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骑士的自尊
“什么?没有尽全力?”
银甲骑士低沉的声音震撼着四周,明显听得出来,他愤怒到了极点:“您这是在侮辱我的荣誉!陛下!圣墓守护者不畏死亡,只为使命而活!”
“我的话伤了您,对此我很抱歉,我是可以全力战斗,但这样一来,您的命可不一定能保住哦。”
她那戏谑般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对方,“陛下,您尽管出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来吧!”
说罢,银甲骑士迈开大步奋勇向前,用手中的武器猛力劈砸。
可这次,黑甲骑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她的速度提升了几乎一倍,轻松避开了钉头锤的攻击,握紧了自己最后的武器——戴着钢铁手甲的拳头。
“圣墓守护者,看好了!”黑色的钢甲拳套裹挟着巨力击打出去。
“咣!”公爵的第一拳砸向对方握持武器的手,手背上的甲片被打得变了形,巨大的手掌由于剧痛只得张开,钉头锤掉到泥地上。
(什么?这速度和力量……)失去武器的银甲骑士惊得浑身一颤,赶忙撤手回防。
黑甲骑士把脚尖探到钉头锤的手柄下,然后巧妙地一勾,地上的钉头锤垂直飞起,她右手一抄,将其牢牢攥在掌中。
“这武器我收下了!”
“咣!”钉头锤避开手臂的防御,击中银色胸甲的下方,腹部的板甲被打得凹陷进去,尖锐的锁甲碎片嵌入皮肉里,银甲骑士以惊人的毅力硬抗住这股剧痛,立即用臂甲护住腹部。
可黑甲骑士出招太快了,完全不像是穿着全身板甲该有的速度,她灵活地转动起手腕,又转而向对方膝盖发起攻击。
“当!”护膝甲片被打得变形。
“好险!”银甲骑士惊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好这部位的护甲足够厚重,要不然髌骨就该粉碎了。)
随着公爵的快速动作,那些铁灰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银甲骑士伸出一张巨掌,想要抓住那些美丽的长发,可对方突然蹲下,害他抓了个空还失去平衡,“当!”膝盖侧面又中了一锤。
这里可没有厚重的护膝挡着,钉头锤上的尖刺轻松穿透了关节处的锁甲,深深扎进肉里。
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壮硕的圣墓守护者跪倒下来,右臂撑在地上,这使得黑甲骑士不用跳跃就够得到他的头部。
眼见面前的银色巨盔毫无防御,公爵高高举起右手的钉头锤,本想在这一击用上全力,可她分心一瞥,看到杰森男爵家眷们焦急的神情。
他那位小孙子正在为祖父的失利而哭泣,只见那男孩挣脱开大人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向比武场,很快就被一名士兵拦住并强行抱起,男孩在士兵怀里不住踢打着,用稚嫩的嗓音哭泣着大喊:“求求您了!饶了我祖父吧!”
看到那孩子悲伤的眼睛,她马上想到了自己刚出世不久的孩子,想到了父亲大人,而当时的自己就像这男孩一样不顾一切,拼尽全力也无法挽救亲人的生命,她知道那种无力回天的沮丧感觉,知道失去亲人有多痛苦。
“哎!”公爵轻叹一声,心还是软了下来,手上的力量随之骤减一半。
“咣!”钉头锤的尖刺准确地砸中银色巨盔上的一颗铆钉,面甲失去了固定依托,被砸飞出去,露出了杰森男爵惊惧的脸孔。
黑甲女骑士微笑着,随即朝着银色胸甲猛地蹬踏了一脚,圣墓守护者顿时失去平衡,倒在一片泥泞中,他面朝湛蓝的天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大口地呼吸。
他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喊声,兴奋而愤怒的喊声:“赢啦!公爵陛下万岁!砍下那老家伙的头!”
一片阴影挡住了天空,美丽的面庞出现在视野里,他望着那双锐利的银灰色眸子,里面隐约散发出光芒。
(这就瓦尔斯塔女公爵的真正实力,米德奈特家族、星之秘法教派,这两支神裔血脉的交汇创造出的结果,真是强大如女武神密涅瓦般的存在……
都结束了,她通过了考验,而我也完成了家族使命,再见,亲爱的家人们,愿你们幸福。)他在心中如此祈愿,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扔掉了手中的钉头锤,她捡起地上的骑士手半剑,用沾满了马血的剑尖指向对方的眼睛。
“杰森·斯特朗豪德男爵,您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我算不算够格的继承者?有没有资格踏入我先祖的墓穴?”
“咳咳……您通过了先祖的试炼,陛下,毫无疑问,您的身体里流淌着萨略里哀皇帝的勇者之血,我作为圣墓守护者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您可以处决我,我的家人会带您前往陵墓的入口。”
“为什么不认输?圣墓守护者,你该知道的,我有心留你性命。”
“陛下,我想为自己的骑士生涯做个完美的终结,我年纪大了,不想等个十几二十年后死在病榻上,还得劳烦家人们伺候我,战场和比武场才是骑士最好的坟墓,动手吧。”
“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我知道你这老混蛋心里想的什么,输给一个未经训练的骑士,输给一个女人还不如去死!是也不是?”
杰森男爵紧抿住嘴唇,默然地承认了。突然他感觉有水珠滴落到自己脸上。
“您不必为我哭泣……陛下,这是我的使命。”
“我才不是为你而泣!用点劲儿,把你那蠢笨的大脑袋侧过来,杰森男爵,看看你的家人们,看看他们绝望的表情!为了你,你的小孙子敢于去攻击我的士兵!快说那句话啊!向我投降啊!”
即使坚毅如圣墓守护者,也不禁动容而淌下热泪,“我不忍看……我知道他们敬爱我,但是我的荣誉心……我不能……”
“你那该死的,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就这么重要吗?去他妈的誓言!去他妈的荣誉!不要随随便便放弃生命!你的家人需要你!哪怕是病卧在床上也行!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公爵抽泣着怒骂道。
(她受过伤,在心灵深处。)杰森男爵哽咽着想道。
“您说的对……陛下,去他妈的自尊心!
我——杰森·斯特朗豪德,圣墓守护者,接受被击败的事实!
我投降!求您饶我一命吧!”
(102) 先祖的陵墓
骑士比武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杰森男爵一直躺在床上养伤,多处伤口均得到良好恢复,并未遭到感染而恶化,因为公爵派出了自己的王家御医为他诊疗。
折断的左臂尺骨由夹板牢牢固定,用绷带吊在脖子上,上臂被鹤嘴锄凿出的伤口由浸透碘酒的棉花擦拭,腹部伤口也做了消毒处理,最后连同膝盖侧面的创伤一齐得到缝合。
公爵的王家御医告诉他,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拆线,过三个月尺骨才会愈合,到时候就可以取下夹板了。
若是在中世纪骑士战争时代,像他这种严重的伤势,隔夜就会因伤口感染而死,而现在他只需等待三个月便可完好如初,再次上马训练都不成问题,这都是之前的自己不敢想的,连他这种崇尚古道的顽固人士都不得不承认现代医学的伟大之处。
(感谢陛下饶我一命,还派御医为我治疗,活着真好!)这几天他一直在心中默默感激。
几天后,公爵单独来到他的卧室探望伤情。
她的状态令杰森男爵极为震惊,竟然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面颊上的细小割伤完全不见,就连折断的左侧锁骨都完全长好了,才几天时间左臂已经活动自如,真是惊人的恢复能力。
杰森男爵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拄着拐杖带领公爵来到城堡地下的一处仓库,轻轻扳动墙上的一座烛台,地板下方立即传来沉闷的响动声,原来是个设计精巧的机关,一旦触动就能打开通往墓道的大门。
“陛下,这个机关凝结了古瓦尔斯塔能工巧匠的智慧,只能用一种方法,一种扳动的角度才能解开,而且只要遭到外界破坏就会启动墓室自毁的机关,这就是几百年来,世世代代的圣墓守护者们用生命保护的秘密。
您是第一位通过试炼的米德奈特家族成员,也是当世唯一有资格踏入这个圣地的人。”杰森男爵解释。
公爵朝他点了点头:“您当初说的没错,如果拉来大炮强行拆掉城堡,我就永远也得不到皇冠。”
“有件重要的事要提醒您,还请您务必仔细听好,这个机关只能解锁一次,在您取走皇冠之后,陵墓的计时保护机关就会被启动,墓道上方的巨石会缓缓下降,其余缝隙也会被地下水所填满,您有三分钟时间顺着主墓道和楼梯跑回来。
注意!千万不要因为好奇而去查看其他陪葬的珍宝,那样必然会触发用来防盗墓的特殊机关,那可就没有逃离时间了,会直接被活埋在里面。”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那好,通往墓道的大门就在下面一层,您用墙上的这个,破坏掉我踩着的这处地板。”
公爵依照他的指示,拿起墙上挂着的双手战锤,几下就在地板上砸出个大洞,下面竟然还隐秘着地下二层,她接过杰森男爵的火把,跳了下去。
眼前有一道厚重的石门,上面的机关锁已经被解开,露出了一道缝隙,公爵用力拉开石门,借助火把的光亮,看清里面是一道长长的石头阶梯,看不到尽头,像是要通往深渊似的,令人心生不安。
“陛下,您面前的阶梯一直通往主墓道,整条路都是一条直线,千万不要拐入任何岔路,沿着主墓道走到最深处,就能看到皇帝的棺椁,您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的展示台上,拿上以后赶快回来。”
“一会儿见。”说罢,公爵踏上阶梯,步入了黑暗的地下世界。
里面的环境是阴冷潮湿的,偶有几只肥硕的老鼠从靴边经过,走得越深就越是安静,到了阶梯的尽头之后,就连地下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进入狭窄的墓道之后,只听得“噗通……噗通”的声音,是公爵自己的心跳声。
(若是心灵脆弱的人只怕会被逼疯)她想。
左右两侧果然有不少小的墓室,借助火把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大量陪葬品,但她不是为求财而来,就算没有机关也对此全无兴趣,继续向前走去。
主墓道两边的墙壁上雕刻有许多精美的壁画,有巨大的城堡,有熙熙攘攘的奢侈品集市,也有强悍的帝国骑士们,描绘了瓦尔斯塔帝国初期的繁荣景象,公爵举起火把一边前进一边慢慢欣赏着。
后面有几幅壁画描绘了大瘟疫时期的惨烈场景,戴着鸟嘴面具的瘟疫医生在尸体堆中穿行,一多半的人口染病死去,活着的人都不够埋葬死者,古瓦尔斯塔帝国也正是从这时步入了下坡路。
而后的历史她也都学过,继任的几位皇帝没有先帝的勇武,整日欢愉享乐,不问朝政,而后帝国的军事和经济逐渐被邻国超越,不可逆转地走向灭亡。
一想到这些,公爵就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异常沉重。
(治理国家是件麻烦事,治理一个强大的帝国更是不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承蒙先祖庇佑,若我有幸光复瓦尔斯塔帝国,一定要像父亲那样励精图治,做个勤勉的、有志向的君主。)
一路上心有所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墓道尽头,前方突然变得宽敞起来,公爵已经踏入了墓穴的主墓室,面前陈列着两具巨大的石头棺椁,正面雕有文字和图案。
感谢西蒙老师的教诲,她看得懂得古瓦尔斯塔文字,识别出两位墓主人的身份。
左边的棺椁上刻有米德奈特家族的夜鸮家徽,图案下面镌刻着相当冗长的一大段名号:
“半岛全境的征服者,米德奈特堡大公,瓦尔斯塔圣堂教会的守护者,西北草原猎隼金帐汗国之王,圣卡斯雷亚国王,塔嘉维大公,格罗纳尔大公,
