得多!空山一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状态中。
“咦?空山大人呢?”浪人三十郎矮身走进店内,发现矮榻上一直喝酒的空山一叶不见了,最让他惊奇的是,那把看起来便金光闪闪的剑被随意放在一边。
要知道剑可是剑客的生命啊!是比妻子还要珍惜的存在。即便吃饭、洗澡、如厕都要放到伸手可及之地,就算与妻子行那敦伦之事亦不例外,虽然很多剑客并没有妻子……
酒馆老头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撇着头一言不发,很显然,他完全不像搭理浪人。浪人也不在意,坐到老头背后,刀柄支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你别生气,我想挑拨他们互相残杀,差一点便成功了,只可惜城里的官大人捣乱。”
“快滚出镇子!你太天真。”“未必。”
“你这样做会激怒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不错,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但不是报复,是谁先来送钱……”
老头实在忍不住,偏过头看着浪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送钱?他们这群恶棍会杀了你,然后把你砍成几段喂狗。尤其是清兵卫,以他的狠毒,你变成狗粪的下场几乎是一定的!快滚,趁着他们还不敢动刀杀人的时候离开镇子。”
浪人摇摇头,有些出神的思考着,“他们都想赢,都要我助阵,你瞧着吧……呦呵,那边打鼓助阵的就是乡长?平时不见他,但伺候官大人倒是很殷勤嘛。”老头起身,与浪人一起站在窗边,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热闹景象。
镇里所有人都一团和气:丑寅亲自送来美酒,清兵卫和阿铃带领一队姿势出众的雏妓为其表演歌舞。众人塞钱的塞钱,斟酒的斟酒,谈笑的谈笑,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而好笑的是,就在刚刚,两帮人还打生打死,恨不得杀光对方。
一幕幕闹剧让浪人极度不适,他坐回桌前,低着头有些颓废的说:“我也想喝点酒。”
老头冷哼一声:“你有钱付吗?”但还是拿出一瓶用粗糙的陶瓶装着的、这个时代底层人民最常喝的浊酒出来。浪人苦笑一声,也不客气,拿起酒便喝。
就在浪人自斟自饮的时候,丑寅的弟弟亥之吉突然闯进店内,呆呆愣愣的盯着浪人猛看。
“有何贵干?”沉默了好一会,浪人开口问道。
亥之吉嘿嘿的说:“你身手很好,我佩服。”
“哦?杀贵帮三人,不恨我?”“小意思,我是丑寅的弟弟……”“亥之吉。”浪人一口饮尽杯中浊酒。
“你认识我?!”亥之吉诧异的问。“据闻你武功高强……”浪人笑了笑,用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一般人一定能听出其中调笑的意思,但蠢笨的亥之吉却非常高兴,摸着后脑一脸谦逊的说:“也、也没那么厉害……”
“好汉!”女头头阿铃也匆匆走进小店,打断了对话,一脸献媚的坐到浪人旁边,“喝酒应该去我那里才是,你还在生气?”
“生气的是你吧。”浪人哼了一声,不屑的说。
“勿怪,说笑不当真,来我家。”阿铃完全不在乎浪人的嫌弃,拽住他的袖子就要往外拉。
亥之吉哪能同意!他拦住阿铃,冲着老头吩咐道:“别啰嗦,我们要喝酒,对吧,拿酒来。”
“要最好的,我请客!”阿铃掏出绣花小包,抓住几个小判金便要塞到老头手中。
“不行,这样哥哥会骂我。”丑寅也同时伸手入怀,掏出金子扔到桌上。
“我不请会被丈夫责骂。”两人拉扯着对方,谁也不甘示弱,亥之吉忍不住怒吼道:“臭婆娘!”“什么?蠢猪你敢骂我!”“臭婆娘,你你你……”
就在争吵中的二人越来越激烈时,空山一叶挑帘走进店内。他一反刚才的慵懒,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面无表情注视着拉扯中的二人。
整个店内气氛似乎降低好几度,曾亲眼见过空山一叶疯狂杀戮的亥之吉立时身子一软,刚才还像发怒的豪猪一样勃发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脸憨相的蠢猪。
他拉住阿铃袖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甚至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哆哆嗦嗦的开口道:“空、空空空、空山大人……我我我。”空山一叶瞟了他一眼,在亥之吉看来就像是屠夫杀猪前打量在哪里下刀合适。
虽然他大小双刀俱在,伸手便可攻出,而空山一叶就那么两手空空的站在那里,亥之吉却一动不敢动,背靠着桌子瑟瑟发抖。
“滚。”空山一叶轻轻吐出一个字,亥之吉如蒙大赦,匆匆鞠了一躬,迈着罗圈腿跑出店外,直到大街上才敢啊啊大叫,仿佛身后被猛兽追赶一般,连滚带爬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吓走了亥之吉,空山一叶又重新脱掉木屐,斜座到榻上。看着仍站立在一旁的阿铃道:“你也一样。”
“大~人!”不过,阿铃毕竟是见惯了大人物的流氓头头,带着一种老鸨天然的优势,企图凑到空山一叶身边。而且,她对于空山一叶是发自骨子里的喜爱,没有刚刚对浪人装出来的那种职业笑容,完全是一副春情勃发,恨不得一口吞了空山一叶的样子。
刷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空山一叶平举剑身,雪亮的切先抵住美妇喉头,冷淡的说道:“滚。”阿铃感受着喉咙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幽怨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最终还是恨恨的跺了跺脚,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酒馆。
直到酒馆彻底安静下来,老头才长出一口气。刚才那两个流氓头头他一个也惹不起,除了紧贴墙壁一动不动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浪人呵呵一笑,对着空山一叶举杯道:“大人武勇!只凭气势便吓走亥之吉,斥退阿铃,真让我辈艳羡。”
“午间的事做的不错,差点便被你成功了。”空山一叶举杯回应道。“唉,大人都看到了?”浪人大大的叹了口气:“功亏于溃,奈何有人搅局。”
“要不要我帮你?”
“大人!”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喜的看着空山一叶。如果有眼前这位大剑豪出手帮忙,只凭他们二人便可杀光流氓,哪里还需要他多费脑筋!
“不过,我是不会帮你的。”
“大!人!”
“还是那句话,除非你给我一个让我出手的理由。”
“大人……”
剑会回来的——回答一些读者的问题
其实这不是玄幻小说,更多的就是写实小说,是刀剑加身那种,没有内力也不会有鬼神。洒家在起点分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分,不知道该分到哪里,所以就随便点了个玄幻。或许是这点让大家误会了……原谅洒家吧。
至于琐碎的日常生活描写,这点我会注意,毕竟是爽文,不是写实。说实话,那些日本作家写的剑侠小说我也读不下去,啰里啰嗦,还基本没什么打斗的描写,满篇都是生活。
其实洒家最喜欢的是《剑豪生死斗》,可惜它是漫画,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写到它。如果有读者看过这部漫画,也许你会发现在第一卷第77章中,空山一叶使用的招式就是伊良子清玄的绝招——无明逆流。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翻过去再看一看。
不过洒家的这本书即便是生活描写也很带感啊,我自己都看了好几遍了,挺喜欢的啊。
其实第三卷我也很想写《黄昏清兵卫》,因为洒家非常喜欢这部电影,但一想其中情节,称得上打斗的一共就两场,所以作罢。
第三卷很快就会完结,第四卷提前透露一下,是《浪客剑心》,这是以一个时代为背景,篇幅不会短,什么倒幕运动,什么新选组,什么飞天御剑流……通通都会有。
希望我自己写完了喜欢看,也希望大家喜欢。
但是,但是空山一叶绝不会拥有脱离现实的武功,在简介中我已经说过,剑客是精气神力技的比拼,其武力程度分为剑道爱好者、剑客、剑豪、大剑豪、剑圣,这是我心中的武力值分类。
在洒家的计划里,空山一叶一旦开始破碎虚空,就是本书的完结之章。
且,剑客之所以是剑客,并不在于剑。不过,放心吧,剑会有的,下卷他的长船长光便会回来的。
第134章 剑锋所及之处
浪人语塞,他万万没想到空山一叶是这种人,明明看起来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轻浮。什么叫“出手的理由”,如果不是看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浪人定会以为空山一叶是在故意戏弄于他,如果真要如此,哪怕自己不是对手也要拔刀理论一番。
浪人忍住不忿,细细回想,上次空山一叶也是这样说的,自己的理由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但是被痛快的拒绝了,那这次该用什么理由?不对,难道行侠仗义也需要理由!就算自己武功远未达到对方随心所欲的境界,但解决这两帮流氓也并非一定要靠武力,为何要求助于他人。况且,一贯独来独往的自己什么时候需要依靠他人了!
浪人顿时心中通透,恢复平静,他认真的对空山一叶说:“空山大人,在下不知你需要的理由,但即便你再怎么问,在下的理由依然是要拯救这个镇子,凭借武功为那些苦痛的平民出一份力,这就是在下的剑道!”
空山一叶看着和浪人和菊千代一模一样的脸,不禁叹息一声,就连性格也是是一模一样啊!
“大人因何叹息?”浪人问道。
“我那个伙伴不但长相与你相似,脾气秉性也相差不多,一样是那么固执,不过武艺可就差得多了。”
“哦?”“想当年,我们曾并肩对抗山贼,他不过一介武艺低微的浪人,但为人勇猛好爽,且与你一样爱多管闲事。”
“那最终怎样?”“我们凑齐了八个伙伴,杀了四十几个山贼,战死三人,与你相似的那个伙伴活了下来。但多年来音讯全无,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了。”
“以大人的武功,似乎一人便可以杀光四十几个山贼……”“全部是着甲骑兵,三只火枪。我当时武艺也远不如现在。”
浪人一惊,四十几骑着甲骑兵!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现在江户幕府下有两百多个藩,能凑齐这么多甲骑的也不足半数,何况还有火枪助阵,在哪个藩发生的事?这可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啊,仅仅凭借八人,如果不是一开始便心存必死之志,恐怕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雇佣吧……浪人不禁肃然起敬。
“空山大人如此豪勇乃吾辈楷模,但为何对此镇却见死不救?”
空山一叶没有说话,连喝两杯,突然开口问道:“什么是剑道?”
“剑道即正义。”
“且不说你说的对不对,但什么又是正义”
“做对的事情!”
“什么是对的事情?”
浪人张口欲答,但嘴唇只是动了动,没有张开口。反而眉头紧皱,不断思索这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什么是对的事情?”空山一叶继续张口追问道。见浪人不答,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对错是以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的,并不是真正的对错。也许你认为的对,在别人眼中就是最大的恶。”
“你认为对便是对的么?你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你自认为的正义感在驱使,并不是真正的正义,你也没有思考更深的东西。”空山一叶摇摇头:“杀光小镇的流氓就可以拯救这个镇子吗?恰恰相反。你可以想一下,两帮流氓同时消失后,他们的地盘会被谁接管?这些土生土长的流氓,可是视小镇为自己的私产,虽然两帮人打生打死,但没人主动破坏小镇,因为这是他们的根;而一旦他们消失,被外来的流氓帮派控制,那这个小镇就会成为真正的人间地狱,他们那些人只会把小镇当成敛财工具,用尽一切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榨取小镇的价值,直到这里成为彻底的鬼蜮,然后带着财富离开,去经营自己真正的地盘。”
浪人头上沁出硕大的汗珠,顺着额角落下,他被空山一叶几句话说得大汗淋漓。“那、那空山大人,你认为什么是正义!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真正的正义又在哪里?小镇又该怎样?不去救他们,任由他们忍受饥寒吗?”
“没有谁是可以白白被他人拯救的,想得到拯救,一切都要靠自己。”但空山一叶继续道:“还有,你认为自己很高尚,所谓锄强扶弱不求回报,但真的是不求回报吗?你不要金钱、名誉,鄙视享受,但你的回报是自己的精神需求,这比任何物质都更让你满足,这难道不是对自己最大的回报吗?”
