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围城
一排红色、黄色和绿色的信号弹升腾而起,在高空炸开。
“开始行动!”
装备精良的敢死队员搭乘热气球,突袭了三角洲上的塔楼要塞,夺取塔楼上层的控制权之后,敢死队员引爆了满满三大桶火药,炸断了粗重的海防铁链。
随着铁链沉到海底,要塞东侧的海防豁然洞开,巫毒教舰船不得不硬着头皮顶出来封锁这道致命的漏洞,他们心里清楚,此战必是有去无还。
瓦尔斯塔帝国皇家海军舰队凭借着有利风势快速驶入海湾,
这支气势恢宏之师共有89艘大型战舰,最小的船也是三桅杆的重型巡洋舰,放到小国都能当旗舰使用了。
其中12艘为三层甲板90门大炮的一级战列舰,3艘为特大型的,超过百门炮火力的超级战列舰。
水手们熟练地调整船帆,使船身侧面对准来袭的敌舰,以发挥最大火力。
巫毒教海军在要塞内停泊的舰队仅有24艘战舰,其中大多设计老旧,排水量小,年久失修,甚至还有两艘古董级别的平底划桨战船,
人员方面的差距更是巨大,船员未经训练,指挥官经验匮乏,与其说是海军,倒不说是一群武装起来的渔民。
这样一支临时拼凑的力量与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对抗,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12轮齐射过后,海湾里飘满了船壳碎片,
巫毒教最后的海军在两小时内全部翻覆沉没,有几艘船直接被击中弹药库殉爆,
爆炸产生的气浪甚至掀翻了港口中停泊的渔船,水手们抓紧了舢板在海湾漂浮,意志坚韧者朝着要塞游泳回去。
击溃了海上之敌,现在,皇家海军可以毫无阻碍地将炮口对准要塞狂轰滥炸,36磅海军型加农炮朝着缺乏防护的东侧城墙倾泻实心炮弹。
刹那间砖石碎裂,烟尘四起,城头的血肉之躯也被撕裂粉碎,天崩地裂之势犹如世界末日,不断有逃兵偷偷溜出来投降。
炮击最猛烈时,就连要塞中的怪物都在无助地哀嚎,海陆两面夹击之下,东西两侧城墙纷纷坍塌,炮击持续了整整两小时才逐渐停下。
正午时分,军号吹响了,
乐队演奏起雄壮的进行曲,尼古拉·谢尔盖耶夫少校带领轻重骑兵绕着战场外围兜着圈子,以随时防备敌人援军的突袭。
万事俱备,由诺伊莱伯爵率领的近卫军第三师“骷髅师”打头阵,地面进攻全面开始了。
8000名掷弹兵,2.5万名线列步兵排成密集的纵队,踏着整齐的正步朝着城墙各处缺口迫近,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使得城墙上残存的守军士气崩溃,城头上时不时有白旗举起来。
100名骑着白马的宣传员来到前线,手里拿着通缉令高声呐喊:
“务必认清咱们敌人的首领——黑暗教长迪亚蒙德·薛斯帕尔,如果谁看到了通缉令上画着的老头子,务必把他绑起来献给陛下,死的活的都行!”
“皇帝万岁!胜利属于我们!”
随着近卫军第三师狂呼着冲入城墙缺口,城内守军也迎头而上,双方摩肩接踵,寸土不让,一场疯狂的白刃战开始了。
王国首相勒克莱尔公爵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道:
“太血腥了,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战,或许我们应该只围不攻,饿得他们投降。”
“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我们陛下的命令是除恶务尽。”达利回应道:“无论情报是真是假,这座要塞都必须得迅速拿下,一旦打开了东海岸的航路,敌人就无处可逃了。”
看到索兰王国曾经花费重金建造的要塞城墙遭到狂轰滥炸,听着里面传来的喊杀声和哀嚎声,勒克莱尔的心情显得极为复杂,既高兴又有些落寞。
巫毒教徒蛊惑人心固然可恶,可他们毕竟都是自己的索兰同胞,
勒克莱尔作为王国首相,竟然得眼睁睁看着一群瓦尔斯塔外国佬在自己的祖国境内炮轰自己人,心情自是五味杂陈。
“怎么,公爵大人,您在为索兰同胞们祈祷么?”达利问道。
“太残酷了,我的堂兄拉万就在城里,如今兄弟手足互相残杀,就因为信仰不同,几年前我俩还在宴会上干杯呢,命运呐!真是太荒唐,太可笑了!”
“我理解您的苦楚,每个人都得做出自己的抉择,
您的堂兄选择信仰虚无缥缈的外域邪神,而您信仰索兰国王,我信仰瓦尔斯塔帝皇。
与其期盼神明的恩赐,不如直面世间险恶纷扰,把国家领袖当做神,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信仰了,不是吗。”
“哎!”勒克莱尔叹了口气:“英格拉姆那个小混蛋……脑子长到了下半身,整天想得都是如何调戏宫廷女官和佣人,连厨房大婶都不放过。
他若是能有你们女皇百分之一的勤勉,万分之一的责任感,我这老头子睡觉都得乐出声来了。”说罢,心情烦躁的公爵走出去散心了。
“可怜啊,可惜。”利奥波德把胳膊搭在达利肩膀上:“勒克莱尔是个人物,可惜未曾遇到明主。”
“所以说,老兄,咱们到底还是幸运的,不是吗。”
“幸运,是啊,那是当然,
我虽不像诺伊莱那样疯狂地崇拜帝皇,也决计无法忍受在懦夫或者笨蛋的手下供职,狮子栖息于羔羊身下,那样还不如去死,不可否认,陛下她就是瓦尔斯塔的救世主,无可取代!”
风尘仆仆的士官带来了好消息:“诺伊莱元帅的第三师已经攻陷了壕沟、护城河以及外层城墙,正准备朝着内层堡垒发动进攻。
东侧城墙的作战更为顺利,乘坐热气球的敢死队神兵天降,配合海军陆战队顺利拿下三座塔楼,预计在半小时内与陆军会师,
敌人抵抗激烈,有十几头身长超过五公尺的巨型怪物助阵,我们损失了千余人,但士气仍旧高昂。”
“走,咱们去观赏索斯卡亚巫毒教会覆灭的场面。”皇帝起身走出营地,达利与利奥波德紧跟过去。
(655) 最后一战?
弗雷尔豪德西段城墙的一处破口,炮兵们正驱赶着骡子把大炮拖拉到城内,和密集的步兵纵队挤作一团。
战士们受到荣誉心的驱使,期盼得到“巫毒教征服者”的美誉,争先恐后地进入城内,这使得本就狭窄的城墙缺口堵得水泄不通。
脚踩着脚,人挤着人,摩肩接踵,简直挤得上不来气,别说高级军官,就连皇帝都被堵在了外面进不来。
“挤什么挤!注意秩序,别乱!”利奥波德亲自过去疏导拥堵的道路,其他高官幕僚簇拥着皇帝商量下一步对策。
达利·艾因富特带着一小队亲兵,去拥挤的人群中找寻自己的独生爱子,他看到威廉正用皮鞭驱赶一头骡子,可这畜生拼尽了全力也没法儿把大炮拖动一步。
“小子,动动你的脑子,像你这样瞎着急,把这可怜的骡子累死也拉不动。”
“我们炮兵的事儿轮不到你管,别跟这瞎掺和!躲开!”
“呦呵,小子,脾气渐长啊。”
威廉听出了熟悉的语调,转过头吓了一跳:
“父……父亲……嘿嘿,您来啦。”
达利摘下手套,使劲儿揉搓威廉的红头发,这样能令他想起亡妻:
“浑小子!你跟其他人说话都这么没礼貌的么?”
“对不起啦,我着急立功。可您看啊,不光我一个人,大家伙儿都这么想,使劲儿往里面挤,这帮笨蛋步兵也不动动脑子,没有大炮怎么攻进内城要塞,也不知道给我让让路!”
“还有脸说别人,没脑子的是你自己,傻儿子!低下头看看,大炮的轮子被碎石块卡住了,骡子能拉得动才见鬼了!”
威廉低头一看,果然,一块长条形的花岗岩石板卡在了大炮的轮轴里,取出石板,大炮立即被骡子拉动了:
“哎呦!瞧我这脑子,不愧是聪明老爹,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老爹?臭小子,滚你的,我还不老,身体还好着哩!”
“嘿嘿,那是当然,老爹您的胡须真是帅呆了,好多索兰贵族小姐想要接近您呢!”
“臭小子乱开玩笑!威廉,你怎么裹着绷带,挂彩啦?”
“哦!没关系的,刚才有个炸膛事故,碎片伤到了胳膊,皮肉伤,骨头没事,没有大碍。”
“是吗,那就好,注意消毒,弄成破伤风可就坏了,简宁过去总这么叮嘱我,少抽烟,少喝酒,多吃蔬菜水果。”
“哎呦,老爹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婆婆妈妈的!
您是没看到刚才的炮战有多激烈啊,我们和城墙上的敌人炮兵对射,简直玩儿了命了!最终大获全胜,真是刺激。”
“你的炮兵的确打得不错。”利奥波德·舒马赫亲王走过来,伸出手掐了掐威廉的脸颊肉:“小子,能教出你这样的好学生,我这个老师也算面上有光。”
威廉得意洋洋地叉着腰:“嘿嘿,老爹,利奥波德大人,您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我会轰开内层堡垒的大门,冲进敌人首领的卧室里,把那该死的邪教头子从被窝里扥出来!”
“你就吹吧,小子。对了,小艾她人呢?”
“她啊,伤还没养好呢,她本人是想参加这最后一战,可陛下不允许,这会儿正待在病房里噘着嘴儿生闷气呢。”
一边说着,不知不觉间,大炮已经被骡子拉到了目的地,面前就是内层堡垒大门。
步兵们不耐烦地喊起来;“磨蹭什么呐,快轰开大门!我们好进去!”
威廉笑道:“刚才不给我让路,现在又抱怨大炮来得晚了,你们可真他妈难伺候!”
欢笑声中,达利用撬棍拆开板条箱,取出火药包和炮弹,
威廉亲自扮演装填手的角色,利奥波德负责点火。
一位宰相侯爵,两位亲王,堪称帝国最豪华的炮兵组合:
“8磅实心炮弹一发!准备……放!”
“轰隆!”