法鲁尼昂国王,锡兰国王、拉曼查大公,卡特伯尼亚国王,亚楠国王,加林西亚国王,南部山脉各部落的大酋长,
大十字军竞技场的冠军骑士,欧拉西斯大陆最伟大的战士、瓦尔斯塔帝国皇帝,萨略里哀·米德奈特一世,长眠于此。”
(103) 至死不渝的爱
右侧棺椁的正面雕刻着另一家族的家徽,一头站立着的,面相凶猛的巨熊,擦去下方的灰尘和蛛网,看清镌刻着的文字:
“诺德萨王国公主,瓦尔斯塔帝国皇后,露西艾拉·希德拉妮萨,长眠于此。”
(和传言中说的一样,的却是座合葬墓。)
公爵高举火把,发现两具棺椁的石质棺盖上分别雕刻有皇帝和皇后的全身浮雕像。
皇帝的浮雕形象是穿戴盔甲的骑士,右手放在胸前,握着十字剑柄。
手中握着的那柄石头剑的形象太令她熟悉了,这把骑士手半剑正是米德奈特家传族剑“暗暮”,这柄神兵利器正静静地躺在金湖宫内。
皇后的形象则是雍容华贵又充满威仪,上半身束得非常紧实,下面拖着宽大的褶裙,石雕精细到把每一处褶皱都完美地表现出来。
公爵注意到一个令人感到温馨的细节:
虽然两个棺盖间分隔开一段距离,但两个全身石像各有一只手探了出来,在皇帝戴着钢铁手甲的大手里,紧紧攥着皇后的小手。
浮雕中两人面部的角度也被精心雕刻成互相注视对方的样子。
眼神被塑造得饱含柔情,这位石匠的手法真是高明,竟让这对冰冷的浮雕塑释放出人类的温暖情感,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曾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恋。)
在古瓦尔斯塔帝国时代,流传下一段感人的传说故事;
在萨略里哀皇帝刚刚建立帝国权威之初,他用武力镇压了率众发起反叛的诺德萨王国。
皇帝在战场上杀死了诺德萨王国的老国王和王子,并爱上了像女神般美貌的诺德萨公主——露西艾拉,娶她为妻。
身负国仇家恨的公主一直记恨着自己的丈夫。
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她趁着丈夫熟睡,偷偷取出提前藏好的匕首,想要捅穿他的心脏,可刚要动手就被发现了。
萨略里哀·米德奈特皇帝拥有警觉的战斗本能,他牢牢地抓住了匕首的锋刃,蓝色血液滴落到床单上。
他向妻子解释,自己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击败了她的父王,而后又击败了前来报仇的王子。
他本想饶了这对勇敢的父子,奈何身边的谋臣们一致要求他处死叛徒。
身为帝皇,必须为属下做出表率,让背叛者付出应有的代价,他这才用剑了结了重伤的国王和王子,终结了这场血腥的叛乱。
他没有选择,必须如此,不然新的叛乱将会继续发生,让瓦尔斯塔血流成河。
“亲爱的妻子,如果我不杀你的亲人,等他们痊愈还会继续找机会杀我,而且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怜悯,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说完这些之后,皇帝松开了匕首的锋刃,将其交还到妻子手中,他撕开睡衣,向着爱人敞开强壮的胸膛:
“如果你想为父亲和哥哥复仇,那就来吧,这是心脏的位置,我发誓,绝不反抗。”
皇后握着匕首,真的刺了下去,但只是匕首尖的部分,再往前推几寸就能杀死皇帝,而此时的她开始犹豫了。
因为她内心里是不支持父亲发起反叛的,父亲和哥哥都是桀骜不驯之人,不甘屈居于帝皇的统治之下。
所以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勇敢地面对当世最强悍的战士,然后命中注定般地倒在他的剑下。
他们明知不敌,只为证明自己的勇敢而战,抛下孤苦伶仃的她茕茕孑立于世。
而皇帝没有把她当做战利品赏赐给手下的骑士们享用,而是娶了她,尊为皇后,真心相待。
说实话,父亲和兄长待她并不好,把她的美貌当做谋取权力的工具,父亲曾经当众允诺,如果叛乱成功,就会把她赏赐给立下最大功勋的骑士,拿自己的女儿当做诱饵……为叛军招兵买马……
露西艾拉皇后望着自己的丈夫,望着那刺入胸膛中的匕首,这男人到底是谁?是仇人?还是爱人?
而皇帝真的毫无抵抗之意,向着妻子敞开胸怀,他是真心爱她,情愿死在她手里。
皇后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哈哈!真是可笑!亲人之间互相算计,而杀父杀兄的仇家竟然才是最爱我的那个人,活着可真累!”
露西艾拉皇后收回匕首,想要自杀,而皇帝伸手阻止了她,将匕首夺走,远远掷出窗外。
两人对视着愣了几秒,随后便拥吻在一起。
那一夜,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在之后的多年时间里,仆人和大臣们从未见过皇帝和皇后吵架,他们白头偕老,最终葬在一处。
这便是萨略里哀皇帝和露西艾拉皇后的故事,吟游诗人们把它改编成不同版本的歌谣,到处传唱着,使其成为歌颂真爱的经典,瓦尔斯塔半岛的每个人都会唱几句。
而现在,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就站在故事当事人的棺椁之前,心中更是别有一番感受。
在她小时候,每当谈起这段故事,那些身为贵族小姐的女伴们全都憧憬着爱情,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而她自己却另有所想。
(如果我是露西艾拉公主,我会杀了皇帝为父兄报仇,然后自杀,答谢他的爱,这才完美嘛。)她想。
望着面前皇帝和皇后的浮雕,望着他们紧握的双手,这让她想到那个遭遇追杀的夜晚,丈夫说出了那句最令自己感动的话:
“公国无事自然是最好。但如若真的发生不幸,我绝不会逃避!我发誓!一定会为了公爵、为了你!我亲爱的夫人!也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会战斗到底,哪怕耗尽我一生的积蓄也无所谓!”
(为了我,他敢于和全世界宣战,有夫如此,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她甜蜜地想。
“吱吱!”一个尖细的声音闯入耳中,把她从思绪中拉出。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肥硕的老鼠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面对着先祖的棺椁站了许久。
(难道是因为经历太多,受伤太深,才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她看了眼老鼠,“感谢你,小家伙,提醒我要赶紧办正事了!”
此次旅程的目标就陈列在主墓室中央的展示台上。
萨略里哀皇帝的冠冕被端正地摆放在那里,等她来取。
(104) 养子
公爵向着皇帝与皇后的棺椁单膝下跪,口中默念誓言:
“先祖大人,我带走的不只是您的皇冠,还有皇冠上所承载的责任。
我必将统一半岛,光复您所开创的帝国,率领瓦尔斯塔的英雄们,击败一切强敌,为我的父亲和哥哥们复仇!
我会努力做个勤勉的君主,为瓦尔斯塔人民谋求福祉,为这个伟大的国家,我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我,伊斯特·米德奈特之女——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在您墓前许下这神圣的誓言!”
她起身后又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朝着展示台走去,用双手恭敬地捧起了皇冠。
“轰隆隆!”一阵齿轮转动与石头挤压的声音传来,展示台的下方似乎有什么机关被激活了。
墓道上方的巨石开始缓缓下落,多处闸门被同时松开,地下水也灌进来了。
公爵没有多做留恋,一手拿着皇冠,一手举着火把,沿着主墓道一路跑回了墓穴入口。
此时阶梯上方的石材也出现无数裂纹,是即将出现崩塌的迹象,她赶在被活埋之前,迅速逃离了这黑暗的地下世界。
杰森男爵正在外面等她,不多时,二人同时听到下方传来的巨响,阶梯发生崩塌,无数烟尘泥土向外涌出,公爵迅速合上了石门。
两人走出了地下室,来到城堡一楼大厅。
“恭喜您拿到皇冠,陛下。
现在整个墓道都被掩埋了,再也无人可以打搅这座陵墓的安宁,而我作为圣墓守护者的使命也告结束。”
公爵将皇冠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宝箱内,关切地问道:“杰森男爵,您将何去何从呢?”
“从今往后,再无圣墓守护者,只有杰森·斯特朗豪德男爵——您忠诚的誓言骑士。
我的家族将会继续效忠当代米德奈特家主,为您而战是我的荣幸,希望您能接受我和我的家人们,公爵陛下。”
公爵点头表示接受:
“那是当然,感谢您家族几百年来对皇帝陵墓尽职尽责的看护。
为此,我将会允许您保留圣墓守护者的称号。我会帮您修缮这座城堡,并提供专项拨款,还有最好的工匠。
“感谢您慷慨的恩赐,陛下。”杰森男爵显得有些犹豫:“其实我还另有所求……”
“但说无妨。”公爵微笑着回应。
“我很感激您让我保留圣墓守护者的称号,这对我来说相当宝贵。
我也愿意继续教育培养下一代骑士,让古老的技艺和家族传统后继有人,不致失传,但是呢……
您也看到了,这个岛上消息闭塞,没什么学习新事物的机会。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自私,为了家族使命,我逼迫儿孙们和我一同住在这岛上,蛰居在阴冷的城堡里,他们生来自由,有权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尤其是我的小孙子维克托。”
“您的小孙子?”公爵很快想起,“哦,是那个不顾一切想要救您的小男孩,他叫维克托?真是个勇敢的孩子。”
杰森男爵点了点头:“他是个当骑士的好苗子,但我更愿意让他离开这城堡和岛屿,到大陆上见见世面。”
“如您所愿,我也喜爱这男孩。
我会带他回去,让他住进金湖宫里。
小维克托将会陪着我的孩子们一同成长,与王子和公主们享有同样的教育和起居条件。
我会把他培养成一位合格的绅士,,一位真正的男子汉,勇敢智慧又懂礼貌。
等他长大,我会带他走上真正的战场,让他为斯特朗豪德家族争取荣耀。”
老男爵惊讶地愣在原地,其实他本来只想求公爵办些小事,让自己的孙子进入瓦尔斯塔公国的名校学习。
可公爵的恩赐完全超乎他的想象,等于是直接把维克托认作养子来对待了。
他的小孙子将会与王子和公主一同成长,到了以后肯定是亲王级别的待遇。
这是何等的荣耀?纵观斯特朗豪德家族的历史,从未受到过如此恩宠。
就算坚毅执拗如老杰森男爵,也被感动得老泪纵横,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而公爵的恩赐还没有结束,她继续说道:
“斯特朗豪德家族还会拥有一块位于半岛富庶地区的广阔封地。包括封地内的国有农庄和手工作坊的所有权以及所有收入。
当然,有权力就有义务,您有义务经营好自己的封地。
要管理好当地的佃农、工匠、神职人员,还得保证商路畅通,维护贸易自由。
除此之外,您还享有每年一万金币的圣墓守护者专项年金。当然,所有收入都要向公国的税务部门纳税。
在您过世之后,您的继承人也将会继承圣墓守护者的称号和男爵爵位,以及上面所述的全部财富。”
“这可……真是……我何德何能,如何担得起这等恩赐……”
杰森男爵激动地推开拐杖,他想要下跪谢恩,却被公爵扶住了。
“这都是您应得的,拿好这拐杖,杰森男爵,等您养好了伤,我会派船来接您,带您和您全家游览金湖宫,顺便看望您的小孙子。”
五天后,公爵率领舰队从星坠群岛出发,返回了瓦尔斯塔半岛,随后从陆路回到首都米德奈特堡。
回到金湖宫的当天,公爵当着丈夫的面介绍起自己新收的养子。
“他叫维克托·斯特朗豪德,圣墓守护者的后代,是个勇敢的男孩。
希望你能像对待咱们的孩子梅耶那样善待他,夫君。”
“亲爱的,我当然没意见……你才是君主嘛,你说了算……”兰福德伯爵苦笑着说道。
“啊?这算什么态度?我亲爱的老兰福德呦,你的诚意在哪里?又在应付我是吧!就好像我总欺负你似的!”公爵气鼓鼓地说道,“我怎么看你有些不乐意啊!”