浪人羞愧的几乎无地自容,空山一叶的话句句戳中他痛处,但偏偏无可反驳,这甚至对他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造成重大打击。
“还有,你说即正义?呵呵……剑道就是剑道,不是其他任何东西!我们本是的存在只不过是大自然中的一份子。剑道的终极目标也无非两种,第一种是以一己之力达到抵御甚至是对抗自然的力量;第二种是将自己托付给自然,并与之融通和谐,与天地宇宙生息并存。无论哪种都是在不断突破自己,从身体到精神,直至永恒。这才是剑道!而不是什么狗屁的正义。”
空山一叶话音刚落,一道粗大的闪电几乎把天空分割为两半,随后,震天霹雳落下,震得人耳膜酸痛。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的望着对面乌黑的墙壁,任凭外面雷雨交加,也不曾动弹分毫。
逆耳的忠言可真是一针见血,浪人的剑客之心几乎被空山一叶碾作齑粉!更如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切割心脏,令他痛不欲生。一时间,所谓正义、对错、拯救、回报、剑道……在他脑中奔腾纠结,冲撞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沙哑中饱含铿锵的话音在他耳边响起——“吾之剑锋所及之处,便是正义!”
蓦然,他的意识如冰山破碎,如拨云见日,万丈豪光映射而下,闪烁着无尽豪气的剑意重新凝聚,比以往更为坚定、更为犀利。他知道,自己突破了!也许从技巧和身体上并未有所提高,但对世界的认识,对剑道的领悟,对自己要走的道路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怀疑。
浪人顿悟!
空山一叶在《七武士》世界中传授了菊千代剑道技巧,又在《用心棒》的世界中传递了浪人三十郎剑道之心,可以说空山一叶已经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所知所悟教给了“他们”,或者说“他”。如果命运是一条因果线的话,那再一次遇到“他”,定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
浪人站起身,重重向空山一叶行礼,额头几乎快要触及地面,保持这个大礼的姿势几乎超过五个呼吸,才开口道:“多谢空山前辈点拨。在下懂了。”
空山一叶打了个酒嗝,隐隐的露出一丝笑意:“哦?那你要怎样去做呢。”
浪人直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空山一叶:“吾之剑锋所及之处,便是正义!所以,在下依然要想尽办法杀光流氓,剩下的,就要靠镇子里的每一个人自救了。”
“看来你真的懂了。”
“哈哈哈哈哈!”二人对视一眼,浪人仰天大笑。笑声透过大雨,在镇子中久久不曾消散……
第135章 枪放下,人滚回去
清晨。大雨连下七天,但依然没有停的迹象。浪人三十郎与空山一叶困在小酒馆内整日对饮,二人从见闻到剑道,几乎无所不谈,酒馆老头也时不时插上两句本地的风俗传说,让空山一叶贫乏的常识收获甚多,颇有乐不思蜀之感。
这日,棺材店老板走进酒馆,连要三瓶浊酒,一口酒一口萝卜干,坐在那里喝闷酒。
“你借酒消愁吗?长官来了,生意不怎么样吧。”浪人揶揄道。
“哼,你还不是赖在这里多日还不走。”酒馆老板插话道。“别那么说,有我在你这儿才兴旺。”“住嘴,这里不是妓院!滚回清兵卫那里。”“不行,双方都想雇我。”浪人与老头又开启了常规拌嘴模式。
酣睡中的空山一叶被吵醒,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吩咐道:“老头,我要洗漱。”“是,大人。”老头立刻转身打来一盆清水,一碗青盐,恭敬的送到空山一叶面前,手持毛巾在一旁恭候。
“喂喂,我早就想说,都是在你这里混吃混喝,为何你对空山大人如此尽心,对我却常常冷言冷语。”浪人捻起棺材店老板盘中的一根萝卜干,恶狠狠的大嚼,含糊的问道。
“笨蛋,你怎能和空山大人相比,空山大人可是给了我五十两金子!何况大人喝的是丑寅送来的美酒,吃的是清兵卫送来的美食,老儿我只不过是服侍罢了;但你这只知白吃白喝的家伙,一文钱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老头气愤的指着浪人怒骂道。
浪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嘛嘛,你看着吧,很快就会有钱了,我桑田三十郎大人岂是欠债不还的无赖?双方都想雇我,住这儿可叫他们干着急……何况我喝的是空山大人的酒,关你何事。”“切,你这无赖!”
空山一叶整理清爽,盘腿坐到踏上,突然耳朵一动:“三十郎没说错,他很快就会有钱了。”话音未落,只见酒馆因大雨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丑寅带着他那名最高大的随从走进店内。
看到空山一叶后,丑寅立刻恭敬施礼道:“空山大人安好,送来的美酒可否合大人口味?”“不错。”丑寅闻言大喜,“既然空山大人喜欢,我一会再派人送一坛。”空山一叶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他有事说话,没事快滚。
丑寅立刻直起身,走到浪人身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立刻到我那边去。”“你急什么?”浪人回道。
“长官明天就走,六十里外,有官差被杀。”浪人微微一惊,立刻转身从窗户看向对面的屋子,见屋外的小轿还在,随意的说道:“长官好像豪不紧张。”
“报信的今晚才到。”“你倒知道的快,”浪人若有所思:“难道是你派人杀的?”丑寅冷哼一声:“可能。长官不走,白雇打手。”
伸手从怀中摸出金子拍到浪人旁边,“六十两,先付一半,快来。”“不行,还要让清兵卫开价。”浪人得意的把钱往清兵卫方向推了过去。“他妈的,你专趁机敲诈!”“哈哈,正是!等长官走后再算。”
丑寅霍然起身,死死盯住浪人,浪人笑嘻嘻的摸索着胡须,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丑寅匆匆冲着空山一叶鞠了一躬,气呼呼的拉开店门,冒雨而出。
“妈的又要大开杀戒?”老头气呼呼的骂道。“看来是了,不过丑寅怎敢派人杀官差,要知道长官一走,清兵卫定要来攻,他有什么把握能胜过清兵卫?一个个对我都是这种态度,真是岂有此理。”
空山一叶突然开口道:“或许你的日子难过了。”“啊?”“丑寅应该来了强援,所以他才不惧怕开战。如果两方实力对等,恐怕短时间内打不起来。”
隔天。棺材店老板又一次上门,有些萧瑟的说道:“烫一瓶酒来。”“我不卖贺酒给棺材匠。”“不,我要借酒消愁,他们两帮人讲和了。”
“讲和?”浪人一惊。“唉,我买的木料没用了,以后该怎么办呢。”“嘿嘿,对你不好,小镇却安宁了。”酒馆老头喜道。
“八格牙路!”浪人怒吼一声,“讲和是大开杀戒的先兆,不打开不了绸市,赌场亦开不成……更疯狂的厮杀就要来了,明白吗?讲和才最危险!但为何要讲和呢?”
“据说是卯之助提出的。”棺材店老板答道:“应该是前几天回来的,听说带了不少帮手,他坏的透顶。”
“卯之助是丑寅的另一个弟弟,是个披着羊皮的豺狼!心狠手辣,比丑寅还难缠。”酒馆老头接话道。
大街上,半助猥琐的奸笑声打断讨论,他献媚的对着一个人笑道:“一年不见……连风都在欢迎您啊,卯之助桑。”
猎猎秋风裹挟大片沙土抽打在脸上,但这个卯之助眼都不眨一下,可见此人心志之坚忍,他狞笑着从怀中抽出一把左轮手枪,“让你见识见识新玩意……”
这把手枪是最早期的那种单动左轮手枪,也就是不能连续发射,每开一枪需要扳动后面的击锤,然后扣动扳机,射速要慢得多。但对于那些玩枪高手,他们会右手持枪扣动扳机,左手不停扳击锤,速度甚至不比现代的左轮手枪慢。
比如让大逃杀中的女生持现代版柯尔特,高手持单发柯尔特,也许女生刚刚射出一发子弹,对面已经把全部六颗子弹射进女生体内了。
而卯之助便是这样的高手,他连续三枪打在钟楼的铸铁挂钟上,但几乎只发出一声长响。让店内偷看的三人无不动容,尤其是浪人三十郎,这可是枪!
任你出刀再快,也是需要距离和肢体动作的,而对面只需要动动手指,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快过子弹!他心中肃然,正要拉下窗户,却见刚刚还躺在店里的空山一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街上,不紧不慢的向着卯之助走去。
酒馆店门距卯之助约三十步,空山一叶走到一半路程才被卯之助发现,他警觉的用枪口对准空山一叶,喝问道:“你谁是?停步!”
半助慌忙的说:“他是空山一叶大人,不久前才来本镇……”“哦?原来哥哥在信中说的大高手就是他……我让你停步!”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卯之助,又向前走出五步。卯之助面色一变,眼中凶光大盛!他伸出双手,稳稳握住手枪,只要空山一叶再向前走一步,他就会直接开枪击毙这人。
在他心中,高手又怎样?这个时代,哪怕武功再高,还能快的过子弹?他的手枪可是花了大价钱从米国商人手中买来的,苦练了好久,可以说弹无虚发。
“我不想听到枪声,把枪放下,人滚回去,我可饶你一命。”空山一叶冷酷的说,一股锋锐的犹如实质的杀气透体而出。
第136章 借你的筷子,用这个还你
在空山一叶的意识中,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枪声了,上一次还是在岛上吧,那些与光子一起的时光,似乎总是伴随着枪声。真是怀念啊!光子,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总以为已经慢慢忘记了,但似乎永远也忘不掉了啊。
不过,这持枪之人可真是让人扫兴。
空山一叶提着刀起身,随手拿了一只竹筷,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出店门。
此刻,面对杀意磅礴的空山一叶步步逼来,卯之助心中恐怖简直要把他压垮,如果不是手中手枪给他带来的莫名安全感,说不定会立刻转身,跑的要多快有多快。
看到哥哥丑寅的信时,他还很是不屑,认为只是夸大其词,或者现在招募的那些打手素质太差,基本上是群拿起刀的农民。今天来到酒馆附近拔枪射击,也不是没有震慑的意思。
直到此时真正面对这个剑客时,他才发觉,哥哥的话没有一丝一毫虚假!后悔自己怎么平白来招惹这种可怕的怪物。
但让他卯之助扔掉手枪跪地求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卯之助随着空山一叶逼近的脚步后退,脸上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挣扎,肌肉扭曲在一起,用尽力气嘶吼道:“停步!不然开枪打死你!”
空山一叶自迈出脚步开始,一直没有停过,他也没打算停下,一支手枪而已,还不够资格让他停步。
“啊啊啊啊!”卯之助已经忍到了极限。再不开枪,他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弃枪而逃。
“啪!”清脆的枪声响起,空山一叶与卯之助预想中的中弹倒地不同,他只是身子一斜,便躲过子弹,随后脚步左右连晃两下,身体像残影一般夺过第二发子弹,卯之助的第三发子弹还未出膛,空山一叶微微抖手,手中的筷子发出“呲”的一声鸣啸,仿佛无视空间一般,直接出现到卯之助的左眼中。
“噗嗤”,眼球瞬间爆裂,卯之助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任由左轮手枪落地,蜷缩着身体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打滚乱蹬。
空山一叶弯腰捡起枪,随意在手上掂了掂,很是有些意兴阑珊。他看了一眼已经滚到远处的卯之助,也没有追上去补刀的兴趣,对身边早已吓瘫在地的半助命令道:“拖走,吵。”半助四脚并用,几乎是爬着来到卯之助身后,揪着对方的后脖领用尽力气把他拖向远处。
空山一叶伸了伸懒腰,顿时,一身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手提刀一手持枪回到酒馆。里面三人正呆愣愣的看着空山一叶,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尤其以浪人的震撼最大,他想不到还能如此对抗手枪!如果换做他,也许有把握通过对方细微动作判断,躲过第一发子弹,但绝不可能躲过第二发!这就是大剑豪吗……
“借你一支筷子用,这个还你吧。”空山一叶把左轮手枪朝酒馆老头扔了过去。卯之助刚才一共开了五枪,枪里还剩最后一发子弹而已,他又不准备用枪杀人,所以干脆的送给了老头。哪怕他以后可以用来吓人也好。
酒馆老头慌忙接住,双手托着不知该怎么办。这种东西怎么是他能有资格拿在手中的!浪人一把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打量,“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枪啊,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怎么开枪来着,我记得卯之助是按下这个吧?”
老头听了一阵心头肉跳,他忍无可忍,一把从浪人手中夺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爬到窗边四处打量,见街上冷清一片,这才翻出一块干净的粗布,把枪裹了又裹,转身走进内屋,不知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好了,卯之助暂时不能捣乱了,你打算怎么办,桑田三十郎大人?”
