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后裔
1704年11月3日,正午。
米德奈特堡的第一大街上,旌旗招展,漫天花瓣。
街道两旁的民众争相拥挤,人人都想抢占个好地方,以便近距离观看这场盛大的王家巡游。
首先进入人们视野的,是一支近卫军胸甲骑兵中队。
这些勇士乘骑着高头大马缓步前行,排成整齐的一列,为后续队伍开道。
胸甲骑兵的身后紧跟着步兵纵队,戴着熊皮帽的近卫军掷弹兵迈着正步出现了,他们的金属扣子和枪刺映射着日光,在数月前的诺德河会战中,正是这支英雄部队冲破联军阵线,为反攻吹起第一声号角。
队伍两翼的军乐手们都是些十二三岁的男孩,这些孩子穿着小号的军礼服,演奏得格外卖力,他们全都出身于显赫名门,能参与王室巡游是每个贵族孩子的梦想,还未成年便开始为自己的家族争取荣耀。
巡游队伍不断前行,瓦尔斯塔公爵的座驾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那是一驾巨大的镀金敞篷马车,由六匹长有漂亮鬃毛的北方重型挽马牵引,御厩大臣鲍德温男爵亲自担任车夫。
公爵一家人坐在宽大柔软的座椅上,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穿着一身黑色军礼服,她站起身来,向着民众微笑着挥手旨意,人们为这位女公爵英姿飒爽的形象所折服,有些人竟然激动过度当场晕倒了。
这场巡游的主角并非公爵本人,而是她的长子。
公爵的丈夫兰福德·奥纳西斯伯爵低着头,双手抱着个可爱的婴儿,就算旁边的欢呼声震天撼地,也不能迫使他把目光从爱子身上移开,像他这种精明的商人在此刻竟然笑得像个傻瓜似的,由此可见他有多爱这孩子。
这位小王子是在圣卡斯雷亚伯爵领出生的,公爵夫妇在那里休息了半个月,现在她们带着孩子返回首都米德奈特堡。
这场盛大的巡游活动正是为庆贺公爵长子的命名日,巡游结束后,公爵夫妇会亲自向民众公布王子的名字。
嘈杂拥挤的人群中,一位商人向旁人问道:“是个男孩?这婴儿就是瓦尔斯塔公爵爵位的继承人?”
旁边的一位绅士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你是真的糊涂还是喝醉了?连这都搞不清楚?”
“这位先生,我是从外国来的客商,不懂你们当地习俗,你们这里是不是长子优先继承爵位?”
绅士回答道:“你说的没错,但也要分情况,在我们这,男性家主的长子享有优先继承权。
但是,现在的统治者是个女公爵,依据古瓦尔斯塔传统,她的长子跟随她丈夫的姓,继承她丈夫的爵位。
所以这孩子不是未来的瓦尔斯塔公爵,而是未来的圣卡斯雷亚伯爵,这个男婴将会继承他父亲的商会和自由贸易同盟的巨额财产,虽说是个外姓的王子,但同样尊贵不凡。”
“商人之王兰福德,他是我们经商之人的典范楷模,我都有些羡慕这婴儿了,一出生就成为世界上排的上号的富翁!”
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酒鬼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大笑着插嘴道:“外地佬!你应该羡慕这小孩能吸公爵陛下的女乃子!从她还是戎装公主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了!如果让我也这么吸上一口,老子宁可少活二十年!哈哈哈哈!”
听到这粗俗不堪的话语,两人一脸嫌恶地瞪视着酒鬼,等到这讨厌鬼离开才继续他们的对话。
“先生,我还有些疑问,你们公爵之后再生孩子,该怎么算继承权?”外地客商继续问道。
“公爵大人以后再有孩子,无论生多少,都跟随她自己的姓氏,毕竟米德奈特家族是王室贵族,她第二个儿子将会成为公国的储君,如果一直没有男性继承人诞生,那么下一位公主就会是女公爵。”
“我了解了,看来,在你们瓦尔斯塔,女性的地位也并不高。”
“你有所不知,古瓦尔斯塔有女性从军的传统,女性地位很高。
瓦尔斯塔的女人们结了婚也保留原有姓氏,不必随夫姓。
我们历史上也有过女性皇帝,而事实证明,她们做得并不比男人差。
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嘛,我们的观念也都变了,女性基本都成了主妇,除非家里条件不好,否则很少外出工作,但我估计现任女公爵会让这个现状改变的,因为军队已经开始大量征召女护士了。”
“感谢您的耐心讲解,先生,我对瓦尔斯塔越来越有兴趣了,祝您的国家兴隆昌盛!”
“也祝您贸易顺利!满载而归!友善的外国朋友!”
长长的巡游队伍经由第一大街入城,在主干道上绕城一圈,随后向城中心前进,最后进入金湖宫王家庭院。
如此规模的巡游,使得城市管理部门颇为头痛,路面上尽是马粪,路边堆满了人群丢弃的垃圾,道路两旁全是被踩掉的鞋子,竟然还有三具尸体横在路边,经医生鉴定,这三个倒霉蛋是被人群拥挤踩踏致死。
面对这个烂摊子,清洁工完全不够用,就连军队都来帮忙,士兵们拿着扫帚加入了道路清理工作。
当宫廷卫士们关闭上金湖宫周围的铁栅栏门,巡游活动正式结束。
公爵一家人进入外殿大门,登上了二楼一处巨大的观景台,兰福德伯爵抱着儿子,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栅栏外拥挤的人群大声宣告:
“瓦尔斯塔同胞们!我很荣幸地在此宣布,这可爱男孩的名号!”
梅耶·奥纳西斯!
瓦尔斯塔公国的大王子,他同时也是圣卡斯雷亚伯爵继承人,兰福德商会继承人,自由贸易同盟继承人!”
民众的欢呼声震天动地,他们呼喊着王子的名字,“梅耶王子!梅耶王子!”
当晚,金湖宫的宴会厅内烛光璀璨,侍者端上精致的餐点和美酒。
这是为庆贺王子命名日所举办的盛大晚宴,众多贵族和官员都受邀前来。与以往的晚宴有所不同,这一次的气氛格外轻松,完全是一场不拘礼节的狂欢。
原本拘谨严肃的大贵族都在纵情欢笑,让人感觉不像置身于王宫之中,反倒像进了间乡下小酒馆似的。
因为是庆贺王子的命名日,公爵特别准许受邀嘉宾们带着亲眷前来,许多贵族和官员都带着自己的妻儿,这是难得的获准进入金湖宫的机会,是让家人见见世面的好机会。
这么想的人也包括达利·艾因富特男爵,他和爱妻简宁坐在一张靠边的餐桌上,品尝着瓦尔斯塔最高级的美味佳肴。
达利叉起一根色泽诱人的熏肠放进嘴里,只感觉到嘴里肉香四溢,宫廷菜品就是不一样。
他满意地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亲爱的,其实你早就来过金湖宫了。”
“但那是在金湖宫疗养院里躺着啊,可比不上这里气派!哦,夫君,看那边,那镀金烛台太大,太美了,上面得有多少根蜡烛啊!”
置身于宏伟的金湖宫宴会厅,简宁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忽闪着,充满了好奇,和巨大的金湖宫相比,艾因富特庄园只能算是个乡野贵族的豪宅,空有奢华,而气势不足。
“看看这些银餐具!我的天呐!这雕刻的……太精致了!哦……看这个,这桌布上的刺绣用的是金线!”简宁再次惊叹道。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哈哈哈!”达利男爵笑道,笑得嘴里的浓汤都溅出来了。
“哼!你还好意思笑话我?从我们坐在这里开始,你的嘴就没停过一秒钟!去照照镜子吧夫君!你胡子上沾满了芝麻和烧烤酱,像个大笨蛋!”
达利笑着俯下身,摸着妻子微微隆起的肚腹,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希望咱们的宝贝也能享此殊荣,看看这美丽的宫殿。”他叹道。
“是啊,富足和平的生活,与家人在一起。”简宁握住丈夫的手。
她闭上眼祈愿:“但愿这一切能够长久……”
(87) 新事态
这天一早,瓦尔斯塔公国上议院议事厅内,内阁御前会议在此如期举行。
瓦尔斯塔公爵萨兰托斯·米德奈特亲自主持会议,落座于长桌的主位王座之上。
公爵的丈夫,瓦尔斯塔公国首相兰福德·奥纳西斯伯爵坐在她左手边,战争大臣,首席军事顾问,西蒙·加利埃尼元帅坐在她右手,其他重臣和部长们围坐成一圈。
“就在前天,弗兰迪亚教皇国发生了大事,帕拉迪亚·基亚拉蒙蒂一世驾崩了。”首相读出了这一则重要消息。
听到这消息,公爵开始努力隐藏起自己内心的喜悦,“真是可惜。”她淡淡地说。
心里却想:(不错,我的复仇名单上少了一位,但这老混蛋死得太早了,应该由我亲自动手,为我父亲和哥哥们报仇。)
“这怎么回事?我记得教皇陛下的身体一直很不错,怎么会突然离世?”一位大臣问。
“据圣堂教会的官方说辞,教皇是在外考察民情的时候遭遇到突发事故,那个著名的星月马戏团饲养的一头大象失控了,这些巨兽冲出了帐篷和围栏,正好撞倒了教皇和他的随从们,随后一脚踩在了教皇的脑袋上。”首相回答道。
“我的天呐!”一位大臣惊叹着在胸前划着十字。“光是听听就让人觉得可怕,被大象踩死……这也……太惨烈了。”
“我国圣堂教会已经自成一派,不受教皇国的管制,况且还是敌对关系,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就不用派人前去吊唁了吧,让我们在当地的外交官出息葬礼就好。”有人建议道。
“我觉得不妥。“外交大臣索斯盖特伯爵摇了摇头,“我们瓦尔斯塔是礼仪之邦,可不是什么不开化的野蛮民族!
一国之君驾崩,况且还是宗教领袖,神之代言者,全大陆的国家都会派出使团,我们怎能缺席?
依我看,不仅要派出使团前去吊唁,而且最好是让位高权重之人带领使团,一来凸显我国的文明礼仪,二来可以缓解对外的紧张关系。陛下,这就是我能给出的最佳建议!”
公爵立即予以回应:“您说得有道理,索斯盖特叔叔。”
她双臂交叉,拄着下巴思考片刻,随即对首相说道:“夫君,这事……我不方便亲自出面,他曾经参与策划政变,害死我的家人,我怎能前去吊唁?
劳烦你带领使团去一趟弗兰迪亚,参加教皇陛下的葬礼。”
首相点了点头:“我会带着国内的教会代表一同前去,正好去见见下任教皇,疏通关系。”
“说道这……下一任教皇,那肯定还是基亚拉蒙蒂家族成员?”有人问道。
“那是肯定啊。”首相回答,“我的商界朋友们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这事,神迹鉴定委员会的多半席位都被这个家族牢牢把控,他们想推举谁,谁就是神的代言人,教皇国的政治主体看似是教会,实际上还是世袭贵族。”
“从基亚拉蒙蒂家族成员中选出,会是谁呢?教皇不能娶妻生子,那会是他弟弟吗?”
“应该不是吧,他们喜欢选年轻人继位。”
一直未曾言语的西蒙元帅突然开口:“我猜是教皇最喜欢的那位侄子,与他同名的帕拉迪亚二世。”
“那个首席圣堂骑士?”巴蒂斯特伯爵说道,“我见过他本人,是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但那家伙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有些迂腐。”
“您被他的表演欺骗了,那年轻人看似有些迂腐,实则城府极深,”西蒙元帅说道,“在座的各位,一定都知道‘肃正骑士’和‘圣堂刺客’这两个组织的大名。”
“当然知道,前者是规范教廷纪律的教法执行者,后者是教皇国的秘密情报部门,都是相当可怕的组织。”
“但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两个组织的领导者,都是那位年轻的帕拉迪亚二世。”
“那么说来,他一个人掌控着教法审判和情报暗杀两个重要部门?这可厉害了!”