镶钉大门被轰开个大洞。
要塞城楼上的护教军士兵探头朝外放枪,很快便被热气球部队的空中火力消灭。
此役,帝国空军大显神威,无论是侦查还是作战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达利说道:“看样子以后得增加热气球的数量,这些空中部队将会是未来战争的主力,要减少陆军海军预算,用来建设帝国空军。”
“难以置信,宰相大人,您竟说出这样激进的话来。”一位守旧派陆军将领愤愤不平地说道:
“重金购买热气球纯粹是浪费钱,请记住,步枪刺刀永远是战场的主力,其他的都是玩闹。”
达利也懒得和这老将军争辩,一笑置之。
这次是两门8磅加农炮,一门6磅轻型炮齐射实心弹,城门被轰烂成了一堆碎木条,将士们举枪高呼:
“万岁!”
滚滚烟尘之中,走出来一头身高五公尺,手持木棒的巨型怪物。
“哎呦,是个大家伙!快换上新型的反怪兽特种霰弹!”
“这怪物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如果怪物都能拿枪,那咱们岂不是惨了。”
三门炮迅速装填上了铁罐包装的霰弹,里面塞满了穿透性极强的碎玻璃渣和锋利铁钉。
“嗷呜!”怪物挥舞着大棒子冲出来,被迎面而来的霰弹火力瞬间击倒。
“打死它!”联军士兵举枪齐射,然后欢呼着跨过巨大的尸体,与要塞内的守军争夺每一条楼道,每一间房间。
为了顾全勒克莱尔公爵大人的脸面,皇帝特别安排了一名年轻的索兰王国贵族军官登上要塞楼顶,
这小伙子身体强壮,一斧子砍断了索斯卡亚巫毒教旗帜,扔到脚底下践踏,随后把联军、帝国和王国的旗帜安置上去。
看到飘扬的旗帜,要塞附近的官兵开始朝天鸣枪,把帽子顶在刺刀上摇晃,欢呼着庆贺胜利。
半小时后,枪声逐渐止歇,要塞内的战斗基本宣告结束,士兵们开始搜索小房间和地下室,皇帝携众臣进入要塞大厅。
厚厚的地毯已经浸染鲜血,数十名巫毒教士兵被放干了血,内脏被放置在旁边的神龛上,被打死的巫毒教神官手里还握着祭祀刀,墙面上的挂毯被烧得焦糊,想必是时空裂隙的缘由。
御厩大臣鲍德温男爵说道:“刚才那头手持大棒的怪物,原来是从这里被召唤出来。”
诺伊莱骂道:“为了完成召唤仪式,他们竟开始杀自己人当祭品了,这群冷血的畜生!”
(656) 解开谜题
达利掀开地毯,发现隐藏在下面的法阵和咒文,在神龛后面,又发现了盛满人体器官的陶罐。
“这里像个屠宰场,献祭的规模太惊人了。”
一名营长来到大厅报告:
“陛下,我们搜遍了每一座塔楼,每一个房间,地下室也都搜了一遍,连下水道也没放过,就是找不见黑暗教长的身影。”
“这样啊,辛苦你们了。”
皇帝反应平静,她身旁的诺伊莱伯爵却已经是暴跳如雷:
“什么?费这么大力气打下来这座要塞,我骷髅师损失了好些个弟兄,现在你却告诉我一无所获?我绝对无法接受!”
“一无所获,可以这样说,伯爵大人,
不光没找到黑暗教长,也没擒获任何一位护教军的高级军官或者高阶祭司,只逮到了些杂鱼……我想……我们被骗了,情报是假的!”
空气突然凝固了,如同酒宴上有人放了个大屁,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工作全都泡了汤。
要塞外面,庆贺战争结束用的烟花都准备好了,各大报社记者翘首以盼,只等着勒克莱尔公爵宣布好消息。
在战场不远处的山坡上,辎重马车上一桶桶的好酒等着人们开怀畅饮,甚至连桌椅酒具都准备好了。
城镇里,等待胜利大游行的人们准备好了花瓣和旗帜,等待一场彻夜的狂欢。
剧院里,一群索兰孩子们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画好了妆,准备做舞蹈表演,若是告诉她们表演取消了,可以想象这些孩子会有多失望。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足有五分钟,人们都在小声交谈,这显然是情报部门的失误,相关责任人都感觉如坐针毡。
“这不可能!一切的证据都表明黑暗教长就在要塞里!”
情报部长柯林·道格拉斯一把揪住了营长的脖领子:“你们再仔细搜搜看!一定有暗道或者隐藏的房间没有搜到!”
“大人……我们牵着狗搜的,各个角落都找过了,应该是没有遗漏吧……”
“你是说‘应该’?真是荒唐!我要带着特工们亲自搜一遍。”
皇帝走过来劝道:“好了,柯林,别再难为他了,都搜过了,确实是没有大鱼。”
“可……可是……”
“别自己吓唬自己,金斯嘉德,我也没说过要你们情报特工承担责任,我不是个冷血的皇帝,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忘记王牌特工以往的功劳。”
金斯嘉德感动得热泪盈眶:“陛下,这……真是……理解万岁!能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效劳,是我一生的荣耀!”
这下,情报部的罪责是开脱了,其他人又紧张起来。
萨兰托斯安慰道:“好啦,大家伙儿都放松点儿,
这次军事行动本来就是试探性的,要怪就怪我们大家期待值太高了,为了庆典做了一大堆准备工作,这才导致心情落差太大。”
“感谢陛下的宽容,我心中的愧疚自责无以言表,很抱歉提供了不可靠的情报,让大家的欢喜落了空。”
王牌特工金斯嘉德神情沮丧,他双手抓住头发,蹲在地上冥思苦想:
“巫毒教会高层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就算是畏罪自杀也得留下蛛丝马迹,他们能去哪儿呢?”
“哦,我想起来了,”营长说道:“我们刚刚在地下室逮住个低阶神官,问问他,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很好,把他带上来。”
被俘的巫毒教神官被粗绳索捆得像个大包裹,士兵刚一把他嘴里的布条取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破口大骂:
“愚蠢的异教徒!巫毒教会是全人类的福音希望,而你们却和神的意志处处做对!竟然动用军队攻击神的使者!”他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视皇帝:
“蠢女人!瞧瞧你做了些什么!”他朝着皇帝的靴子吐了口唾沫;“呸!”
“大胆狂徒!竟敢对我们陛下无礼!”
诺伊莱伯爵军刀出鞘;“陛下,下令吧,让我割下这邪教徒的舌头,教教他什么叫做礼数!”
“等等,还有问题要问。”金斯嘉德·布莱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放到神官眼前:
“识相点儿,说出黑暗教长藏身的地点,这是最后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不松开绳子,我怎么指。”
卫兵警告说:“别信他的鬼话,有危险。”
皇帝摆摆手:“没关系,给他松绑。”
卫兵为神官解开绳索,这家伙状模作样地活动关节,突然朝着皇帝冲来:“死吧!异教暴君!”
这显然触犯了诺伊莱伯爵的底线,他从身边卫兵手中抢过步枪,一刺刀囊进了神官的心窝,然后朝着尸体啐了口浓痰:“这是还给你的,混蛋!只有死的邪教徒才是好的邪教徒!”
“看样子还得继续调查……”金斯嘉德叹了口气;“我一定会查出迪亚蒙德那老狐狸的藏身处的,我发誓,各位大人们。”
“等等……把这个借我看看。”
达利·艾因富特从金斯嘉德手中拿过地图:“这上面用红色墨水标记的叹号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研究敌人进行宗教仪式的规律,这是索兰王国各地,大型献祭仪式的进行地点。”
“啪!有了!”
达利·艾因富特猛地击掌,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你干嘛?”诺伊莱问道。
“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文官侍从,给我直尺、圆规和铅笔!快!”
众目睽睽下,帝国宰相达利·艾因富特卷起袖子,把地图平铺在桌上,然后用圆规比比画画,随后用直尺和铅笔连接起地图上标记叹号的地点。”
随着线条逐渐清晰,金斯嘉德激动得喊叫起来:
“天呐!十二芒星法阵!这都能看出来,宰相大人真是厉害!”
达利躬身道:“陛下,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十拿九稳。”
萨兰托斯接过地图:“原来如此,这座要塞也是献祭仪式场所之一,十二芒星法阵图案只差一个节点就完成了,那就是最终献祭仪式的地点。”
诺伊莱撇撇嘴:“我早说过,达利这家伙不长个子,光长心眼儿了。”
“好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嘲讽我个子矮!”达利说道:“陛下,剩下的答案,就由您来亲自揭晓吧。”
“谢谢。”萨兰托斯女皇拿来圆规,参照地图上的比例尺,在十二芒星法阵缺失的交集点处,用铅笔划出最后一个叹号:
“是一座小岛。”
金斯嘉德恍然大悟:“大海……我懂啦!迪亚蒙德这狡猾的老狐狸逃到了海上!
要塞里的守军只是诱饵,耍得咱们团团转!”他激动得双手不住颤抖,从包里拿出一份详尽的海图:
“我来看看这座岛的名字……知道了,是阿尔帕吉斯岛!”
(657) 难忘的回忆
瓦尔斯塔帝国皇家海军旗舰
超级战列舰“密涅瓦号”缓缓驶出港口,送行的人群欢呼雀跃,朝海水泼洒花瓣祈愿胜利。
这艘排水量高达2800吨的艨艟巨舰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与之相比,港口内停泊的民用商船像是蝼蚁般渺小孱弱。
与旗舰“密涅瓦号”一同出征的,是86艘大型战舰,这支势力强劲的舰队借助风势朝着东方的小岛猛扑过去,气势磅礴,好似人类要挑战海神的权威。
舰队司令官帝国海军上将瓦莱罗站在舰桥上,
他举着望远镜观察舰队的阵型,有人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一看,原来是帝国宰相达利艾因富特;
“瓦莱罗老兄,辛苦啦,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力亲为,舰长和大副的工作你也要亲自过问。”
“彼此彼此,辛亏有你,达利,不然的话,大家还都不知道下一步行动的目标,像一群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只是机缘巧合的发现而已,还得感谢特工们的工作,把所有的献祭仪式地点标注在地图上,不然我也不会有想象的空间。”
“你对即将到来的决战怎么看?”