浪人顿时收起嬉笑的表情,严肃的考虑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静观其变,卯之助不足为虑,他们的和谈势必不能长久。我估计,不出三日此镇必定血流成河!”
夜,小镇一片喧嚣。众多“失业”流氓聚集在小镇骂骂咧咧,有为丑寅服务的,也有为清兵卫服务的,与平日里相互剑拔弩张不同,他们此时都在痛骂自己的雇主。
“原来你们也一样,他妈的,这是侮辱……”“一讲和就叫我们滚,杀他娘!”“活该卯之助瞎了一只眼。”“哼,清兵卫也是,必不得好死!”
两帮流氓气不过,各自把丑寅和清兵卫所在的商铺招牌摘下来砸烂,但也仅限于此。虽然双方各自打发走一半人手,但每家还至少保持着十几个精锐,一盘散沙的绝不敢拼命。
何况他们现在身上的金子足以挥霍好久,城里大把妓馆、赌场在等着他们光顾,谁想为了一时之气把命搭在这里?
老头的酒馆生意也比往日兴旺了不少,虽然已值深夜,仍然有两个流氓赖在店里痛饮,桌子上已经摆满空瓶。
“他们算什么,我们、我们昨晚冒的奉献更、更大。”一个已经喝的支不住身子的流氓抱着酒瓶大大灌了一口。
“住嘴!”对面流氓厉声喝道。喝醉的流氓依然嘟囔道:“不值,不值!干脆供出丑寅,大家一起死……”“闭嘴!”另一个流氓抄起酒瓶抡在他头上,“你喝多了,走。”随手从怀中掏出铜板扔到桌子上,拽起同伴便走。
待二人踉跄这走出店外,浪人三十郎也起身嘿嘿一笑:“昨晚……冒险……看,机会来了,没想到如此之快,我出去一下。”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去吧。”
两个流氓推推搡搡的向镇外走去,浪人一路跟随,待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街角,缓缓现出身形逼了过去。“丑寅手段太脏。”浪人走到流氓近前笑着说。
“你想说什么?”清醒的流氓警惕的看着浪人,他知眼前这人是个高手,不敢轻举妄动。“杀官差也只得一两吧。”喝醉的流氓伸出手指比划道:“哪有!只得银元两块,两块。”
“太吝啬了,但多谢你告诉我。你们值钱了,我把你们卖给清兵卫,或勒索丑寅……”未等浪人说完,那个清醒流氓毫不犹豫的把他的伙伴狠狠推向浪人,自己则疯狂向远处跑去。
浪人早有准备,左手倒提着的刀连鞘向前突刺,正中醉酒流氓柔软的胃部,登时便双手捂住腹部跪倒,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此时逃跑的流氓还未跑出五步,浪人两个闪身便追到背后,左手高高举着刀,抬起右手拔刀劈下。流氓只觉后背一凉,人立刻定住不动,闭目瘫倒在地。浪人三十郎上前踢了踢,喝到:“起来,起来!”
流氓睁开眼,双手向后摸了摸,发现并无任何疼痛,这才颤巍巍站起身,而披在身上的外袍从身上缓缓滑落,露出流氓布满纹身的后背。
原来,浪人这一刀只是从上到下削断了流氓的外衣,而没有丝毫伤及皮肤,这是什么样的技艺!论起发力精准,几乎与空山一叶相差无几。
第137章 我们终究是剑客啊……【本卷完结】
清兵卫据点内。浪人把绑的严严实实的两个流氓牵至此处。
“很划算吧,送他们上衙门,丑寅就彻底完蛋了。”“呦西!”隐忍如清兵卫也忍不住一拍大腿。“那个……少爷正在和亥之吉谈和解……”
“蠢货!丑寅已是必死之局,原本卯之助重伤我便不欲和他谈判,但,算了,这样也好,可兵不血刃拿下,更划算。”清兵卫痛斥了手下一句,忍不住幻想道。
阿铃拉开房门,提着一个小小的绸缎包,握住浪人一只手,把包按到他手中。浪人掂了掂,至少三十两金子,这才满意的塞进怀中。
阿铃笑着说:“苦闷吗?挑个姑娘玩玩吧,有几个上等货色哦。”
浪人嘻嘻一笑,“我不上当,省得被你们暗算,还想拿了钱快活几年呢。”阿铃面色一变:“好汉,你……”“行了行了,可别让丑寅把他们又抢了去,最好锁紧仓库里,我先告辞了。”
如果让清兵卫派人悄悄把两个受丑寅指示杀掉官差的流氓送到官府,丑寅的确是完了。
但浪人的计划可不是让清兵卫一家独大,所以他刚刚从清兵卫那里出来,转头便走进丑寅的客栈,大摇大摆的坐到店内的楼梯中央,冲着露出警惕之色一众流氓叫到:“丑寅呢,我要见丑寅。”
“首领!首领!”“什么事?”正在照看卯之助的丑寅气冲冲的走下楼,看到浪人大咧咧的坐在那,顿时恶狠狠的说:“你走吧,我不请打手,六十两没了。”
浪人撇嘴:“呵呵……瘤八说漏嘴了,你刻薄待人,自食恶果。”“什、什么……”“他喝醉,说只得两块银元。”“混蛋,他们在哪!”“被清兵卫的手下抓了去,我看见他们被关进仓库。”
丑寅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到楼梯上。浪人好笑的看着丑寅,伸手道:“消息你不能白听,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丑寅喘息了几口,随即掏出绸布包扔到浪人怀里,凶狠的看着浪人道:“里面的金子你随便拿,但要立刻当我打手!”
浪人摸出三十两,在丑寅眼前抛了抛,“够了,当不当打手再说。”说完,也不理会丑寅的反应,施施然走出客栈。
因为卯之助被空山一叶戳瞎一只眼,所以已经没有了原电影中绑架清兵卫儿子的一幕,而此时,人质在手的清兵卫可谓稳操胜券,就看丑寅如何应对了。
回到老头的酒馆内,浪人兴冲冲的把六十两金子往桌上一拍,得意的说:“老头,上最好的酒,煮最好的菜,从今天开始空山大人的那份,我请!”
“哼,当打手赚来的钱我不收。”老头嫌弃的看了一眼浪人,撇嘴道。“你!”浪人顿时气势尽泄,但偏偏没有一点办法。“说说吧,你的计划实施情况如何。”空山一叶突然问道。
浪人冲着空山一叶呲牙笑道:“哈哈!成了!这次丑寅已经被逼到绝路,如果不开战,他必死无疑,清兵卫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哦?”“是这样的,空山大人……”浪人侃侃而谈,把整件事向空山一叶添油加醋的吹嘘一番。老头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就这样,我从不费吹灰之力从他们那里各赚了三十两。”浪人说完,对着老头道:“你看,我可不是他们谁的打手,这次能给我酒喝了吧。”
老头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把桌上的金判重新塞进浪人怀里,有些郑重的说道:“这次,我请你喝酒。”浪人摸了摸头发,很是不适应老头的态度转变,想说些什么,最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觉得他们几时会火拼?”老头为浪人和空山一叶斟满酒,坐到二人旁边问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明天,也许就在今晚!”
已是后半夜,整个镇子很是静籁,店内也是如此,只有火炉里木柴噼啪燃烧的声音。
突然,空山一叶坐起身,侧着头仔细听着。浪人听到空山一叶的动静,也睁开双眼,抓住刀身从榻上坐了起来:“开始了么?!”空山一叶点头,轻声道:“是丑寅,共……22人,听脚步,好像抬着重物。”
浪人走到窗边,抬起一个缝隙,眯着眼向外望去。丑寅和亥之吉走在最前,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手下,每个人手中提着木桶,晃悠悠的从里面溅出一路水迹。
“是酒!”浪人回过头,手中比划了一下,对着空山一叶做出喝酒的动作。
很快,丑寅和众人已经走到了清兵卫据点门外,一声令下,所有手下齐齐把桶内烈酒向据点泼去。亥之吉掏出火折,点燃手中火把刚想扔出去,四周和据点内冲出一大票流氓,清兵卫走在最后,哈哈大笑道:“丑寅,等的就是你!杀了他,奖五十两黄金!”
双方同时抽出打刀,嘶吼一声:“杀”!一场决定镇子归属的恶战已经不可避免。
酒馆内,老头凑在浪人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场混战,不多时,偷看双方打斗的人又多了一个,棺材店老板不知何时从隔壁溜了过来。只有空山一叶依然静静的坐在榻上,他用耳朵便足够了。
亥之吉拼尽最后一口气,吼叫着从刀丛中闯了过去,虽身中十数刀,还是成功用手中火把点燃了清兵卫的据点,早已被酒浸湿的木板楼刹那间燃气熊熊大火。
清兵卫目眦欲裂,举刀狠狠砍在亥之吉的尸体上,剁成碎块仍不解气,提起亥之吉硕大的脑袋扔进大火中,疯狂的叫到:“丑寅,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此时的丑寅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本来人数便不占优,他最为依仗的卯之助重伤在床,今日破釜沉舟本就是不得已的选择,还被清兵卫埋伏,可以说自知大势已去。
他咳出一口血沫,披头发散犹如恶鬼,“清兵卫!我会在下面等着你,我……”噗嗤一声,丑寅的头颅冲天而起,却是被一个流氓绕道背后一刀枭首,一代流氓头头就此毙命。
杀戮声越来越小,最终变得寂静无声,丑寅一方已经死绝,清兵卫手下也已不到十人,几乎各个带伤。再干燥的土地短时间内也吸不尽如此众多的鲜血,地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洼,大火把满地残肢和狰狞尸体映照的犹如修罗地狱。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清兵卫仰天狂笑,“敢背叛我!丑寅,你该死!众人,不必救火,随我去丑寅那里,我要将他斩尽杀绝,一切都是我清兵的!”
清兵卫领着所有人冲进丑寅的客栈内,把捂着伤眼挣扎嚎叫的卯之助拖了出来乱刀砍死,又把一众女眷赶了出来,那些混混一拥而上竟要当街淫辱。
浪人整了整衣衫,插好大小双刀,一言不发走出店外。空山一叶想了想,也穿好草鞋,伸了伸懒腰,一阵连串的脆响后,慵懒一扫而去,整个人仿佛一把擦拭一新的利刃,提起那把华丽的千子正重随着浪人迈步而去。
此时,清兵卫正在嚣张的大叫:“这里的女人都是你们的,跟着我清兵卫,钱、女人、酒,什么都有……呃,拦住他!”