“正是如此,基亚拉蒙蒂家后辈中的佼佼者,毫无悬念。”西蒙元帅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认为他是下一任教皇,而且非常肯定。”
“一个城府极深的年轻人?”公爵从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老师,请问此人是否好战?”她问道。
“如若这年轻人当选教皇,肯定要比老教皇更加好战,陛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家伙并非是把宗教当成统治的工具,他有可能真的像表面上那样虔诚,由他领导的圣堂教会,或许会滋生出更多疯狂的信徒。”
“知道了,老师,我会小心提防。”公爵点了点头,“对了,还有件事,听说我的老同学达利·艾因富特到了米德奈特堡?”
“是的,他和他妻子简宁一起来的,他们参加了梅耶王子的命名日晚宴庆典,这会正在军官公寓里休息。”
“我有事要找他单独面谈,就在今天下午,西蒙老师,劳烦您安排一下。”
“我会派人前去通知。”
五小时以后,
达利·艾因富特男爵独自一人来到金湖宫,王家侍从将他领入王宫内庭。
他在公爵的书房门口来回踱步,等待君主的召见。
来到首都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夫妻俩每天都去参加贵族们举办的宴会沙龙,享受着难得的和平时光,玩得相当尽兴。
妻子与新朋友们聊得火热,此刻,简宁正和那些阔太太们前往商业街挑选流行服饰,她已经不像以往那般青涩,时光的流逝让伤痛有所淡化,她的性格也变得开朗多了,逐渐融入到瓦尔斯塔公国上流社会的圈子里。
达利自己被战友们灌得醉醺醺的,躺在公寓的床上醒酒,公爵召见的消息一来,他马上用冷水沐浴,迫使自己彻底清醒。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金湖宫内廷,这里是王室成员的生活住所,很少允许外人进入,他完全搞不懂,公爵为什么突然召见自己?为什么要选在这?
正当他满腹疑问之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公爵的贴身女仆走了出来:“达利·艾因富特男爵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88) 迷之邀约
达利进入了公爵的书房,看到门口处摆放着一张华丽的婴儿床,胖乎乎的梅耶王子正躺在襁褓中,女公爵站在旁边,以慈爱的目光端详着爱子。
达利摘下自己的平顶帽,立正后磕鞋跟行了注目礼,“梅耶王子真是可爱极了,恭喜您,陛下。”
“这孩子不只是可爱,还很强壮,他出生时足有8磅多重,比大部分婴儿重得多了。“公爵自豪地说。
随后她抬起头,朝着女仆吩咐:“丽萨,把梅耶王子抱走,带他去卧房休息,小心在一旁侍候。
其他仆人也都回避一下,有事了晚些再来找我,我要单独和这位先生交谈,是非常重要的事,不希望受到打扰。“
“遵命,陛下。”贴身女仆抱着王子离开,众多仆从侍卫紧随其后,大门关闭之后,屋内只剩君臣二人。
达利面带着不安的神情,他四肢僵硬,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公爵坐到书桌前,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高背椅和小桌,桌面上摆放着大瓶的香槟和高脚杯。
“放轻松,我的老同学,咱们坐下,边喝边聊。”
“陛下,我最近喝的太多了,现在都有些醉意。”达利坐了下来,问道:“陛下召我前来,是为何事?”
“那咱们就不喝酒。”公爵起身倒了两杯蜂蜜饮料,一边说道:“大战之后,很多城镇设施需要重建,百废待兴。而我作为君主,自当负起领导责任,此时不便离开都城亲自行动。”
说着,公爵从木桶中夹出些晶莹剔透的冰块,分别放入到两杯蜂蜜饮料中,将其中一杯递给达利。
“感谢您的招待,陛下。”达利喝了一口,甘甜沁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肠胃,他感觉比来时清醒多了。
公爵俯下身子,将一张薄薄的红唇凑到达利的耳畔:“老同学,这事只有你能办到,我要你替我去一趟星坠群岛。”
“星坠群岛?”达利有些疑惑:“陛下……可那里是咱们的敌国,贵族同盟国的殖民地,岛上还有不少军队驻防,您是要我秘密登陆,偷偷潜入进去吗?”
“要我的得力干将像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当然不行!”公爵站起身说道:“我从王家海军调拨舰船,成立一支特遣舰队供你指挥,上面搭载新成立的近卫军海军陆战队,凭借这些经过训练的专业战士,还有你的军事天赋,夺取几座岛屿绝对不成问题。”
“您要攻击贵族同盟国的的殖民地?而且还是不宣而战?”达利惊讶地表示:“这可不太好吧,目前和平条约仍在生效期内。”
公爵笑着走回书桌旁,她双手拿起一页空白的信纸,手指用力,“兹啦”一声,轻松地把它撕成两半。
“你看,合约就是一张脆弱的纸,”说着,公爵把碎纸扔进了垃圾桶,“参与签字的几个国家都没有严格遵守,他们的私掠舰一直在袭扰我丈夫的商船,而且,他们联军内部也在不断爆发冲突。
弗兰迪亚教皇国正处于权力更迭的关键时期,自然没空再次开战,
希尔维尼亚帝国的皇子们在争夺储君之位,兄弟之间明争暗斗,
骑士团国那边更糟,几个自由贸易城邦联合起来发起反叛,大团长阿尔弗烈德带兵亲自前去镇压。
依现在的形势,几个邻国都无暇干涉瓦尔斯塔半岛,正是我们开疆拓土的好时机。
再说了,我只是打个小小的殖民地,夺走几座鸟不生蛋的岛屿,又不是进攻他们本土,这算不上严重违反和约。
达利,你怎么看呢?”
“嗯……您是要进攻这处……位置上不太重要的殖民地,看看他们的反应……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尝试。
经过上次的会战,贵族同盟的军力已经被极大地削弱了,早晚会被我国吞并。
如您所说,原先的联军诸国现在都麻烦缠身,应该不会冒险派兵干预半岛局势,如果您进攻那处殖民地,依我猜测,他们应该会通过外交渠道向我国施压,发起强烈谴责或者威吓,不大可能再次开战。
您的想法嘛……虽然危险性不大,但也有极小的可能迫使他们组成第二次联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最好还是慎重考虑为妙。
“是有危险存在,但我决心已定,特遣舰队已经组建完毕,登陆部队也在秘密集结。”
“陛下,请容我僭越。”达利满脸疑惑地问道:“我有些疑问,您为什么要选我呢?按理说这类登陆作战,应该派海军那些经验丰富的将领,或者陆战队的将军们也行啊。”
公爵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达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只有你能帮我完成,我的老同学啊,你该知道咱们俩的共同点,旁人绝对无法取代。”
达利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望了望四周的门窗,随后尽量压低了声音:“您是说……蓝血的力量?”
“正是,我要你替我办件私事,实际上,军事行动都是次要,我要说的这事才是重点。”
“您尽管吩咐,臣自当尽力而为。”
达利看到公爵站起身来,她坐到自己旁边的高背椅上,身体前倾,一双锐利的银灰眼睛紧贴着自己的面庞。
“解放你的全部感官,达利·艾因富特,”公爵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试试看能撑多久。”
达利硬着头皮,动用自己的力量与公爵对视起来,他感觉到一股狂野的力量完全压制住了自己,早已淡忘多时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现在他懂了,这才不是什么简单的对视,而是一场神裔血脉者之间的力量比拼,为了让自己的精神从那深渊般的银灰眼眸中逃出来,为了避免让自己疯掉,达利只得认输,他闭上了眼睛。
头脑感到一阵晕眩,全靠手指一直紧紧抓住椅子扶手,这才没有倒下,这场神力对决算是输得相当彻底。
(原来她一直有所保留,这是何等强大的存在,远远超出了我认知的极限。)他想。
“对不起,我并非出于恶意才这么做,这是为了激发你的力量,也顺便测试下你的极限,还好吧?老同学?”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公爵陛下”达利仍然处在神情恍惚的状态,过了一会,他感觉好多了,再次睁开眼,发现公爵已经不在面前,她已经坐回了书桌前的位置,正端着杯子凝视着自己。
(89) 公爵的任务
“还好,你的苦没有白受,“公爵举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经过测试,我确定你能胜任这个任务,等到夺取星坠群岛之后,你绝对可以找到那地方。”
“什么地方?”达利疑惑地问。
“在星坠群岛的某个岛屿上,有一座宏伟的地下宫殿,那里是我的父系血脉的先祖——萨略里哀·米德奈特皇帝的陵寝。”
“陛下,可那是传说之地,历史学家们一直在质疑它是否真的存在。”
“我说存在那就一定存在,”公爵肯定地说,“我继承了母亲的部分记忆,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里,得到许多古老而珍贵的信息。
我依照这些记忆线索,和古籍中的记录进行比对,就在前一阵子才最后得出结论,皇帝陵墓一定是在星坠群岛某座岛屿的地下,神裔血脉者可以感应到陵墓的具体位置,除我之外,你是唯一人选。”
“陛下,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与您相差太多。
我的蓝血不是天生,而是靠神赐予,藏书塔的老人为了让我复活,用自己的触须修复我朽烂的血肉,我的能力也只是记忆变得稍好一点,身体素质比之前稍微强些,仅此而已。”
公爵圆睁双眼,瞪视着对方:“达利,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
问你个问题,你已经见过我的贴身女仆丽萨,她今天戴的什么戒指?说具体点。”
达利闭上眼,开始努力回忆:“白金戒托,镶嵌着一颗心形红宝石,周围环绕着一圈碎钻。”
“答的好,我再问你,在我儿子梅耶王子的命名日晚宴上,一共上了多少道菜?”
达利的头脑中马上浮现出当晚的场景,答案脱口而出:
“71道主菜,还有57种甜点,14种浓汤。”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开始抚摸自己的额头。
公爵望着他的窘态,笑道:“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力有多可怕了?
你这家伙,竟然还说自己的能力‘仅此而已’?
能获得三位主神之一,智慧之神奥塔库的血肉,这等恩赐机遇,只怕是前无古人了,你小子还不知足!”
达利按住脑门说道:“我也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我发誓,陛下!虽然我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绝对做不到这么夸张!
我的天呐,刚才那感觉……那些昔日的场景……像油画似的在我记忆里飘过。
昨天我还做不到这样……就在刚才和您对视之后,我感觉自己……”
“感觉自己更不像凡人了,是吧?”公爵替他说完。
达利惊讶地愣住几秒,随后开始焦急地检查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脚趾紧扣靴底,手掌抚过自己的头顶,还好并无异状。
“老同学,不要紧张,看看那镜子,你没长出尖角或者蹄子,你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
刚才我用力量激发了你的潜能,仅此而已,便于你去帮我执行任务。”
达利颤抖着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全身瘫软,紧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臣随时效劳。”
“我的要求很简单,”公爵说道:“征服星坠群岛,然后解放你的感官,找到皇帝陵寝的位置,用长途信鸽向我报告,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三天后,一支规模不大的特遣舰队离开瓦尔斯塔半岛,向北方航行,靠近星坠群岛之后,水手们收起风帆,放慢了速度。
当晚,舰队司令官达利·艾因富特将军乘座一艘小艇,随行的只有六名浆手。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靠近其中一座岛屿的岸边,开始观察沿岸地形,并在黎明到来之前返回了舰队。
这天清晨,海风轻拂,日光和曦,特遣舰队停泊在安全的海域,等待下一步命令。
旗舰“飞鱼号”是一艘新下水的风帆战列舰,舰队指挥官们聚集到这艘舰船的艉楼处,在会议室中商议战略。
彻夜未眠的达利将军亲自主持会议,“给我一张空白图纸,还有铅笔、圆规、量角器和三角板。”他要求道。
侍从文官拿来绘图工具之后,达利朝着众将领说道:“诸位,给我二十分钟。”
然后,在场的十余名将领目睹到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神奇景象:
这位睡眼惺忪的舰队司令官趴在桌上,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绘制图纸,
他先是描绘出岛屿那蜿蜒曲折的海岸线,随后又把诸如悬崖、暗礁、浅滩等重要地形迅速标注上去,
最后是敌军的建筑物:包括简易港口、灯塔、防波堤、堡垒等设施,甚至连每一座岸防炮的位置和预计射击角度都标注出来。
在场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这场奇迹般的表演,有位军官看得入了神,嘴里的雪茄掉了都不知道,崭新的军服被烫出一个大洞。
一刻钟后,一张细节完善、精度极高的岛屿沿岸地形图出现在他们面前。
“呼……”达利疲惫地直起身,长出一口气。
他将图纸铺开,用重物压住四个角:“图纸完成了,这就是咱们的主要目标,我称它为一号岛屿,这是最大,也是兵力驻扎最多的岛,拿下这里,其他小岛的守军只能投降。”
一片静默,现场没有任何人为他鼓掌欢呼,所有人都惊愕得愣在原地,他们无法理解发生在眼前的奇迹。
只观察了一夜就绘制出精确图纸,就算派出十艘船,每艘船上配备五六个测量员,都无法做到眼前这张图纸的细节和精度。这位貌不惊人的矮个子将军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位舰长打破了沉默。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掌声和欢呼声震撼着小小的会议室。出发前他们还抱有怀疑,而现在,每个人都以崇拜的目光望着这位年轻的舰队司令。
“好了,各位,不用再鼓掌了,感谢你们的热情,请安静一下!”达利无奈地说道,“安静,我要开始讲解作战部署了。”
(90) 登陆夺岛
达利拿起一根长杆,在地图上来回比划着。
“各位舰长们,历史是最好的老师,以往的经典战例表明,用舰炮与岸防炮对射是愚蠢的行为,因此,我们要避免进入岸防炮的攻击区域。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那就是敌军的岸防炮都是些老古董了,经我昨晚观察发现,他们用的还是半个世纪前生产的P1-A型岸防炮,我小时候在图鉴上看过它的信息,那些笨重的铁家伙只能左右旋转30度!无法封锁住全部海岸!