“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斗,帝国的皇帝和宰相,大臣和元帅,都在这艘大船上,但也无需太过担心,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我们都占尽了优势。”
“而我们的敌人失去了几乎所有陆军和海军部队,面对弱敌还派出舰队的几乎全部主力,说明陛下要防备敌人兔子蹬鹰的最后一搏。”
“正该如此,想想看,多少历史名将都因为轻敌晚节不保。”
“看看这船上,都是些老人和中年人,
岁月无情,若是年轻的时候,绕世界航行一圈都不在话下,现在嘛,小小的近程航行都觉得累,我的风湿病越来越严重了,海风一吹关节就疼,打完这场仗估计也该退休了。”
“留下年轻人是陛下的命令,一是因为有经验的水手更值得信赖,二是为了给帝国留下新鲜血液,我的儿子儿媳,威廉和艾德嘉好几次请求参战,都被拒绝了。”
“太过谨慎了吧,很难想象现在的巫毒教还能做出什么抵抗。”
“陛下有此考量,自有其道理,她的预感总是能够应验,我们应该做好打一场恶战的准备。”
瓦莱罗平摊手掌;“无所谓,疯狂的邪教徒也好,召唤出的妖魔鬼怪也罢,在最新型的大炮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但愿你是对的,海军上将。”
一名穿着红色制服的皇家侍从来到舰桥,对着二人敬礼:
“打搅了,大人们,有件麻烦事。”
“请说。”
“陛下头痛病又犯了,也不听医生的嘱咐,把自己锁在舱室里不出来,诺伊莱伯爵大人很是担心,想咨询宰相大人的建议。”
“陛下对待自己太严酷,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累倒的,她应该好好歇几个月,放个长假。”瓦莱罗说道。
达利脱下披风:“走,带我过去看看。”
走了好久,才从舰桥来到艉楼,令人深切感受到这艘战舰的庞大。
舱室门外聚集着几位将军和大臣,诺伊莱伯爵正来回踱着步,看起来相当烦躁不安,看到来人之后,他马上迎上去:
“达利老兄!你来得正好,愁死我了……”
“怎么了?”
“我们刚才正在会议室商量登陆策略,海军陆战队的军官们正讲着话呢,陛下她突然就捂着脑门儿,脸颊上的肉抽搐着,显得非常难受。
我问她是不是老毛病犯了,她说没事儿,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好转。
我们叫来了皇家御医,医生建议陛下乘坐其他船只返回陆地休息,乘坐颠簸的船只对她的健康没好处。
可是她不听,还把自己反锁在舱室里,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动静,可真是急煞我也!”
“知道了,我来处理此事,你们走吧。”
将军大臣们纷纷离去,诺伊莱依依不舍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
“达利,告诉她不要逞强,把止疼药吃了,好好睡一觉,别惦记着作战的事了,交给我们就行。”
“我会劝她的。”达利说道:“侍从,告诉陛下我来了。”皇家侍从轻轻敲门:“陛下,宰相大人求见。”
依然没有动静,达利说:“你也走吧,我自己来。”
这时候门外只剩达利一人,他用特殊的方式开始敲门;
先是两声轻敲,隔一秒再敲一下,紧接着三声重重的敲击,循环往复五遍之后,舱内传来了拧动钥匙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萨兰托斯米德奈特面色苍白,声音虚弱:“达利,真是难得,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这敲门的约定。”
“当然记得,陛下。”
原来,这特殊的敲门声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萨兰托斯和达利还不是皇帝和宰相,还是青春懵懂的少年少女。
萨兰托斯是公爵的女儿,由于其私生女的身份,一直绯闻缠身。
她是第一代戎装公主,拥有惊世骇俗的美貌,是国立军事学院最神秘、最优秀、同时也是最令人着迷的学生,无数外国王储为她害上了相思病。
这一年,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偶然的邂逅,
外地来的插班生达利艾因富特进入了公主的视野,大多数同学们都不看好这个矮个子的乡下贵族,萨兰托斯却被他身上的独特气质深深吸引住了。
她能感觉到,这位大男孩不凡的经历,以及他血管中流淌着的,和自己同样颜色的血液,每次下课后都偷偷跟着观察他。
有一次,达利被无止尽的跟踪骚扰弄得忍无可忍,壮着胆子说道:
“公主殿下,求您别再跟踪我了,这让我感觉相当恐惧,您这是何必呢,学院里有的是比我高大,比我英俊,比我优秀的男生。”
“别自作多情,达利艾因富特,吸引我的不是你的魅力,而是你身上的气味,本公主跟定你了,你待怎样?”
“哎……真是大小姐脾气,没办法,您高兴就好!”
那以后的半个学期,萨兰托斯惊喜地发现,自己被吸引的原因不仅仅是血脉,她可能真的是爱上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男孩。
一次学院的聚餐结束后,她以一向霸道强势的语气宣誓自己的主权:
“你是我的猎物了,达利艾因富特,不准你和学院里的其他女生搭话,听好了;记住这节奏。”萨兰托斯用指甲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时的达利又惊又怕:“这是什么意思?军鼓的鼓点么?”
“笨蛋!这是敲门的信号,如果我想约你出来,就在大门外敲响这个旋律,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敢泄密的话,就杀了你哦。”
那一刻,达利被吓得险些尿了裤子,他想不明白,公爵的漂亮女儿为什么非得缠着自己,如此一张甜美的脸蛋儿,又为什么总是倾吐出残忍暴力的言语。
然而这敲门的约定一次也没得到履行,因为不久后这届军校生毕业了。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每一名瓦尔斯塔人的脑袋上,像是悬挂着的利剑,掉下来就会斩断头颅。
国家和民族前途暗淡,若不誓死奋战,势必落得亡国的下场。
从那以后,瓦尔斯塔迎来了艰难的时代,许多甜蜜都被苦涩取代,爱情输给了政治联姻,炮弹炸翻了玫瑰,刺刀捅穿了蛋糕,利益击败了浪漫。
时光流转,二十多年过去了,命运之神和所有人都开了个大玩笑。
公爵的漂亮女儿和乡下贵族之子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现在,他们是君主与仆从,皇帝与宰相。
这会儿,二人正站在艉楼舱室门口,达利的青色眼眸望着皇帝的银灰色独眼。
敲门声正是打开这段回忆的金钥匙,一旦开闸泄洪,往事云烟犹如奔涌的急流,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只是愣神对视了几秒钟,心中思绪万千,像是过了百年之久,情感的旋涡深入脑髓,迷醉心灵。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萨兰托斯鼻梁边滑下,她用袖子抹干净了,轻声说道:
“达利,再像刚才那样敲一次门,求你了。”
(658) 决心
达利想了想,还是照做了。
“谢谢,这敲门声我等了好多年,别站在那儿了,进来吧。”
“我听说您头疼病又犯了,诺伊莱很担心……所以就……”
“奇了怪了,到底是诺伊莱担心还是你担心。”
“所有帝国子民,都盼望您身体健康。”
“官话就免了吧,我没事的,在桌上趴了会儿,现在好多了。”
达利环视四周,发现舱室内干净整洁,装饰并不豪华,这是皇帝本人的要求,她过着苦行僧般清淡的生活,以此为瓦尔斯塔的年轻人竖立榜样。
此举造成的影响立竿见影,因为经济发展弥漫在贵族圈子内的奢靡之风逐渐得到遏止,
学院内的学生不再互相攀比时髦衣着,以穿戴朴素为荣。在帝都,浪费粮食被视作可耻的行为。
达利朝着艉楼窗边走去,发现桌子上的文件夹和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为了不被波涛造成的颠簸所影响,文具都被装到桌上的木头匣子里,
凹槽用来固定水杯,旁边放着皇家御医给开的止疼药和安眠药。
单人床的素色床单铺得相当平整,军绿色的被子叠得有棱有角,靴子和鞋油摆放在床下,完全符合军校的内务要求。
若是不说出来,旁人准会以为这间船舱是某个帝国海军低阶士官的宿舍,这里的一切对于一位大国的帝皇来说都太过寒酸了。
“达利,我的舱室让你感到怀旧,是吧?”
“是的,陛下,让我想起了集训的时候,国立军事学院宿舍的生活,
教官每天戴着白手套检查内务,发现不合格就会把床单被褥扔到地上,让学生重新清洗折叠,现在想想真是有些过分。”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现代军事管理的基础就是训练出绝对的服从性,把服从命令的本能镌刻到每一名战士的脑髓里。
诸如叠被褥、打扫卫生这样的内务整顿,还有走正步的训练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达利的目光聚焦在舱室墙壁上挂着的毕业纪念画;
上面是夜鸮班级的导师和毕业生们,西蒙加利埃尼院长坐在正中间,萨兰托斯站在他身后,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院长身上。
谁能想象呢?这位野蛮的公主会因为迟到朝着西蒙老师撒娇,
会因为一只小猫儿被车轮碾死而伤心落泪,会在烧烤派对上亲手调制甜味酱汁,伟大的铁血帝皇,也有温婉可亲的一面。
而这样可爱的她,却把自己藏身到名为“帝皇”的面具之后,以铁腕的统治手段和不近人情的冷酷闻名于世。
外国人对她的恐惧多过敬佩,甚至称她为独眼寡妇暴君。
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了解她的呢?
想到这里,达利艾因富特唏嘘不已,目光继续审视着面前的画作;
画师的技艺高超,准确捕捉到了每个人当时的状态与神韵,包括他自己。
与热情奔放、容光摄人的公爵之女萨兰托斯相比,乡下贵族出身的矮个子男生达利就显得可怜兮兮,像个委屈的小佣人。
学生时代的达利艾因富特穿着一件小号的军校校服,他屈居在画面角落里,紧挨着窗帘,试图让自己隐匿在阴影中,装作不存在的样子。
画中的同学们大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战争、疾病、意外事故……
难忘的校园生活一去不返,如今想来,当初的青春懵懂既甜蜜又愚蠢,正如不切实际的少年幻想被现实击得粉碎。
萨兰托斯开口了:
“我一直珍藏着这幅画,时不时的看上一眼,达利,你是否也怀念校园生活呢?”
“当然了,陛下,那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美妙的日子。”
“你还记得么?上游泳课的时候,男生们都流着口水等我从更衣室出来,也包括你小子。”
达利撒谎道:“我不记得有那样的事,陛下。”
女皇朝他吐舌头:“男人啊,虚伪!”
“额……或许我跟着看过几次,不过都因为有捣蛋鬼带头。”
“你还得记得那个色眯眯的小勒切斯特么?”
“当然记得,他是卡斯特男爵的继承人,为人大方,出手阔绰,总请我们吃饭来着,人缘特别好,直到他做了……额,那件事。”
“哈哈!这小子惦记着用钻头挖个孔,以便偷窥女生更衣室内的景色。
然后嘛,这家伙被体育老师逮了个正着,在全校大会上受到处分,当时啊,小勒切斯特的脸红得就像猴儿屁股似的!简直是公开处刑,女生们都笑得快要晕过去啦!”