清兵卫面色紧张的看着浪人左手扶刀,弯腰飞奔而来,携屠灭丑寅的士气,他根本未将浪人放在眼里。
浪人三十郎在奔跑中调整好气势、呼吸、步伐,待他奔至第一个流氓身前时,身体状态已经提至顶峰!那些已经受伤的流氓怎会是他的对手,几乎刚刚抬起刀,便被秒杀。几个呼吸间,便已杀至清兵卫面前。
“停手,我有钱,可给你……”还未等他说完,浪人双膝弯曲如蛙跳一般跃起,一刀劈下。从清兵卫脑门到下巴,一道血痕出现,清兵卫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死不瞑目。到死他也不知这浪人究竟为何要杀他。
“爹!我要杀了你!”清兵卫的儿子双目通红,大吼着向浪人刺出一刀。浪人侧身避过,随手一挥,锋刃抹过青年喉咙,清兵卫的儿子扔掉刀,跑出几步扑倒在地。
女头头阿铃扑在儿子的尸体上痛哭,随即决绝的抽出一把短刀,就要和浪人拼命。三十郎用刀背磕飞阿铃的短刀,收刀入鞘,叹了口气:“你走吧,离开镇子,我不对女人出剑。”
阿铃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重新捡起短刀再一次扑了过去,刀毫无悬念的再一次被浪人打飞。
阿铃继续捡起刀,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冲过去,而是凄然把刀对准自己的脖子,“浪人,你赢了,哈哈,你赢了,哈哈哈……”“等等!”三十郎一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阿铃双手用力,噗嗤一声,半尺长的短刀从前到后贯穿了她的脖子,阿铃至死都带着一种极度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浪人。
至此,全镇流氓全部死光,但浪人没有一丝喜悦的心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空山一叶一直在远远的看着,既没有出手也没有阻拦,他缓缓走了过来,沙哑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慵懒,“杀人没有喝酒舒服,血腥也更没有酒香怡人。”
“空山大人,我是否错了?”三十郎低声道。空山一叶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如果再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会如何?”浪人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镇子,又看了看满地死尸:“也许,我会躲开吧,越远越好……”
空山一叶并肩与浪人站到一处,朝着隐隐露出的夕阳幽幽道:“躲不过的,可以躲一次,躲两次,但总有一天不会再躲,因为心中的剑不会允许你躲下去。我们终究是剑客啊……”
《用心棒》的世界,结束。
第138章 他流试合
乱世,就像一条条河流汇集之处的大旋涡,每个在此旋涡之中挣扎的人俱为其中泥沙,无数人的命运与生存,野心与理想在此焦急、融汇、碰撞。
德川幕府末期便是这样一个乱世——尊皇、佐幕、攘夷、开国、一揆、平权……
在这个可以以个人武力拨弄风云的最后辉煌的时代,凡持剑之人,或背负着振兴国家的使命而挥剑,或只想为个人前程而挥剑,或被他人野望利用而挥剑,搅动天下风云,他们以意志、生命、鲜血、汗水、眼泪浇灌出无数精彩绝伦的故事。
江户,一家老旧而残破的道场内。馆长大野不二端坐在演武厅的地板上闭目不语,左右下手位置是两个剑道师范虎太郎和吉良,再下方是同样愁云惨淡的十几名弟子。
午后蝉鸣让厅内环境安静的有些渗人。
身材高壮的虎太郎紧握拳头,突然起身大声道:“师傅,神道无念流欺人太甚!明日请让我出战吧。”
“虎太郎,不要冲动,要知那泽芹鸭暴躁狠毒,出手毫不留情。上个月连挑江户十三个道场,被他击败的34人无不重伤!”坐在对面的好友吉良劝道。
他与虎太郎同在道馆修习剑道多年,二人武功仿佛,虽然在江户大小百多家道馆、几千个剑士中也可勉强称得上是高手,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被称为神道无念流的“暴虎”芹泽鸭的对手。
况且神道无念流道场——练兵馆,可是江户数一数二的大道馆,只门下弟子便几百人。馆长斋藤弥九郎不仅是当世剑豪,更与德川幕府交好,其弟子多为各藩武士,势力遍布日本四岛八道。
而自己所在的这个小道馆,已经好几次拒绝他流试合,导致门下弟子质疑流派水平和实力,纷纷离去而转投他派。道馆从原本的几十名弟子到只剩现在的十几人了,没有了弟子,就没有了月谢。
身为师范吉良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道馆即将入不敷出,也许就像很多乡下小流派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从江户消失。
馆长大野不二突然睁开双眼,凝实而内敛的目光显示其不俗的剑道修为,他缓缓开口道:“我们虽是小流派,但自战国传承至今已15代,决不能毁在我的手中。既然神道无念流一而再再而三辱我流派武功……明日我决定,开馆迎战!”
“老师!”“馆长!”师范虎太郎和吉良以及众弟子均露出惊喜之色,一同起身应道:“哈!”虎太郎兴奋道:“明日我第一个出战,试试这位神道无念流高级弟子的武功!”
大野不二点了点头,谨慎的叮嘱道:“虎太郎,我知你力大,但那‘暴虎’芹泽鸭深得神道无念流真传,据闻其将剑道之‘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即便在练兵馆内也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切切不可大意。如若不敌,便立刻弃剑认输。”
虎太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只听院内池塘中传来“噗通”一声巨响,貌似有什么重物被人从远处丢了进去。
难道是有人偷袭?不对,偷袭哪里会选择正午,且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或者是有人故意前来捣乱?难道是偷东西?
吉良与虎太郎对视一眼,高声喝到:“众弟子,随我前去探查!”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拿起修炼用的木剑急速赶至院落中的池塘,不一会便看到一个男人在里面挣扎。
“救人!”虎太郎大喝一声,瞬间脱掉外衣游了过去,池塘并不大,一个稍懂水性之人其实几个呼吸间便能游到岸边。虎太郎单手抓住男子的胳膊,双腿用力踏水,抓住弟子们递过来的木棍上了岸。
被救上来的男人低头坐在地上,不停向外咳水。
见此人身体无碍,虎太郎重新接过外袍披上问道:“喂,你是谁,怎么突然掉进道场的池塘了?是溜进来的小偷吗?”
“这……是哪里?”沙哑而毫无感情的声音,随着男子站起身在众人耳边响起,转头缓缓向四周打量,被他目光掠过之人无不寒毛直竖,在夏日午后竟然感觉出凛冬一般的冷酷,不由得齐齐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抬起手中木剑指向这个让他们心脏发紧的男人,就连两位师范也不例外——高手!大高手!超级高手!
“阁下究竟是谁!若想对道馆不利,在下便要得罪了!”吉良鼓起勇气开口喝到,众人之中,他的年纪最大,来道馆时间最长,在这个时候由不得他不开口。
仿佛没有听到这声饱含警告的声音,男人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瞬间,众人如同被暖风解冻,一同暗暗松了口气,甚至几个修炼时间短暂的弟子已经垂下手中木剑。
男人只两个动作,竟然让满院人的心境随之起起落落,惊得两位师范目瞪口呆。
空山一叶最后的记忆是与浪人三十郎一番痛饮,之后,两人自小镇的大街各奔东西,也不知迷迷糊糊在荒野中走了多久,一阵睡意袭来,便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不巧的是,落点是这个院子的水塘中,更不巧的是空山一叶不会游泳!
以他钢筋铁铸般的身体,不管是肌肉还是骨骼密度都比普通人要高得多,可以说是落水即沉,他对于双脚无凭漂浮在水中的感觉十分抵触,所以从未想过要练习游泳,这次如果不是刚好被救,说不定这位大剑豪便要以这种可笑的死法结束整个故事了。
这让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这个世界学会游泳!不然,谁也说不准下个世界的落点在哪里。
就在空山一叶发呆的时候,馆长大野不二提剑匆匆赶到,看来是有弟子偷偷前去报信。走到空山一叶近前,他有些怀疑刚才弟子的说法,仅凭眼神便让人如血液凝固般的恐怖吗?
虽然这男子的身高、身材、肌肉看样子绝对是属于极其强健的类型,但并未让自己感觉到危险啊!
要知道自己也是江户有名的剑士,堂堂一馆之主、流派宗家,对剑道气息尤为敏感,为何自己感觉不出这男人有多厉害?难道是弟子们的修为太低了吗?这样可不行!看来这次击退神道无念流高手的挑战后,要多花费些力气培养弟子了……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因何而来?”大野不二右手倒提佩剑,微微欠身,以标准的剑道礼仪问候道。
空山一叶同样欠身:“在下空山一叶,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能否借一身衣服,如此交谈,在下实乃失礼之至。”大野不二点头:“是我招待不周,如此,请随我来。”大野不二领着空山一叶走进演武厅,众弟子紧随其后。
空山一叶安然迈步走上台阶,虽然赤身露体,但众人仿佛通通忽略了这点,只觉得眼前这人无论做出任何事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脚踏演武厅光滑的木板地板上,空山一叶抬头定睛,一道大大的牌匾悬挂在厅内墙面正中,上面刻有此流派名称的五个大字——
空山……想念流?!
第139章 我流
虽说剑道流派的名字就像日本人名字一样多而杂乱,但毕竟从名字上可分辨其大致的传承,尤其是江户时期有名的道馆,传承基本保留完整,即便到了当代也十分兴盛。
以“念”为流的有很多,神念流、无念流、空念流、记念流……甚至心念流,但想念流是什么鬼?空山想念流!
空山一叶这个“业内人士”实在不知所谓“空山想念流”是属于哪种传承,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偏偏是空山,而不是秋山,西山,片山,平山,冈山,高山,内山,泽山,黑山,山岸,奥山……以至于这流派的名字让自己听起来十分不适。
不过,看道馆破旧的样子向来也不是什么大流派,或许在后世早已消逝了。
接过一套想念流标准的蓝色道服,空山一叶熟练的穿好,随手系好一文字结。熟练的动作让馆长大野不二露出思考之色:这手法,一定不是普通乡民或商人,要么是武士,要么就是长久在道馆中修炼的高手!
“请问这位空山先生,你来我们到场究竟为了何事?怎么又突然间落水了?”师范吉良开口问道。
空山一叶表情古井不波,淡淡答道:“抱歉,恕我不能讲明。”
“这……”众人愕然。
其实这种回答相当无理,凭空出现在人家道场,又拒不说清理由,相当于闯进别人家里,主人想问明原因时,回答“就不告诉你”一样,是极大的挑衅行为!
如果不是见识过空山一叶散发的气势,吉良说不得便要起身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了。
馆长大野不二摆了摆手,制止住弟子们的骚动,温言道:“既然如此,那阁下请自便吧,道场的衣服就送予阁下了,只要不穿着我想念流的道服为非作歹即可,毕竟‘尘事无常,念起于缘’,与阁下就此作别或许也是一番佳话。”
空山一叶诧异的看了大野不二一眼,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一言不合闯出去就是,看在对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不会伤了他们,而日后再寻求报答,万万没想到就这样被礼送出门。
他自付如果有人就这么闯进他的道场,还敢如此无理,不痛殴一顿扔出门外就已算仁至义尽。
有趣有趣。空山一叶呵呵一笑:“在下也姓空山,看来与贵道馆的确有缘,这样吧,我可指导你们一番,当做救我和赠衣的谢礼。”
“指导?”
“不错。”
在空山一叶看来,整个道馆也只有两位黑衣师范可称得上剑士,馆长也算是高手,但武功与上个世界中的浪人三十郎还相差一线,以自己的修为指导他们,对于这家道馆可以说是天大的机缘。
但在馆长耳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大野不二眉头微皱,心说:“前有芹泽鸭苦苦相逼,后有眼前这人不知好歹,世道究竟是怎么了?看我道场残破便不屑一顾吗?自己不过是想传承前辈武艺,努力把流派发扬光大而已。”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悲愤之气,开口道:“空山阁下,我空山想念流虽名不经传,但亦是战国时代传承至今的古流剑道,流派奥义虽不敢说惊天动地,在这江户众流派中也称得上威力绝伦,敢问阁下修习的是何流派?刀剑无眼,阁下万万不要冲动。”
大野不二的意思是,你不要看我们道场小就心生轻视,以为是那些江户乡下的野狐流,我们可是有传承的!如果你武功不行还要强行逞能,受伤了可不要怪我。
空山一叶微微一笑,“在下修习的是‘我流’。”
我流,便是以“我”为流!
“狂妄!真是岂有此理!”虎太郎忍不住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从架子上抓住一把木剑扔给空山一叶,自己也手持木剑走到厅中央,“出招吧,让我看看你的如何指导!”
火爆的虎太郎可不管空山一叶是不是高手,他又不是没有和馆长级的人物较量过,虽然失败居多,但招数交换之际也不是没有赢的希望,所以哪怕是最近“暴虎”之名传遍江户的神道无念流高手芹泽鸭,他也敢与之一战!
空山一叶接过木剑,没有起身,低头手拄木剑跪坐在原地,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随意:“你的剑碰到我任意一处便算你赢,能逼我离开原地也算你赢。”
厅内所以弟子闻言均大吃一惊,忍不住露出怒容,大野不二涵养再好也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打定主意一旦这狂妄至极的家伙战败,便要狠狠羞辱一番。
虎太郎怒火冲天,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怒喝一声:“看招!”木剑正面直刺空山一叶面门,空山一叶连头都未抬,只微微侧了一下,避过木剑,任对方剑风带起几根发丝。
同时抬肘反手斜上举剑,剑尖点在对方腹部。
这一剑并不快,甚至可以说相当慢,抬起手臂而已,只要四肢俱全身体健康的人,没有谁做不到,哪怕没修习过剑道的普通人做出此动作也易如反掌。在所有人看来,虎太郎完全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
馆长大野不二心中却大吃一惊。虎太郎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算是想念流内传弟子,他怎会不知徒弟的武功!