现在重点来了!让你们的舰船航行到岸防炮射击的死角,各位舰长,注意看这里,就是地图上我标注的三角区域,拿出你们的本子,把这些记下来,看好了我现在所指的位置!
各位舰长,一定要让你们的舵手谨慎些,绕开礁石和暗流,在我标注的这个位置放下登陆艇。
如果上面的计划成功实施,那么恭喜你们,作战任务进入了第二阶段,所有战舰开始掩护海军陆战队登陆。
看我这里画出的角度!按照这个角度将舰队一字排开,用左舷的大炮攻击岸上的防御工事,如果有敌舰胆敢靠近,他们只能选择绕过暗礁,从你们的右边靠近,到那时,就集中右舷火力予以打击!
注意!我不像那些好面子,却什么都不懂的军官,我不追求开火频率,我要求的是安全和效率!
回去以后,告诫你们的炮手们,让他们用海绵棒多蘸些水,彻底熄灭炮膛内的余烬,然后再装填下一个药包!我不想让那些愚蠢的炸膛事故再次重演!
也不希望哪个笨蛋炮手的点火棒没拿稳,把药包提前引爆了!让他们小心些,听到了吗?”
“明白!长官!”舰长们齐声回应。
看过了达利那奇迹般的绘图过程,又听了他面面俱到的战术部署,人们已经被眼前的年轻司令官彻底征服了,认为此人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达利点了点头:“很好,下面我们来谈谈登陆以后的问题,谁是登陆部队的负责人?”
一位瘦小精悍的军官走上一步:“是我,长官,近卫军海军陆战队,第三营,营长达利·哈特少校。”
“达利?和我同名?”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只是念起来同名,但拼写上不同,您是Dali,而我是Dalli,中间有两个L,长官!”
“嗯……喊出自己的名字有些别扭,还容易混淆,我称呼你的姓氏,叫你哈特少校,可以吗?”
“当然可以。”
“听说你们隶属于近卫军?还是公爵陛下亲自建立的新部队?”
“是的,长官,我们原本是青年近卫军麾下步兵师的编制,公爵陛下从我们师里召集起了水性好、不晕船的线列步兵。
之后我们跟随王家海军教官进行了航行训练,我们可以胜任简单的水手工作,擅长操作小艇进行浅滩登陆,其他的技能就是步兵的三大项,射击、投弹、拼刺,我们是个新的兵种——海军陆战队,目前只有三个营。”
达利暗暗想道:(陛下真是深思熟虑,看来这任务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我可得加油干呐。)
作战会议结束了,军官们返回了各自的舰船,两小时后,星坠群岛一号岛屿登陆作战正式开始。
实际的作战过程,比达利预想的要轻松许多、
岛上的观察员发现舰队之后敲响了警钟,守军来到岸边布防,那些岸防炮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无法使用了,只起到威慑的作用。
特遣舰队为了躲避岸防炮火力,白白地绕了个大圈子,艰难地行驶到计划区域,放下了所有小艇。
陆战队接近浅滩之后,舰队开始第一轮炮击,陆战队员们在炮火掩护下将小船推上滩头,把自己的武器从特制的皮革防水袋子里拿出来。
等到士兵们装填好弹药,哈特少校举着军刀带头冲锋,“冲啊,小伙子们,为了瓦尔斯塔,前进!”
这座岛面积很大,但上面的守军却只有一百多人,他们匆忙组织起一条脆弱的防线,有些胆小的守军看到海滩上黑压压的步兵队列,竟然抛下步枪逃跑了。
气势凶猛的登陆部队冲上了防波堤,遭遇了守军的一轮齐射之后,陆战队员们举枪反击,然后端着刺刀直接冲向敌军,短暂的白刃战之后,还活着的守军全部投降了。
达利站在旗舰“飞鱼号”的主桅杆顶部,用单筒望远镜观察了登陆作战的全过程。
“真是不堪一击,”他收起望远镜,竟然觉得有些失望,原本想要防范的敌军战舰并没有出现。
他现在觉得,这次行动简直就是在用大炮打蚊子,敌军的防御太过薄弱,且毫无纵深,只需很少的兵力就能拿下。
公爵却给了他一支精锐的特遣舰队,还特地培训了一支经过特殊训练的陆战队,可见她对于此次任务的重视程度。
一小时后,特遣舰队抛锚原地待命,达利乘坐小艇来到岛上,哈特少校正在岸边等他。
“损失了多少人?”
“死了5个,伤了11个。”
“打得不错,上校。”达利点了点头,“岛上的守军呢?”
“大人,他们有一半人扔了武器直接逃了,被咱们打死30多个,伤的没统计,总之剩下的全都投降了。
根据他们的军官交待,岛上只有这些守军,他们还想组织当地民兵抵抗来着,可岛上的居民们对贵族同盟并不买账,反而开始攻击他们,真是一群倒霉蛋!哈哈哈!”
在军官们的簇拥下,达利来到了岛上的城镇,岛民代表们接待了他。
镇长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达利和他握了手,说道:“听说你们不再支持贵族同盟了?”
“大人……我们支持瓦尔斯塔公国!公爵陛下万岁!”老人战战兢兢地说,“贵族同盟的军队在岛上无恶不作,让那些混蛋去死吧!您看呐,我的民兵队把那些贵族同盟逃兵都逮来了,以此表明我们对公国的忠心!”
(91) 神秘之地
达利看着面前的老人,感受到他那强烈的求生欲望,还有他内心的恐惧。
“别紧张,镇长先生,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我们公国的军人是文明知礼的绅士,不是屠夫。
我们的军纪非常严格,抢劫财物和侵犯当地妇女都是会被吊死的重罪,我可以保证,你的镇民们是安全的。”
老人颤抖着,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镇长先生,把那些被抓住的逃兵带来,我要看看他们。”
很快,武装起来的镇民围成了一个圈,被围在里面的逃兵都身着贵族同盟的军服,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双手被麻绳捆住,神情沮丧地蹲在地上,。
“在你们当中,谁的军阶最高?站出来!”达利高声问道。
俘虏们耸拉着头,全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无人开口应答。
一位手持猎枪的民兵走入包围圈,来到一个战俘身边,用力踢了他一脚。
“大人,是这家伙!我看到了!他把自己的肩章撕掉了,我看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军衔符号,但他绝对是个高级军官,您得给我记一功!”
达利没有理会那民兵,径直走了过去,扶起被踢倒的战俘:“说出你的信息,我不问第二遍。”
“饶命啊,将军!
我是贵族同盟国的陆军少校,带着两个步兵连驻防在这个岛上。”
“我问你,其他岛上还有多少守军?”
“大人,守军都在这个最大的岛上,星坠群岛的其他岛屿面积不大,人口也少,没必要驻扎防守。”
“你们的军舰在哪?”
“我们原本有三艘轻型巡洋舰,但在之前的战争中,那三艘船都加入了联军的舰队。
后来我才听说,兰福德·奥纳西斯伯爵带领自由贸易同盟舰队打败了联军舰队,那三艘船都被击沉了,我所认识的那些水兵也都死了……”
达利摇摇头,面色黯然地想:(在自己先祖的领地和领海上自相残杀,就像一场可怕的瘟疫,在瓦尔斯塔民族的躯体上引发溃烂,何时才是尽头?)
老镇长看到他在愣神,小声地问道:“大人,您要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让你手下的民兵解散,把俘虏交给我的人来处理“说着,他看到老人惊恐的目光,赶忙向他解释:
“别担心,我们不会处死俘虏!都是瓦尔斯塔的同胞,我会善待他们的,送他们回到半岛,送他们回家。”
“仁慈之举,将军,”老镇长夸赞,”这会让我们这些岛民更加坚定地为公国效力。”
达利搀扶住老人,指着酒馆屋檐下的桌椅说道:“镇长先生,来,咱们坐到那边慢慢聊,我有些问题向您请教。”
落座之后,达利自掏腰包买了瓶酒,开瓶后,他亲自为镇长倒上一杯:
“请您为我讲讲这座岛,还有你们岛民的故事。”他有礼地问道。
“我们这些原住民世代居住于此,在骑士战争时代,我们效忠于瓦尔斯塔帝国皇帝,后来帝国分崩离析,瓦尔斯塔半岛陷入封建割据。
从那时起,我们星坠群岛成为众多封建领主的争夺目标,我们这些岛民也被迫向不同的君主屈膝下跪,岛上许多年轻人被强行征召,前往半岛打仗,多数人一去不返。”
达利凝视着对方,言辞变得锋利起来:“所以说,你们也曾为贵族同盟国效忠,在战场上与我国为敌。”
镇长摇摇头,苦笑着说:“是啊,您说的没错,岛上有一百多人加入了贵族同盟军队。
可那都不是出于自愿,不服兵役就会被征收重税,那些穷困潦倒的家庭别无选择,只能乖乖交出自己的宝贝儿子。”
“镇长先生,你们的苦难的根源,来自于半岛持续多年的割据混战,而我们瓦尔斯塔公国正致力于改变这个局面,结束你们的痛苦。”
听到这充满诱惑的话题,老人双目放光,提起了兴趣:“一个统一而强大的瓦尔斯塔民族国家?旧日帝国的复兴?”
“正是如此。”达利信心满满地回答对方,“到那时,不会再有领主或者海盗胆敢劫掠这片群岛,强大的帝国将成为你们的坚实护盾。”
老人点了点头,随即拿出一把巨大的铁钥匙,放到桌上:“这是我们镇子大门的钥匙,我将它献给您,将军。
请您转达我的心意,告诉您的君主,告诉那位美丽的公爵陛下,我们星坠群岛的岛民愿意为她效力,希望她能带领我们,一起实现这丰功伟绩。”
“一定会的,而且很快就会实现。”达利允诺道。
“将军,您随时可以派遣官员接管这群岛,我们愿意随时纳贡。”
达利站起身来,拿起巨大的城镇钥匙,把它交还到老人手中:
“镇长先生,我们无意派人接管这里。
让不了解这里的官员来统治,显然是愚蠢的,您才是这里的领袖。
至于赋税嘛,之前贵族同盟收取多少,我们只收取他们的一半,如果收成不好就免税,这是公爵陛下奖励你们效忠的礼物。”
老镇长感激地哭了出来:“感谢陛下的仁慈。”
“您只需尽到国民应尽的责任即可。
稍后我们会派遣政务和军事官员前来贵岛办公,还请您提前准备好办公场所,为他们提供岛屿人口名册和地形图等资料,配合我们官员们的行动。”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配合的!”