兰福德伯爵的心中确实有些不快,他觉得妻子完全是在瞎胡闹。
先是神神秘秘的出海搞什么远行探险,回来时竟然还带着个从未谋面过的义子,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妻子虽然比她的同龄人精明强干得多,不过以兰福德的年龄和处事经验来看,这位年轻漂亮的夫人还是个娇纵任性的公主。
她在国家大事上显得相当成熟而有魄力,但在家庭层面却又显得有些幼稚,总爱和他耍些小脾气。
明明已经为人之母,却总像个无知无畏的少女那样冲动……但仔细想想看……也没什么毛病,毕竟她还太小,就算心智再成熟,也难免带有些小孩子气。
可偏偏她还是自己的君主,凡事都得让着她。
然而,对于兰福德伯爵来说,这一切烦恼都可以一笑而过。
自己能娶到被全大陆王储们疯狂倾慕着的公主,每天在无数男人们妒忌的目光中度过,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为了讨你欢心,我情愿当一辈子受气包!)他如此想道。
(105) 皇帝的桂冠
“好吧,好吧!我愿意接受他,让他来当我儿子梅耶的玩伴,也算不错的主意。”兰福德伯爵说道。
“这才像话嘛,”公爵转身朝向自己的义子:“来,小维克托,这位是我的丈夫,也就是你的义父,你们打个招呼。”
兰福德伯爵弯下身想要抱起这男孩,“来啊,拥抱一下,小家伙!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可男孩却朝他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背过手去
“怎么,生气啦?我会送你一辆最豪华的玩具马车,由咱们瓦尔斯塔半岛最好的匠人雕出来的顶级货色,怎么样,小家伙,高兴吗?”
小男孩面带警惕的神情,说道:
“离我远点!我才不稀罕你们的礼物,我要回到城堡!回到祖父大人身边,跟他学怎么当骑士!”说罢,男孩用尽全力推开卧室的大门,自己走了出去。
兰福德笑着说:“哎呦!脾气还不小呐!我开始喜欢上这小家伙了。”
“你还没见过这孩子有多勇敢,今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愿意当他的义母了!”说罢,公爵唤来自己的女仆,“琪亚娜小姐,麻烦你带那孩子去花园里,把他哄高兴点,拿些玩具木剑玩具盾牌之类的给他玩。”
“我这就去,公爵陛下。”
女仆追着男孩离开了,兰福德伯爵立即锁上了卧室的门:“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他的,视若己出。”
说着,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妻子,撅着嘴凑了过来:
“亲爱的,这都多久没见了,快让我亲一口!”
“啪!”萨兰托斯公爵打掉了丈夫的大手,她轻柔地推开丈夫。
“注意点影响!这还是大白天呢,窗帘也没拉!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喂!你过分了啊!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又不是偷情!”
“哈哈哈哈!”公爵笑着摇了摇头,“好啦!我亲爱的老兰福德,别像个孩子似的,咱们都老夫老妻了。”
她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只华丽的宝箱,以神秘的口吻说:“猜猜看,夫君,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求爱不成让兰福德伯爵显得相当沮丧,他望着那宝箱,心不在焉地说:“我猜不到,也没兴趣知道。”
“哈哈,竟然说没兴趣?你会后悔的!”公爵用一把银钥匙打开箱子,取出一顶精致的冠冕,拿在手里把玩。
“现在呢?”
“这……”看到这顶冠冕,兰福德伯爵浑身一震,双眼几乎快要瞪出来了,“这……我只在书上的插图里见过……我的老天爷啊!一定是赝品吧?”
“赝品?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跑去星坠群岛打仗是为了什么啊?传说中萨略里哀皇帝的陵墓就在那里,我去拜见了一下先祖大人,还带了这个回来。”
“天呐!这难道……真的是那个?”
公爵望着满脸惊讶的丈夫,“是的,古瓦尔斯塔第一任皇帝,萨略里哀·米德奈特的皇冠。”
兰福德伸出手,眼神中充满渴望:“亲爱的,能给我看看嘛?”
公爵笑着把皇冠递到丈夫手里,“难得啊,富甲天下的商人之王竟然也会对一件古董如此感兴趣,上次我向你展示家族宝剑时,你也是这种表情。
“那是当然!……它价值连城……哦,不对,这玩意是无价之宝,传说中的事物,能看上一眼我就满足了!”
兰福德伯爵小心地捧着冠冕,贪婪地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和传说中描绘的一样,这是一顶桂冠。
古瓦尔斯塔人视月桂树为圣树,巧手的匠人用月桂枝叶编成桂冠,一般都是颁发给竞技场的冠军或是诗文优美的文人雅士,以奖励他们的文治武功,后来‘荣膺桂冠’成了个单独的词。
桂冠作为胜利、杰出的象征流传下去,古瓦尔斯塔帝国时代,为将者统帅军团,若是能一战歼敌千人以上,便被授以桂冠,举行凯旋仪式,此为最高荣誉,因此桂冠也是古代皇帝冠冕的常用样式。
哦!看看这些桂树叶子,用大块的、最上等的翡翠雕刻而成,这得浪费掉多少原料啊!看看这叶脉的纹路,这边缘的平滑程度,我手下的珠宝匠人和这个手艺差远了!
兰福德伯爵不断地发出感叹,对桂冠的做工啧啧称奇,突然他“哎?”了一声,“这小树枝配饰是什么树的叶子,没看出来……”
公爵朝他大笑起来:“哈哈,我还看着你卖弄了半天知识,这下可被打回原形拉!没读过书的商人!”
兰福德伯爵一脸委屈:“何必挖苦我呢……咱是苦出身,比不上你这贵族大小姐,王家国立军事学院的首席毕业生。”
萨兰托斯公爵拿回桂冠,指着点缀在桂树枝条旁边的小饰物:
“听好了,你这大老粗!跟本小姐学着点儿!
这叫‘槲寄生’,是树木上的一种寄生植物,它四季常青,开黄色花朵,入冬结出白色或红色的浆果。”
兰福德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不就是名为‘凛冬之青’的草药吗,这东西有什么说法?”
“槲寄生在古瓦尔斯塔被称为‘生命的绿色奇迹’,它的叶子四季常青,生命力极强,神官们认为它有震慑邪祟的作用。
在黑暗时代,很多人将它作为避邪物挂在门口,以保佑家宅平安,免受诸如吸血鬼或其他恶魔、亡灵之类怪物的威胁。
红色的槲寄生果实是女性孕育生命的象征;白色的果实则代表了男性的繁育力,在圣堂教会的典籍里,这两种果实作为生育之神的标志而存在。
民间传言,饮用它榨出来的果汁可以预防不孕症,后来被现代医学界证明没有作用。”
说罢,公爵将桂冠放回宝箱,锁好后归于原位。
兰福德显得颇为不满:“你也真是的,如此重要的东西,应该由我陪同去取,搞得这么神秘,现在才告诉我。”
(看来达利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公爵想道,如果让夫君知道自己身涉险境,脑袋差点被数砸烂的事,天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106) 未雨绸缪
公爵赶忙露出笑容:“我只是不愿让你担心而已。”
兰福德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别忘了,我不仅是你的丈夫,也是这个国家的首相。
可你竟然现在才让我知道出海打仗的真正目的,是为取回皇冠,我本来还以为你要撕毁条约,重启战事呢。”
“对不起,夫君,是我做的不对。”
兰福德伯爵捋了捋胡子,略做思考:“嗯……攻击他们的殖民地是有些冒险,不过我得承认,这的确是步好棋。
这顶皇冠关系重大,如果你戴着它出现在合适的场合,贵族同盟内部的许多成员都会向你俯首称臣。
在瓦尔斯塔人的心目中,初代皇帝的皇冠就等于半岛统治者的象征,它的精神象征意义太过沉重,它在外交场合的力量堪比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队。”
“是啊,有了它,我或许就能兵不血刃地统一半岛,在光复帝国的过程中,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流血,这是明智之举,也是我父亲一直以来的夙愿。
过去几百年里,瓦尔斯塔人都在为别人卖命,半岛的一大堆小国之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打得昏天黑地,这种悲剧早就该被终结!而我便是要做那终结者!”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萨兰托斯公爵在会议室接见了外交大臣索斯盖特伯爵。
“作为外交大臣,我得劝诫您几句,弗林特堡条约还在三年的有效期内,您派出舰队袭击了贵族同盟的殖民地,夺取星坠群岛,而且是不宣而战,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哦?外交部有情况?是他们威胁要出兵嘛?”
“那我先来说好消息吧,弗兰迪亚教皇国那边正在筹备新教皇帕拉迪亚二世的继位大典,看样子他们也不愿继续派兵援助盟友。希尔维尼亚帝国的几位皇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正在内斗。这两个国家的外交官来找过我,对于您破坏条约的侵略行径,他们表示强烈谴责。”
公爵摆了摆手,“强烈谴责——那就是暂时不会出兵喽。”
“是这么回事,但也有坏消息。”
“说来听听。”
“骑士团国方面的反应就比较激烈,我今天早上在办公室见过他们的外交官。
他说克鲁赛德骑士团大团长威胁要集结军队再次进入半岛,这次他们不会再小打小闹,会派出真正的主力部队。
哦,对了,贵族同盟的外交官也陪他一起来了,要求您立即归还他们的殖民地星坠群岛,否则就要整军备战。”
“空洞无味的威胁,”公爵评论道,“骑士团大团长只是说个狠话威胁一下,贵族同盟那些老朽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还指望骑士团国倾力相助?”
索斯盖特伯爵点了点头,“确实,骑士团大团长也是麻烦缠身,因为他们境内的一些自由贸易城邦在闹独立,新兴的银行资本家和那些小作坊主联合起来发动武装叛乱,希望减税并且索要更多的贸易自由。
弄得骑士团国的国家机构焦头烂额,他们的军队正在和佣兵行会的人作战,而自由贸易城邦的要塞极为先进坚固,被大军团团包围也不愿投降。”
听到这些消息,公爵喜悦地搓起掌心,“也就是说,骑士团国的威胁还远在天边,要想干涉半岛政局,他们先得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我们面前的阻碍只有贵族同盟,这算是百年难遇的格局,必须趁此机会完成统一大业。”
“即便如此,也该格外小心,大陆诸国都在堤防我们的崛起,”索斯盖特伯爵起身行礼,“愿诸神庇佑我们的事业,我先告辞了,陛下,待会还得去应付那些愤怒的外交官。”
一个月后,萨兰托斯公爵夫妇在首都郊外的行宫里召开会议。
召见人员包括:公爵的首席军事顾问西蒙·加利埃尼元帅,陆军总司令奥森格雷亲王、陆军总参谋长巴蒂斯特伯爵,以及王家海军总司令瓦莱罗上将。
“诸位,距离上次会战结束已经快一年了,我们的军队恢复情况如何?”瓦尔斯塔公国首相——兰福德伯爵问道。
奥森格雷亲王回答:“首相大人,陆军各部队都在补充兵员,征募到位率高于90%,但士兵和军官开小差的现象严重,好多人偷偷溜回家看孩子。”
“可以理解,毕竟和平时期,不能把他们囚禁在军营里,但纪律还需严明。”公爵说道。
“传我命令,陆军校级以上阶级军官每月增加三天带薪假期,低阶军官和士兵每人增加三分之一的特殊津贴,有家室的可以适当回家探视,但必须提前向上级报告。
无理由开小差超过一周的,一律送交军事法庭处置,依照军规开除军籍或者鞭刑,情节轻一点的扣除军饷。”
“陛下英明……”总参谋长巴蒂斯特伯爵显得有些犹豫,“但是现在军费紧张,关于您刚才说的……涨军饷的事能不能推迟些……”
“不能推迟,必须用物质利益稳定军心,这比授勋可管用多了,至于钱的事儿嘛……去找我丈夫——找首相大人想办法”说罢,公爵朝着自己的夫君抛了个媚眼。
(她这是拿我当存钱罐了……)兰福德伯爵苦笑着想,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就按陛下的意思去办!军费的事不必操心,我的自由贸易同盟将会继续为国家贷款,只要抵押部分国有资产即可。”
公爵给了丈夫一个感激的眼神,“只有我丈夫的贷款还远远不够,我要的是爆炸式的军备增长速度!要让贵族同盟军望而生畏,不敢和我们爆发大规模会战,这样才能减少瓦尔斯塔人的伤亡。
嗯……稍后我会让财政大臣继续发行新的一期国库债券,这办法一向管用。”
她略作沉吟,继续说道:“西蒙老师,劳烦您召集各大报社的投资人和主编。
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想要新闻自由,那就必须先听指挥,让他们赶快撰写爱国主义文章,鼓励民众购买国库债券。
如果有富商购买了超过十万金币的债券,我就授予他骑士爵位,以及瓦尔斯塔公国卓越贡献一级勋章。”
(107) 紧急上任
兰福德伯爵满意地点头,(我亲爱的夫人,你的智慧一点也不次于你那倾世的美貌,这才没多久,已经跟我学得有模有样了。)
随后他说道:“嗯,这下军费的问题肯定是解决了,说说海军的状况,瓦莱罗上将?”