这记直刺虎太郎的完成度相当高,无论步伐、呼吸,还是力量、速度,全部协调得很好,即便是自己也要认真应对。
绝不可能像空山一叶那样轻轻避开的同时还能一击致命,要知道如果早躲一瞬,虎太郎可变招,晚躲一瞬便会被击中,这得需要多么精准的判断,多么自信的态度!何况他并未抬头,难道只凭感觉吗?可怕!
作为对手的虎太郎更是大惊,腾腾腾向后退出几大步,大口大口的喘气。是幻觉吗?这家伙明明连头都未抬,怎么会……一定是自己太过大意!
“再来!”虎太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输了,但也不肯就这样认输,他深吸一口,倒持木剑冲着空山一叶欠身道:“在下空山想念流师范虎太郎,请阁下指教!”“来吧。”空山一叶收回木剑,依然是端正的跪坐姿势。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不敢有任何轻视。
虎太郎严禁的构好中段架势,剑尖始终指向空山一叶的眼睛,身体慢慢绕着空山一叶转圈,凝聚气势的同时,寻求对方破绽,最后发动致命一击。
“对方采用这种姿势也许是流派中的绝招,万万不可像刚才一样轻视。那么……我如若举刀下劈,对方可横剑于头上格挡,横扫腰部亦然;刺胸部以上,对方可侧身闪避……就是那里!就算他起身躲避也绝来不及!”
虎太郎绕道空山一叶身后,慢慢调整呼吸,利用对方视线死角,不断施加压力。10秒、30秒、2分钟……空山一叶依然一动不动,众人目光不断在虎太郎和空山一叶身上游走,并把自己带入到二人的环境中,均认为空山一叶绝不可能赢,没有任何理由!只有馆长大野不二皱着眉头死死盯着空山一叶。
虎太郎决定出手,他足弓发力,脚尖急点地板,只一步便跨到空山一叶背后,剑尖直刺空山一叶尾椎骨。
总算还有些样子,空山一叶暗暗点头,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他拄剑的右手自身体右侧向后平击,就像刀鞘横跨在后腰,做出收刀还鞘的动作一般,木剑剑尖刚好击到虎太郎木剑横手位置。
虎太郎只觉得手中木剑剧震,强劲的力道甚至让双手瞬间失去直觉,也幸亏他力大,木剑并没有被直接击飞,但身体忍不住紧握木剑原地转了半圈,脚底一滑,噗通一声仰面摔倒,久久不愿起身。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就像被无形大手掐住脖子,谁也不敢提气呼吸,整个空间只有躺在地板上的虎太郎粗重的喘息声。
空山一叶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环视一圈,低声道:“你们一起上,躲过我一招的,我会传授他剑道秘法,击中我一下的我会传授他本派奥义,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被我击中可是很疼很疼的……”
第140章 最高师范
空山想念流,演武厅。大厅地板上包括两位师范在内,十几人或扶额眩晕,或揉腿呻吟,或抱臂呲牙,几乎各个带伤。
这场以一对多的歼灭战只持续了数分钟,空山一叶每出一剑必中一人,但没有人能碰到他的衣角,尤其是虎太郎,切身体会道空山一叶可怕的他找机会偷袭,却被狠狠一脚踹出大厅,在走廊滚了好几圈。
空山一叶提剑指着吉良道:“以后修习,你每次跨出的步伐要多半寸,你的招式还算不错,但太过谨慎,需要练的是胆。要知剑客出剑,非死既伤,那么怕被砍到不如扛锄头种地。”
又指了指虎太郎,“你以后每次出剑要留七分力气,最多只出三分力,多一分也不行,你需要练习的是克制,如果做不到就干脆弃剑学棍术去吧。”“还有你……”
虽然空山一叶的话相当打击自尊心,但他每指到一个人,那个人便会恭敬的跪坐在地板上弯腰伏地认真倾听,直到空山一叶指点完每个人,大厅中除了馆长大野不二之外,已经没有人敢抬头看他了。
习剑之人习惯于崇拜强者、服从强者,更希望能得到强者的指导,而在这个时代,被打败的挑战者往往会被该流派的技术所折服,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成为正式的弟子,或者至少在该道场修行一段时间用来提高剑道修为。
所以不管空山一叶行为多么严厉,说话多么刺耳,众人不但没有任何怨恨之情,反而越发尊敬。
对于剑道师范的角色,空山一叶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但在道场中指点弟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了这种感觉。
不过,这些弟子的招式让他有些隐隐的熟悉感,要知道每个流派都有自己独特之处,哪怕简简单单的持剑起手的方式,便可细分出几百种,更不要说步伐、八相,乃至核心理念了。
比如江户著名流派北辰一刀流讲究的要诀是:“瞬息心气力一致”,柳生新阴流的“不杀,亦不被杀”,镜心明智流的“位”,神道无念流的“力”,天然理心流的“疾”……
那么,这些弟子修行的武功出自何方?难道是自己在当代所修习的流派的前身?不可能的,自己原本的流派可是有明文记载的,每一代传至谁的手中,谁是宗家,乃至修习过什么其他流派的武功写的一清二楚,并没有这个所谓的空山想念流啊!
与其说是像自己以前流派,不如说更像自己的剑道理念:避免招架,一击必杀!
乃至那些细微的出剑动作都与自己的风格相似,就像是自己曾经教导过这些人武功一般。但,怎么可能!自己可是今天刚刚被传到这个世界的,这让空山一叶百思不得其姐。
大野不二身为馆长,又是一派宗主,自有维护流派尊严的责任,所以在明知与对方武功相差很远的情况下,并未下场比试,也不能轻易下场比试,因为要么获胜,继续传道;要么失败,流派消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如果挑战者是久负盛名大剑客还无所谓,即便输了也不影响自己的身份,但就像明日前来挑战的泽芹鸭一样。而堂下的空山一叶比自己要年轻的多,名声甚至还远不如芹泽鸭响亮,自己就更不能轻易出手了。
其实,他从众弟子对空山一叶的崇敬态度中已经发现,如果现在空山一叶喊一声“我要开宗立派”,估计除了他的两个内传弟子虎太郎和吉良也许会犹豫,其他所有弟子都会选择追随吧。
看着场中空山一叶指点弟子武功的身影,大野不二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师傅,当时的空山想念流还称得上兴旺,但传至自己这一代,唉……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朗声道:“空山阁下,多谢指导我派弟子武功,在下感激不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万望阁下应允。”
空山一叶点头道:“馆长不必多礼,请说。”“可否在道场停留些时日,我亦想与阁下多多切磋武艺,拜托了。”空山一叶本就是个无牵无挂的闲人,留在这里几日自无不可,况且,他也有很多问题想询问。
“可以,我亦要再次感谢贵馆的救命与赠衣之恩。”空山一叶客气的欠身回道。
“太好了!”弟子们面露兴奋之色,尤其是虎太郎和吉良两位师范,他们对空山一叶的武功是有切身体会的,如此高手不要说在江户,放眼日本也没几个吧!刚才哪怕随意指点几句,都让自己觉得受益匪浅,如果能留在道馆,成为最高师范,那岂不是……
大野不二同样面露喜色,吩咐两位师范带领弟子勤加练习后,领着空山一叶向道馆深处走去。
古旧斑驳的墙身显示出道场的历史相当久远,而略显残破的屋顶和地面又可以看出道场现在的经营状况并不是很理想。
“既然空山阁下不想吐露自己的来历,那我也不便询问,不过以阁下的武功,放眼日本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出身显然不凡。”大野不二的语气中没有质询的意思,敦厚可靠的面容更让人容易产生信任感。
空山一叶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馆长高看我了。”
大野不二摇头,显然听出来这是空山一叶再明显不过的客气之语,他苦笑一声:“我学剑至今已三十余年,但天赋不算好,老师看我宽厚可靠才把道馆传给我,那些武功比我高的师兄弟们要么出仕他藩,要么自立宗派,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把我派传承下去,但时势动荡,我的修为在这江户几百家道场中又实属平常,实不知还能撑多久。”
空山一叶静静的听着大野不二的倾诉,微微有些诧异,自己不过是一介陌生人,对道场的态度也说不上友好,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要知道如果这些话传出去,不管对流派还是馆长本人都是十分不利的。
其实不只空山一叶,就连馆长大野不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对方说这些,对于空山一叶,他总有一种莫名信赖,或者不如说是依赖感,就像面对——前辈?怎么可能!他用力晃了晃头,试图把这种荒诞心思赶走,“也许是被明日的比武扰乱心神了……”他是这样想的。
“对了,馆长,今年是哪年?”“啊?嘉永二年【1849年】,空山阁下,怎么,你?”
话说嘉永二年到底是哪一年?算了,无所谓。“哦,一时忘记而已。大野馆长,你不是说要与我切磋武艺吗?”
听到空山一叶的问话,大野不二也不再纠结那些烦恼的问题,突然疾走几步到空山一叶面前,郑重的鞠躬道:“空山阁下,请恕在下冒昧,实在是、实在是……能否请阁下担任本馆最高师范,哪怕是数月,不,哪怕是几日也好。拜托了!”
空山一叶诧异的看着面前一脸羞愧表情的大野不二,有些啼笑皆非,这算什么?
他有些无奈的说:“大野馆长,这是不是太儿戏……”
“拜托了!虽然这份请求实在是非常失礼,但也只有这样能挽救本流,挽救道场了。”大野不二见空山一叶有拒绝的意思,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以头点地,大有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意思。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空山一叶又说出这句相当嚣张且无理的话。
“明日,我已答应了神道无念流高手泽芹鸭的试合,此前我已经拒绝了数次,一方面是不想和这种显赫流派冲突,另一方面是实在没把握取胜。但那芹泽鸭一直公然嘲笑我想念流是‘花步剑法’,再这样下去,我派必将名声丧尽!”大野不二抬起头,满怀希翼的看着空山一叶。
但空山一叶冷淡的说出一句让他浑身冰凉的话:“那是阁下的事,与我无关。”
对于这种助拳帮忙的事,空山一叶向来不感兴趣,即便对方是神道无念流高手又怎样?对于历史一无所知的空山一叶,并未听过芹泽鸭这位十几年后会成为新选组首领的大名鼎鼎的人物,还以为不过是普通剑客之间的挑战而已。
而且他也没少与这个流派的高手对战过,以他的剑道境界,就算当下神道无念流的宗主斋藤弥九郎也八成不是他的对手。
空山一叶刚要绕过跪地不起的大野不二,却见对方纠结中带着一丝决然的声音高声道:“空山阁下,虽然本派弱小,拿不出大笔钱财,但我空山想念流300年传承也并非浪得虚名,阁下如果答应,我愿献出我派传世名剑赠予阁下。”
“哦?”又是赠剑!
上个世界中他便被赠予名剑,但几乎没怎么出过鞘便被传送到这个所谓的嘉永二年。身外之物,对于如今的空山一叶没有一点吸引力,管他什么名剑宝刀,反正是带不走的东西,谁知道这鬼世界什么时候结束?
现在是什么世界也还没有提示,难道要满足什么条件吗?空山一叶沉思着。
见空山一叶停下脚步,大野不二心中一喜,果然,但凡剑客哪有不喜好名剑的!虽然送出这把相当于门派象征的剑让身为宗主的大野万分不舍,但在门派即将不保的情况下,他完全顾不了这么多了!
原谅我吧,历代空山想念流前辈宗主!大野不二眼角含泪,语带哽咽的大喊一声:“正是,我愿献上我派象征之剑——备前长船长光!”
“哦……啊?你说什么、什么剑?!!”
“备前长船长光!”
第141章 我的剑!我的流派?