“是的,那之后不久他就退学了,后来继承了家族产业,成了一位出色的纺织工厂主。”
“无论高年级还是低年级,学院的男生们都争先恐后地朝我献殷勤,更不要提那些远渡重洋来求婚的外国王子,只有你,达利,只有你对我冷漠。”
“我心里只有简宁,陛下。”达利谨慎地补充道:“当时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此刻,萨兰托斯银灰色的独眼不再若往日那般锐利,少有地变得温柔起来:
“我们都清清白白的,爱着自己的配偶,经营自己的家庭,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呢,你又不亏欠谁。”
达利没言语,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张毕业纪念画。
“你害怕辜负简宁,害怕承认自己曾在校园里另有所爱,害怕自己晚节不保,和我这毁了容的丑寡妇传出绯闻,那可真是太不值了,是也不是?”
“您又拿我寻开心,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陛下,别这样。”
“我知道这话题触及到你的底限了,很抱歉,但我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
你说……达利,我们到底是人类还是怪物?我对你的情感到底是爱,还是怪物之间的同病相怜呢?”
达利艾因富特的大脑一片空白,沉默几秒才说道:
“我答不上来,这得问您自己。”
“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简直是糟透了,心里一团乱麻!
明明受到万众瞩目,追求者众多,然而却活得比谁都孤独,我羡慕你,达利,羡慕你能选择自己的婚姻,当然,我也理解你的苦楚。”
“陛下,生在那种战乱的年代,你我都无法选择。
当时的我们各有各的难处,我父亲说过,每个人生下来就开始一刻不停地朝着自己的坟墓爬行,披荆斩棘,不断被命运戏弄,生活就是一场苦涩的战斗,打赢了惨,打输了更惨。”
“说到战斗,”萨兰托斯从桌上拿起一本装饰华丽的厚书,用左臂连接的铁钩翻到书签的位置;“你应该请看这个。”
达利艾因富特读了起来:
“公元前986年,星之秘法教派最后的传承者,半神裔大法师诺亚加入了一场史诗般的魔法大战。
看到己方军队即将溃退,大法师诺亚摘下三色项圈,解放了封印在黑铁中的力量,为了逆转战局,他献上自己的全部生命能量,以求得最大威力。
而其效果的确极为恐怖,黑色的闪电劈向大地,瞬间摧毁了敌方军队,三千人的身体随同甲胄化为焦炭。
此法术威力之大,连战场地貌也被永久改变,表层土壤被盐碱化,河流湖泊被蒸干,原本的肥沃绿洲化为戈壁荒漠。
大量珍稀物种因此灭绝,魔法残留物渗入土层深处,污染了地下水,使得此地几百年后依然寸草不生。
在这场改变历史的魔法大战中,半神大法师诺亚与敌军同归于尽,他的法器三色项圈耗尽力量,化为凡物。星之秘法教派也随之灭亡,再无后续传承记载。
而仅存的另一只三色项圈仍旧流传于世,由一位隐居的女性法师保管……”
达利合上书,不安地说道:“您给我看这个干嘛?”
萨兰托斯微微一笑,解开硬质领子上的纽扣,白皙的脖颈上套着古朴的项圈:
“我做了梦,一个预知梦,梦到自己效仿书中的英雄事迹,拯救世界。”
她淡淡地说道,然后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个小水晶球捧在手心里,水晶球中心封存着的红色液体鲜艳夺目。
“沃登之血。”
一滴汗珠划过达利的额头:“康斯坦茨皇太子殿下和我提到过这个,您真的准备要使用它么?”
“当然,如果战况需要我那么做的话,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达利感动得热泪盈眶,单膝跪地:
“那我请求您,陛下,请容许我陪同您到最后一刻,我发誓,会用生命守护瓦尔斯塔的荣誉,守护您。”
“起来吧,我接受你的誓言。”
“谢谢。”
“看外面啊,乌云褪去了,是太阳!”
“好兆头!”
“回舱室休息吧,一场大战之前,没有什么比好好打个盹更重要的了。”
(659) 海中巨兽
了望塔上的水手拉响警铃,随即高呼起来:
“我看到了!阿尔帕吉斯岛,就在我们左舷不远处!”
密涅瓦号的舰长下令:“放下三角帆和侧帆,信号兵,用旗语通知舰队,让海军陆战队穿上装备,准备登陆作战了!”
当舰队抛下船锚,从侧舷放下吃水浅的小船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风暴骤起,翻滚的波涛打翻了几艘小型平底船,登陆计划遇到阻碍。
海军上将瓦莱罗站在舰桥上,用手使劲儿按住帽子,才不致使其被风吹走:
“刚才还风平浪静,怎么突然就来了风暴?感觉差不多有7级风力。”
帝国宰相达利艾因富特干脆摘下帽子,任由大风吹乱头发:“是索斯卡亚巫术,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不行了,风太大,浪头越来越高,这样下去必须得暂停登陆计划,小船都被打翻的话,登陆部队会全军覆没的!”
皇帝丝毫不受风暴影响,以充满信任的语气说道:“海军上将,这事由你决定,你是舰队司令。”
“遵命,陛下!小伙子们!拉起船锚!信号兵发旗语!告诉海军陆战队暂停登船!不要再放小船下去了!”
“该死!我的新帽子!”诺伊莱伯爵望着被吹走的帽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幸亏我们船大,不然整支舰队都得被风暴吞没。”
“哎?怎么回事儿,风暴停下来了?”
“我感觉很不对劲儿,让所有船只进入戒备状态,一定有阴谋。”
“大人们,左侧舷出现旋涡!”桅杆顶端的观察员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随即拉响战斗警报。
“海里有东西!准备战斗!”
战舰侧舷炮台的盖子被一个个推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全副武装的皇家水兵涌上甲板,在围栏边架起枪。
观察员喊道:“等下……不是怪物,是鲸鱼!一头硕大无比的逆戟鲸!”
瓦莱罗抬起头朝着上方大骂:“笨蛋!别胡说八道!你见过这德行的逆戟鲸?嘴巴里的大牙都他妈的呲出来了,背上长着骨甲和尖刺,这显然是巫毒教祭司召唤出的鬼东西!”
达利趴在栅栏边上朝海面观察:“最大的逆戟鲸也就七八米长,五六吨重,可这家伙的身长……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十米,不然也不会掀起这么大的旋涡。”
“天呐!小心!它来了!”
海水里的巨兽猛地窜出水面,把一艘三桅杆的重型巡洋舰撞得粉碎,激起的巨浪掀翻了已经下水的几艘登陆艇。
“有不会水的在扑腾呢,快去救人!”
英勇的水兵们脱下上衣,跳到汹涌的海水中营救同胞,巨兽甩动尾巴,水里奋力挣扎的人被浪头一拍就被淹没了,只剩一堆碎木头和泡沫。
“该死!小心,那家伙又回来了!”
水下出现了清晰可见的阴影,海中巨兽兜了个圈子回到沉船处,
大炮的俯角不足以打到海面以下的目标,水兵们不断开枪,用固定在甲板上的2磅微型火炮朝着怪兽开火。
然而这一切的努力对于这头巨兽来说都像挠痒痒,它被打破了皮,发出了类似鸟类的悲鸣声,不知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仅仅出于捕食的本能,
怪兽硬顶着攻击张开大嘴,连人带海水一口吞下去,匕首似的长牙咀嚼着筋骨和血肉,发出令人恐惧的咯吱声响。
看到同伴不幸罹难,心急火燎的水手流着泪投入战斗,既然小型火器不管用,就用上了渔民的方法,
有人拿着鱼叉跳下去,随即消失在波涛中,没有一人活着回来。
“它盯上了我们的船!”桅杆上的观察员喊得嗓子都嘶哑了。“不好!朝着咱们的船舵撞过来了!”
舰队司令官瓦莱罗巍然不惧,下令道:“抓紧身边的东西,避免落水,准备迎接撞击!”
巨大的阴影一头撞到“密涅瓦号”的船尾,结实的船舵竟然禁受住了这次猛烈的撞击,只是微微有些裂纹。
面对这头后启示录级别的怪兽,舰上的圣堂教会牧师被吓得缩在角落里,手里攥着十字架不断祈祷:“诸神庇佑!诸神庇佑!”
巨兽在海底兜了一圈又游了回来,这次它尝试撞击“密涅瓦号”的右舷,想要用蛮力把这艘比自己还要巨大许多的舰船撞翻。
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舰船逐渐平稳下来,船员赶过去鉴定损失,加固过的装甲船壳竟然被撞开个大洞。
得益于瓦尔斯塔舰船先进的封闭隔仓设计,进水的舱室很快就被隔离开来,对于整艘船来说并无大碍。
“哈哈!我就说过,谁也别想击沉这艘船!”
瓦莱罗拔出佩剑,朝着身边的水兵大吼:“小子们,振作起来,宰了这畜生!”
“皇帝万岁!”
皇家水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似乎惊到了巨兽,它这次空兜了一圈,没有撞过来。
“机会!趁现在,赶快!”
达利艾因富特朝着大副喊道;“带我去距离甲板最近的弹药库!”
不多会儿功夫,一群人喊着号子,从船舱里推出来五个巨大的木桶,
上面贴着的标签写着“危险!禁止火烛!”等字样,因为里面塞满了改进型配方的烈性火药,其爆炸威力是传统火药的2.5倍。
观察手用嘶哑的嗓音发出警告:“它又回来了!注意左侧舷!”
“别慌!给火药桶装上防水引信!拿斧子和大锤来,把左侧旋的栅栏拆了!”
瓦莱罗很快明白了达利的计划;“快去帮宰相大人,把火药桶吊装到小船上!”
“不行,来不及了!下次再说,准备迎接撞击!”
巨兽撞到左侧舷,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甲板上人仰马翻,火药桶来回乱滚,还好这次船壳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被撞出大洞。
“你们发现了么?撞击的力度变小了!”
“没错,这说明它累了!”
依照达利的指示,水手们用滑轮拉起弹药桶,然后下放到海面的五艘小艇上。
“每艘小艇至少得配备四名桨手、一名舵手,五艘船就是二十五人,我们需要二十五名敢死队员。”
“我来!”一名水兵想都没想,凭借矫健的身手,顺着绳子滑到小艇上去,志愿者太多了,瓦莱罗从里面挑选出身手最好的。
“向你们致敬,恪尽职守的勇士!”
萨兰托斯女皇朝着小艇上的敢死队员敬礼,水兵们大声回应:
“为了皇家海军!”
桨手们撸起袖子,露出强壮的手臂,五艘小船朝着水下的阴影迎面划过去,海中巨兽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迎面撞了过来。
距离约五十米时,舵手放下船舵,点燃了引信;
“弃船!”
敢死队员们跳下来开始游泳。
与此同时,“密涅瓦号”甲板上笼罩着紧张的气氛,人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达利艾因富特正用望远镜观察,念叨着:“快游啊!小伙子们!快游啊!”
当海中巨兽撞翻小船,引信刚好燃尽,
“轰隆!”