(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这片群岛已经并入公国领土,我做到了,这些岛民一开始只是因为恐惧而被迫屈服,而我让他们成为心悦诚服的臣民。)达利暗想,(然后该进行下个任务。)
镇长离开之后,达利雇了个当地人当向导,让他领着自己攀登上一座山的顶峰。
这里是附近的最高点,可以俯瞰全岛。
达利解放了自己的感官,很快便感受到一股神裔气息,就来自于西北方向。
他举起望远镜远眺,在目镜中观测到一片茂密的丛林,林中有座古老的城堡。
那里散发出强烈的神裔气息,他很确定,公爵所说的陵墓就在城堡附近的地下。
达利抬起一根手指,问道:“看我指的那里,那城堡里有人居住么?”
看到那城堡,向导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将军阁下,有个本地的古老家族住在那里,斯特朗豪德家族。
我得提醒您,那家的人……都有那么点儿……怪怪的,整天闷在城堡里,也不知在干些什么,不许他人靠近,也很少出来和其他人交谈。
而且,据说那座城堡里闹鬼,我们的小孩子都不敢去那玩耍。”
“嗯,我知道了,咱们下山吧。”
当晚,达利住在岛上的一家旅店里,他写了两张字条,只有寥寥几字。
在第一张上写“我找到了,陛下。”在第二张字条上写道:“公爵陛下亲启。”
写好后,他把两张纸条卷成一个卷轴,又用细绳捆扎好。
第二天清晨,他乘坐小船回到旗舰上,叫来了负责饲养军鸽的军官,向他命令:
“用你最好的长途信鸽,把这信送到金湖宫。”
(92) 三仆一主
一支舰队朝着群岛缓缓驶来,为首的旗舰投射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其他船只都被笼罩其中,旁边护航的舰船都是巨大的二级或三级战列舰,和旗舰相比,竟然显得有些渺小了。
那艘旗舰正是瓦尔斯塔王家海军的骄傲——著名的一级风帆战列舰“杀戮天使号”。
为了让这艘艨艟巨舰能够顺利靠港,港口中的大小船只拥挤成一团,让出了广阔的停泊位置。
君主即将抵达,公国的将军,达利·艾因富特男爵身着盛装前来迎接,他的身旁簇拥着众多军官。
“我滴老天爷啊,这么高的桅杆!看得我脖子都疼,那些水手也不怕被摔死!这船也太大了吧!”一名陆战队军官被眼前的巨舰震惊了。
达利为他解释:“瓦尔斯塔王家海军共有三艘一级战列舰,而这艘‘杀戮天使号’就是其中之一。”
“将军,我对这艘大船很感兴趣!既然您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您一定记得书册图鉴中标注的所有相关数据,能否为我们多讲解一下?”
“当然可以,你们看呐,她是艘设计先进的战列舰,排水量2600吨,满载排水量4800吨,船员几乎有一千人之多!“
“嗯……看起来有些……笨重。”
“你们只看到她的巨大,而忽略了舰船设计师的智慧,他一定很聪明,而且对这船倾注过不少心血,在保存了厚重船壳和隔水仓的同时,还考虑到她的航速。看看那些美丽的弧线,她有设计极佳的流线型船身,航速一定不慢。“
“我看那炮孔密密麻麻的,像是蜂巢似的,根本数不过来。”另一位军官叹道。
达利迅速记起了自己在海军图鉴上看过的数据,脱口而出:“她有三层火炮甲板,下甲板30门36磅加农炮,中甲板30门24磅加农炮,上甲板30门12磅加农炮,艏楼甲板16门8磅加农炮,艉楼甲板4门36磅炮。”
“如此强大的火力,怕是一轮齐射就能让一座港口化作火海……”
在众人的称赞和惊讶声中,这艘艨艟巨舰已经驶入码头,水手抛下巨大的船锚,十余艘小船从侧面推行,确保这艘巨舰停泊到预定的位置。
人们被做工精湛的船首雕像所吸引,此雕像的身体部分是由一整根柏木雕成,这是一名女性大天使的形象。
天使背后巨大洁白的羽翼乃是由玉石雕刻而成,她的头盔、胸甲、裙甲和胫甲都由青铜铸成,盔甲表面贴满闪耀的金箔。
天使的左边小臂绑着橡木圆盾,右手持握青铜长矛,精美的肉色彩绘让她的肌肤看起来富有弹性,就连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都有体现,使得整个船首雕像栩栩如生。
船上和船下的水手们通力合作,很快便搭出了一座坚固的木质楼梯,船上走下两名王家礼兵,手中拿着红毯卷轴,仔细地将其平铺在木梯上。
军乐队演奏出雄壮的旋律,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走出船舱,她穿着一身黑色军礼服,迈开一双长腿,几乎是跳跃着下了楼梯。公爵身后的司仪官则是眉头紧皱,显然,这种步法是不合乎优雅的礼仪的。
“陛下,”达利上前一步,半跪下来,行了吻手礼,“星坠群岛已经成为公国领土,岛民们也已宣誓效忠。”
“达利男爵,你可真是精明强干,才几天时间就攻下了这里。”公爵夸赞道,“我不是故意要你等这么久的,当个君主可不容易,国内的琐事一波接着一波,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还好我夫君是个合格的首相,这才能有空闲乘船出航。
告诉我,老同学,我嘱咐你的第二个任务呢?那个地方在哪里?”
达利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方的山谷:“就在这个岛的西北面,陛下。那里有座隐藏在森林中的古老城堡,那里散发出强烈的气息,您要找的地方就在那城堡的地下,我非常确定。“
“干得好,通往那城堡的路呢?”
“陛下,我已经组织岛民平整了道路,建议您先移驾到镇子里,在旅店休息一宿,转天一早再乘坐马车出发,到那时您的卫队应该也准备好了……”
公爵打断了他的话:“用不着休息,我精神好得很,而且我也不想再等到明天,现在就去!”
达利抬起头,看到水手们正忙着从船上卸下辎重物资:“陛下,他们正把您的马车挂到悬重梁上,然后再吊装下船,这是个精细的活儿,而且拉车的重型挽马也在等待卸船,估计要等两小时。”
公爵笑着对他说:“老同学啊,你还不了解我?乘什么马车?这里又不是首都,用不着那些冠冕堂皇的玩意儿,直接骑马去就是了,就我和你。”
达利有些惊讶,从公爵活泼的表情里,依稀可以窥见昔日戎装公主的影子。
(她已是一国之君,也已身为人母,但骨子里却没变,仍然年轻活泼)他欣慰地想,(还是那个我熟悉的,野蛮任性又有些可爱的公主。)
公爵回过头,命令道:“御厩大臣鲍德温男爵!让他们吊装两匹战马下来!把鞍具、行囊和武器都备好,我要和达利将军一起出行。”
鲍德温男爵惶恐地问道:“陛下……您怎么能只带一人前去?这里的治安状况未知,最好还是等等,让近卫军骑兵跟随护卫。”
公爵冲他摆了摆手:“鲍德温,你这喂马的家伙可真啰嗦,我能保护自己。况且这是件复杂差事,只有达利将军能帮上忙,其他人去了也看不懂,你还是去岛上的旅店休息吧,有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鲍德温男爵半跪下来:“恕难从命,陛下,那样我会寝食难安的,如果您不愿等待卫兵下船集结,至少让我与您同行。”
还未等公爵回答,一旁的诺伊莱将军大声喊道:“还有我!我向您丈夫发过誓,要紧跟您的脚步!绝不松懈防备!陛下!就算您惩罚我,我也坚持要去!”此人是个热忱无畏的年轻人,在上次会战中负责保卫公爵,从那以后就迷上了她。
“哎!!!一个还不够,又来了个多事的家伙,这可真是……烦死我了!”
公爵捂着脸叹气,随即朝着船上大喊:“更正一下!不是两匹!我要四匹马!四套鞍具和武器,还有行囊!”
(93) 大显身手
水手们用帆布托着马腹,将四匹战马与其他物资快速卸载下船,侍从们绑好鞍具,将武器行囊固定到马鞍上,一切准备就绪。
萨兰托斯公爵、达利将军、诺伊莱将军、鲍德温男爵,三仆一主翻身上马开始旅程。
正如达利将军所言,岛屿上的道路比较平整,三小时后,四人已经骑行到森林的边缘处,这里植被茂密,地形有些复杂,为了防止战马崴了蹄子,他们只得牵着马开始步行。
越过遮挡视线的高地之后,一座古旧的城堡出现在视野中。
四人一边前进一边抬头观察,这座城堡是由粗糙的石灰岩砌成,外墙上爬满青苔和藤蔓,城垛上的雕像已经被风雨侵蚀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这城堡的历史想必是相当久远了。
有句古瓦尔斯塔谚语:“望山跑死马,”这话显然没错,虽然看起来很近,但等他们走到城堡近前,已经是晚上了。
月已高悬,星辰闪耀,而城堡的塔楼上漆黑一片,窗口中黑洞洞的,寻不见一盏灯火。
“达利将军,这似乎是座死城,看起来荒废已久,你确定这里真的有人居住?”诺伊莱将军忧心忡忡地问道。
“岛上的镇长和我说过,这是个古老家族的堡垒,他们一直隐居在这深林古堡之中,很少涉足外面的世界。”
“有一整个家族住在这?我看不像!这城堡破败至此,一定很久没人维护修缮了。”
“我也问过其他岛民,他们都很确定这里有人居住,只是……”达利说到一半停住了。
“只是什么?”公爵问他。
“只是岛民们盛传这里闹鬼,岛上有位牧师说,这城堡内的斯特朗豪德家族通晓黑巫术,他们一直在城堡里秘密举行邪恶仪式。
这家族的佣人从镇上的集市里买走不少牲畜,牧师认为他们是要把山羊献祭给邪神,企图把一些黑暗邪恶的东西召唤到现实中来,他们都劝诫我不要前来。”
公爵有些不屑地说:“闹鬼?召唤仪式?哦……得了吧!这显然是岛民为了骗小孩儿编出的故事,他们不希望孩子进入森林深处玩耍。”
“我也是这么想的,陛下。”达利回答。
四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城墙脚下,“你们别动,我去看看。”御厩大臣鲍德温男爵前去观察,他举起煤油灯,看到城墙外的护城河早已干涸,深深的壕沟里长满了野花野草。
公爵转过头,顺着城墙望向远端,一双摄人心魄的银灰眼睛发出微光,凌厉的目光穿透了黑暗:“看到城门了,跟我来。”
“我也看到了,”达利跟了上去。
“什么?我怎么没看到?”诺伊莱将军和鲍德温男爵愣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小声道:“我的视力有问题吗?我只能看到煤油灯照射到的范围,你呢?”
“我也是啊……他们怎么看这么远的?”
“听说少数人拥有夜视能力,在夜里能比其他人看得更远,哎,无所谓啦,快跟上去把!”
一行人来到外墙的大门处,这里有座木质吊桥,但已经被城堡里的人收了上去,吊桥后面还有道铁栅栏门。
“看我的,我嗓门大!”诺伊莱将军走上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有人在里面吗?快来开门啊!”
他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着,没有任何应答,然后他又连续喊了几遍,还是无果。
正当他要再喊一遍时,公爵的手按在他的肩头,“别白费力气了,咱们自己进去。”
说罢,她示意其他三人把马拴在一棵树上,然后从马鞍后的行囊中取出了攀登挂钩,“三位先生,怎么样?会用这个吗?”
“陛下……这玩意不是盗贼工具吗?这有损您的威仪啊!”诺伊莱将军显得有些抵触,他是个极度追求荣誉的年轻贵族,有个横冲直撞的耿直性子,不喜欢偷偷摸摸,但更加重要的事实是,他有恐高症。
公爵朝他笑了笑,“后悔了吧?谁让你这家伙非要跟着来。怎么?你害怕了?”