长船长光,对于空山一叶来说并不只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更可以说是空山一叶最重要的伙伴。是她陪伴空山一叶度过最初的彷徨时光,在结识久藏、堪兵卫等人之前,空山一叶最重要的交流对象便是这把剑,对月抚剑曾经是他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即便在后来激烈的战斗之中也没有离开这个习惯。
或许空山一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连他现在的剑道风格都与此剑大大相关。因为不愿伤到爱剑,所以他尽量不使用格挡技巧,因为此剑姿容绝美,所以不愿使用粗俗鲁莽的招式,因为此剑锋利绝伦,所以他总寻求一击必杀……
这已经远远超越了一把武器的意义,在失去长船长光之后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再为自己寻找一把剑的欲望。可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世界的一家小道馆中,竟然会再次听到长船长光的名字。
但古备前国名匠辈出,以“长船”为名的名剑不在少数,长光、兼光、宗光、国光、义光、景光……仅“长船长光”便有十几把传世,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那把爱剑。
空山一叶努力恢复平静,“大野馆长,现在我还不能答应你,先带我去看看吧。”“空山阁下这边请。”
大野不二惊喜的站起身,快步带领空山一叶走到一间小祠堂内,手捻一只线香点燃,恭敬的冲着供桌拜了一拜,正中的古铜香炉内。供桌上只有简单的两样东西,一卷古旧的卷轴,以及一把装具简洁古朴的太刀。
“空山大人,这就是本派的……空山大人?”大野不二回过头,诧异的看着空山一叶,而此时空山一叶已经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刀架的太刀。
自从进入房间后,他的目光便再也未从那把太刀上离开。虽然装具完全变了,但空山一叶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的爱剑——备前长船长光!
说是冥冥中呼唤也好,说是剑客的第六感也好,绝不会错的!
空山一叶握住刀柄,缓缓抽出。依旧是细身高腰反的刀姿,依旧如天上明月一般美的让人沉醉,他骤然爆发出一阵绝强的气势,并非以往的肃杀之气,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长船长光也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刀身中散发出一层朦胧的光晕——她也在欢呼!
大野不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失神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长船长光明明是我派传承之物,为何反而像与空山一叶融为一体一般,这、这是只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剑之魂光’啊!”
空山一叶横剑直立,像是在与剑诉说离别之情,而剑也在安静的聆听,整个空间内充斥圆融和谐之意,就连大野不二也感觉到自己似乎成了最别扭的一位,严重妨碍了这种和谐。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空山一叶收刀还鞘,自然而然的把爱剑插到腰间,一点也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大野馆长,我答应了。”“啊啊!万分感谢,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我可以在这里传授剑法,也可以帮你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对手,但你能否帮我解答一个疑问。”
“空山阁下请讲。”“你们的流派还有长船长光,究竟是谁、从哪里传来的?”
在收回自己的爱剑之后,他已经确定这个流派与自己绝对有莫大关系,否则从武功到传承之物,不可能同时会出现在这家小道馆内。
大野不二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即便空山阁下不询问,我也会与阁下讲明我派来历的。”
只见他躬身双手取过供桌上的卷轴,主要记载了空山想念流的传承事迹。
上面一个大大名字映入空山一叶眼中:初代目祖师空山千代?!
他不由自主的把下面记载的事迹小声念了出来:“天正十七年六月,初祖千代公于山**但马国山中义助村民杀贼,有神人感其至诚,遂传剑于初祖,含技法七津、神集、八神、御太刀之技,祖一夜通悟大道,乃生开派之志。千代公因于空山得道,尝回想神人之念,故名曰‘空山想念流’……千代公立誓,无论诸国大名承诺以何种条件,亦不仕从为官,世人称祖高洁,追随者日众,终在江户开馆……”
空山千代?空山想念流?
“我也要加入你们杀山贼”“天正四年二月,菊千代,如果你是天正四年,你今年十三岁!”“我们村子是从单波迁到的但马”“来,菊千代,我教你我的剑法”……
当初在《七武士》世界中的一幕幕画面浮上心头,空山一叶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空山千代一定是菊千代这家伙!也只有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拾去自己的落下的长船长光。
想不到当初这个粗俗无理的野武士,以得自自己的些微皮毛武艺,会成长为受众人敬仰的一派宗师,而自己在300年后,落入他所传承的道场中,果然是“尘世无常”啊!
那么,是这两个世界中有什么内在联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自己的痕迹至此一处还是会影响到别的一些历史,或者说自己所改变的,会随着时间流逝造成影响吗……
看来自己不能像在上个世界那样整日饮酒了,要多多探索这个世界才是。不过既然这“空山想念流”与自己牵绊如此之深,也不妨留在此处帮帮他们。
“大野馆长。”“空山阁下请讲。”“我会多留些时日的,实不相瞒,不管是这把长船长光还是贵派武功都与我有很深的渊源。所以请你放心,如果馆长不介意的话,我亦随时可以与你切磋武艺。”
大野不二大喜!“啊?啊!如此便好,其实早在阁下演武时,在下便发现空山阁下的武功与我派有些联系,再次拜谢阁下,在下感激不尽。请恕在下失礼,我要把这个消息传达与弟子们,想必他们也会如我一样兴奋吧。”
大野不二再次鞠躬致歉,便扔下空山一叶急匆匆的赶去演武厅,好像生怕空山一叶反悔一般。至于空山一叶会不会携剑潜逃,他是一百个放心的,能把武艺修炼到如此境界之人绝不是言而无信之徒。
而且,除非想从此隐姓埋名,过一辈子隐居生活,否则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与之打交道。一把剑与一生名誉相比没人会选择前者!
第142章 狂傲的芹泽鸭
芹泽鸭仔细整理好道服,外表看起来,这个22岁的年轻人充满了一种属于这个时代士族的高傲武士气质,即便在遍是藩士出身的神道无念流道场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以狠辣、暴躁、残忍之名而闻名江湖的剑客。
他插好大小双刀,安静的在道场内等候同伴的到来。
今天前去试合的是一家名叫“空山想念流”的古流门派,虽然武功未必有多强,但在这江户众道场中还算有些名气,最起码比他前些日子挑战的那些道馆强上许多。不过,自从这家道馆连续拒绝他三次试合邀请后,芹泽鸭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彻底的懦弱之举!
就是有这种名不副实的流派存在,才会导致日本武功传承日益衰弱啊!在这乱世即将开始的时代,懦弱即是原罪,我亲手终结那些懦弱的流派,直到江户只剩我神道无念流为止!
芹泽鸭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昨天这家道场终于派人送来回帖,答应了明天的第四次试合,听说此流派好像请来了一位前辈高手坐馆,据说在流派内的地位比馆主大野不二还要高,看来是打算作为最后底牌了。唉,何必呢,无非是多一个残废而已……
“芹泽师兄,你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清朗朴素的少年急匆匆奔来,不停的冲着芹泽鸭鞠躬道歉。
哼,乡士出身就是乡士,即便得了武士身份也一样是个“浅聪里”,如果不是老师要求带他一起增长见识,我怎么会带这种家伙一起!芹泽鸭不满的想。
他皱了皱眉,“真是太失礼了,小五郎!如果下次还迟到,就自己去找师傅说明原因,我是不会再带你去的!户村师范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实在抱歉,户村师范说先去空山想念流道馆了,我也是先去找师范,所以才会迟……”“好了好了,不要废话了,走。”芹泽鸭不耐烦的打断小五郎的话,大步走在前面。
他心中对门派的安排十分不满。有个拖油瓶就算了,还要来个年纪大且无能的师范,说是为了避免试合时的冲突,顺便当个见闻役(裁判),其实还不是来监视自己的?!怕自己像前面那些挑战一样,在切磋中把对手弄成重伤。
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不是接连把那些无能的门派打击到灭门,最近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新学徒加入我神道无念流,我才是真正为了流派发扬光大着想的人!师傅斋藤弥九郎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软弱了!如果由我接手门派……
在芹泽鸭的畅想中,二人来到空山想念流道场门前,早已有派内弟子迎接。虽然人人都知这次试合其实是关系到门派生死存亡的大事,这位“暴虎”也绝不是以切磋武艺为目的的,但礼数不能少。
“哦哦,你们来了啊。”作为此次比试见闻役的神道无念流师范户村蔵之助温和的说。虽然作为裁判,最好是双方都认可的其他门派有名望的长老最为合适,但户村蔵之助年过半百,在江户剑客圈内,也素有公正无私的名声,所以大野不二欣然同意。
芹泽鸭带着小五郎在玄关脱下木屐,光脚走进演武厅内。
面对空山想念流一众愤怒的目光,芹泽鸭不但毫不在意,反而张狂的四处打量,表情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他张狂的笑道:“哦呵呵呵,贵派终于答应我的试合了?好好好,不愧是有传承的大派,究竟还是没有像其他流派一样闭门当缩头乌龟。大野馆主放心,即便贵派自今日起传承断绝了,我也会颂扬贵派的武勇之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芹泽,不要说了。”户村蔵之助歉意的冲着大野不二欠身,随即制止芹泽鸭的狂妄行为。
大野不二怒视芹泽鸭,虎太郎更是一跃而起,喝道:“芹泽鸭,怎敢如此无礼!今日第一场便由我空山想念流师范虎太郎应战。”
“呵呵,”芹泽斜着眼看了一眼虎太郎:“你还不够格,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听说大野馆主剑法精湛,修为高深,乃不可多得的高手剑客,今日我欲与阁下切磋,想必馆长不会怯战吧。”
还未等大野不二开口说话,虎太郎强忍愤怒,提着两把木剑交到裁判户村蔵之助手中,躬身道:“户村老师,请。”
户村蔵之助看了看沉默的大野不二,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芹泽鸭,叹了口气道:“本次两派试合,是以提高武艺为目的,绝不可胡乱出手伤人。本人在此言明,比试中由我宣布判决结果,如果我说停止后,还有人出剑,那么忤逆判决的人要当众切腹自尽……比试不可争一时之气,希望双方友好切磋……”
照例当众说明切磋各种规则后,户村蔵之助又仔细检查了两把比试用的木剑,确认没有暗藏利器之类,这才交到二人手中。场内众人纷纷让开比武区域,围坐在四周,瞪大眼睛看着这场即将开始的切磋。
空山一叶并未在演武堂内,自从昨日爱剑长船长光重新回到手中之后,他便为爱剑进行一遍又一遍细心的保养。
在他看来,一个神道无念流高级弟子的挑战还不值得他亲自观战。如果是传说中的剑豪斋藤弥九郎亲至,他也许还会有兴趣前去交流切磋一番。
至于那个什么泽芹鸭?历代有名的剑豪中,有这个人吗?既然他没听说过,就一定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而此时,被空山一叶视为无名小卒的泽芹鸭,正单手提着木刀,没有摆出任何架势,就那么蔑视的盯着虎太郎。
“以为用木刀便能躲过一劫?天真!虽不是用真剑进行稽古比试,但木剑足以让面前这个一脸怒容的蠢货骨断筋折。看在户村老家伙的份上,原本只想打断你一只胳膊的,但你要多出一条断腿了,作为你出言不逊的代价。”泽芹鸭想道。
虎太郎看到对方如此轻视,虽然怒火冲天,但动作却越发谨慎,他可是十分清楚眼前这人是多么残暴!
不要说自己,就连师傅大野不二应该也不是对手,不过,希望可以用自己的牺牲,让师傅看出芹泽鸭的出招习惯和动作破绽,如果这样的话,即便重伤也是值得的。
空山想念流最重步伐和身法,虎太郎有信心即便不敌,至少可以多撑几招,自己绝不可能瞬间落败!
第143章 断臂
早在空山一叶传授菊千代武艺时,最主要的训练方向便是步伐,因为前后只有3个时辰,所以空山一叶只能选择最有效的方式去提升他的战斗力。
不过对菊千代影响最大的仍然是最后一个时辰由空山一叶进攻,他负责闪避。要知道以空山一叶的判断力和速度,几乎不需要任何虚招和试探,抬手便是攻击机会。
当初,细细的竹枝抽击在菊千代身上,就连最不易被攻击的脚踝都被抽中无数次,可谓痛彻心扉,也让菊千代在日后的修行中相当注重闪避。
而不管是空山一叶教导还是对敌,每次皆只出一招,有意模仿这种风格菊千代也从中吸取到其中精髓,所以在他武艺大成创立空山想念流之后,利用身法、判断、速度而形成的“一之瞬杀”之技,便成为门派奥义,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
但是,这门奥义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天赋!想要成功修习这门奥义,身体、心智以及更重要的想象力,三者缺一不可。受天赋所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空山一叶当初的高度的,就连菊千代本人都未能大成,终生止于剑豪之境。
流派后人由于缺乏战国时代的乱战经历,更无法在心智匹配这门绝技,只好在步伐与身法上另辟蹊径。
但这样,在演武时便毫无观赏性可言,那些粗通剑术的初学者往往只看到两个人转来转去,然后一剑决输赢,没有精彩的刀来剑往,没有花哨的招式演绎,所以前来习剑之人一直不是很多,流派自然不能发展壮大。
在外人眼中,虎太郎当前便是在围着芹泽鸭转圈,试图寻找到对方的破绽。
芹泽鸭浑不在意,眼睛一直盯着虎太郎的木剑,嘴中嘲讽道:“啊呀呀呀,三圈了,我算算,你一共走了47步,这种胆小鬼一般的剑法也有存在的必要吗?”虎太郎虽然心中愤怒,但依然严守法度,没有贸然进攻。
不过芹泽鸭已然失去耗下去的耐性,他双手握住木剑,张狂的喝到:“既然如此,受死!”