蘑菇状的硝烟升腾而起,直冲云霄,剧烈的爆炸激起高耸的水柱,随后下起了血肉之雨,硕大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像是一座孤独的礁石。
巨兽殒命,作战成功了,欢呼声却是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焦急地等待消息。
当爆炸激起的海浪平息,望远镜目镜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正在游泳的敢死队员们。
观察员喊道:“25个!一个不少!”
密涅瓦号陷入狂热,随后整个舰队欢呼雷动。
(660) 天雷地火
皇家海军每次登岛作战,必定按照惯例进行猛烈炮击,此举不为杀伤,旨在对敌心理造成震慑。
此种战术经历过战争考验,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皇家海军舰队围着小岛南侧排成五路交错的横队,侧舷火力对准目标,大规模炮击持续了半小时,朝着阿尔帕吉斯岛倾泻了数十吨各类弹药,仿佛是为炫耀帝国国力。
如果对方还心存一丝理智,就该派出代表前来签订投降合约,可他们面对的敌人无法用常理来揣测,直到炮声减弱下来,也没有看到来自敌人的任何回应。
海军上将瓦莱罗用望远镜时刻观察着岛上形势:
“奇了怪了……岛上的邪教徒到底在干些什么?
没人举白旗投降,也没有海防炮火打过来,观测不到防御工事或者士兵,就这样任凭我们随意登陆夺岛么?这不对劲儿,绝对有阴谋!”
一位参谋官说道:“大人,您的担忧没错儿,不能轻易派人过去,敌人可能埋伏在岛上的雨林里。”
“哪来的雨林,阿尔帕吉斯岛是一座火山岛,岛上都是些坚硬的岩石和沉积下来的火山灰,土壤里含硫量高,很难长出茂密的植被。”
“那可就弄不懂了,不搞滩头防御,岛上也没有可供隐藏部队的丛林,可能是想召唤出更多怪兽对付咱们?就像之前海里那只鲸鱼似的大家伙,可是不得了,是得小心行事。”
“累不累啊!”诺伊莱伯爵显得很不耐烦:“喂喂喂!你们都想得太复杂了!
依我看呐,这群兔崽子已经是他妈的彻底放弃啦!
这一通炮弹砸下去,管它什么魑魅魍魉都得被吓得屁滚尿流,那帮可怜鬼没准连举白旗的力气都被吓没了,我们应该快速登岛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登陆还是等待,我的宰相,你怎么看呢?”皇帝问道。
达利艾因富特捋着胡须思考:“为了隐藏行踪,黑暗教长不惜牺牲掉自己最后的主力部队当诱饵,这岛上绝对有阴谋,陛下,有大阴谋。
要谨慎,但也不能太过拖延时间,执行b计划,分批次登陆吧。”
阿尔帕吉斯岛三面峭壁环绕,只有南面的一小片滩头可供小艇停靠,
第一批200名海军陆战队员刚刚乘坐小艇登陆,便感觉脚下砂土正在微微颤动。
领头的上尉说道:“怎么回事儿?你们感觉到了么?”
“感觉到了,长官,像是地震!”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暗淡起来、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纹,乌云遮蔽了太阳。
“噼啪!”
电闪雷鸣,其中一道雷电劈中了岛上的椰子树,树干裂开,树叶烧得焦糊,旁边的陆战队士兵们都被吓了一跳。
“真他妈的活见鬼!什么灾难都一起来了?”
天空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地面的震颤也是愈演愈烈,阿尔帕吉斯岛北侧的山峰顶端裂开一道又大又深的口子,一股粗壮的黑烟直冲云霄,空气中充斥着烟火气息,以及呛人的硫磺味道。
达利艾因富特惊道:“不好!阿尔帕吉斯岛上竟有座活火山!它已经开始喷发了!”
天空之巅劈下两道炸雷,震撼着所有人的心脏。
山峰之上,暗红的岩浆伴着呛鼻的黑烟喷涌而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吓跑了岛上栖息的海鸟,被烧得通红的岩石开始融化,一道道火焰的河流在地隙间涌动。
尚未燃尽的灰烬在烟幕中留下千万条划痕,分崩离析为小粒的火星,岩浆经过的水域都被煮沸了,蒸汽升腾起来。
随着火山全面喷发,地面震动的幅度开始加大,皇家海军舰船在海啸的冲击下剧烈颠簸。
皇帝自言自语道:“像极了圣堂壁画中地狱的景象,天上打着雷,地上燃着火,海水翻滚着巨浪,真是厉害,好手段,迪亚蒙德,算你狠。”
海军上将瓦莱罗一辈子纵横大洋,自认为见多识广,什么大场面都可处若泰然,此时面对如此诡异壮观的奇景也开始慌张起来:
“陛下……这些现象……难道都是索斯卡亚巫术在作祟?”
“不要慌张,我的海军上将,说是巫术,其实就是些我们尚未领悟到的知识而已,迟早有一天,人类也能操控天气,瞧这阵势,黑暗教长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我们的登陆部队怎么办?”
“让他们先撤回来,现在的事态已经不是常规战争所能解决的了。”
为了躲避火山爆发所造成的小规模海啸,舰队暂且撤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时至傍晚,诡异的自然灾害仍未结束,反而愈演愈烈;
阿尔帕吉斯岛周围雷电轰鸣、大地震撼、波涛汹涌,这一切都显得迷幻而不真实,像是童话书中的插图,又像是圣堂中描绘世界末日的后启示录壁画。
前半夜,船舱颠簸摇摆,水兵和将领们都是毫无困意,趁着交接工作的时间,人们轮番来到甲板上观赏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奇景。
圣堂教会信徒都在祈祷世界末日不要成真,一切都太诡异了,即使是最为强悍的勇士也感觉到了恐惧。
时至深夜,火山的活动逐渐停止,地震和海啸也随之相继消失,天空中的乌云和火山烟尘统统都被劲风吹散,就像清水冲洗画布。
空气变得清新起来,一副璀璨的银河画卷平铺在天际的帷幕上,点点星辰犹如安插在贵族女士发网上的一颗颗碎钻。
大多数人都去休息了,皇帝和宰相仍站在舰桥上眺望;
萨兰托斯朝着星空叹息:
“小时候,我听占星师说过,人这一生的悲喜情爱,在某片星尘深处都有着明确的回响,
即使是肉体凋零,精神永不毁灭,从那时候,我就祈祷能与家人长相厮守,在星空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现在呢,您还这么认为么?”
“我在星辰中努力寻觅熟悉的影子,却什么也寻不到,对于占星术的热情早就消失了,现在想来真是幼稚,你可别笑话我。”
“这不丢人,陛下,我小时候也沉迷过占星术和炼金术,小孩子就喜欢研究这些有趣的东西,毕竟美好的愿景容易被人接受。”
(661) 星空之下
“是啊,谁小时候没做过些傻事呢。
长大后,我逐渐抛弃了不切实际的少女妄想,学会了观察,
学会了用自己的双眼去感受,学会了用心去思考,不受他人的思想干扰,去发现这世上的一切真相。
占星术、炼金术……都是些人类自命不凡的产物,我们认为自身的灵魂永恒不朽,认为还有来世,或者觉得能上天堂度假。
然而这一切都是美好的愿景罢了,实际上,人类要比大多数动物脆弱。
我曾看到,一场小病就能摧毁一个意志坚强的汉子,一次不成功的分娩就能让一对母子撒手人寰。
我看到戏剧中都把战士的牺牲演得太浪漫了,哪里有绵长的告别,哪里有壮烈的呼喊,所谓牺牲,往往都是无声无息。
我看到战场上,士兵挨了枪子儿,千锤百炼的身体瞬间崩塌,就像一块沾了水的破抹布似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参观屠宰场时,我看到屠夫用刀抹了公鸡的脖子放血,这可怜的小东西都还能扑腾半天才死。
我想,
人类并不比一头海狮,或者一只飞蛾高贵多少,都是平凡脆弱的活物、动物罢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上挣扎着活下去。
米切拉姨妈病逝的时候,我还很小,
父亲拉着我的手站在她的病榻前,安慰我说,
小萨兰托斯,你的姨妈她不痛苦,神甫说她已经魂归天堂,去往金色的流水花园享乐。
然而我却想,一个人死了,她一生的宝贵记忆就这么被淹没在黑暗无垠的虚空之海,
像是雨水落入大海,这滴水和周围的水并没什么不同,留不下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
这种渺小绝望的感觉实在令人心痛,
米切拉姨妈,一个这么好的人,曾经教育我要正直,要热爱的自己的民族,她不嫌弃街头的乞丐,也不拒绝落魄的穷亲戚来找自己借钱。
这么好的人,因为一场小病就没了,
消失了。
她去天堂了么?我不这么认为。
当一个人死了,
她就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什么也摸不着,什么也感觉不到……
与爱她的人和恨她的人都再无干系,
记忆在无尽的虚空当中湮灭,
连哪怕一粒尘埃都没剩下,
只有永恒的
寂静。”
达利·艾因富特侯爵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耐心地听着帝皇的倾诉,陪着她眺望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像是一对青春懵懂的少年少女。
过了几秒他才说道:
“消失,湮灭。
这比任何痛苦都可怕得多,所以古人才那样说,
好死不如赖活着。”
“哈哈,达利,你很善于舒缓气氛,有你陪伴,我很欣慰。”
“陛下,您压力太大,太过悲观厌世,您应该放松,想些美好的事物。
我们就要赢得这场战争,想想即将迎来的和平,帝国的伟大复兴,想想您的孩子们,以及未来的,孩子的孩子们。”
萨兰托斯没有说话,银灰色的眼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像是一颗失落已久的珍珠。
达利很清楚,无论是她的**还是灵魂,都已是疲惫不堪,如今死亡对她来说,倒是种解脱。
海浪平息了,雷电也消失无踪,
阿尔帕吉斯岛上的岩浆业已冷却,天空中飘着细密的火山灰,在甲板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据说这些是最好的肥料,施在田地里能帮助农作物茁壮成长。
达利满脑子都是回国之后的美好愿景,繁盛的商业街、拥挤的人群,堆满面粉的谷仓,以及归乡士兵拥抱家人的温馨场面。
舰桥旁边,皇家水兵睡意正浓,一位海军少校正躺在一捆绳子上打着酣。
“真羡慕她,不用吃止痛片,也不用吃安眠药就能入睡。”皇帝苦笑一声:
“轻松愉悦的少女时代一去不返,欢乐的时光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难熬的苦日子。
从当年在女妖峡湾之战中落下伤残开始,就一刻不停地被幻肢痛折磨,
并不存在的左上臂总是一阵阵抽痛,眼珠和面颊也是,时而火烧火燎,时而陷入冰窟。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我意志坚强,我能忍。
就算肚子上被捅一刀,肠子流出来,我也能面不改色地把它给塞回去。
有那么一种苦楚,不会随着时间消退,而是会深入骨髓,隐藏在心里,至死方休。
小时候,父亲大人和我们说过,
一加一大于二。
目的是让我和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团结,父亲害怕孩子们为了争权夺利互相残杀。
我很幸运,约翰哥哥和帕托哥哥都很疼爱我,然而好景不长,
父亲、兄长都被亲伯父政变谋杀,当时我还不到20岁,却要扛起瓦尔斯塔的未来。
从那以后,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内忧外患之下,如何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古老民族延续下去,我已经竭尽全力,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有时候,你努力了一辈子,却因为某件事被人们怀恨在心。
统治瓦尔斯塔的这些年,我杀了很多人,
敌人、同胞都有。
但朕可以光明坦荡地说,朕是这世上最为努力勤勉的君王。
朕在位期间,瓦尔斯塔的政治、经济和军事都已经达到了旧帝国时代以来的第二个巅峰,国土和海外殖民地面积位列世界第二,
我们的舰队所向披靡,掩护着商船把帝国的商品销售到全世界,
我们的科学技术领先其他国家五十年,设计和生产都是最先进的,甚至能在吃了败仗以后,在短时间内迅速重新武装起一支大军。
我曾经在下议院和反对党人针锋相对,我这么说;
瓦尔斯塔的君王接受批评,
你们可以说朕手段凶狠,指责朕心如铁石,不念旧情,甚至害死自己的孩子。
你们甚至可以说朕是暴君,但如若指责朕昏庸无度,未免就太没有良心了!”