诺伊莱将军涨红了脸,他最受不了这个,像他这样重视荣誉的人,怎么能容忍有人说自己胆小,尤其还是从自己效忠崇拜的君主嘴里说出来的。
“陛下,看我的!”他从公爵手中拿走一套攀登挂钩,走到干涸的护城河中,来到城墙正下方。
随后他用力抛出绳索,只听“咣”的一声,挂钩撞到城墙表面,弹了回来,这下他的脸憋得更红了。
公爵评价道;“我说,诺伊莱将军,至少你的膂力还算不错,大多数人扔不了这么高,你就是准头差点而已,再试试看。”
经过十多次尝试之后,抓钩终于挂在了城垛上,“太棒了!”诺伊莱高兴得直跺脚。
他用力拽了下绳子,确认抓钩能够承受自己的体重,随后他双脚踏上城墙,紧抓着绳索,用力向上攀爬,可他只爬了两米多高,脚就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手也因为旧伤抓不住绳索,直接摔了下来,还好不高,达利将军和鲍德温男爵一直在下面保护,合力接住了他。
达利安慰他说:“你四肢力量很强,但是体重也太重了,换我来试试吧。”
公爵按住达利的肩膀,把他拉了回来,“还是我亲自来吧,天色已晚,可没时间给你们耽误了。”
说着,她向上抛出挂钩,一次就成功固定住了,随后抓住绳索,开始向上攀登。
下面的三人举着煤油灯抬头观望,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惊讶得合不拢嘴。
公爵竟然用双手的力量硬生生爬了上去,双腿完全悬空,高大纤细的身躯像钟摆似的在夜空中不住摆动,
“陛下!当心啊!危险……”还未等他们说完,公爵已经翻身跃过城垛,然后轻松地朝着他们挥手,全程竟然只用了十几秒钟。
“你们等着,我看到吊桥的绳索了,躲开那里,别被砸到了!”说罢,公爵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诺伊莱将军惊讶得都开始口吃了:“额……这种敏捷和力量……陛下她……太惊人了……这就是蓝血的力量嘛?”
鲍德温男爵拍了拍他的后背:“习惯就好,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这种事儿了,反正闲着,就和你们聊聊。
印象最深的要数两年前那次,当时陛下她才17岁,还是公主的身份,在欧肯贝尔会战的尾声,她率领着近卫军第15骠骑兵中队追击逃敌,当时我就紧跟在她的背后。
她挥舞着那柄可怕的重型直刃军刀,连续刺穿了5名骑兵的身体,对方的将领拒绝当俘虏,也真是条汉子!
陛下她一刀刺死了希尔维尼亚帝国的马特元帅,而后又砍下了掌旗官的脑袋,挥舞着敌军的军旗高声呐喊,这直接导致敌军的士气彻底崩溃,让他们的撤退变成溃退。
当时我惊讶地握住缰绳,望着那位浑身浴血的戎装公主,不愧是午夜家族凶悍的母夜鸮,在我心里,她就是女武神密涅瓦的化身。”
在他们聊天的时间内,吊桥开始缓缓下降,最后重重地砸到地面。
公爵已经从城墙上下来,出现在栅栏门后,只见她拿出了别在腰带上的铁锤,只一击就砸开了巨大的锁头,然后她抽出铁链扔到一边,推开锈迹斑驳的铁栅栏门,“进来吧,三位绅士!”她玩心大起,还故意朝着三人做了个女仆般恭敬的姿势。
“这是在讽刺我们?”诺伊莱嘟囔着。
“是啊,我们三个男人反倒像是累赘了!”达利苦笑着,进入了城堡大门。
(94) 闹鬼的城堡
公爵挥舞起铁锤用力击打栏杆,发出“咣咣”的巨大的声响,可仍旧没人回应,“或许这里的主人家睡了?”诺伊莱将军猜测。
“咱们进去看看。”达利建议。
城堡墙内也是一片漆黑,还好此时乌云飘走了,皎洁的月光泼洒下来,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事物,城堡内共有三座建筑。
正中央是一座巨大森严的堡垒,左右两边各有一座方形塔楼,两条悬空的石梁连接着三个建筑,堡垒上面耸立着数个古式尖塔,依稀可以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尖塔顶部一定是有蝙蝠栖息。
“真是座坚固的要塞“公爵叹道,”要是在骑士战争时代,没有几千人都别想攻进来。”
达利放慢脚步,开始饶有兴趣地观察四周“很棒的设计,古人智慧的体现。即使攻破了外墙,进入内部,也会被堡垒和两座塔楼的箭矢夹击,而攻城武器难以通过吊桥进来,进攻者只能以血肉之躯强攻。”
“还好现在有大口径加农炮,管他什么样的城堡,直接轰塌了就好。”诺伊莱将军说道。
“是的,火药武器改变了战争的形态,现在是线列队形的时代,所以这种古代城堡过时了,被现代化的菱堡要塞取而代之。”
一行人走到堡垒的大门前,诺伊莱将军走上前去,用拳头用力砸着门:“咚咚咚!有人在吗?”
四人只听到虫鸣声和蝙蝠翅膀的声音,还是无人应答。
达利挠了挠头:“怎么回事?应该有人啊……难道出门去了?”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鲍德温男爵垂头丧气,以责怪的神情望着达利:“看样子是白来一趟,这下可好,只能等白天再回去了!喂,达利,你这家伙也不做好调查就言之凿凿,害得陛下受苦受累!
你呀!最好赶快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然后给陛下搭个像样儿的床,好好地将功折罪把!”
说罢,他无聊地踢起地上的小石子,而就在抬起头的时候,他忽地愣住了,大声说道:“喂!快看那里,就在右边塔楼第二个窗口!”
一行人抬头望去,只见那窗口中站着个诡异的身影,像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四人都是历经战场洗礼的勇士,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有些好奇。
诺伊莱将军拿出望远镜,借着月光仔细观察,随后笑着说:“哈哈,恶作剧而已,你们仔细看呐,那张脸就是个帆布袋子,头发全是杂草做的,那玩意儿就是个稻草人。”
“看起来我们发现了城堡闹鬼的秘密,”达利打趣道,“从墙外可看不出这是稻草人,那些岛民一定以为看到了幽灵,一个个被吓得屁滚尿流,回到镇子的酒馆里大肆宣扬。“
“哈哈哈哈!这群胆小的乡巴佬!”诺伊莱大笑起来,队伍沉闷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哦呵呵呵呵呵!”诡异的嘲笑声从尖塔顶端传来,栖息在那里的蝙蝠一齐飞出,惊得四人一齐拔出武器。
“妈的!什么人?胆敢在陛下面前装神弄鬼!”诺伊莱将军怒道,他举起燧发手枪,朝着尖塔的窗口扣下扳机。
“呯!哗啦哗啦!”弹丸击碎了一扇窗户,玻璃碎片纷纷落下。
“出来!你这混蛋!你不是喜欢玩恶作剧吓唬人嘛?等我上去把你揪出来,一拳打下你的门牙!我会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恐怖!”
诺伊莱愤怒的叫骂声在城堡中回荡着,看到无人回应,他继续骂道:“你他妈最好赶紧滚出来!不然我就把大炮运来,轰塌这该死的石头墙,把你这混蛋揪出来痛打一顿!”
而这次,竟然真的有人回应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尖塔顶端传来:“大人!对不起!请别生气,我这就下来!”
那人说完之后,从高处传来踩踏木梯的吱嘎声响,是有人在下楼的声音,很快,堡垒下层的窗户里亮起灯火。
“哈哈,这胆小鬼,吓唬他两句就出来了!”诺伊莱将军得意洋洋地说。
响动声来到一楼,是有人卸下门闸的声音,巨大的镶钉木门被缓缓推开,达利、鲍德温、诺伊莱三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枪和佩剑,把公爵保护在身后。
一个面容憔悴的驼背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此人脸上布满褶皱和老年斑,看上去得有七八十岁,岣嵝着身子,严重畸形的背部隆得很高,一手举着烛台,另一手拄着胡桃木拐杖。
看到来者没有威胁,三人放下了武器,诺伊莱上前一步,厉声问道:“老头儿,就是你在装神弄鬼?”
“是我干的,大人,但我没有恶意,只想把陌生人驱逐出领地,您说的大炮什么的……就算了吧……额呵呵呵。“驼背老人的声音格外嘶哑,所以才会发出刚才那种诡异的嘲笑声,如果是本地那些愚昧的岛民听到,肯定会被吓得尿了裤子。
公爵锐利的双眼从老人身上扫过,立刻看出此人身份卑微,她推开三位随从,来到老人面前:“你只是个仆从,这里的主人呢?是他指使你吓唬人的,对吧。”
“您可真是目光敏锐,这位大人……哦,不对,是位美丽的女士,您可真是高大,咳咳咳。“
他咳嗦了几声,继续说道:”这里的主人……斯特朗豪德爵爷,他不喜欢陌生人拜访,于是就让我这可怜的老仆人代劳,你们是第一波没有被吓跑的,真是勇敢,咳咳咳……”
“你可知道我的身份?”公爵问道。
驼背老人努力举高蜡烛,仔细端详:“恩,穿着军装……有钱人家的小姐爱玩这种把戏,您一定是贵族同盟国的……某个阔绰家族的小姐?另外三位是您的保镖?”
诺伊莱忍不住插嘴道:“老头儿!整天在这里搞恶作剧,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星坠群岛不再属于贵族同盟了,你面前这位是伟大的瓦尔斯塔公爵萨兰托斯·米德奈特陛下,她是你的合法君主!你该用尊称‘陛下’称呼。”
听到来者的身份之后,驼背老人吓得险些摔倒,(我的天呐!这就是传说中的戎装公主?那个打败四国联军的强横女人?还好下来开门了,不然真的会被大炮轰平!)他惊恐地想。
公爵扶住老人,“听着,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家主人面谈,你刚才说到斯特朗豪德爵爷,他就是这里的主人吧?”
“是的,公爵陛下,这城堡就是斯特朗豪德家族的家堡,不过爵爷他睡下了,他的卧室在堡垒深处,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您要我叫醒他吗?”
公爵朝他摆摆手:“不必了,我们毕竟是不速之客,这样叫醒主人很不礼貌。
我们忙了一天,相当累了,你去帮我们安排四间卧房,明天一早我再拜访主人。”
(95) 巨人家族
出乎达利的意料,提供给他们的卧房竟然还不错,虽不豪华,但足够干净整洁。
他已经和另外两人商议好,在这个夜晚,轮流在公爵的房门外警戒值守。
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一名矮胖的女仆为他们送来早餐,有玉米饼夹生菜,还有盛在杯子里的煮鹅蛋。
胖女仆显得有些害怕,犹豫地说道:“公爵陛下,我们这地方只有这些粗陋的食物,我也笨手笨脚的,还请您见谅。”说完后,她又端出来四碗野菜煮制的浓汤。
公爵依然保持着她一贯的好胃口,她瞬间消灭掉面前的一切食物,还抢走了其他三人的煮鹅蛋,随后用餐巾抹了抹嘴:“女士,您的手艺不错,我很满意。”
“这算是盛宴了,我还以为你们这鬼地方只能烤老鼠吃呢!”诺伊莱将军挖苦道。
胖女仆笑着回答:“大人,外面看上去是个闹鬼的城堡,这不假,但其实我们这地方物产颇丰,菜地和养殖场都隐藏在城堡后面。”
伺候完四位贵客用餐之后,胖女仆收走了餐具,临走前留下一句:
“我们老爷平时穿的随意,听说您大驾光临,他相当重视,为了见您正在准备衣妆,稍后就来觐见,请您稍作等待,尽请随意参观。”说罢,胖女仆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费力地挤出了门。
“走,跟我去转转。”公爵起身离开餐厅,带着三名随从参观起来。
过道中铺着长长的地毯,两边摆放着成套的古代盔甲,墙上还挂着各类冷兵器。
鲍德温男爵走到一副铠甲前,用力敲了敲,又试着弯曲关节部分:“这些盔甲不是摆设,都是能穿的真货!”
诺伊莱将军望着长长的过道,每走几步就摆有一套铠甲,“这个斯特朗豪德家族不一般啊,这可都是好钢材打造的全身板甲,随便一套的价值都够普通佃农干一辈子了。”
公爵抚摸着这些冰冷的钢铁,“若是在骑士战争时代,拥有如此规模的钢甲骑士兵团,简直不敢想象。”
四人走进一间巨大的书房,里面的书架足有两人高,其上整齐地陈列着古老的典籍。
鲍德温男爵取下一本书,“竟然没有尘土,看起来是有人定期打扫,这城堡外面看起来这么破败,里面竟然还挺干净!”