只见他一个振足,跨中步,以相当怪异的姿势自下而上刺击虎太郎中门。
破绽!虎太郎精神大振,对手如此招式等于露出了双臂,我只要滑步向左避开直刺,下劈他胳膊四分之三处,他必然也会收回手臂,然后我可以横扫他面门,如果对方架招,我为横扫,力气更足,他竖档必然不能全部卸力,这样我便占据很大优势了。
短短的一瞬,虎太郎已经想好后面三招动作。果然,他很轻松的闪过芹泽鸭的刺击,举刀下劈。
芹泽鸭嘴角的讽刺越来越浓,他这一招破绽根本就是故意的,不但出招速度比以往慢了一半,而且他的腿部和大臂肌肉发力方式根本就不是向上斜刺,而是向下回拉,那招刺击只不过是蓄力动作,为的是下一招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速度和力量!
虎太郎转到芹泽鸭侧方,刚刚抬臂时,芹泽鸭的剑已经刺出一半距离,如果按照正常的出击方式,还需要向前再次递剑才能攻到虎太郎的身体,可他此时却是在收剑,手臂就像游鱼在水中弯腰变向一般,自然而然撤回到身侧,斜刀上举。
此时,虎太郎已经向下劈出,见芹泽鸭如此动作,顿时大惊失色,但想要改变招式已经完全来不及了。要知道人体是有惯性的,他又不是空山一叶,想怎么停便能怎么停。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芹泽鸭的剑劈向自己的额头。
如果这招击实,以芹泽鸭的力道即便是木剑,虎太郎唯一的下场也是脑浆迸裂,不过他好歹听从了空山一叶昨天“只出三分力,不可多一分”的教导,勉强滑步后撤,顺势抬起右手格挡。
“咔嚓!”芹泽鸭的剑狠狠击中虎太郎右臂,完全没有收力的一击直接把虎太郎的臂骨打断。芹泽鸭快速收剑,正当众人以为他是要停止攻击的时候,一声狞笑,他手中木剑再次向弃剑捂臂的虎太郎小腿击去!
“停!”这是大惊失色的户村蔵之助的声音,“不!”这是大野不二和师范吉良的声音,“啊!”这是众弟子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芹泽鸭如此卑鄙,已经打断对手一只胳膊的情况下,还要再次出击。
芹泽鸭的理由也很充分,对手的胳膊虽然断了,毕竟剑还在手中,裁判也没有立刻说试合结束,为什么不能继续进攻?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废掉虎太郎的胳膊和腿,没有人能拦住他!
胆小的弟子已经偏过头不忍再看,听到“啪”的一声响起,觉得师范虎太郎这次比试之后也许要彻底告别剑道了,可是再一看,虎太郎仍然好好的站在那里,而原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个人用剑鞘挡住了芹泽鸭的木剑。
空山一叶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刚才明明视线之内一片空旷,但一眨眼场内便多出一个人。
大野不二惊喜的喊道:“空山阁……空山前辈!”看到空山一叶出现,想念流众弟子齐齐松了口气。
虎太郎更是忍住剧痛,勉强行礼道:“前辈,我……”“好了,下去吧。”空山一叶收回爱剑重新插回腰间,沙哑的声音开口吩咐道,自始至终没有看芹泽鸭一眼。
户村蔵之助蹬蹬蹬迈步来到芹泽鸭面前,愤怒的开口斥道:“芹泽,你太过分了!明明已经胜了,还要继续下毒手,这是不可原谅的!回去我定要禀报馆主,你做好接受派内惩罚的准备吧!”
芹泽鸭根本没有理会户村的意思,而是一直在死死盯着身边的空山一叶,全身肌肉紧绷,似乎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做出最凌厉的攻击。
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对方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虽然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但一股剑气始终牢牢锁定住自己,似乎只要自己稍有动作,便会受到最致命的打击。
他也不停的提升气势,想要压过或挣脱锁定,但没有任何用处。
这人是谁?!芹泽鸭大惊。
第144章 空山流绝技【5000字大章的感谢】
“这就是此次试合的对手吗?神道无念流?”空山一叶问道。“正是,空山前辈,此人名叫芹泽鸭,是神道无念流有名的高手。”大野不二回答道。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当然,比你们还是稍稍强一些的,但也并不是无法对付的对手。”芹泽鸭听得额头青筋直冒,努力挣脱一丝气势锁定,吼道:“你又是谁,他们请来的帮手吗?”
户村蔵之助也走到近前,客气的说道:“请问阁下是?”
“前辈名叫空山一叶,是我空山想念流的前辈高手,亦是我大野不二的前辈。前辈他不喜比武,所以名声不显,昨日才回到江户,现担任我派最高师范。”大野不二赶在空山一叶开口前解释道。
昨日与空山一叶的交流中,得知对方没有在“现存”的任何一家道馆修炼过。
虽然大野就像不信初代目祖师空山千代的武功是神明托梦得来的功夫一样,他也不信空山一叶是自己随便练出来的,但门派生死存亡之时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即便日后被人拆穿,到时顶多矢口否认便是,也好过明天输掉比武从而关闭道馆。
户村蔵之助歉意的开口道:“空山桑、大野馆长,这次由于我派弟子芹泽鸭不遵守试合规矩,就算是我们败了,下次……”
“住嘴!”芹泽鸭吼道,“你这个只知道妥协道歉的软弱家伙,我神道无念流就是有你们这种人存在,才只不过是江户三大道场之一,而不是江户最强!”
“芹泽,你、你、你无理!”户村蔵之助被芹泽鸭训斥的面色通红,但此时拿他毫无办法。
芹泽鸭又看向大野不二张狂的叫道:“大野馆主,你敢答应和我比试吗?还是说等我把你们所有弟子的骨头打折,你才敢像老龟一样露出头来?”
大野不二当众被一个小辈如此侮辱,即便再怎么宽厚也忍不住怒气勃发,如果他不作出回应,以后就不要在江户存身了,甚至整个日本剑客圈内都会嘲笑他的懦弱。他起身脱掉代表一派宗主的羽织,伸手抄起一把木剑变要迎战。
不过空山一叶一伸手,拦住大野,拿过他手中的木剑道:“你是馆长,又是空山想念流的宗主,怎能亲自下场对付一个他派弟子。”
他转身对着芹泽鸭说:“想要继续挑战吗?我可以陪你随便试几下,想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芹泽鸭其实是有意无意的想要避开空山一叶的,因为对方刚才的出场方式太过惊艳,连他也不曾看清对方的动作便拦下的自己的攻击,而且对方的气息始终让他有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但天性桀骜不驯的芹泽鸭怎会被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剑客吓住,空山一叶?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户大大小小的道场,和知名剑客他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名号是第一次听到,也许又是从哪个深山乡下来的家伙,虽然这人的气质看起来更像是京都的公卿……
“哼,既然如此,那我便先与你比试一番,赢了你之后,大野馆长应该不会再避战不出了吧。”听到芹泽鸭狂妄的话,空山一叶忍不住嘴角一翘,“不,赢了我大野馆长也不会出战。”
“啊?嗯?”众人忍不住一惊,不明白空山一叶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了吗,那个东西,”空山一叶一指大堂上悬挂着的、写着“空山想念流”五个大字的牌匾道:“赢了我,我可以做主把它送给你。”
芹泽鸭哈哈大笑:“此言不虚?”空山一叶认真的点了点头,大野不二也艰难的点头应道:“不错,空山前辈的话我可以保证。”
芹泽鸭指着牌匾狞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不如现在便摘下来,省得一会我赢了还要浪费时间。”
空山一叶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自大之人,自己已经三番两次展露过武功,这家伙哪里来的自信能胜过自己?他抽出腰间长船长光,仔细抚摸这刚才挡住芹泽鸭木剑一击的地方,见没什么大碍,递给大野不二,吩咐道:“你先替我保管一下。”
说完,他站到芹泽鸭对面,“好了,开始吧。”身为裁判的户村蔵之助见没人在乎自己,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开口道:“试合开始。”
面对空山一叶,芹泽鸭可不敢像刚才对虎太郎一般轻松,虽然他不知对面的剑客武功究竟有多强,但仅凭刚才救下虎太郎的速度便不是自己能够相比的。
芹泽鸭小心翼翼的张开架势,木剑直指空山一叶。而空山一叶则随意拎着木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两人的动作竟然与前一此的比试如出一辙,只不过调换了对象而已,芹泽鸭成了谨慎的一方。
场内众人屏息盯着这场比武。大野不二尤其紧张,如果空山一叶输了,他可是要赔上全部,自己那就是流派最大的罪人了!
比大野不二还要紧张的其实是场内的芹泽鸭。此时,虽然他没有任何动作,但其实已经变换了十几种肌肉发力方式,相当于暗中出了十几招。但每次还未出招,对方的目光便会若有若无的扫视一眼自己的各个身体部位,就像随时会击在此处一般。
泽芹鸭脑中推演一番后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应对,以对方展示出的速度来看,最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击!
芹泽鸭喘着粗气,浑身燥热难耐,汗滴形成的一股热汗从后脑流进脊椎,从后面看,黑色的道服已经出现一缕明显的汗渍。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目剑心眼’?传说中,一旦有人修成,仅凭目光便能让对手失去出手的勇气,不过这可是传说中的绝代剑圣才能达到的境界啊!怎么会这样,啊啊啊,混蛋!这个小流派中怎会有如此修为的高手!”
芹泽鸭想的没错,这的确是‘目剑心眼’,但并不是只有剑圣才能掌握。只要对对手气息敏感到极致、自己的判断精准到极致时,便可以达到这种传说中的效果,只不过一般能同时做到这两点的都是剑圣,所以才会有“目剑心眼”为剑圣独有的说法。
身为大剑豪的空山一叶距离剑圣还有很大一段差距,尤其是心境上的修为,还远远谈不到圆融无碍。但由于他天生六感敏锐,再加上可以感知道空间和时间的天赋,尤其是对方与空山一叶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产生错觉也便顺理成章了。
正当芹泽鸭被惊得动弹不得的时候,只觉得对手气势一收,目光也不在盯着自己的身体,不由得送了一口气。只听空山一叶开口说道:“原来只是色厉内荏么,你不出招便再也没有出招的机会了。”
芹泽鸭双目赤红,鼻孔大张,二十几年来他还从未被如此讽刺过。剑圣?不可能的,对方一定是用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招式惑乱了自己的心神,有些流派的剑客也会修习术法,据他所知,柳生新阴流便会兼修忍术、香取神道流同样也教授真言密教的法术……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虎吼一声,凝聚全身精、气、神,妄图以自己的剑客意志破解空山一叶的“术法”!
在厅内众人看来,现在的芹泽鸭才算真正的“暴虎”,刚才只不过是个睡虎而已。
芹泽鸭依然用刚才对付虎太郎招式,一记诡异的自下而上的直刺,不过,不管是气势、力道还是速度均快了数倍!