说到这时,萨兰托斯想起了心中最不愿触及的回忆,突然泄了气:
“就算是众叛亲离也无所谓,为了瓦尔斯塔,朕情愿抗下这一切罪责。
但是……只有一件事,
达利,我这辈子,只有一件事,是永远也洗不清的,是心中永远的痛。”
达利·艾因富特咽了口唾沫:“弗特拉斯贝格那场大火……那不能怪您,换城谁都没有办法。”
“不,就得怪我,一国之君不得为自己辩护。
那件事以后,暗杀和颠覆行动就没停过,康斯坦茨在信中提到,前阵子刚刚粉碎了一场火烧金湖宫的阴谋,逮捕了二十名纵火犯。
最让朕痛心的是,朕想要守护的瓦尔斯塔人民想要置我于死地,
愤怒的人们,要为被燃烧弹烧死的亲人复仇,他们想要冲进皇宫,用大斧头把朕的脑袋给砍下来。
这种噩梦,吃再多的抗抑郁药物也不管用,
如果朕回国举办胜利大游行,大概率会有刺客朝我开枪吧……”
达利·艾因富特痛苦地抿起嘴唇,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能做到的,只是静静地站在萨兰托斯女皇身边,当个忠诚的倾听者。
帝皇和宰相,在超级战列舰“密涅瓦号”的剑桥上站了整夜。
不知过了有多久,一轮红日在东方探头,当第一缕朝霞刺破黑暗,仿佛利剑穿透帷幕。
阿尔帕吉斯岛的山巅出现了巨大的闪电球。
皇帝握紧了剑柄:“最后的时空裂隙,黑暗教长要完成他的仪式了。”
“而我们要阻止他。”达利微笑道,随后转过身大喊起来:
“瓦尔斯塔的勇士们,都醒醒!擦干净你们唇边的口水,准备开打喽!”
(662) 翱翔天际
风暴停息了,大海也平静下来,阳光明媚的阿尔帕吉斯岛一点儿也不像战场,反倒像是个热带度假胜地。
舰队的每一位水兵都无心关注美景,他们神情严峻,埋头整理自己的武器装备。
美丽的热带海岛潜藏着无尽的杀机,这里正孕育着一场新的风暴,光明与黑暗,血与火的风暴。
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密密麻麻的热气球,海面上,满载着帝国海军陆战队员的小艇正在接近海滩。
尽管已经不再年轻,诺伊莱伯爵的性格还是像个冲动暴躁的小伙子,他完全不听属下们的劝阻,执意登上了热气球的吊篮。
然而升空之后,他很快就后悔了。
就算是他这般强悍勇猛的汉子,也架不住恐高症带来的恐惧,
高大强壮的诺伊莱像个掉了毛的小鸟儿似的,缩在吊篮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甚至不敢站起来看一眼,热气球部队的指挥官夏绿蒂上校和她的同僚们正在笑话他。
“您这是怎么了,诺伊莱大人,用不用给您换个尿布啊?”
诺伊莱虽然恐惧,嘴上却不服输:
“滚你的!夏绿蒂!你这个倒霉娘们儿,不就是几个小孩儿玩的气球么,有什么好炫耀的!我……我才不怕呢!”
“那您为什么蹲着啊,伯爵大人,下方的景色美极了,站起来观赏吧。”
“要你管!热带海岛老子度假的时候见得多了,才不稀罕看哩!”
“哎,想不到啊,像您这样的勇士也有恐高症,不过现在您可以站起来了,因为我们下降了高度。”
“啊,真的吗?”
诺伊莱双手十指扒着吊篮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着下方看了一眼,此时热气球正在云朵间航行,他被吓得够呛,双腿瘫软下去:
“去你妈的!夏绿蒂,竟敢骗我!”
“哈哈哈,太好玩儿啦,这件事一定要说给陛下听。”
“别别别!求你了大姐头!”
诺伊莱就怕这个,若是被自己最为崇拜的人嘲笑,还不如让他去死呢:“别告诉陛下,我什么都听你的。”
“嘿嘿,这还差不多,在地上你是伯爵、是陆军元帅,可到了天上就得乖乖听话。”
诺伊莱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且看你得意到几时!”
5分钟后,年轻的观察员开始向着夏绿蒂上校报告:
“大姐头,我们即将抵达目标地点,高度900,风向西南34,能见度A级!”
“很好,天气太完美了!向全体热气球部队发信号,高度下降至350,第一队散开到全岛侦查,第二队掩护登陆部队。”
“报告,海军陆战队已经在岛屿南侧登陆,他们正朝着北方的山地前进,目前没有看到任何敌人的踪迹。”
“肯定有埋伏,高度下降240,让射手准备!”
随着空中信号员用旗帜传达命令,热气球吊篮中忙碌起来,
所有的领航员都是气象学者,她们能够熟练地寻找不同的风层,以调整热气球前进的方向。
帝国空军射手装备的是特制的重型枪管精确步枪,
新改良的锥形弹药外壳为软铅,内里包裹钢球,可以严密地贴合枪管内的螺旋膛线。
开枪后在火药爆燃产生气体的推动下,高速旋转的枪弹保持稳定前进,新配方的低烟火药燃烧起来只产生少量的硝烟,有利于精确瞄准。
相较于普通的滑膛枪而言,这种新型武器在射程和精准度方面都有成倍的提升,且不易受到风向的影响,缺点是成本高、装弹速度慢。
诺伊莱看到周围的士兵举着步枪戒备,手也开始痒痒,但迫于恐高症,还是没敢站起来,他感觉有些无聊,便朝着夏绿蒂喊道:
“喂,大姐头,难道你不怕么?”
“哈?你说害怕高空?”
“嗯哼。”
“我又没恐高症,有什么好怕的。”
“聊聊你为何加入帝国空军。”
“这么说吧,我从小生活在穷山沟里,最羡慕天空中的飞鸟,做梦都想长出翅膀飞到外面去看看。
15岁那年,我离开家乡去读了军校,毕业后又被分配到了另一个山沟里驻防,真是太郁闷!太憋屈了!
等到新型的热气球部队建立开始招人,我迫不及待地报名了,
同伴们都劝我别去,因为传言在试飞中摔死了好些人,人们对于热气球这种新生事物饱含质疑。
抱着飞翔的梦想,我还是去参加了,
同期来的训练生大多都是女性,因为体重轻,可以搭载更多人员。
事情进展充满波折,各式各样的飞行事故就没断过,比传言还要糟糕,有一半训练生都在试飞的时候摔死了。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恐惧中过活,身上一直装着遗嘱。
感谢幸运之神的格外眷顾,我活到了热气球技术成熟的那一天,陛下看重我的勇气和才能,任命我为帝国空军的总指挥。”
“哎呦!大姐头……听起来还挺励志啊!”
诺伊莱望着夏绿蒂的眼神变了,他是个性如烈火的糙汉子,
从来都不喜欢帝都那些肥胖臃肿、俗不可耐的贵妇,所以至今未婚。
面前这位身材矫健、性格阳光、敢于挑战命运的女士正好对他的胃口,两人都是四十来岁,身高脾气也都般配,弄得他心痒痒。
“夏绿蒂。”
“啊?”
“你不怕出事故被摔死么?”
“当然怕。”
“那你到了年纪怎么还不退伍,年金补贴一拿,过逍遥日子多好。”
“好不容易实现梦想,才不会放弃呢,穿着帅气的空军制服,像鸟儿一样驰骋蓝天,为这个,我一个穷山沟里爬出来的苦孩子,宁死也不愿退伍。”
“一定有贵人为你指路。”
“我的老教官卡维尔先生说过,躺在床上你也可能会死,上了战场还有概率生还,他是我的恩师,培养出很多优秀的热气球飞行员,可惜老头子在飞行事故中摔死了。”
“额……问个私人点儿的问题,你结婚了么?”
“哈哈哈!”夏绿蒂大笑起来,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望着天空:“像我这样的疯女人,谁敢娶啊!”
“那可不一定,有人就好这口儿。”
“啊?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啊……”
一向大大咧咧的诺伊莱此时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等他说完,就被观察员的喊话打断了;
“报告!陛下和宰相大人乘坐小艇登陆了……等等,北边有动静!”
(663) 恐高症
依稀听到远处传来的密集枪声,诺伊莱慌张问道:
“开火了?敌人在哪?”
观察员说道:“伯爵大人,第一批登陆部队已经与敌人接触了,那些怪物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夏绿蒂!快让你的人过去帮忙啊!”
“你傻啊,热气球很难转向的,我的一支小队已经在提供空中火力支援了,现在的风向正把我们推往南侧。”
“那咱们就去护驾,陛下有危险!”
夏绿蒂捂住耳朵:“哎呦,吵死了!你个外行人闭嘴好不好!”
“女人!你要违反命令?”
“笨蛋!热气球部队的主要任务是侦查,不是作战!”
观察员慌张地大喊大叫:“大姐头,一大群长翅膀的怪物从火山的岩洞里窜出来了!我们的人正在遭到攻击……天呐!它们把活人生生撕成了两半!