公爵也取下一本书,她翻看了几页,兴奋地说道:“《欧拉西斯大陆神话故事》,14世纪早期的手抄本,相当珍贵。”随后便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转了一圈,环顾周围的书架:“这书房里的收藏价值连城,看看墙上的画作,全是名家的艺术珍品,而且还雇佣这么多仆人打扫众多房间,说明这里的主人拥有相当的财力。
他完全可以搬到镇子里,盖个干净的宅邸享福,我想他一定是有某种理由,才在这潮湿阴冷的古堡里过着隐居的日子。”
低沉的男性嗓音从门口传来:“您猜的没错,因为那个理由,我才避免接触外界社会。”
四人转过身来,看到一位身形极为高大壮硕的老人,他的脑袋几乎蹭到门框顶端,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昭示着他的强壮。
他穿着一身上世纪传统样式的贵族礼服,丝绸外套上绣有繁复的花纹,腿上套着棉质紧身裤,夸张的百褶领上是他坚毅的面孔,方形脸庞,宽阔的下巴,光亮的头顶,只有耳朵边上还残存些许白发,灰白的短须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这位高大的老贵族躬身行礼,自荐道:“杰森·斯特朗豪德男爵——星坠群岛的受封骑士,参见公爵陛下。”
公爵点了点头,“不必多礼,斯特朗豪德男爵,敢问,您是这里的家主吗?”
“正是,”老人骄傲地说:“这座城堡是我的家族堡垒,后面的农庄是我的家族封地,在瓦尔斯塔帝国时代,这整座岛都是斯特朗豪德家族领地。”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伤感:“但那都是过去的荣光了,如今我只是个没人知晓的乡下贵族,一名固执的老骑士而已,您可以简单称呼我为杰森。”
“好家伙!”诺伊莱将军惊呼起来,他走到老贵族面前,抬手比划了一番,“您可真是高大!您这是……得有两公尺高?”
“准确的说,2.05公尺。”杰森男爵回答。
“您和我们最高大的近卫军礼兵一样雄壮!令人望而生畏!”诺伊莱赞道,“真是羡慕!”
“家族遗传而已,斯特朗豪德家族的纹章就是独眼巨人。”说着,杰森男爵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金属纹章,的确雕着个独眼巨人。
“闲聊到此为止,”公爵往前一步,抬头直视着杰森男爵的眼睛,她故意解放感官,释放出神裔气息,试探对方的反应。
“这……天呐……”高大壮硕的杰森男爵被惊得后退半步,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颤抖。
(这目光……在侵彻我的灵魂!我,斯特朗豪德家族的家主,千锤百炼的骑士,我……竟然在……恐惧?)杰森男爵惊恐地想着,额头的汗珠滑落到百褶领上。
公爵看到对方在退缩,显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呼……”杰森男爵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经历一场重病似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公爵又向前一步,踮起脚,对他轻声耳语:“既然你能感知到这些,就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
“知……知道了”杰森男爵赶忙回答,他紧咬着牙,双拳紧握,似乎对自己表现出的恐惧非常失望,他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腿,昂起头,逐渐恢复了骄傲的神情,“陛下,可否请您单独面谈?”
公爵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身,朝着达利将军命令道“释放出你的气息,让他感知到。”
“遵命。”达利回答,随后他闭上眼,开始放松精神。
旁边的诺伊莱将军看得一头雾水,他朝着鲍德温男爵看了一眼,对方也摇摇头,表示看不懂。
(释放气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话什么意思?陛下的容貌可以说是冠绝全大陆,男人们看了会很难移开眼睛,可这老贵族怎么像见到鬼似的?这老家伙……是同性恋吗?)诺伊莱想道。
只见杰森男爵那张方脸涨得通红,嘴唇抽动着,眼睛紧盯着达利,(一个还不够……竟然……还有!)他不安地想。
“感觉到了?那您就安排个地方,咱们三个坐下慢慢谈,好吗?”公爵笑着问道。
“正该如此……陛下……还有这位大人,请跟我来。”
公爵点了点头,回头朝着诺伊莱和鲍德温吩咐:“你们回卧房去吧,或者随意转转也行,咱们是客,一定要记得注意礼数!”
“是,陛下!”诺伊莱答道,心里却愤愤不平:(妈的,真不公平,凭什么不让我们跟着,那个矮子达利就能作陪?)
(96) 奇缘
达利和公爵跟随着老贵族下了楼,这时,一名男仆正慌不择路地跑上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不好啦!老爷!”他低头目视楼梯,差点撞到自家主人。
老贵族杰森·斯特朗豪德扶住了这位慌张的仆人,“小心点!”他责怪道,“什么事这么惊慌?”
“老爷,不好啦!一大群人冲进了院子!”仆人气喘吁吁地说:“被破坏的吊桥和栅栏门还没来得及修好,他们就直接闯进来了!”
杰森男爵脸色一沉,“有多少人?”
“太多了!根本数不清!他们穿着统一样式的黑色军服,全都拿着枪,上着刺刀!”
“看来不是匪帮……是正规军队?你能看出他们的来头么?”
“老爷,我都不识字啊,哪认得这些……
不光有步兵,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穿着奇怪的盔甲,手里拿着特别长的刀子!他们的旗帜上画着个鸟儿!那鸟儿脑袋挺大,长得特别凶!像是……哦,对了!是种猛禽,叫猫头鹰来着!”
公爵走到他们身前,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是一种猫头鹰没错……学名叫‘夜鸮’,是我米德奈特家族的徽记,杰森男爵,您不必惊慌,肯定是某位将军不放心我,带着近卫军护驾来了。”
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名军官跑了上来,身后跟着一群端着步枪的士兵,他看到高大的杰森男爵,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随后又看到公爵正站在这位巨人身边,平静地看着自己。
军官俯身行礼,“陛下!我带着一个营的兵力连夜追踪过来,还好您没事!请原谅我未能遵守原地待命的命令,您一直未归,我们都快要急死了!”
“抱歉,是我做的不好,没有告知你们行程,害你们担心。”公爵扶起他,说道:“兰菲尔德元帅,我和这位杰森男爵有要事相谈,你带着士兵们先退下吧,让他们休息,对了,不要打搅人家的生活,咱们是客人,应该遵守礼节。”
兰菲尔德元帅收剑入鞘,“如您所愿,看到您平安我就放心了,我们在楼下的院子里扎营,随时听命!”说罢,他带着身后的士兵们下楼了。
“刚才那位是我的元帅之一,我的近卫军军纪严明,不会危害您的财产的,这点您尽管放心,还请继续带路吧。”
“管理有方,比贵族同盟军强得多了。“杰森男爵点头赞许道,随后继续指引,”两位贵客,这边请。”
老贵族领着公爵和达利穿过迷宫般的长廊,来到一间面积不大的厅堂。
厅内摆放着几排长椅,房间尽头供奉着三位主神的雕像。左右两侧的墙上镶嵌着铜质音管,连接着双层键盘和踏板,是一套古旧的管风琴。
老贵族用自己粗壮的手臂拎来一对高背椅,轻松得像是拎起一对镯子似的,“二位贵客,请坐。”
“这里是城堡的礼拜室,平日里仆人们做晚祷的地方,我平时不来这里。”杰森男爵说着,关上了门。
“您说平时不来这里,看来您不是圣堂教会的信徒。”公爵说道
“神已经抛弃了我们人类,祷告和礼拜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是能满足人们的心灵寄托罢了,关于这些,您应该比我知道得清楚。”公爵朝他点了点头。
说到这,老贵族谨慎地看了达利一眼,“这位年轻的将军,您一定见过藏书塔的老人,那位最后离开我们的智慧之神,我在您身上感受到他的气息,您一定是继承了他的部分血肉,真是史无前例的恩赐!”
达利非常惊讶:“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嗯……勉强算是吧。”老贵族回答道。
“神血后裔?“达利疑惑地说:”但我感受不到您身上的气息。”
“历经漫长岁月,无数次和凡人的通婚,我家族的神血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但我的天赋算是不错,还保有相当的洞察力,我能感受到最后的神离开了我们,也能清晰地分辨神裔血脉者力量的强弱。”
“哦?这个有意思,说说看?”公爵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嗯……如果用数值来做直观的比较,我的强度只有1,而这位将军身上的气息比我强大多了,至少有30,而公爵陛下您……“说到这,老贵族似乎有些犹豫。
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收起翘着的长腿,屈身向前,直视着老贵族杰森的眼睛,“我的强度数值呢?说说看。”
“我说不太准……”老贵族稍作犹豫,目光扫过公爵的双眸,“但至少比我强百倍以上,或许……可以用三个问号来形容这数值。”
“三个问号???
哈哈哈哈!”公爵大笑起来,“相当有趣。”
“嗯?”老贵族突然注意到公爵的一样饰物,他低头略作沉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迟疑了两秒钟,说道:“您戴的这项圈我见过,原本是那位林中女巫,艾琳小姐之物。”
萨兰托斯公爵的笑容凝固了,她双目圆睁,猛地站起身,“您见过我母亲?”
“是的,很多年前的事了。”
公爵重新坐下,语气变得急切:“快!说给我听!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那时我还年轻,有一年岛上闹鼠灾,很多人染上了瘟疫,包括我在内。医生束手无策,但我可不想白白等死,于是我瞒着家人,独自乘船来到大陆,前往教皇国领地,寻找那位传说中能医治百病的林中女巫。
我历经艰辛,健康状况每日愈下,差点就死在半路上,正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一头梦幻般的纯白色驼鹿为我指引方向,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跟在它后面,终于找到了小屋。
林中女巫艾琳小姐绝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而且她比传说中还要强大,真是位世外高人,也不知用了什么高明手段,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医好了我。
等到我完全恢复意识,看清了艾琳小姐那双金色瞳孔,我很快意识道,她并非是什么女巫,而是血脉纯净,未曾严重退化的半神裔强大法师,尽管看上去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她实际的年龄可能相当惊人。
我在家族收藏的古籍上看到过,她就是古代最强大的魔法派系之一,星之秘法教派的最后传人,远古法器‘三色项圈’的持有者。
正是陛下您佩戴的着条,而且我还从您身上感受到强大的神裔气息,把这些线索联系起来,所以我才斗胆猜测了您的身份。”
听完了老贵族的故事,萨兰托斯公爵神情漠然,一下瘫坐在椅子上,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淌着,浸湿了脖颈上的项圈,一旁的达利将军为她递上丝绸手帕。
“看来我猜得没错,您是我恩人的女儿,”老贵族点点头:“后来我成了斯特朗豪德家族的家主,负担起了责任,因为家族的誓言不能离开这城堡。其实我一直有个心愿,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再去一趟大陆,答谢自己的恩人。”
“没必要去了,”公爵拿过手帕,擦掉眼泪,“她死了。”
(97) 圣墓守护者
听到救命恩人离世的消息,老贵族杰森·斯特朗豪德哀恸地低下头,“很抱歉听到这些,请节哀。”
萨兰托斯公爵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不谈这些伤心的了,开始谈正事吧,斯特朗豪德爵士,既然您的感知能力如此出众,那就一定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嗯……您派了数量夸张的军队攻下星坠群岛,还主动找上了门,一定是为了找寻皇帝陵墓的位置,您的先祖,萨略里哀·米德奈特皇帝的圣墓,让我猜猜……您是要取得皇帝的桂冠,加冕称帝,统一瓦尔斯塔半岛。”
“正是为此,告诉我,陵墓的入口在哪。”公爵的话语咄咄逼人。
“不!”老贵族毫不畏惧地回绝,他骄傲地昂起头。“我拒绝违背誓言。”
“就算您不说我也知道,我要找的地方就在这城堡下面,您以为只有自己会感知气息?”
老贵族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陛下您可以随意寻找啊,没人拦着。”
“难道非要我派人拉来大炮,炸平你的城堡,然后再自己找到陵墓的入口?”公爵怒道:“这又是何必呢?我不过是来取回先祖的遗产,您没有理由拒绝我的要求!”
“您说错了,我有理由拒绝,敢问您是否知道,除了斯特朗豪德男爵的身份,我还有其他称号?”
“什么称号?”
“圣墓守护者,斯特朗豪德家族每一代家主的职责所在。”说起这个名号,老贵族的脸上满是骄傲,语气都变得自信起来。
“我们曾经是皇帝麾下的封建领主,我的先祖们曾发过誓,要世代守护萨略里哀皇帝的陵寝,而我作为当代家主,自当遵守这个神圣的诺言。”
“圣墓守护者?这就是您指使仆人装神弄鬼,不让外人靠近的真正理由?”