“我这边一切顺利,首相大人,感谢您的自由贸易同盟舰队倾力助阵,王家海军在上次战争中损失轻微,多数舰船早已整修完毕,有七艘进水的老式战列舰还停在船坞,和十来艘过时的巡洋舰停在一起,等待拆解回收。”
“你干得不错,尽快淘汰过时的老舰,未来的海战还会更加激烈,决不能在军备竞赛中落后对手!
新型战舰必须标配流线型船身和多重密封舱,记住,速度是第一位的,无论是帆船的航速还是新船下水的速度。造船厂那边怎么样?”
“首相大人,依照您的指令,二十二个造船厂全力开工,上万名工匠日夜忙碌,从半年前开始,每周都有一艘新船下水。就是……”说到这,海军上将瓦莱罗突然顿住,露出为难的表情。
“但说无妨。”
“木材是没问题,就是……铸炮厂那边出了点问题,大人。
我们的大炮是由青铜铸造,铸炮厂总得等待进口的铜矿石和锡矿石运来才能开工。
可大陆国家都在逐步控制对我国的矿石出口,这您是知道的,现在多种原材料供应不足,这就造成好多新下水的战舰上没有装备足够的加农炮,无法编入战斗序列,战斗力无从谈起。”
“你尽管放心,海军上将,原材料的事我来解决,”与前者的忧心忡忡不同,首相兰福德显得信心满满,“那些家伙想要通过封锁半岛贸易来困死我们。
哈哈!跟我商人之王兰福德·奥纳西斯打贸易战?他们还嫩了点!既然是他们率先发难,那就别怪我玩狠的了!
我会召集手下的海盗船长和佣兵头子们,让他们洗劫公海上敌对国家的商船,直到这些国家放弃封锁半岛,恢复贸易自由为止!”
“我的老天爷,您说海盗?”海军上将瓦莱罗震惊地说道,他是穷水手出身,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打拼到如今的地位,他几乎半辈子都在船上讨生活,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战斗,最令他恨之入骨的便是那些贪婪邪恶的海盗。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伟大的国家竟要借助这种黑暗的,见不得人的力量来打一场不光彩的贸易战争,这使得他的荣誉心备受打击。
“首相大人,可不能让这些醉醺醺的海盗们肆意妄为啊,他们才不分什么敌我,肯定会去抢劫咱们自家的商船,袭击正派人!”
“嗯,确实有这风险,一旦出海,就不好控制他们。”兰福德也承认了。
“这你不必担心,”公爵对着海军上将说道:“我会把海盗船长们传唤到金湖宫,这些人就是喜欢亮晶晶的宝贝,也很爱慕虚荣。
那我就投其所好,送他们勋章和爵位,再赐予他们正式的名号,就叫‘瓦尔斯塔王家私掠舰队’,从此不再是海盗船,而是私掠舰,不再是海盗,而是奉命行动的秘密海军。
他们必须严格遵照我的命令进行抢劫,不得肆意妄为,不然我就吊死他们。
瓦莱罗将军,到时候你就把这些海盗船秘密编入舰队序列,可不许他们打着我家族的旗号出航,让他们继续挂着原来的骷髅旗帜好了。干脏活儿就得低调点,你说是吧,我的海军上将?”
“是……谨遵您的指令,我会管束好他们……”瓦莱罗将军嘴上如此答应,心里却很不高兴。
(这该死的商人之王,把我们美丽的萨兰托斯公主都给教坏了!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如今竟然变得如此不择手段!真是让我痛心!王家海军竟然成为海盗的栖身之所,滑天下之大稽!这……成何体统!)
公爵看到瓦莱罗将军的脸涨得通红,马上知道他有不满情绪,“我的好将军,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是那些国家破坏了自由贸易规则,恶意封锁我们的进口渠道,妄图把我们的事业扼杀在摇篮里!我这才出此下策反击,既然他们不择手段,那我只好原样奉还。”
“抱歉,陛下,请容我插句嘴,”西蒙·加利埃尼突然说道:“有件事得向您禀报,我军总装备部的部长林恩华特将军得了重病,正躺在荣军疗养院治疗,医生说……他恐怕撑不过这周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遗憾,他是个得力干将,为国家鞠躬尽瘁,请代我慰问他和他的夫人,我会派宫廷御医前去诊治,如若真有不幸发生,我会出钱替他赡养家眷。”
“陛下,林恩华特的职位非常重要,他一直在策划和监督陆军的军备制造,必须有人顶替他的位置,哪怕临时的也行。”
“西蒙老师,看来您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是的,我思前想后,最胜任这个职位的无出其右,正是您的老同学——达利·艾因富特将军。
他了解军队,饱览群书,知识面极广,肯定能很好地管理设计和生产部门,为我们的军备保驾护航,真是再完美不过的人选!就是嘛……有一事不妥。”
“什么不妥?”
“据我所知,达利的妻子——艾因富特夫人正在怀孕期间,达利远征群岛归来之后一直请假,在家专心照顾陪伴夫人。”
“哈?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了?不就是怀孕吗?用得着天天陪着?”公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想当初,我挺着个大肚子,在战场的最前线坚守,御医们都说不行,可你们看啊,我的孩子梅耶王子不是挺健康的嘛,孕妇哪有那么娇贵?”
(哼!说的轻巧,当时我可是担心死我儿子了!我倒是让你离开战场回去躺着,你也不听我的啊!再说了……你是什么体质?人家艾因富特夫人哪能跟你比?)兰福德伯爵暗暗想道,他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好了,就达利将军了,让他赶快去总装备部报道!我会派最好的助产医生和护士照顾他夫人!
诸位大人,今天的临时会议到此为止,都回去休息吧,代我向你们的家人问好!”
(108) 总装备部部长
数天后,在前往首都米德奈特堡的道路上,达利·艾因富特将军坐在疾驰的马车中,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
接到任命的那天,妻子简宁害怕得要命,她还以为又要打仗了,很怕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父亲。
达利赶忙向妻子解释,此行不是去打仗,而是从事总装备部部长的文职工作,而且只是暂时救急,这才使得简宁安下心来,吻别妻子之后,他离开了故乡塔嘉维城。
达利深知这个职位的重要性,因此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休息时间,抵达首都之后,他把行李存放到军官公寓,随即前往瓦尔斯塔公国总装备部大楼,开始了解自己的工作内容。
接待他的是设计部门和生产部门的两位负责人约翰博士和帕克先生,貌似是因为遭遇到某些困难,两人的脸上带有一丝疲惫之意。
“您好,达利男爵大人,我们的前任上司林恩华特将军因病离职了,听说是公爵陛下亲自指派您来顶替他的位置。
总参谋部那边盛传,您是不世出的旷世奇才,移动的图书馆,能和您这样有勇有谋的战争英雄一起共事,真是不胜荣幸!”
达利和两人依次握手:“您过誉了,今后的工作中还请多指教。”
“男爵大人,这边请。”
军械总设计师约翰博士是个秃顶的中年人,令人感觉行事颇为老练,达利看着他光亮的后脑勺,跟随他来到二楼。
“这一间就是总装备部的部长办公室,请进。”约翰博士为他开房门。
达利微微点头:“谢谢。”
面前的桌面上杂乱无比,堆满了各类资料和文具,而自己偏偏又是个爱整理桌面的强迫症,他皱了皱眉头:“这就是我的办公桌吗?”
“是的,上面的东西有点乱……真是抱歉,我们不敢随便挪动,请您谅解,不过已经给您换上了新的椅子和毛皮座垫,茶具和办公设备随后就到。”
“旁边那三个小的办公桌是怎么回事?”
“哦,待会儿人事部那边会给您配上三名秘书,总装备部部长是个极为繁杂劳累的职位,从军械的设计到制造,什么都得操心,所以才堆积了这么多资料,您不必凡事亲力亲为,有困难咱们大家一起分担。”
达利随手拿起一本沉重的资料卷宗,快速翻看起来,惊人的记忆力使得他能在一瞥之间记住每一处细节,脑子里堆积如山的信息并不使他感到困扰,因为知识累加起来就能产生联想,从而诞生好的创意点子。
“我看过资料了,陆军的装备情况很不好!难怪林恩华特将军不堪重负病倒了。
我们的军队竟然装备了十七种不同型号的燧发步枪,每一种型号的口径都不一样,从17毫米到22毫米都有,这就需要生产大量不同口径的弹丸配发部队。
而且这还只是步枪的状况,手枪和卡宾枪的型号更加繁杂,真是一团糟!”
面前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道:(我的天呐,这位新部长三分钟就看完了这一大本资料合集?这是什么阅读速度?)
帕克先生说道:“达利男爵大人,您可真是一语中的,说的正是我们总装备部最头痛的问题。
我们的军人来自全国各地,人数众多,很多新兵分不到制式枪械,带着自己家乡的猎枪就入了伍,甚至连弹丸都得用模具自制。”
达利摸了摸胡子,“嗯,我在部队遇到过这种问题,土制滑膛枪的哑火概率很高。目前制式步枪的生产效率如何?”
“大人,枪械制造是个精细活儿,制造一根十二棱长枪管需要铸造,打磨和检验等多个步骤,平均需要37个工时。
虽然我们有大量手工作坊和熟练工匠,生产速度已经领先其他国家,但依旧不能填补需求的缺口。”
“嗯,大概情况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我在这看看资料,研究一下对策。”
一周后,总装备部部长达利·艾因富特男爵带着众多手下前往一处军械制造工厂考察。
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手工作坊,有十七座大型锻炉和六十多个组装工位,工人们赤膊上阵,浑身都是汗水,忙得热火朝天,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此起彼伏。
学徒工们在一旁帮忙,女工在库房中为成品上油,裹上包装纸,最后12支枪分为一打,被钉到军用物资木箱中等待发货。
达利随手拿起一支半成品步枪,试了试配套的推弹杆和保险机构,又看了眼枪管的平直度。
“品质还算不错,这是什么型号?”