该死!太快了……朝着我们来了!”
“别慌,下降高度,准备迎战!”
“它们来了!”
话音刚落,手持望远镜的观察员被一支锋利的尖刺捅穿胸口,一头栽倒在了吊篮里。
“苏茜姐姐!”一名射手哭着抱住观察员:“哦,不!谁来救救她!”
诺伊莱抿着嘴唇,叹口气说道:“心脏被刺穿了,没救了。”
“她死了!留恋也是无用,放开她,坚守自己的岗位!”夏绿蒂拿起染血的望远镜,探出头观察:
“这该死的怪物长得像蝙蝠,能发射骨刺伤人,都给我小心点儿!”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知道她是你表姐,现在是打仗呢!不是过家家,没时间给你哭鼻子!现在,我命令你,二等兵美迪斯!”
女兵抹着眼泪,抽泣着说道:“是……大姐头”
“望远镜给你,你来接替苏茜的观察员位置!一有情况就大声喊,射手们自由射击!”
带着为同伴复仇的悲愤情绪,射手们将一颗颗子弹送入怪物的身体;
“打中就掉下去了,这玩意儿速度快,但是不扛打!”
“真是难得的好消息,加油吧,姐妹们,咱们能赢!”
夏绿蒂感觉到右侧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转头一看,不远处的171号热气球不知什么原因燃烧起来,吊篮里的人很快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注意了,不仅能发射尖刺,这怪物的嘴里还能喷吐火球。”
一位射手正在举枪瞄准,突然,她的颈部被射来的尖刺扎穿,鲜血呛入她的喉咙,无法呼吸的她很快便没了动静,领航员捡起了掉落的步枪继续战斗。
诺伊莱低头看着,空军士兵的热血顺着吊篮底部的缝隙流淌下去,两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她们的眼睛还圆睁着,就在一刻钟前,这些女孩子还在互相开着玩笑呢。
“姑娘们在浴血奋战,我这个大老爷们儿总得干点儿什么……”
诺伊莱尝试着想要站起来,终究还是没能战胜恐高症,看到高空的瞬间便软倒下去。
“啪啪!”他连续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我怎么这么胆小,甚至都不敢站起来!”
新的观察员喊道:“一部分蝙蝠怪物去袭击舰队了,但愿卡尔哥哥他没事……”
夏绿蒂喝道:“别再惦记你哥哥了!美迪斯小姐!当观察员要专心,再犯错我就把你扔下去!听明白了就回答我!”
“遵命……长官。”
远处传来隆隆炮响,凭借数量和强大的火力,皇家海军舰队处于优势,还能抽空炮击支援地面部队,
可热气球部队却是孤立无援,要执行侦察任务,更要为活命而战。
夏绿蒂上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不要忘记我们的任务,用信号弹标记怪物聚集的方位,为舰炮指明目标!”
诺伊莱忧心忡忡地问道:“请问……陛下她怎么样了?”
“抱歉,我不知道……
可以确定的是,整个岛屿的地下都被挖空了,藏着不知道多少怪物,战场上乱成了一锅粥,各部队都是各自为战。
等等……我看到陛下了!她正遭到怪物的围攻”观察员美迪斯说道;“就在七点钟方位!她和宰相大人肩并肩战斗,还好有海军陆战队支援。”
诺伊莱听了心里一震;
一狠心,闭着眼猛地站起来,双手摸索着吊舱的边缘,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纷乱的空中战场,热气球部队正在浴血奋战,
子弹、尖刺、火球在空中到处横飞,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有热气球被点燃,不断有女兵掉下去摔死。
左侧的212号热气球被三只蝙蝠怪物围攻,吊篮里仅存的一名女兵跳到蝙蝠背上用佩剑猛刺,然后同归于尽。
想到这,诺伊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朝下移动,地面部队也在奋战,恐高症令他双腿颤抖,他朝着自己的膝盖骂道:
“你这个胆小鬼,为什要发抖!女士们都在浴血奋战!”
这是一场后天意志与天生恐惧的激烈较量,诺伊莱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了。
诺伊莱强忍着恐高症带来的恐惧,用颤抖的手拿起一支步枪朝着蝙蝠怪物射击,虽然打偏了,但终于是迈过了这个坎。
夏绿蒂上校愣住了,她惊讶地看着这位高贵勇敢的伯爵奋战的身影:
“厉害!好猛得一条汉子!竟然战胜了恐高症!”此刻,她的眼睛湿润了,除了崇敬还多了些其他的情感。
一头巨大的蝙蝠怪物扇动着黑色翼膜与热气球并列飞行,这头怪物身上绑了鞍具,一名身披灰色长袍的巫师骑在上面。
“小心左侧!”观察员美迪斯喊道。
夏绿蒂低下头躲开了巫师扔过来罐子,罐子落在吊篮的角落里,爬出来好些个毒蛇,女兵们都被吓得尖叫起来。
“别害怕,姑娘们,老子要像吃面条儿那样把它们全办了!!”
诺伊莱右手拔出军刀,连续砍死十多条剧毒的眼镜蛇,左手掐死一条朝自己袭来的青蛇,他发现一条色彩斑斓的红蝮蛇顺着靴子爬到了夏绿蒂的大腿上,
“小心!”
诺伊莱抱住夏绿蒂的大腿,用牙齿咬断了毒蛇,随即“呸!”一声,把蛇血吐到地上。
夏绿蒂上校羞红了脸:
“谢谢……可以把你的手拿开了么?伯爵大人……”
诺伊莱大笑:“都一把年纪了,还像小姑娘似的害羞!”
(664) 魔鬼鱼
海底显现巨大的阴影,不断地上升……上升……
蓦地,海面升起一条巨大的扁形生物,一艘三桅杆重巡洋舰躲避不及被顶了起来,随即在黏糊糊的鱼皮上滑出去,重重摔落在海水里。
海军上将瓦莱罗命舰队集中火力向这巨型生物射击,
然而这家伙身型太过巨大,体积相当于十分之一个阿尔帕吉斯岛,36磅海军加农炮打上去,像是在爆米花打到人身上似的,没有任何有效的反馈。
不知什么原理,仿佛重力颠倒了一般,没有翅膀的海中巨怪越升越高,离开了大炮的射击仰角,海军的炮手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干着急。
夏绿蒂惊讶地看着下方所发生的的一切,简直太魔幻了,像是在看一部荒诞搞笑的哥特童话戏剧:
“我在博物馆看到过类似的东西,这看起来……像是一只深海蝠鲼,比正常体型大出了几万倍不止。”
诺伊莱伯爵刚刚用步枪击落一只蝙蝠怪物,仅仅十分来钟,他已经奇迹般地完全克服了恐高症,毫无畏惧地探出头看着下方:
“的确像一只蝠鲼,海洋生物怎么能飞到天上来?真是不懂规矩!咱们得去管管!”
夏绿蒂捂嘴而笑:“您可真幽默,打算怎么对付这大家伙?”
诺伊莱脱下防寒外套,放下步枪,只携带了轻便的装备,手枪、军刀和一枚集束手榴弹,然后转身朝着大家说道:
“女士们,请容许我来表演一段死亡的华尔兹,美迪斯小姐,请把粗麻绳子绑在我腰上,系紧了绳结,我可不想被活活摔死。”
夏绿蒂上校收回了笑容:“你要干什么?”
“下去宰了那大家伙。”
“真是胡来!快解开绳子!”
“就不!”诺伊莱吐了吐舌头:“我可是宫廷大元帅,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就你?一个小小的空军上校,还想指挥我?没门儿!”
“该死!去你的!海军的集火射击都没用!我们得靠集体的力量,收起你那套个人英雄主义的大男子心态,你这样单枪匹马,是要……”
诺伊莱猛地抱住夏绿蒂,轻轻吻了她的面颊:
“你想说,我这是急着去送死,对也不对?”
这一吻令人猝不及防,夏绿蒂捂着脸,惊得无话可说,
她手下的女兵都投来羡艳的目光,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战士的最好归宿,便是携着荣誉拥抱死亡,若我有幸归来,还有许多话和你说呢,夏绿蒂小姐。”
诺伊莱戴上防毒面具,翻出吊篮,瞅准蝠鲼怪物的中心部位,没作任何犹豫就直接跳了下去。
他张开双臂拥抱天空,感受冰冷的气流击打身体,帽子被吹跑了,一头金色短发在风中凌乱。
距离蝠鲼怪物暗棕色的背部越来越近了,凭借强劲的腰腹力量,诺伊莱起身握住绳索,以减缓下坠速度,皮手套都被磨薄了。
成功落地以后,他以一记前滚翻卸掉了大部分的冲力,但还是被摔得眼冒金星,凭借意志很快清醒过来。
巨型蝠鲼的背上有鞍具,一名高阶巫术师正骑在上面操控这头巨兽。
来回波动的怪物背部使得诺伊莱很难站稳,他摇摇晃晃地朝着巫师走去,掏出手枪朝他后背扣下扳机,子弹射穿了腰部。
巫师疼得面容扭曲,他捂住伤口,回头看到了来袭之敌——
一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中年人,穿着丝绸衬衫、皮革马甲、长裤和马靴,一脸金色的络腮胡子,蓝灰色的锐利双眼正在瞪视自己。
这人扔掉冒烟的手枪,拔出军刀走过来。
“卑鄙的异教徒……竟从背后偷袭!”
巫师忍着剧痛,从背包里取出个小陶罐,卯足力气扔了出去。
蝠鲼怪物的背部皮肤很硬,罐子被摔碎了,一股浓烈的绿色烟雾窜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有毒。
诺伊莱戴着防毒面具,根本没受影响,依然擎着军刀不断靠近。
“怎么可能?这种毒气连大象都能熏死!”巫师慌张地翻出另一个罐子投掷出去。
诺伊莱看得真切,眼疾手快的他迅速拧转手腕,用军刀侧面揽住来袭的陶罐,然后利用钢铁的弹性,用巧劲儿原路反弹回去。
罐子在巫师屁股下的鞍具上磕碎了,里面窜出来一大群五彩斑斓的甲虫,这群可怕的小东西顺着裤管的缝隙爬到巫师的腿上,锋利的口器开始大啖活人血肉。
“哎呦!”
巫师痛得惨叫起来:“卑鄙的瓦尔斯塔人……竟然用我的巫术来……对付我……到底为什么……毒雾会失效呢?”
诺伊莱走到巫师面前,敲打着自己的防毒面具:“你的巫术过时了,可怜鬼!”