“正是,如今是火药武器的时代,高墙壁垒已经无法保证陵墓的安全,所以我干脆放弃了武力防御,故意让这里门户大开,让外墙显得破败荒废,命令仆人装鬼驱赶走那些讨厌的探险者。”
“既然您的先祖效忠我的家族,那我作为正统的米德奈特家族继承人,是否算是你的现任君主?”
“当然是的,公爵陛下。”
“那我以君主的身份命令你,斯特朗豪德爵士,交待陵墓的入口位置。”
老贵族的语气越来越自信,甚至开始带些挑衅的意味:“圣墓守护者的使命,是拒绝一切人等踏入禁地,就算公爵也不成。虽然您姓米德奈特,但这不代表您就有资格踏入陵墓。”
说到这,他注意到达利将军愤怒的神情,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嘛,的确是有例外条款,您作为米德奈特家族的当代家主,是有额外的机会的。”
“什么机会?”
“一场骑士决斗,陛下。任何一位皇帝的后人,要在骑士决斗中打败当代的圣墓守护者,证明自己的勇武,这样才有资格进入陵墓。”
这番话令达利觉得非常荒唐,他摊开双手,表示非常的不理解:“骑士决斗?太荒唐了!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弄这套几百年前的东西?”
“是有些落伍了,这我承认,不过我作为当代的圣墓守护者,坚持要按规矩行事。
否则的话,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吐露陵墓入口的位置,就算您把我的家族城堡夷为平地,也进不去的,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老贵族得意的神情彻底激怒了达利,他站起来吼道:“你知道自己是在威胁谁吗?你这冥顽不灵的老古董!让我来教教你臣子该有的礼数!”
见到有人刁难自己的君主,达利将军变得怒不可遏,他想要拔出佩剑,公爵伸手拦住了他:“达利将军,不得无礼!退下!”
“可是他竟敢……”达利狠狠瞪了一眼杰森男爵,不情愿地收剑入鞘,低声说道:“遵命,陛下。”随后默默站到一边。
萨兰托斯公爵转过头来,仰视着高大的老贵族:“要骑士决斗?那就来吧!要打到什么程度你才肯开口?”
“直到死亡或者认输为止,如果我在决斗中离世,我的家人会告知您陵墓的入口位置。”老贵族沉稳地回答。
公爵有些喜爱这个顽固的老贵族,在心中对他遵守诺言的行为赞叹不已,不愿去伤害他:“我真搞不懂了,您到底是顽固还是愚蠢?既然能看清我的实力,还有必要走这个形式嘛?”
“有必要,为了坚守誓言,我愿献出生命。”
“那我这样告诉您,杰森·斯特朗豪德爵士,别看您块头大,可在我面前,您毫无胜算。”
“那可未必,”
杰森男爵已经下定决心,便不再感到恐惧,他显得自信满满,直言不讳地说道:“纵观书册中的记载,您算是非常独特的神血后裔,魔法天赋很差劲,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能借助法器施法,您的天赋体现在身体强度方面。”
“看来,您很怕星之秘法教派的魔法,而不惧怕正面交锋?”公爵冷笑着说道。
“告诉您个故事,让您了解一下我的实力,15岁的时候,我曾随同父亲出使邻国,当时我感觉很无聊,想要出去玩,于是便偷走了父亲的佩剑,还戴上一副节日面具遮住面容,我顺着窗外的藤蔓偷偷爬了出去,随着人群混进一处热闹的会场里。
进去之后我才知道,那是由欧拉西斯大陆兵击协会举办的,第511届国际剑术交流大会,属于刀剑类冷兵器修炼者的一流盛会,
当时的我纯粹出于小孩子爱玩的心态,不断地找人挑战,一开始他们都没拿我当回事,可是渐渐地,败在我手下的人不断增多,他们都开始认真起来,甚至使出杀招。而在我面前,任何流派的剑客都撑不过10秒钟。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会场内的高手们也都闻风而来,开始向我发起挑战,我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击败了几乎全大陆的剑术高手,包括兵击协会认证的十二名欧拉西斯剑圣在内。
那些家伙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就是个幼稚的小姑娘,频频对我使出阴损的招式,但依旧不管用。
为了给自己挣回点面子,他们开始发挥想象,说这位矮个子蒙面人是个邪恶幽灵,还说要报告当地圣堂教会,让他们派出驱魔人降服我这个‘邪灵’,最后逼得我逃离会场。
直到现在,关于‘邪灵剑客’的荒唐传说还在坊间广为流传,真是可笑。
好的,故事讲完了。
现在的我早已成年,实力已是今非昔比。
即便如此,您还要坚持进行骑士决斗吗?”
(98) 命运的对决
“相当厉害,但您的故事吓不倒我,陛下。”杰森·斯特朗豪德男爵毫无惧色,话语中充满自信:
“您用的是现代兵击技术,迅捷剑、佩剑、刺剑、军刀、格挡匕首……这些武器偏重敏捷和精准,只适用于对付不着甲的敌人。
而骑士之间的战斗则是完全不同,传统的骑士对决更为复杂,更加侧重考验骑术、力量和耐力,还有着甲战斗的技巧,找寻盔甲接缝处的破绽,而这些都是您未曾涉足的领域。
我从9岁就开始接受训练,每天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巨剑入眠,13岁时开始学习骑术,到了16岁,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套全身板甲,无论钉头锤、链枷还是长矛,我都运用自如,20岁的时候,父亲和教官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他们说我是家族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骑士之一。
我对此深感荣耀,格外珍惜自己圣墓守护者的身份,直到今天,我没有一天荒废过相关训练,即使我妻子去世的那天,我都强忍着痛苦继续在训练场挥洒汗水,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我将以最好的状态出战。”
公爵朝他点了点头,“信心满满啊,杰森男爵,告诉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也不会因为您的身份而心慈手软的,陛下,正因为这样才有意义,这才符合您先祖的意愿,为瓦尔斯塔的皇冠挑选出一位够格的继承者,完成我的使命。”
“说的好,那我的盔甲和武器呢?”
“一切骑士战争时期的装备,在这城堡里都应有尽有,陛下,我的仆人会带您前去挑选,马厩隐藏在城堡后院里,我的战马都经过骑士战斗训练,每一匹敢于直面骑枪的冲锋。”
很快,公爵发现杰森男爵此言非虚,这城堡简直是个中世纪的军械博物馆,一切装备应有尽有,她甚至在库房里发现了一台拆解过的抛石机。
半小时后,公爵以骑士的身份出现在比武场里,后面跟着她的三位临时的侍从。
御厩大臣鲍德温男爵回归了他的老本行,他前往马厩,为公爵挑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确认这匹马状态良好之后,鲍德温为其洗刷毛皮,捆好鞍具,披上沉重的马匹专用盔甲。
诺伊莱将军负责为公爵穿戴防具,先是用索具将皮革衬垫绑在公爵身上,外面罩上双层锁甲,最外层是一套防护性能卓越的骑士板甲。
整套板甲用了表面渗炭的工艺,硬度极高,外面还上了一层华美的黑色釉彩,把这些穿戴完毕之后,公爵试了试各个盔甲关节的灵活程度,不断要求诺伊莱帮助调整,直到全套盔甲完美契合身体为止,随后他帮助公爵戴上了猪脸形状的黑色釉彩头盔,头盔的面甲上留有许多圆形孔洞,用来观察和呼吸。
达利将军负责为公爵整备武器,锋锐的骑士手半剑挂在腰间,用来刺击盔甲缝隙。
沉重的链枷搭在肩头,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极佳的膂力,可以越过盾牌上方直接打击对方的头盔。另有一把短柄的鹤嘴锄用来近距离破甲攻击。
最后,达利把盾牌捆在公爵的左臂甲上,这是一面极其厚重的扇形盾牌,由橡木板拼接而成,外面蒙着一层厚铁皮,表面喷绘有米德奈特家族的夜鸮徽记。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化身为英姿飒爽的黑甲女骑士,她骑着战马来到比武场的右侧等待。
“公爵陛下必胜!”前来护驾的近卫军官兵们一齐呐喊助威,军乐队卖力地敲击战鼓,这些士兵把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但没有一人越界,因为他们接到公爵的命令,即使她有生命危险也不准干涉这场比武。
这时,身披银色板甲的壮硕骑士出现在比武场的左手边,正是圣墓守护者——杰森·斯特朗豪德男爵,他戴着桶形巨盔,顶部饰有独眼巨人的雕像,骑着一匹粗壮的白色重型挽马,身后背着长柄斧和巨剑,一柄可怖的钉头锤别在腰间。
银甲骑士刚一出场,近卫军官兵们就开始发出嘘声:“不知死活的家伙!等死吧!”
斯特朗豪德男爵的儿女们也到场助威,他的小孙子喊声最大:“祖父大人必胜!”这男孩在仆人的帮助下,把骑枪递到银甲骑士的手中。
达利将军抱起一根骑士长枪,公爵用右手轻松接过,“达利,你再提醒一下兰菲尔德元帅,让他的手下们遵守规则,可不要玷污了场神圣的比武。”
“我会提醒他的,陛下,您要多加小心,如果坠马,一定要赶快认输!”
公爵瞥了他一眼,“我会输?”她朝达利微笑着,随后盖上面甲,举手示意,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一名声音洪亮的近卫军军官登上木质高台,高声宣布:“右边的黑甲骑士,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左边的银甲骑士,杰森·斯特朗豪德男爵,双方均已发过誓言,准备完毕!对决开始!”
话音刚落,两位骑士同时夹紧马腹,放平骑枪开始冲锋,黑骑士的枣红骏马明显更为敏捷,提速极快,而银骑士胯下的白色挽马则显得笨拙缓慢许多。
黑骑士看出对方的马匹笨重,她放低长枪,想要攻击马腿,而银骑士的经验更为老道,他深谙自己身高臂长的优势,直取对方胸甲。
两位骑士裹挟着可怕的冲力交锋了,只听一得声巨响,黑骑士被强大的冲力挑飞到空中,重重地跌落到泥地里。
全场的士兵们都震惊了,这种震撼的冲击力,难道公爵陛下她……已经死了?很多人这样想,比武场变得一片死寂。
“哦!不!”诺伊莱将军急得留下了眼泪,他试图翻阅护栏冲进场地,达利将军和兰菲尔德元帅将他拦下,“陛下有令,我们不得干预……”他们虽这样说,心里却惊惧得要命。
“额……好痛,枪头扎进去了……”黑甲骑士嘟囔着爬起来,似乎并无大碍,她的手下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陛下,您受了重伤!快放弃吧!”诺伊莱将军哭着喊道。
“放弃?”黑甲骑士低头查看,发现对方骑枪的木杆已经断裂,枪头穿透了胸甲、锁甲和皮革衬垫,扎到了左边锁骨的位置,她感觉得到,锁骨已经断裂,整条左臂用不上力。
她忍住剧痛抬起头来,透过头盔的缝隙看向比武场对面,银甲骑士扔掉了手中的半截骑枪,以骄傲的姿态立于马上。
(他在等我认输……)公爵想道:(圣墓守护者,果然是骑士中的楷模,是我轻敌了……)
“别高兴得太早!”黑甲骑士突然怒吼,她右手猛地攥住枪头,用力将其拔出,血液瞬间涌出,浸透了锁甲和内衣。
公爵将染血的枪尖扔到地上,高声喊道:“继续战斗啊,圣墓守护者,还没结束呢!”
(99) 步行骑士
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忍受着左侧锁骨骨折的剧痛,半跪在泥泞的地面上,她用右手拔出腰间的骑士手半剑,把剑尖插到地上帮助自己保持平衡,她的左臂显然已经脱力,软塌塌地耷拉在一旁。
全场的近卫军官兵们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黑甲骑士身上,看着她拄着手半剑,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公爵陛下必胜!”官兵们兴奋地呐喊起来,他们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为自己感到庆幸,作为军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为这样一位勇敢的君主效命还值得骄傲的呢?