手工作坊的负责人是个老奸巨猾的作坊主,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朝着达利满脸堆笑:
“大人,这是1691型军用燧发滑膛步枪,是该型号的第十一版改型,我们引以为豪的产品,我们的良品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可以说是目前全国最佳的效率,还请您在公爵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我将不胜感激!”
达利没有理会他的阿谀奉承,直接问道:“平均每支枪需要多少工时?”
负责人面露难色,“嘿嘿,这个嘛……大概需要40个工时,慢工出细活儿嘛。”
“照这个速度肯定达不到上面的要求,”达利朝他瞥了一眼,“但是这型号的步枪是我见过最好的改型,我会在这基础上再做出一些修改,已达到更好的性能和便于生产的设计。”
听到这些,跟在达利身后的总设计师约翰博士显得格外失落(这位部长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什么事都得插上一脚,现在连我的工作都给抢走了,可他的知识和眼界远远超出了我们这些下属,也只能忍气吞声。)想到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离开工厂之后,达利几乎是每天吃住在办公室里,墙壁上挂满了各国步枪的设计图纸,他开始亲自设计一支新型步枪。
除了偶尔给妻子写信之外,他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可苦了他的三个秘书,落到这么一位拼命工作的部长手里,没办法,顶头上司带头加班,他们也只得奉陪到底。
(109) 新式步枪
两个月后,达利终于设计出了完整的图纸,这才是让自己满意的步枪型号,他给这支枪取了个名字——1705式军用燧发滑膛步枪。
别名就叫“温斯泰德式步枪”,以他的爱妻简宁·温斯泰德的姓氏为其冠名,以此答谢妻子对自己的的爱。
这支步枪的外型以1691型制式步枪为基础,但在细节构造上却是完全不同,这支枪凝结了他多年来对科学知识的积累,以及最近几个月不眠不休的心血,做出了诸多设计改变。
温斯泰德式步枪的铁质枪管长约1.2公尺,口径为17mm,燧发枪的总长约为1.6公尺,加上专用的刺刀以后全长达到1.98公尺。
其长度远远超出了其他国家的制式步枪,这使得瓦尔斯塔的线列步兵像是拿着一支长矛在作战,在拼刺刀的战斗中占尽优势。
枪管下方附带的锥形推弹杆做出了增重设计,以提高士兵们的装填效率。
铁质枪管的后部是木质枪托,燧石点火装置位于枪管的右后方。士兵打开保险,扣下扳机,弹簧就会拉动击锤,使击锤上夹着的燧石与机匣内的火镰发生撞击生火,火镰下方药池内的火药会被点燃。
由于枪管底部已经钻出了一个通往药池的小孔,这样就会引燃枪膛内的主装药,火药爆炸后的爆燃会将热能转化为势能,枪膛内的空气急剧膨胀,在高温高压下将装填好的弹丸急速推出。
这就是燧发枪射击的原理,比起上一时代的火绳枪好用得多。
达利并未改变这些经典设计,而是在保险机构上动了脑筋,他设计出一个可以单手操作的保险机匣盖,用单手拇指即可操作,这一设计大大方便了左撇子士兵,使得他们可以在举枪姿态下从容地打开保险,扳动击锤,随后瞄准射击。
另一个改变就是刺刀的设计,温斯泰德式步枪仍然保留套筒式的固定方式,但在套筒锁扣上做出加固设计,刺刀固定得更牢固,不会在激烈的战斗中歪斜或者脱落,而且新设计的刺刀长度更长,也更坚固耐用。
最重要的改进还是在步枪生产方面的优化,新式步枪摒弃了一切不必要的雕刻花纹,木料方面也选用便宜耐用的白桦木,节约的成本用在防锈处理上,以提高防水耐用程度。
整支步枪的所有零件都可以很方便地拆卸维护,一些小毛病完全用不着维修,直接换零件就解决了。
图纸出炉的半个月后,达利在总装备部的会议厅里向手下们公开展示自己的设计图纸。
“朋友们,这就是我这两个月来的工作成果——1705式军用燧发滑膛步枪,我更喜欢叫她温斯泰德步枪,看看这握把的曲线,多优美,像姑娘的腰肢,我用妻子的姓氏为她命名。”
在场的设计师们开始用力鼓掌,总设计师约翰博士显得有些不服气,(哼,一些小改动而已,我也可做到)他想。
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达利男爵的讲话让他变得目瞪口呆。
“我设计新型步枪的初衷并非是为加强性能,主要目的是为方便生产,降低成本,你们也看到了,这是支朴实无华,坚固耐用的步枪,表面经过特殊的防锈处理,能够正常使用五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而且,我要让所有零件的制造过程变得简单迅捷。”
说罢,达利拿出另一幅设计图,“工程师伊斯塔,你个子高,把这个挂在墙上,谢谢。”
人们朝着新的图纸展开讨论:“这是什么玩意?一个长桌子?达利部长要给食堂设计饭桌嘛?”
“安静!”达利拍了拍手掌,“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这是即将应用于机匣零件生产的新方案。
在工厂调研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个工人需要负责多个工序,这样效率不高,对工人的技能要求却是很高,学徒工们的学习过程也会很慢。”
他举起皮鞭,指向图纸上的长桌,“我想,干脆让每一个工人只负责一道工序,比如工人汤姆只负责弯折板件,然后交给工人杰克,他再负责给板件打磨精加工。
原料放在桌子的一端,经过十几道工序,十几名工人的通力合作,到了桌子另一边就有了成品组合套件,这样的效率显然高得多。
我预计可以节省一半的生产时间,10个工时就能锻造出一支十二棱枪管,5个工时就能组装一套机匣。”
有一位工程师举手提出质疑,“部长先生,您这样不可取啊,只有同一位工匠生产的零件才能保证整枝枪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一起。
如果像您这么做,一大堆人一起分担工作,那样造出的零件各有不同,根本无法组装到一起。”
“问得好!”达利朝他举起大拇指,“这位工程师问到了点子上,这才是我此次设计的精髓的所在,请看下一张图纸,与其说是工程学的创新,不如说是管理学上的突破。
我将会制定一个行业标准,让所有枪械的机构零件都能通用!”
此话出口之后,会场里一片嘈杂,“什么?他疯了吗?”一位专家惊讶地说。
有人悄悄小声抱怨:“我跟你说啊……我有点想念林恩华特将军了,这家伙就是个疯子,公爵陛下的男宠兼关系户。”
“安静!”达利再次用力击掌,“我还没说完呢!
我将会制定一套严格的规则,所有零件生产商必须按照我所提供的数据进行生产,我称之为‘通用零件’。
产品的重量和大小以及每一处细节都必须符合我制定的标准!不然我就取消作坊主的生产资质!
达利的左手拿起一个金属零件,“而且,我已经付诸实践了,比如这个在南特镇生产的机匣套件,就是按我的标准所生产的通用零件,生产过程就是用我提倡的工人分工生产法,每个工人只负责一道工序。”
说着,他又用右手拿起一块木质产品:“再看这个,这步枪的木质枪身是在我的老家塔嘉维城生产的,距离生产机匣套件的南特镇足有三天的车程,下面正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我要让这两个产地的零件拼接到一起!”
“呵呵,这不可能,等着出丑吧!”一位设计师笑道,等着看这位新部长的笑话。
达利在一片质疑声中从容地将机匣套件塞入了木质枪身之中,随后又用力晃动几下,向众人展示零件的契合程度。
会场中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军械总设计师约翰博士激得浑身发抖,以敬佩的目光望着讲台上的达利·艾因富特男爵。
这个新来的部长个子不高,貌不惊人,年纪也不大,可谁能想到呢?他脑中的智慧竟然已经领先了这个时代。
无论是军事指挥、化学、机械工程学、设计绘图、人力资源统筹还是管理学……无论哪个学科,这个达利男爵都有不凡的造诣,简直就像个移动着的图书馆。
现在他很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将会改变瓦尔斯塔公国,改变半岛局势,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他将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110) 战局再起
在担任总装备部部长职位的几个月时间里,达利·艾因福特男爵做到了历代前任都没有做到的壮举。
他为瓦尔斯塔公国陆军设计出整个一个系列的全新制式枪械。
包括新型的长管步枪、骑兵用的短管卡宾枪、便于携带的军用手枪,以及用于堑壕战的四管大口径霰弹枪,甚至还设计了一种简化了生产工艺流程的廉价军刀。
新的制式枪械立即投入生产,陆军部队装备型号繁杂的问题逐步得到了解决,但这只是达利男爵所做贡献的一小部分。
他制定了领先于这个时代的零件统一标准和新的生产模式,这使得瓦尔斯塔公国的生产效率远远领先于其他国家。
在他的统筹管理之下,瓦尔斯塔不同的城镇负责生产不同的零件,最后集中到几处劳动密集型的手工业重镇,统一完成组装。
工匠们不再是一个人负责造一支枪,而是每人只负责自己擅长的工序。
制造每支枪所需的工时比之前减少了三倍,除此之外成本也降低了,且良品率极高。
在经历了几场艰难的大型会战之后,瓦尔斯塔公国军队急需重整。
谁也没能想到,之前最令人头痛的军械产能问题竟然在半年之内就得到了彻底的解决。而达利·艾因福特男爵做出的改革功不可没。
就在一切步入正轨之时,好消息传来了,前任总装备部部长,林恩华特将军病愈出院。
恰好在这时,达利男爵的夫人也即将临产,他得了公爵的准许,把部长的职位交还给林恩华特将军,随后返回故乡塔嘉维城。
这天,达利在产房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妻子痛苦的叫声使得他心神不宁。
伴随着最后一声惨叫,婴儿啼哭的声音传来,“天呐,我当父亲了!”他像个傻瓜似的拥抱了身边的每个人,享受着人们的祝福之辞。
负责接生的医生是公爵亲自派来的王家御医,他走出房门,摘下口罩,说道:“恭喜您,达利男爵大人,生产过程相当顺利,母子平安!”
达利兴奋地握住医生的手:“感谢你们!感谢您专业的工作!”
这时一名护士抱着襁褓走出产房,“是个男孩,重量是7.2磅,相当健康。”
达利赶忙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在怀里,他的眼睛还未睁开,可哭声相当洪亮。”
(亲爱的宝贝儿,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心情,为了你,我愿献出一切。)
最后几名助产士也离开了产房,“男爵大人,您的夫人醒了,一切正常,现在您可以进去看她。”
达利走入产房,他的妻子简宁·温斯泰德正平躺在床上。
她脸上的汗水已被擦干,原本就非常白皙的脸孔变得更白了,显得有些病弱。
一头美丽的红色卷发软塌塌地铺在头颅两边,她正努力撑起疲惫的眼皮,用那双母鹿般温柔的眸子望着自己。
“终于熬过来了,刚才的剧痛真是……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达利哥哥。”
这个称呼令他心头一暖,(她叫我哥哥……是啊……我亲爱的义妹,苦难已经过去,我们终成正果。)
他吻了简宁的额头,紧握着她的手说道:“你真勇敢,我知道做女人不易,根据研究,分娩的疼痛指数为12级,就算是阑尾炎都只有11级。”说着,他轻轻地把襁褓平放在妻子身边,“看看咱们的儿子,他真可爱”。
简宁侧过头,望着正在啼哭的婴儿,“你为他取好名字了么?”