这一招是他的绝技,名曰——蛰龙击。寓为“龙蛰于海,阳潜于阴”,龙属阳,刺出的剑就像龙一般;而全身肌肉变动就像龙在海中潜伏,无声无息,属阴。此
招阴阳汇聚,变幻无常,对手往往来不及反应便被击败,在以往的比试中屡屡获胜,是他最强的招数,也是他脱胎于神道无念流的自创招式。以他的年纪创出此招可谓惊才绝艳,就连他的师傅斋藤弥九郎也对此招赞不绝口,认为芹泽鸭有成为剑豪的资质。
不过,现在的他毕竟还不是!与空山一叶相比,还差了好几个境界。对付那些与他武艺相仿的对手,自然无往不利,但此时……
空山一叶根本不为所动。只等对方的木剑将将刺到自己腹部时,才滑步拧身避过,手中的剑都没有抬起来的打算。芹泽鸭见空山一叶没有反击的意图,立刻抽身后退,重新构起架势大口大口喘气。
“现在,我要教你们空山想念流的精髓。对付类似诡变的招式,你们不要盯着对手的剑看,要注意对手的肌肉动向,尤其是手指、脚趾。刚才他的左手几乎已经用手掌抵住柄尾,证明他多半会用刺击来进攻,变招的可能性不大;而他双脚脚尖翘起角度很高,脚趾除拇指外全部紧扣地板,证明他一旦刺击不成会迅速后退,所以只需要侧身闪避,在他后退立足不稳时追击其头部便可。”空山一叶缓缓的开口道。
他每说一句,芹泽鸭的脸色便难看一分,自己引以为傲的剑式就这样被破掉,如果传出去,所有人都知晓后,那自己还怎么名扬江户!该死,我不信你每次都能判断准确!
芹泽鸭趁着空山一叶教导厅内弟子的时候,骤然偷袭,自右上至左下斜劈空山一叶肩颈,空山一叶轻描淡写的向后退了一步,口中讲解不停,“这种斜劈你们要注意,如果没有反击的把握,最好格挡或后退,但退的时候要注意,对手可能会单手持剑,追加一记横斩,所以不要大步直线后退,要碎步斜着退向对方正手方向。”
看到空山一叶把自己的攻击当做教导弟子的素材,芹泽鸭半是愤怒,半是恐惧,这还怎么打?对方武艺高出自己太多!
但为什么他不进攻,难道是畏惧自己流派的威势?对,一定是这样!芹泽鸭也不考虑这种想法究竟有多少可信度,但哪怕是骗自己也要继续进攻,因为他一旦停下能否有勇气挥剑都不一定。
“芹泽,住手!你已输了,还要不知羞耻到何时!”裁判户村大声喊道。“住嘴!我还没有输,还没有输!”他已经不顾一切了。
芹泽鸭如同一只真正的暴虎,疯狂发动进攻,但不管他变换多少招式,使用多少技巧,对方总能依靠并不很快的速度闪开。包括大野不二在内的空山想念流师徒们,边听边看,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我派武功真正的奥秘?不对呀,虽然没有空山老师说的透彻,但流派内平日修习就是这些啊!
求求你还是说说怎么才能做到向你一样轻松写意吧!众人心中狂呼。
发觉众人愁苦表情的空山一叶也感觉到了,自己所说的东西都是建立在判断准确、以及对身体控制力的前提上才能做到的,自己认为是轻松的,那些弟子们需要经年苦练才可以做到。
即便以自己的天赋,不也如苦行僧一般修习了将近三十年吗?在加上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以及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这才达到现在的境界,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想通此点的空山一叶决定结束这场无聊的比拼了。
芹泽鸭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但招式反而更加凌厉,甚至渐渐进入到一种无念无想的微妙境界,他的眼中只有空山一叶!
就在芹泽鸭双手握刀再次想要直刺的时候,空山一叶没有闪避,而是就像已经提前知晓一般,滑步、前冲、举剑、下劈,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就像一个动作:对方伸出胳膊等着被空山一叶砍。
“一之瞬杀!是我派奥义一之瞬杀!”大野不二激动的喊道。初代目先祖空山千代详细记载了此奥义练成后的效果——对手如主动送上门来一般被击中,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芹泽鸭的胳膊,断了。他满头大汗,捂着和虎太郎同样位置的断臂,仇恨的盯着空山一叶,如果不是手臂折断,他恨不得立刻抽出腰间真剑与对方见生死。
“阁下技高一筹,我芹泽鸭佩服,不过希望你能留在这里,等我养好伤,必定还会前来挑战,我们走!”芹泽鸭撂下狠话,便要转身离开。
“哦?我让你走了吗?”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我输了,让你摘走我派招牌。你输了便要留在这里,让你的师傅亲自前来,打赢我便让你回去。对了,你师父是谁?”
“八嘎!我师傅乃名动天下的剑豪斋藤弥九郎,你这小小道馆有何资格……”还未等芹泽鸭的话说完,空山一叶手中木剑已经横着拍在他的脸上,顿时,一颗带血的硕大槽牙飞了出去。
“如果还敢出言不逊,你会死在这里。”空山一叶冷冷的说。
芹泽鸭羞愤、恐惧、后悔……种种念头夹杂,从小便出身高贵的他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打击,此刻更被人侮辱性的打落牙齿,最让他难受的是,自己竟然不敢再开口叫骂?!这还是曾经雄心万丈的自己吗?怒急攻心下,芹泽鸭一口热血喷出,竟是被活活气晕,噗通一下倒地不起。
大野不二和户村蔵之助同时大惊失色,前者惊的是空山一叶竟然要斋藤弥九郎亲自前来领人,还要与之比试,现在又如此折辱芹泽鸭这位高级弟子,想必日后神道无念流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户村蔵之助惊的是,他原以为芹泽鸭已经是少见的狂妄之辈,但与对面这位空山一叶的狂妄相比,也不及其万一。
这已经远远不是两派试合那么简单了,以斋藤弥九郎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要说一家小小的道馆师范,就连当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庆也对其恭敬有加,可以说在全日本政界、剑道界都拥有巨大声望。
这家道场已经完了,流派传承估计也会就此断绝。户村蔵之助想到,但为了维护本派声誉,也为了拯救这家道场,他还是勉强开口道:“空山阁下,如果你现在收回你的话,并亲自前往我派道歉,我派或许不会追究阁下的狂言。”
“不必,出门后你把我的话传遍江户吧。”“为了阁下自身和贵派传承,望阁下慎重考虑……”“请回。”空山一叶一指门外,不容拒绝的回到。
户村蔵之助叹了口气,摇头道:“既然阁下如此固执,我会把话带到的,小五郎,我们走!”
角落中,自从走进道场便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小五郎这时站起身,对户村蔵之助欠身说道:“户村师范,不如让我留在这里代替芹泽师兄吧。”
“小五郎,你……”户村蔵之助惊愕看着这个少年,他想不到派内名声不显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担当。
小五郎跪倒在地,冲着空山一叶诚恳的说:“空山阁下、大野馆长,芹泽师兄重伤,可否让师范带回派中救治?即便他行为欠妥,但毕竟已经受到了惩罚,且我派也必不会姑息他的失礼行为。如果他醒来后发现仍然被扣留在此,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当众切腹自尽的,就让我桂小五郎留在这里吧,万万拜托了!”
第145章 即将到来的车轮战
与萨摩的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一起被并称为“明治维新三杰”的桂小五郎,此时还不过是个来自长洲藩的16岁少年,但在练兵馆修习的一年中,已经逐渐显露出剑豪的潜质,颇得馆主斋藤弥九郎器重。
此次,他主动代替芹泽鸭留下,不但让户村蔵之助刮目相看,也让场内的空山想念流众人心生敬佩。
大野不二苦着一张脸走到空山一叶身前,凑过去低声哀求道:“空山前辈,不如就这样吧,让这少年留下,芹泽鸭回去,一旦他在道场剖腹,只怕我们与神道无念流便真的不死不休了。”
大野不二没有说的一句话是: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任何一个流派受到如此侮辱,也必不会善罢甘休,以神道无念流在江户乃至整个日本的地位,恐怕接下来等待空山想念流的一定是络绎不绝的高手挑战。
“无所谓,”空山一叶点头答应,接过大野手中的爱剑插回腰间,“不管谁留下都一样。”大野不二乃至户村蔵之助都暗暗松了一口。
待送走户村,安排弟子把芹泽鸭抬回神道无念流道场后,大野不二开始发愁,不安的在演武厅内走来走去。
已经处理好伤口的虎太郎不解道:“师傅,这不是很好吗?空山师范轻松赢了芹泽鸭,只要再打赢斋藤宗家,那我空山想念流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没那么简单。”大野不二偷偷看了空山一叶一眼,见他好像也在仔细听着自己的话,不由得斟酌道:“虎太郎你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我派拥有像神道无念流一般的名声地位,遇到今日情况,空山前辈会亲自去对方道馆领人吗?”
“当然不会!哪里用得着前辈出手,我先……”虎太郎总算反应了过来。师范吉良也点头道:“不错,那些身为弟子的怎么可能会咽下这口气,不待斋藤宗家吩咐,应该就会有无数弟子前来我派挑战空山前辈了。唉,仅仅江户道场内便有几百人啊!”
众弟子目光交汇,视线之内便是所有人了,加上空山一叶也只十余人而已。
这时,桂小五郎突然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派弟子众多,难免良莠不齐,所以在下担心贵派弟子在归家途中会遭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为上。”
众人脸色剧变,是啊,如果对方按规矩前来道场挑战,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弟子出场,而一旦走出道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要知道,修习神道无念流的人可多得是身份高贵的人物,而身份高贵通常意味着不是很讲道理,或许丢了性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其中一个弟子突然起身跪倒在大野不二面前,有些颤抖的说道:“馆长,师范,我家中还有老母需要照看,请恕我不能再继续修习了。”
说完,不等大野不二回答,便连滚带爬的跑出大厅,生怕晚走一步便会被人堵在街头毒打。见有人带头,剩下的弟子们也纷纷告辞,眨眼间,厅内便只剩下空山一叶、大野不二、虎太郎、吉良,以及桂小五郎几人。
桂小五郎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弟子都跑光了,门派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或者说没有了弟子,门派就不再是门派,这、这是自己一句话便让一个门派灭门吗?
两位师范咬牙切齿,大野不二目泛泪光,只有空山一叶平静依旧。他沙哑的笑道:“无妨,或许几日之后你便该为弟子太多而头痛了。准备提高月谢吧,道场也需要修葺,扩建一番也不错。”
“啊,空山前辈就不要说笑了,哪里来的弟子?”“别忘了,我们还有‘人质’,而且会越来越多,待多到斋藤弥九郎不得不出面与我切磋时,就是空山想念流大兴之日!放心,我也姓空山。”
看到空山一叶如此自信的话,桂小五郎摇头道:“空山阁下,不要以为轻松战胜芹泽鸭便认为我神道无念流武艺不精,虽说在年轻一代弟子中他算得上是高手,但比他武功强的人还有很多,只在下知道的便有数十人。那些师范代、师范、塾头、高级师范更是武艺高强之辈,更何况还有很多已经拿到免许状后离派云游修行的前辈……”
“你派现在最强的人是谁?”空山一叶打断道。
“自然是在下的恩师斋藤弥九郎善道宗主!不过,老师毕竟年愈五十,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手了,毕竟能让他老人家当做对手的,全日本也不过寥寥数人。现在我练兵馆已经逐渐交给老师的长男,斋藤新太郎前辈打理,据说其武艺修为不下老师之下。”桂小五郎滔滔不绝的说,显然对门派内的状况十分了解。
“如此便好,几十人也不算多嘛……吉良,你去门口立个牌子,写上‘空山一叶败芹泽鸭只一招’。桂小五郎,如果你不想偷偷溜走的话,便站在牌子前跟你那些师兄弟们解释一下,武艺还不如芹泽鸭的那些人就不要进来了。而且我每击败谁,用了几招,都会写在牌子上,如果他们不想以这种方式闻名江户的话,让他们慎重。”空山一叶霸气的吩咐道。
“这……空山前辈,这样是不是太过、太过……”大野不二踌躇的问道。
“太过狂妄是吗?不,过几日你便知道,他们敢前来挑战我,才算狂妄。今天的挑战无论来多少人,我都会亲自接下,直到斋藤弥九郎肯现身为止!”
厅内几人心情复杂的开始各种布置,现在才不过巳时,料想最晚在下午未时,道馆便会被神道无念流的人包围,虽然在江户城中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冲进来杀人,但挑战是免不了的。
即便胜过芹泽鸭的只有几十人,那也是几十人啊!而且空山想念流目前能出战的只有空山一叶一人,大野不二的武功甚至还不如芹泽鸭,更不要说受伤的虎太郎和武功相仿的吉良了。
空山一叶能应对得了那么多人的车轮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