银甲骑士以沉稳的姿态高据在战马上,他一点也不感到骄傲,刚才那一轮骑枪比试赢得太过轻松,自己用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骑枪技巧将对方掀下马来。
一身银色盔甲丝毫未损,纯白的披风上甚至都未曾沾染到半点泥土,而对手的盔甲被自己戳了个大洞,披风沾满了血污和泥污,肩上搭着的重型链枷也掉到地上。
他透过面罩的观察孔,默默地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他还以为对方会立即投降,想不到那黑甲骑士竟然坚强地重新站起。
圣墓守护者低沉的声音震得整个头盔嗡嗡作响:“陛下,我看到了您的骑士精神,或许您真的配得上那顶皇冠,但还得看接下来的表现。”
说罢,银甲骑士催动战马,朝着对方小跑起来,随着战马逐渐加速,他拔出了背上的巨剑,高举过头,视线瞄准了黑甲骑士的黑色猪脸形头盔。
巨人般的骑士乘骑巨大的战马,再配上那柄寒光慑人的巨剑,任何人都会被这场面所震撼,这一剑借助了战马的冲力,如果真的劈下去,毫无疑问,其力量足以将头颅连同头盔斩成两半。
“陛下!小心啊!”达利惊恐地喊道。
黑甲骑士冷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对方的战马冲到自己面前,巨剑的剑刃无情地斩击下来,距离自己的头盔不到一公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以凡人不可能做到的速度滚倒在地,灵敏地躲开铁蹄的践踏,伸直右手,用手半剑剖开了对方战马的腹部。
手半剑锋利的剑刃轻松割开皮肉,内脏掉落出来,那匹重型挽马几乎在一瞬间暴毙摔出,马鞍上的银甲骑士重重地摔到泥地里,手中的巨剑也被抛到远处。
马的鲜血几乎将黑甲骑士染成了红色,盔甲上沾满了战马的内脏,萨兰托斯公爵扔掉染血的手半剑,抓起肩膀上挂着的半截马肠子。
“啊,看看这些黏糊糊的东西,腥味好重,我们的体内何尝不是如此,无论多美的人,也都是由这些恶心东西构成的。”她不急不缓地说着,随手扔掉了那半截马肠子,
“在我小的时候,玩伴们都怕血,跌破点皮都哭个不停。而我看到鲜血就兴奋,充满战斗的欲望。
有一次,我为了保护一位女伴,用靴子踩烂了一只有毒的蟾蜍,那些出身名门的淑女们吓得四散而逃。
哦……可怜的姑娘们在蜜罐里泡大,她们永远也不会懂,暴力本身并不邪恶,暴力的目的才是关键。
我必将击败你,圣墓守护者,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我配得上先祖的皇冠。”
公爵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自己的披风锁扣,用披风擦掉了盔甲上的内脏和鲜血。
“我读过很多关于步行骑士混战的描写,是时候亲身体会一下了。”说罢,她丢掉脏污的披风,朝着躺在泥地中的银甲骑士缓步走去。
听着对方的话语,杰森·斯特朗豪德男爵猛然清醒过来,他用粗壮双臂撑起身体,缓慢地爬起身来,刚刚被摔得几乎昏厥,此时他只觉得头疼欲裂,银色盔甲上沾满泥污。
他抬起头,看到黑甲骑士正朝自己走来,看到她弯下身,捡起掉落在泥地中的重型链枷,黑甲骑士晃动起前臂,链枷手柄带动着三条锁链急速转动起来,由于转速太快,三条锁链末端的带刺铁球已经化作一道幻影。
(竟然仅用一只手就将那双手链枷轻松挥舞起来,真是可怕的力量。)
链枷越转越快,黑甲骑士来到他面前,猛力挥舞手臂朝他头上砸去,他举起盾牌奋力格挡。
“咣”地一声巨响,盾牌被砸得凹陷下去,绑着盾牌的小臂几乎被这一击震得骨折,还好自己天生高大壮硕,骨头也比一般人结实得多。
黑甲骑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她竟然无视盔甲的重量高高跃起,在空中举着链枷砸了过来,圣墓守护者只能抬起剧痛的小臂,用凹陷的盾牌继续格挡。
而这次,链枷作为破盾武器的优势显露无疑,锁链越过盾牌上方,带刺铁球直接砸到银甲骑士的头盔顶部。
“啊!”头部的剧痛使得杰森男爵惨叫起来,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
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铁球的沉重打击使得头盔发生形变,凹陷下去的盔甲紧贴着头部,而铁球上的尖刺穿透了头盔顶部,刺入他的头皮中。还好头盔的钢材足够强韧,要不然刚才那一击已经砸碎了头骨。
银甲骑士举着盾牌护住头部,强撑着没有跌倒,头盔被敲得震动了好一会,耳中嗡嗡作响,脑子却还足够清醒,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必须扭转颓势,如果再不发起反击,萨兰托斯公爵还会继续挥舞链枷攻过来,直到自己的盾牌被砸烂,头骨被砸碎为止。
他低头看着对手的黑色胫甲和足甲,瞅准了时机,突然迈出一步,用脚踩住对方的足甲,他重心前移,把自己重达400磅身躯的重量压到这只脚上。
策略奏效了,他感受到自己盾牌上的压力骤减,对方链枷的攻击停止了,公爵正试图抽出自己被踩住的脚,而这正是他的机会。
圣墓守护者取下背上的长柄巨斧,他双手握住斧柄,向前猛地一推,被踩住脚的黑甲骑士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在步行骑士的格斗中,一方如果失去平衡而摔倒,就会被另一方随意攻击,公爵深知这个道理,她用链枷手柄抵住对方的盾牌,堪堪保持住了平衡,可对方已经趁机抬起双手发动攻击,长柄斧正朝着自己的头部劈砍而来。
形势危急,她的脚被踩住无法躲闪,左臂又不能动,举不起盾牌,公爵赶忙抛掉手中的链枷,直接冲到对方怀里,用右手猛推对方胸甲的侧面,巨大的斧刃从头盔侧面掠过,惊得她一身冷汗。(好险!差点就完了!)
(100) 艰难的试炼
公爵落于下风,而银甲骑士的攻击仍在继续。
惊险地躲过几次致命的劈砍之后,她彻底摸清了长柄斧的弱点,这种武器的攻击距离和破甲能力俱佳,但是存在攻击死角,无法有效应付贴身肉搏。
公爵把那柄挂在腰带上的鹤嘴锄抽了出来,她紧紧贴住对方身体,使得自己远离斧刃的威胁,试图用鹤嘴锄攻击对方的腿部。
圣墓守护者看穿了她的意图,他抬起脚来,不再继续踩住对方的足甲,转而用斧柄推击对方,试图把公爵推远些,以便长柄斧能够得到。
可刚一松脚,公爵的速度优势马上体现无疑,她灵活地闪转腾挪,躲避开几次攻击,随后挥舞着鹤嘴锄猛力朝他砍来。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策了,(坏了!我太急于求成,应该继续踩住她的脚!)
一旦近身,长柄斧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他迅速扔掉了长柄斧,举起盾牌抵御攻击,可他的盾牌在遭受了多次重创之后,已经接近报废了。
对方的鹤嘴锄穿透了盾牌的铁皮、橡木板和他的上臂盔甲,锋锐的锄嘴直接扎进他尺骨之间手臂肌肉,她的攻击速度如此之快,又连续猛力劈了三次,直接把银甲骑士的盾牌劈裂。
没了盾牌的保护,圣墓守护者只得举起银色的臂甲抵御攻击,右手则开始摸索着寻找钉头锤的手柄,情急之下却总也够不到。
公爵的劈砍越来越势大力沉,锄嘴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深,银甲骑士小臂中的两根尺骨全被硬生生劈到折断,上臂侧面也中了一锄,整条左臂已经全然使不上力,他只能靠右手战斗了。
看到自己的君主得势,瓦尔斯塔公国的官兵们欢呼起来,“公爵陛下必胜!”
连续的劈砍对体力消耗极大,况且还是在穿着全甲、身受重伤的情况下,黑甲骑士停下来略作喘息,左侧断裂的锁骨处钻心地痛,被对方踩扁的足甲压迫到脚趾,可以感觉到脚指甲已经破碎,足尖正在不住淌血。
她沉重地喘息着,强打着精神说道:“这下好了,独臂对独臂,这样才够公平嘛。”
银甲骑士终于成功取下自己的钉头锤,他牢牢攥住锤柄,也在喘着粗气,试图调匀呼吸,“真是令人惊讶,您真的没有接受过骑士训练?”
“是啊,这得多谢您,以前的战斗都是小儿科,第一次打得这么尽兴。”说罢,黑甲骑士猛吸一口气,挥舞着鹤嘴锄朝着对方肩甲劈来。
圣墓守护者试图格挡,动作却慢了一拍,鹤嘴锄深深地劈进他的肩甲里,穿透了板甲、锁甲和皮革衬垫,锄尖直接扎进了肩部的筋肉中。
这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银甲骑士时来运转,公爵的鹤嘴锄因为连续的劈砍,锄嘴已经变形,而这时,变形的锄嘴深深嵌入了多层铠甲和结实的肌肉里,公爵试图用力将其拔出,却发现自己的武器被卡住,拔不出来了。
(胜利的机会!)圣墓守护者马上意识到这点。
他“喝!”地大吼一声,用钉头锤砸向对方,公爵为了保护自己只得放开武器的手柄,把自己的鹤嘴锄留在对方的肩甲上。
此时她已经来不及闪躲了,只得迅速架起手臂,试图用右手臂甲硬接下这一击。
而银甲骑士的这一击竟然只是虚招,他突然伸腿,朝着对方的黑色胫甲猛踹一脚,身为两公尺多高的巨人,再加上多年的苦练,毫无疑问,这一脚的力量足以将普通人踹飞几公尺远。
公爵的脚下重心及其稳健,竟然只是被踹得失去平衡,可现在的她身负重伤,状态极差,竟然没有站稳找回平衡,而是向后倾倒下去,她赶忙撤回右臂撑在泥地上,这才没有摔倒。
(不好了!头部的防御没了!)正当她预感不妙时,对方已经趁机发起攻击。
圣墓守护者再次举起钉头锤,朝着对方头盔砸去。
“咣”地一声巨响,黑色头盔被砸得严重变形,盔顶凹陷下去一大块,面甲也被砸得严重错位了,萨兰托斯公爵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漆黑一片,目不见物。
她被震得几乎晕厥过去,靠着本能迅速后撤了几步,这才与对方拉开距离。
银甲骑士用力跺了一下脚,懊悔地想:(刚才她头部位置太低,劈砍没法用上全力,不然这一下就结束了!)
公爵被钉头锤敲得眼冒金星,脑子里却还保持清醒,头盔的严重变形使得观察孔的位置错开了双眼。
(戴着这堆废铁只会遮挡视线)她这样想着,就摘下头盔,把这堆造价昂贵的废铁扔到泥地里。
(这下都能看清了!早就该这么做!)没了头盔面甲的束缚,眼前豁然开朗,视野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
她发现场边的官兵们满脸惊惧地望着自己,她摸了摸头顶,原来钉头锤的尖刺穿过头盔顶端,勾破了她的发髻,还轻微割伤了头皮,铁灰色的长发飘散开来,蓝色血液滑过浓密的眉毛顺着直挺的鼻梁滴落,一双银灰眼睛毫不畏惧地瞪视着对手。
有些新兵还未有幸目睹过公爵的真容,他们望着这位黑甲女骑士超凡脱俗的容貌,一群人竟然看得呆了,高大强健,强悍又美丽,充满野性而不失妩媚,正是瓦尔斯塔男人们心中最致命的毒药。
“斯特朗豪德男爵,我得承认,骑士比武方面我不如你,”公爵谦虚地说道,随后话锋一转,“但是嘛,之后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战斗,您要是认输还来得及。”
圣墓守护者丝毫也不示弱:“您的头盔报废了,武器尽失,应该劝降的人是我,尊敬的公爵陛下,您才是输定了。”
“哦?如果说,我一直没有尽全力,您怎么看?”公爵笑着回应,“我喜欢您这冥顽不灵的老骑士,喜欢您对誓言的坚守态度,简直就是骑士精神的典范,好几次机会我都没有下杀手,只是希望您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