“威廉·艾因富特,等到命名日就举办宴会公布!”达利不假思索地答道。
简宁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突然圆睁起来,“你用他的名字……你这是……”
“为了纪念我逝去的好弟弟威廉,你曾经暗恋的那个人。
亲爱的,有些伤痛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而会残存在心中,折磨我们一辈子。
我知道那道伤口仍然在你的心中隐隐作痛,希望这孩子的诞生能缓解这个心结,这个名字再也合适不过。”
简宁抱着他哭了起来,“达利哥哥……你变得心思细腻了许多……你真用心。”
在经历了连续几个月的高强度工作之后,达利终于得以休息,陪在爱妻和爱子身边,每一天都像是神的恩赐。
鉴于他在总装备部工作期间为国家做出的卓越贡献。
公爵特意为他放了个超长的带薪假期,艰苦岁月令人感觉度日如年,而幸福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已经到了1707年初。
这天,达利男爵正在厅里练习家传剑法,艾因富特庄园的管家康斯坦·格拉尔送来一封信。
“老爷,这封信是您的恩师——西蒙·加利埃尼大人寄来的。”
“谢谢,你去忙吧,康斯坦”
达利放下练习用刺剑,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他不敢辜负父亲的教导,从未荒废过练习,他深知自己担负的责任,古老的艾因富特家族剑术必须传承下去,等儿子再长大些,他就该准备教导下一代继承人了。
用拆信刀裁开信封,达利坐在沙发上读了起来。
“写给我的得意门生——达利·艾因富特
好久没见了,我的好学生,我很想念你,听说你的儿子小威廉相当地活泼可爱。
我为他特意准备了一套益智玩具,估计过几天就该寄到塔嘉维了。
告诉你那总犯糊涂的管家康斯坦,让他别忘了查收新邮包!
那家伙真是让人无法安心,他上次连信的地址都搞错了,竟把你的信寄到了首都的一个屠宰场!这事让米德奈特堡的邮差们险些都笑掉大牙。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公爵陛下平安地产下了一对双胞胎,诸神庇佑我瓦尔斯塔公国人丁兴旺!
我们又多了一位王子和一位公主,他们的名字还未公布,要等到命名日再说。
像上次一样,公爵并没有做产后恢复,一天都没耽误朝政,因为她没有忘记正事。
昨天的内阁会议中,她已经向大臣和将军们公布了近期的计划。
眼下弗林特堡条约即将到期,联军诸国都在忙于料理自己国内的乱子,我们的军队恢复情况良好。
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我有预感,统一半岛,复兴帝国的大业即将在这一年内实现!
你的学长利奥波德·舒马赫男爵在近期荣膺元帅之位。
他是个天才的炮兵将军,配的起那柄元帅权杖,而公爵也信任他,对他委以重任。
像奥森格雷亲王或是我这样的老帅,早都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是时候让年轻一代军官接过瓦尔斯塔的军旗了!
公爵认为未来的战争中炮兵将会越来越重要,真是明智的见解!
她委任利奥波德·舒马赫元帅为大军的总指挥,在条约失效的当日发起突然袭击。
为了避免不宣而战带来的名誉风险,外交部将会在进攻发起的前三小时向贵族同盟的大使提交宣战声明。
相信你的学长利奥波德,他将为我们带来荣耀,我们师生将在战后的庆典中再次相聚!
到时候别忘了带上你妻子简宁和你儿子小威廉,你的师母最喜欢小孩子了!
最后祝你全家身体安康!
——瓦尔斯塔国立军事学院院长
西蒙·加利埃尼
1707年2月6日,写于家中”
(111) 深入敌后
“到时间了。”
利奥波德·舒马赫元帅放下怀表,面对着围绕在他身边的诸多将领说道。
“行动计划的讲解就到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提问。”
人群一片寂静。
“那好,现在是凌晨3时21分,我作为此次行动的策划者和最高指挥官,在此宣布,代号为‘鼹鼠’的攻击计划开始实施。”
“喂,德鲁奥上校,醒醒,出发啦!”一位将军拍醒了身边睡意昏沉的同僚。
在一阵刺耳的座椅挪动声响过后,军官们纷纷离开大帐,返回自己的部队。
巨大的指挥部帐篷内只剩利奥波德将军一人。
听着帐外纷乱的马蹄声和军号声,他盯着墙上那张战略地图,再次陷入沉思。
“大人,请用。”一位身着绅士礼装的侍从为他端来红茶,“那些将军们显得太冷淡了,他们根本不尊重您!真是无礼!”他愤愤不平地评论道。
利奥波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很正常,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沙场老将,心高气傲的很,其中不乏家族从军历史足有几个世纪的骑士贵族。
只有像奥森格雷亲王或是西蒙元帅这种战功卓著的老臣,才能令他们心悦诚服。”
侍从收走茶杯,还在替他打抱不平。
“虽然您很年轻,但您深受公爵陛下的器重,她任命你为这次行动的总司令,即便如此,他们竟还对您这般轻晦傲慢!我真替您鸣不平!”
利奥波德伸了个懒腰,“这也没办法,谁让我出身低微呢,我的姓氏‘舒马赫’昭示了我身为鞋匠之子的身份。那些贵族老爷们当然不愿听我这穷小子的指挥。”
侍从替他整理好衣领,一边说道:“好在咱们的公爵陛下不拘泥于家族血脉贵贱,她只看重能力,所以像你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才有出头之日!”
“说得好!小罗切斯特!”元帅拍了拍侍从的肩膀,“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全力以赴,报答公爵陛下的知遇之恩!”
“嗯!”年轻的侍从留下泪水,浑身的斗志令他激动到浑身发抖。
“我也想上战场,利奥波德大人,带我去吧,给我军装和步枪!我不怕死!”
利奥波德元帅笑着说:“别激动,你还是个孩子,以后会有机会的。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帮我把第11军的军长和几位师长找来,我也该带着预备队出发了。”
三小时后,随着旭日渐渐升起,利奥波德元帅统领着作为预备队的第11军越过了军事冲突分界线。
在他的指挥下,瓦尔斯塔公国陆军的6个军从各自驻扎的位置同时出发,共计16个师,半夜4时,约8万人的兵力已经全面出击。
为了贯彻公爵“少流血,多降服”的叮嘱,他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战略。
不是倚靠大炮和燧发枪发起强攻,而是充分发挥部队的机动性,用急行军来获得胜利。
大军避开了敌军防线和各个要塞的正面,转而从各种小路通过,训练有素的工兵们连夜搭起浮桥,使得大军顺利插入到贵族同盟国军队的后方。
早晨7时,利奥波德骑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前线,时不时看看怀表,尽管那些将军们对他有些不信任,但他们还是在坚决准确地执行他的命令,对此,他很感激。
身旁的第11军军长高弗雷勋爵却显得格外焦急,他放下望远镜,朝着利奥波德转头,唾沫四溅地开始大发牢骚:
“利奥波德大人!您这是在搞什么把戏?我半生戎马,还从没见过像您这样打仗的!”
“别激动,高弗雷勋爵,有意见小声点,慢慢说。”
“小声点?慢慢说?我他妈都快急死了!
“这都开战三小时了,没有大炮的轰鸣,只有零星的枪声。
我们在兵力上有绝对的优势!反倒像懦夫似的避开火线曲折前进,这算是哪门子的进攻?我感到自己的荣誉受到了损失!”
“公爵陛下不喜看到瓦尔斯塔人自相残杀,她令我避开要塞的,你有意见?”
高弗雷勋爵竖着眉毛怒道:“不流血哪来的胜利?妇人之见!陛下是很勇武,但这不代表她懂打仗!
还有我最感到奇怪的,您是炮兵将领出身,竟然让他们丢下重要的十二磅重型加农炮,只让我们带着那些两匹骡子都能拉的动的六磅小炮。
这样等到交战岂不是被人家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
“我要的是机动性,”利奥波德回答,“稍安勿躁,我的好军长,这是新战术,我们要依靠急行军取得胜利。”
“哼,你这年轻人真是胡来!
像你这样无视敌军要塞和防御深入敌后,到最后只能落得个腹背受敌,惨遭围歼的下场!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对此惨败负责!”说罢,高弗雷勋爵怒气冲冲地走了,途中还撞倒了一位少年鼓手。
“这不能怪他,他被书本上刻板的战略守则给禁锢住了。”利奥波德朝他的背影无奈地摊摊手。“敌人犯了致命的错误,他们把防御力量几乎全部部署在第一道防线上,这给了我偷袭他们身后的机会,随着计划逐步实施,高弗雷勋爵会明白这些的。”
“要我派人去逮捕他吗?反抗总司令的指挥可是死罪,我可以送他上军事法庭!”参谋长巴蒂斯特伯爵问道。
“不用了,他只是嘴上不乐意,实际上还是遵照我的计划行事,看呐,他的部队正在卸下更多辎重,提高行军速度。”
“哈哈,我看他这是在跟你赌气。”参谋长笑着评价道。
“无所谓啊,我要的就是机动性,他这样赌气可以加快行军速度,更合我意,随他去呗。”
就这样,8万大军顺利绕过了贵族同盟军的防线,急行军过程中,仅仅爆发了几场小规模遭遇战,公国军仅有数十人伤亡。
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作为先导的骑兵部队已经逼近了敌军的几座大城市,有一座工业重镇的老市长竟然被吓得直接献城投降了。
这下,仍旧龟缩在防线上的数万贵族同盟守军可坐不住了。
他们抛下阵地回救城市,几座大型棱堡仅仅留下几百守军,其余兵力全都开始回援。真是讽刺,原本的防御者反而成了追击的一方。
可在行军速度上,贵族同盟军远远比不上早有准备的公国军,他们没有先进的大炮牵引支架,战马和骡马的质量也远远不及对方,士兵也缺乏军靴和绑腿,因此他们只能慢吞吞地回援,完全看不到追赶上的希望。
第三天傍晚时分,公国的8万大军已经彻底甩掉回援的对手,他们兵不血刃地夺下了多座城市,这些市长们想过失败,但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抵抗之意尽失。
当晚,公国军总司令利奥波德元帅住进了城里的旅店,在柔软的大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清晨,他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精神百倍,继续率领着大军朝着贵族同盟国的心脏地带挺近,而疲惫的守军还在后面苦苦追击。
(112) 艰难险阻
行动开始仅有几天时间,公国军队已经深入敌人腹地。
只要再前进一天的路程,他们就能顺利占领贵族同盟的国都格罗纳尔城,逼迫对方走上谈判桌。
“我们即将取得胜利,”高弗雷勋爵放下望远镜,兴奋地说道。
总参谋长巴蒂斯特伯爵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老顽固,脸色变得很快嘛!前一天还在对着司令摆脸色,现在怎么不抱怨啦?”
高弗雷勋爵羞愧得满面通红,对着此次行动的司令官屈膝认错:
“是我不好,我对您多有冒犯,很抱歉,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利奥波德·舒马赫元帅伸出双臂,扶起了面前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将,
“用不着这样,咱们都是瓦尔斯塔公国的臣子,应当昂首并进,摒弃前嫌。”
高弗雷勋爵低头做忏悔状,“是您警醒了我,元帅,我们这些老将一向居功自傲,对你们年轻一辈多有傲慢轻晦之处。
您的天才计划让我认识到自己的才疏学浅。
现在我明白了,英雄不问出处,才学不问年龄。
您真不愧是西蒙院长的头号得意门生。”
“您过誉了,实际上,达利·艾因富特才是西蒙老师最得意的弟子。
要不是他的改革,我们的士兵根本不会有足够的装备用来作战。”
“达利·艾因富特?那个小个子将军?说着一口难听的塔嘉维口音?”
“哈哈,是他没做。”
“哎,他是很不错,但是可惜了,这小子自毁前途,早早就结婚生子,整天沉溺于经营家族庄园和参加沙龙聚会这些破事儿!
沉迷于美食和女人中不能自拔,他怎么能自愿放弃前往战场争取荣耀的机会?
依我看,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是胸无大志,比您可差得远了。”
在此后的行军道路上,高弗雷勋爵成了利奥波德的头号支持者,逢人便开始吹嘘夸耀这位年轻主帅的智慧,容不得其他人对他有任何看法。
原本心怀不满的老贵族,已经成为利奥波德最忠实的拥趸了。
整个上午,瓦尔斯塔公国的8万大军继续长驱直入,直逼贵族同盟国都,途中只遭遇到零星的,象征性的抵抗。
当天午时,终于在半路上遭遇到第一次像样的阻截。
“司令官利奥波德大人,我们的骠骑兵斥候来报。
前方不远处有一道狭窄的隘口,贵族同盟军队在山脊上构筑起防御据点,仗着地形优势封锁山路。”
“拿下前方的首都我们就赢了!传令官,让我们的前卫部队发起攻击!”
半小时后,传令官再度来报:
“大人!他们打退了我们前卫部队的数波攻击!第26步兵师师长迪肯将军在冲锋中阵亡了。”
“什么?这么难打?这可不行!
让他们赶紧撤下来!等我带着主力亲自前去!”
一小时后,利奥波德元帅来到遭遇战前线,天气非常晴朗,能见度极佳,敌军的驻防状况在望远镜的目镜里清晰可见。
一位身着骠骑兵制服的斥候来到他面前:
“大人,侦查小队已经绘出地形图,这是个易守难攻的隘口,算是贵族同盟首府格罗纳尔城最后的一道天然屏障。
若要通过此处,必须经过三条折线型山路,而山脊上的三处炮兵阵地封锁了道路。
我们的攻击部队只能在狭窄的道路上冒着炮火冲锋,在实心炮弹和霰弹的夹击下伤亡惨重。”
利奥波德望着前方的隘口,心情稍显烦躁:
“这个地形可真是棘手……这显然不是临时设置的防御设施,把这么多重炮拉上山可得费一番功夫,就不能绕过这里吗?”
“大人,若要绕过这处隘口,就只能横穿整条山脉,我们身后的追兵可就……”
“哼!追上也无所谓!”高弗雷勋爵粗声说道:“咱们兵强马壮,还怕了他们不成?依我看,干脆回过头去,和他们的主力进行决战!”
“话是这么说,我们的确可以回到平原上打一场会战,以现在的兵力绝对可以松获胜,可一旦爆发如此规模的会战,伤亡人数必然会在三万人以上。
我们绝对不能这么做,公爵陛下要的是以尽量少流血的方式统一半岛,贵族同盟军迟早都会加入我们,成为帝国的一部分。
要竭力避免瓦尔斯塔人内部的大规模血战,这正是此次行动的宗旨,所以嘛……我们还是得想办法突破这烦人的隘口。”
很快,公国军又组织起一次强攻。
这次,骡马炮兵拉着大炮前往山脚,对着山脊上的第一道防御据点发起集中炮击。
可六磅轻型加农炮的射程有限,破坏力也不足,炮弹只是无意义地激起一片泥土,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反倒被敌军炮火压制。
“让骡马炮兵撤回来吧,”利奥波德叹了口气,“哎,事到如今,还是得靠老办法,让步兵纵队准备好,等下就发动冲锋!”
第20步兵师奉命前进,步兵队列在狭窄的山路上挤作一团,尽管他们足够勇敢,在敌军的地形优势和炮火优势面前却显得无能为力,很快又败下阵来。
第20步兵师师长罗伯特将军亲自来到利奥波德面前诉苦:
“利奥波德大人……不是我们不努力啊,这地形实在是太恶心了!
我来给您描述一下上面的情况吧!
敌军用柳条编织的竹筐装满泥土,用这种东西作为障碍物,摆放在山路上阻挡我们前进。
我的士兵们只能把步枪背在身后,撸起袖子来合力搬开障碍物。
障碍物是搬开了,可敌军的炮弹也来了!
由于人员太过密集,每一发命中的炮弹都会造成重大伤亡,就算是这样,我的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这时,第20步兵师师长罗伯特将军突然啜泣起来,声泪俱下地说:
“我的小儿子……萨姆上校担任掷弹兵营的营长,他疯狂地崇拜着公爵陛下,想要得到她亲手授予的勋章……
他举着军旗,带着掷弹兵们朝着第一道炮兵阵地冲去,可这时那些天杀的炮手换上了霰弹,掷弹兵们像被收割的庄稼那样成片地倒下……
我的小儿子萨姆倒在了距离炮兵阵地仅有十米远的山路上,六百人的掷弹兵营只有一半人幸存……”
说到这里,罗伯特将军伤心得几欲晕厥,利奥波德赶忙令人架住了他。
“我会在报告中提到您儿子的英勇事迹,他会获得陛下的勋章的。”
可老将军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的精神已然濒临崩溃。
利奥波德摇了摇头,无奈地命令道:“你们快把罗伯特将军带到后方休息,传令官,让第20步兵师停止攻击,叫他们撤回来。”
两名士兵架着悲痛欲绝的老将军渐渐远去。
“我的小萨姆啊!他才刚结婚!我回去该怎么对儿媳交待?我干脆也死了算了!”
老罗伯特将军痛苦的哀嚎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为大军的前途蒙上一道阴影。
“哎!真该死!”高弗雷勋爵狠狠跺了一脚,啐道:“妈的,8万大军竟被区区几个炮兵阵地挡住!要是我们带着榴弹炮就好了!”
(113) 难以逾越的隘口
“司令官大人,让我去试试!”有人自荐道。
利奥波德转过身,看到一位年轻的将官向自己走来,“我擅长打攻坚战,”此人信心满满地说道。
此人是第4步兵师师长伯纳德将军,在诺德河会战中有着极佳的表现,曾荣获公爵亲自颁发的英勇勋章。
利奥波德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对他寄予很高的期望,“勇士,我在此等候你的喜讯。”
随着冲锋号再次吹响,前方传来一阵激烈交火声,场面仍旧不容乐观,悲剧似乎要再次重演。
陡峭的山坡阻碍了进攻部队的快速机动能力,而道路狭窄崎岖,难以攀登,迫使进攻部队在炮火前挤作一团。
还好之前的进攻摧毁了柳条筐路障,第4步兵师得以顺利攻下了山脊上第的一个炮兵阵地。
可好景不长,敌军的大炮在位置更高的第二、第三个阵地上形成交叉火力,前方的山路上还有几十道由木栅栏组成的路障,还有许多提前挖好的土坑陷阱。
在抛下数百具尸体之后,第四步兵师的冲锋被遏制在半路上。
师长伯纳德并不甘心失败,他亲自来到第一线重整溃军,在他的鼓舞下,人人奋勇向前。
炮火之下,英勇无畏的工兵们用木板盖上陷阱,步兵们合力搬开一道道木栅栏路障。
利奥波德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山脊上的战况,眼看公国军的夜鸮旗帜即将登上山顶,他兴奋地大叫起来:“胜利在望了!”
经过第4步兵师的不懈的努力,山路上的障碍物终于被全部清除,进攻的道路豁然开朗。
“冲啊!”师长伯纳德将军举着军刀怒吼。
眼看步兵们就要冲到炮兵阵地上,可这时候敌军换装了霰弹,大炮的抵近齐射溅起一阵血雾,冲在最前方的连队瞬间遭到毁灭。
“他们在装填弹药!趁现在,上啊!”后面的人踩着战友的尸体前进。
可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只有绝望,贵族同盟军的指挥官老谋深算,他们的线列步兵隐藏在了山脊背面,借助杂草和巨石隐蔽自己,等待着攻击方冲到阵地近前。
“当心,有伏兵!”一名公国军上校赶忙喊道。
可为时已晚,隐藏的敌人突然起身,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和右侧山坡上,弹丸犹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拥挤在狭窄山路上的步兵纵队无处隐蔽,成片地倒下牺牲,尽管被火力压得抬不起头,他们还试图继续前进,可就在这时,敌军炮兵装填好了第二发霰弹。
“轰隆!轰隆!”几门重炮同时开火,一阵巨响之后,山路上已是血流成河,握着军旗的掌旗官中弹倒下,士气已然崩溃,第四步兵师的进攻遭到瓦解。
“哎!真该死!”利奥波德在目镜中看着这一切,明明就差一点儿了,没想到山脊背后还藏着伏兵。
传令官送来新消息:“利奥波德大人,第四步兵师师长伯纳德将军身体多处被霰弹击中,他被抬下去救治了,第四师副师长接管了他的指挥权,他还在组织下一次进攻。”
“你快让他停手!告诉他,敌军正在移动大炮!让他们赶紧撤出攻击范围,不要再徒劳的浪费生命!”
“是,司令官大人,我这就去。”
看着传令官的背影,利奥波德垂头丧气地“哎!”了一声,面对这易守难攻的山脊隘口,自己的聪明才智完全无从发挥,只有正面攻坚战一条路可走。
他拿出怀表看了看,对着身边的军官们说道:“若是在天黑前还不能拿下这处隘口,那我们就只能掉头去和敌军主力决战了……哎!”
“不要太过自责,这不怪你,”参谋长劝道。“此处地形对我们太过不利,能在几天内前进这么远已经不错了,你已经做到了尽量少流血。既然这场会战避无可避,那也只能接受。”
“司令官大人,我可以拿下那些阵地,为我们的大军开路。”有人夸下海口,话语里带有草原游牧民族特有的卷舌口音。
利奥波德转过头,发现一名高大的骑兵军官朝着自己走来,军长们也都聚集起目光,他们都想看看,究竟是谁放出了如此豪言壮语。
此人身高约有1.9公尺,肩膀宽阔、四肢修长,湛蓝色的眼珠和浓密的眉毛令他显得神采奕奕。
嘴唇上边留着一排姜黄色的小胡子,传统样式的骑兵发辫甩在两鬓,他披着一件深绿色的骠骑兵外套,半边袖口悬空,头上戴着草原军人传统的的四角平顶军帽。
“伊万将军,”利奥波德很快认出了他,来自西北草原的贵族青年将军,瓦尔斯塔军中炙手可热的名将,拥有草原人特有的冗长姓名——伊万·米哈伊洛维奇·伊万诺夫斯基。
“请让我出战,司令官大人,我会夺下所有阵地,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这位骑兵将领再次出言请战。
利奥波德瞪视着他的双眼,厉声说道:
“伊万将军,你疯了么?让你的骑兵们去冲那狭窄的隘口?攻击一个连步兵师都拿不下的坚固炮兵阵地?我拒绝你的请战要求,别在这里送死,这里没你的事,平原上的大型会战才是骑兵表现的舞台。”
“您看呐,司令官大人,”伊万将军伸手指向山脊,“同伴们的英勇牺牲为骑兵铺平了道路,前两次进攻已经清空了路上的障碍和陷阱,正适合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我家乡的草原马腿部力量十足,冲上这种山坡不成问题。”说出这些话时,他显得信心满满。
可这仍旧无法打动利奥波德,他是个极为理性的人,愿意以智取胜,最不喜欢冒险的赌博行为,不愿再白白送掉这些骑兵精锐,于是他再次开口回绝:“你说的有道理,但很抱歉,我还是拒绝你的请战。”
这时,传令官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啦!利奥波德大人!罗伯特将军想要抢回他儿子的尸体,他私自带着第20步兵师出击了!”
(114) 来自草原的勇士
“你说什么?”利奥波德怒道,“快让他回来!”
他赶忙举起望远镜观察,在目镜中,只见第20步兵师已经排成密密麻麻的步兵纵队,师长罗伯特将军脑袋上裹着染血的绷带,赤着上身走在队伍最前列,他像是疯了似的手舞足蹈,朝着手下们大喊大叫些什么。
参谋长巴蒂斯特伯爵遗憾地说道:“痛失爱子令他失去了理智,真是不应该,战争里谁也不能幸免,如果都因为失去亲人而不听指挥,那还不乱成一团。”
传令官下马回报,他脸上有个手印,神情显得非常委屈:“报告司令官,罗伯特将军拒绝执行回撤的命令,他还……打了我一巴掌……”
“该死的老家伙!竟然不听命令擅自出击!我要把他送上军事法庭!”利奥波德跺着脚骂道。
眼看第20步兵师再度集结,即将发起进攻,没有时间留给他去思考了,不能让他们白白去送死,如今唯有放手一搏。
“伊万将军!”
“我在您身边,司令官大人!”
利奥波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快速拿下炮兵阵地,为步兵们扫清火力点,你能做到吗?”
“我以家族名誉起誓,一定让您见识到我们草原人的英雄气概!完成使命!”
“很好!你快去吧!”
看着伊万将军高大的身影快速跑远,翻身上马,利奥波德的心中非常不是滋味,他不喜欢这种赌博似的,不稳定的感觉,不喜欢去做这种鲁莽冒险的举动,但没有办法,形势逼迫他这样做。
高弗雷勋爵看出他的担忧,对他说道:
“年轻人,我知道你受过西蒙大人的高等军事教育,比我们这些鲁莽的武夫聪明百倍,但谋略总有无法奏效之时,比如现在这种境况,这时候嘛,还是得靠老办法,让勇士们去正面决战。”
言语间,伊万将军已经集结起一支枪骑兵团,他们的身份颇为特殊,每个人都是自愿参军而非征募而来,这些年轻人来自于西北草原的普通游牧民家庭,其中少数出身于草原上的贵族家庭,其中以伊万将军所在的伊万诺夫家族最为显赫,他们曾经贵为金帐汗国的亲王。
枪骑兵们穿着华丽的硬质骑兵外套,头戴方形平顶帽,手中紧握长约2.8公尺的骑枪,骑枪末端还系着一面红色小旗帜。
他们的腰间悬着草原游牧民惯用的弯刃军刀,军刀背面还开有一段锋利的假刃,以便于发起刺击,有些人在身后还背着一支上了膛的卡宾枪,他们的胯下坐骑均为红色、黑色或白色皮毛的草原良马,每一匹都极为敏捷强壮。
“一个枪骑兵团而已,只有三个骑兵中队,三百来人,就拿这点兵力……去攻击连步兵师都拿不下的坚固阵地?”一名军长如此质疑道,他认为这是一个疯狂的命令。
利奥波德元帅则有不同看法:“他的选择是对的,狭窄的山路上无法展开大队骑兵,如若不能迅速突破阵地,带的人再多也没意义。况且他只有一次冲锋的机会,赶在敌军重新设置路障、挖掘新的工事之前解决战斗。”
一名随军牧师在胸前划了十字,跪在地上朝着天空祈愿道:“愿女武神密涅瓦庇佑我们瓦尔斯塔的勇士,祝生者满载战利品,亡者得以进入英灵殿,永受世人敬仰。”
这时枪骑兵团已经冲到了第20步兵师的前面,速度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伊万将军在山脚下暂作停顿,对手下进行最后的部署分队,三个枪骑兵中队编成三个狭长的纵队,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在狭窄的山路上无法进行传统的墙式冲锋。
伊万将军骑着白马走到队伍的最前列,面前的枪骑兵们都是他的同乡,每一张脸孔都是年轻无畏的,他们从小就在马背上放牧,玩着马球游戏长大,骑术远比一般骑兵精湛,手中紧握的传统骑枪更为他们增添勇气。
早在萨略里哀皇帝统一半岛之前,这些半岛西北部的草原人还效命于猎隼金帐汗国之主。作为瓦尔斯塔人中细分出的少数民族之一,这些天性自由散漫的游牧民一直没有什么归属感,甚至偶尔会去抢劫袭击路人商队。
但来自午夜家族的伊斯特·米德奈特公爵改变了这一切,他是游牧民的大恩人,在萎黄病蔓延期间免征税款,还自掏腰包为牧民们购买进口牧草,那些艰难的岁月里,要不公爵的慷慨相助,草原上肯定会是饿殍遍野。在伊斯特公爵如此仁政的治理下,草原人的遵纪守法意识和国家归属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现如今,萎黄病灾难期间出生的草原年青一代已经长大,为了报答公爵的恩情,新一代的草原勇士们主动参军入伍。
伊万将军深知,就算自己不去做战前动员,这些人也会表现良好,如今的这一代人都是瓦尔斯塔现任的女公爵——萨兰托斯·米德奈特的忠实拥趸,这些小伙子们非常热爱这位美丽勇敢的国家领袖,甘愿为她而死。
尽管已经士气高昂,但他还是简单说了几句:“小伙子们,利奥波德元帅正在那边看着我们呐,多的我也不用说了,让他们这些城里人感受到我们草原人的勇敢!”
他紧握自己的骑枪,高擎过头,向着手下们喊道:“瓦尔斯塔公国万岁!”
枪骑兵们高举骑枪,以声嘶力竭的呐喊回应:“公爵陛下万岁!”
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脸孔,伊万知道他们准备好了,他转过头,朝着身边说道:“副官,吹冲锋号!”
三个枪骑兵纵队依次冲了上去,每一队之间隔开一百码,强壮的草原马轻松适应了这不利的地形。
与此同时,山脊上的贵族同盟守军已经夺回并恢复了第一道炮兵阵地,他们还在为击退敌军而沾沾自喜,很多人走出阵地,来到路中央开始重新布设路障和陷阱。
突如其来的军号声和沉重的马蹄声使得这些人惊慌不已,公国军疯了吗?竟然派骑兵冲上来?所有守军都这样想。
(115) 冲锋
杀气腾腾的枪骑兵正在快速逼近,道路上的贵族同盟军士兵愣住了,死亡的寒意已经透彻了他们全身。
“快回阵地啊!”一位贵族同盟炮兵军官慌忙喊道,可那些走出去摆放路障的士兵距离阵地太远,已经来不及撤回来了。
草原骏马的速度如此之快,在山脊的缓坡上也是如履平地一般。
“杀光他们!扫清道路!”伊万将军吼道。
枪骑兵们放低枪尖,骑枪上的红色小旗帜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是何等凶猛的气势,离开阵地的炮兵们被吓得失魂落魄,他们无处可逃,有人绝望地跳下悬崖,很多人试图抵抗,很快便被骑枪扎死、被军刀砍死、被马蹄践踏。
余下几个活着的的炮兵朝着自己的阵地跑去,“别开炮!救救我们!”他们一边跑一边哭嚎着。
“妈的,不管了,开炮!”阵地上的炮兵军官拿起点火棍,点燃了引信。
实心炮弹裹挟着劲风袭来,山脊上方和侧面的贵族同盟士兵也举起步枪朝着来袭的骑士们射击,人和马的尸体纷纷坠下悬崖。
枪骑兵们毫无惧色,他们用靴子上的马刺深深扎入战马的腹部,草原马的双眼瞪得通红,这些强壮的野兽在陡坡上第二次加速,眼看就要冲到炮兵阵地面前,又遭到一轮无情的霰弹齐射。
伊万将军的战马被霰弹碎片击中滚倒,他本人也摔到了泥地中,骑枪从掌中脱出插在远处的泥土上,但他很快脱离马镫的束缚,重新爬起,此时他的骑兵们已经越过木栅栏,冲入阵地开始杀戮。
伊万将军怒吼一声,也翻越木栅栏冲了进去,他拔出了腰间的弯刃军刀,发现阵地上宛如地狱一般,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哀嚎求饶的声音,一位贵族同盟军官举手投降,但很快就被骑枪捅穿了胸膛。
在遭受了迎面炮击之后,枪骑兵们不再奢望敌人对自己心慈手软,因此他们自己也是毫不留情,瓦尔斯塔人不再顾及同胞之情,派别间的纠纷使得他们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伊万将军步行着环顾四周,恰好看到一名炮手丢下大炮试图逃跑,他赶忙追了上去,冲着对方后背砍了一刀,“去死吧,你这懦夫!”
劈砍造成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对方扑倒在泥泞中,“大人!我投降!”对方翻过身来,鼻涕眼泪横流,仰面向他求饶,“别杀我,我有孩子!”
伊万丝毫不为所动,“混账东西,你开炮以前就该投降的!我要为战友复仇!”他骂道,随即一刀砍断了炮兵的半个脖子,要了他的小命,颈部动脉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面孔。
等他从泥地上拔出自己的骑枪,周围的战斗也已结束,许多折断的骑枪斜插在地上,被丢弃的军刀和燧发步枪遍地都是,阵地上的两个炮兵连已被全部歼灭,站在山坡上放冷枪的轻步兵们也被赶下了悬崖。
在山脚下观战的利奥波德元帅兴奋地喊道:“太棒了!第一个阵地轻松拿下!”
他本以为伊万将军的枪骑兵团会在原地停留,等待第20步兵师的支援,可是他仍然低估了草原人的战斗力。
在前线,三支枪骑兵中队已经汇合,一名骑兵上尉牵来一匹战马,“将军!备用马来了!”
“谢谢你,”伊万将军接过缰绳,以敏捷的身手飞跃上马,他迅速拍打掉身上的泥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随即大声命令道:“枪骑兵团!重新整队!第一中队撤后,其他队伍补上位置!”
军号声再次吹响,作为生力军的第二、第三中队来到队伍前列,受到损伤的中队转移到后排。
伊万将军举起望远镜,不由得皱了皱眉。
前方的山路倒是相当平整,适合发起冲锋,但敌方的防御部署极佳,两个炮兵阵地分列在山路尽头的左右两边,还有队列松散的轻步兵当做火力补充,更不要提在山脊的反斜面还有大量线列步兵。
(感谢那些勇敢的步兵师战友们,用生命帮我们清理掉了路障,不然这真的没法打了,)他默默想道。
伊万举起骑枪,喊出命令:“小伙子们!胜利就在前方!第二中队跟着我去攻击左边的阵地,第三中队跟着萨莎少校攻击右边的阵地,第一中队负责随时支援,为了我们的公爵陛下!冲啊!”
“第三中队,跟我来!冲啊!”他的老朋友萨莎少校也怒吼起来。
枪骑兵们再次发起冲锋,进入射程之后,前方的两个炮兵阵地几乎同时朝他们开火,实心炮弹形成交叉火力,被击中的骑兵们当场毙命,一匹战马的腿部被打断,带着马鞍上的骑兵一同摔下悬崖。
冲到一半路程之后,敌方轻步兵举枪朝着他们射击,密集的小弹丸和加农炮弹形成一道死亡弹幕,无数骑兵中弹身亡,失去骑手的战马继续朝前奔行,一些骑兵抛下长枪,取下身后背着的卡宾枪,向着侧翼的敌军射击,可收效甚微。
伊万的第二匹战马又被弹丸击中,落马后,他被骑兵队伍甩到后方,副官不禁回过头朝他看去,“别管我!继续前进!我很快就到!”他怒吼道,随即又换上了今天的第三匹战马。
接近左边的阵地之后,眼前的大炮发出轰鸣,霰弹齐射如期而至,位于第一列的骑兵几乎全部身亡。
“啊!不!卡尔钦斯基!”后排的一名骑兵中尉望着自己坠马身亡的好友,“我会为你报仇!”
说罢,他从马鞍上站起,纵身一跃,跳过了阵地前的木栅栏,另一名战友也同时跳过来,他们合力将木栅栏推下悬崖,用身边的沙袋填上陷坑,随后拔出军刀冲向大炮。
可轻步兵们在此时装填好了弹药,朝着这两人齐射,两名勇士身中数弹倒地,致死都未曾退后一步,他们的牺牲为后面的骑兵开辟道路,愤怒的骑兵们从突破口汹涌而入,在人群中到处刺击、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