军刀径直捅穿了巫师的心脏,终结了他遭受甲虫啃噬的痛苦。
“你应该感谢我,邪教徒。”
失去指挥的巨型蝠鲼怪物在空中扭动起来,诺伊莱几乎站不稳,用军刀刀尖扎入怪物皮肤才得以继续前进。
他来到怪物头部,感叹起来:
“这么大一头东西,眼睛却这只有盘子这么点儿……真是个可耻悲哀的可怜鬼,要怪就怪把你召唤出来的混蛋们吧!”
诺伊莱右手拄着军刀,左手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他蹲下来,把怪物的双眼生生挖了出来。
失明的怪物因剧痛开始疯狂扭动,诺伊莱点燃了集束手榴弹,塞进了怪物的眼眶里,随即有节奏地扥着绳索发信号。
很快,绳子绷紧,他开始缓缓上升。
“轰隆!”新型火药的爆炸威力惊人,完全破坏了颅脑组织,蝠鲼怪物像一面破了洞的风筝似的,以惊人的速度砸到海面,沉了下去。
“幸好啊,没砸到海军的兄弟们。”
诺伊莱摘下防毒面具大口呼吸,欣赏着高空的景色,热气球部队和小型的蝙蝠怪物打得不可开交,凭借步枪的射程和精准逐渐占了上风。
“这一次,人类的技术战胜了巫术。”
诺伊莱抬起头,看到转动的滑轮,被空军士兵们拽进吊舱里。
观察员美迪斯兴奋地喊起来:“我们在上面都看到啦!您真厉害!大人,竟然单枪匹马干掉了那大家伙!”
诺伊莱刚想说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他看向夏绿蒂上校,这位空军指挥官正满面怒容地望着自己:
“喂!干嘛打我?”
“为什么不听我的劝,执意跳下去?我刚才以为……已经……失去你了。若是宫廷大元帅死了,我可怎么和陛下交差?”
诺伊莱微笑着挠着头,看起来像个傻呵呵的莽汉;
“抱歉,大姐头,在空中你才是老大,我错啦!”
两行热泪滑过夏绿蒂的脸颊,她也不顾手下们都看着,一头扑到诺伊莱宽阔的胸膛里;
“你这个……鲁莽愚钝的傻瓜蛋!吓死我了,等打完了,必须得请客谢罪!”
诺伊莱轻轻拍打上校的后背,看着空军姑娘们投来的,倾慕羡艳的眼神:
“谢罪是必须的,女士们,我邀请你们到金湖宫用餐,想吃什么随便点,宫廷御厨能采购来最好的食材。”
射手队长斯嘉丽少尉一脸坏笑:“伯爵大人,我要喝青椒魔鬼鱼炖汤。”
“你故意的把?别的菜都可以,就这个不行!”诺伊莱说道;“魔鬼鱼不就是蝠鲼吗……天呐……刚才那粘液的味道……可真是……
总之……老子这辈子都他妈的不想再看到蝠鲼了!”
(665) 盟友
天空在颤抖,仿佛空气在燃烧。
热气球部队与蝙蝠怪物的鏖战进入了白热化,怪物被精准步枪逐一猎杀坠落,帝国空军也是伤亡惨重。
天空之中,放眼观瞧,
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不懈拼杀的身影和燃烧下坠的气球吊舱,浑身着火的空军士兵在死前拼命抱住蝙蝠背上的巫师。
这些瓦尔斯塔的女战士用手枪、匕首甚至牙齿与对方战斗,然后化作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坠落。
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阿尔帕吉斯岛火山东侧的山岭之上,蛰伏已久的巨人拔地而起,它伟岸的身躯由岩石构成,随便踩上一脚,就有十数名海军陆战队员殒命。
“瞄准新目标,开火!”
随着海军上将瓦莱罗一声令下,舰队集火射击,
雨点般的炮弹瞬间摧毁了岩石巨人,组成头颅的巨大的石块砸下来,把一头蜥蜴状怪物砸成了馅儿饼。
在岛屿西侧的高地上,被怪物浪潮重重包围的索兰王国精锐部队陷入绝望,
带领这支部队的是曾经的奴隶义军传奇领袖安迪·怀特菲尔德。
这会儿,他正因为带领同伴踏入敌人陷阱而陷入深深的自责,
是的,这的确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设计的杀戮骗局,
以献祭所有的低阶教徒为代价,索斯卡亚巫毒教会将所有召唤来的怪物埋伏在阿尔帕吉斯岛上,为最后的召唤仪式做了万全的准备。
安迪·怀特菲尔德杀红了眼,他身上溅满了怪物的粘液和脏器碎片,眼睁睁看着在奴隶义军时代就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个个倒下,
这些不屈的索兰人被尖牙利爪撕碎、吞噬、被踩踏成一滩滩碎肉,被从天而降的火球烧成焦炭……
安迪用战锤砸碎了一头巨蛇怪物的头颅,仰天长啸:“都来找我!该死的混账们!放过大家!都来找我吧!”
一切似乎都已完了,
正当王**精锐即将遭到剿灭时,安迪听到了熟悉的军乐声,希望的光芒穿透重重雾障透彻心灵,他们来了,——帝国近卫军,来了。
杀气腾腾的瓦尔斯塔勇士在怪物的浪潮中开辟了一条血路,
这些战士全都经过层层遴选脱颖而出,是经历多场残酷战役的历战老兵,
无论是从身体条件的优渥程度,抑或意志的坚韧,都堪称人类的精华,就连异界的魔鬼在他们面前都感到恐惧。
一柄锋利的骑枪贯穿了安迪面前的怪物身躯,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穿戴骑士铠甲的帝国枪骑兵。
“谢谢……”安迪喘着粗气说道。
骑士揭开头盔面罩,露出一张年轻坚毅的面庞,他有标志性的姜黄色小胡子,以及垂落下来的发辫,这是游牧民族的习俗。
此人正是瓦尔斯塔西北草原上的雄鹰,伊万·米哈伊洛维奇元帅钦定的继承者——尼古拉·谢尔盖耶夫上校。
得到支援的索兰人士气大振,重新排好队列,步枪齐射、马刀挥舞,高地上的战局瞬间得到逆转,安迪终于能喘口气了,立即和援军指挥官道谢。
“好小伙子!若是你们晚来几分钟,我们全都得被怪物碾碎。”
“安迪大人,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女皇陛下听闻您陷入苦战,特地派遣我们近卫军重骑兵第一旅前来增援。”
“骑兵旅……看起来没剩下多少人了。”
一丝哀恸浮上尼古拉的面庞,但很快就消失了,身经百战的年轻人已经饱受战争磨炼,此时已是心如铁石:
“我的人大多是被淹死的,登陆艇将骑士和战马送上岸的途中,被章鱼怪物伸展出的触手拽下了海。”
安迪低下头:“听到这些,我很遗憾。”
“都过去了,海军兄弟们扔下火药桶,章鱼怪全被炸成碎片,给大家报仇雪恨。”
安迪缓缓伸出染血的手掌;“如今我们别无他选,只能一路杀将过去,不然大家的牺牲都白费了。”
“正该如此。”
尼古拉伸出钢甲拳套握了手:“安迪大人,请您聚拢残存的索兰兄弟们,等待反击的号角吹响,
要让这帮恶魔瞧瞧人类的厉害,让它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恐怖。”
强壮的大手紧握着,两位勇士年龄相差许多,却丝毫感觉不到隔阂。
瓦尔斯塔人,索兰人,曾经兵戎相见的两大民族携手作战,只要他们尚有一口气在,就能续写几页人类的勇气赞歌。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赴死的觉悟,
安迪把一名试图逃亡的随军牧师从藏身的石头缝里扽出来,把他佩戴的十字架拽下来,一把丢掉地上,踩踏,然后看着他跪地哭泣;
“同伴们浴血奋战,您却躲起来了,不觉得羞耻么?”
“请听我解释,大人,我在为将士们祈祷呢,祈求幸运之神眷顾于我等。”
“你还不明白么,牧师,
没有神,没有救世主,若是真有的话,也不一定是人类的盟友,人类还是怪物,你最好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抗议,大人,我并非战士,是神职人员。”
安迪怒从心起,一脚踢翻了对方:
“那你为什么还要加入我的队伍?待在教堂里不好么!当部队中的圣堂教会信徒寻求慰藉的时候,您却躲起来了!我都替您感到羞耻!”
“对不起……我想要得到名声……升为主教……”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念着功名利禄……你走吧,懦夫!这里不需要你!”
这时候,尼古拉的侍从慌忙奔来:“长官,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
“说!”
“咱们的事务官伊沃中尉被碾压成了一滩碎肉,没有看到任何袭击者的身影……他像是……像是被看不见的大脚丫踩扁了似的。”
“看不见的敌人?”
更多的目击报告纷至沓来,都是关于隐形怪物的描述。
此时,西部高地上的怪物已被全部歼灭,尼古拉说道:“有这等事?走!去看看!”
岛屿中心区域的泥地上,两排清晰的大脚印沿着被碾碎的人和马的尸体,一直延伸到战线另一侧。
“这脚印的形状……像个山羊蹄子,通知所有人,有一头隐形的怪物正朝着陛下所在的方位前进,我们这就去护驾!”
(666) 诡异的对手
当帝国空军发现岛上的异常状态时,天空中的战斗仍在继续。
半张脸染着鲜血的旗语信号兵米兰达正低着头,她用记事本转换文字信息,说道:
“大姐头,阿尔法小队发出旗语,阿尔帕吉斯岛中心区域有一头隐形的怪兽在活动,已经造成了重大伤亡,各部队正在前来剿杀。”
夏绿蒂上校咬着嘴唇:“事态紧急,领航员,现在风向如何了?”
“东南风,有利于我们前往事故地点。”
“发出旗语信号,让我们的人都过去,陛下的安全是第一位。”
诺伊莱伯爵显然非常同意这个说法:“说得好,快去护驾。”
领航员瓦拉米尔犹豫着说道:
“可是……大姐头,我们的部队损失过半,剩下的也都被被蝙蝠怪物纠缠,蒂亚莉丝少校的B小队全灭了,我的意思是说……是否应该保存帝国空军最后的火种。”
夏绿蒂心无旁骛,坚定地说道;“执行命令,领航员,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领航员瓦拉米尔环视四周,望着身边气喘吁吁,浑身浴血的姐妹们,叹了口气:“好吧,大姐头,如你所愿……”
一只背上驮着巫师的蝙蝠怪物来袭,
“小心!”
射手队长斯嘉丽少尉举枪瞄准,锥形弹丸通过枪管膛线加速,精准地射入蝙蝠怪物的脑组织,连带着正在施术的巫师哇哇怪叫着坠落下去。
诺伊莱伯爵高兴得像个孩子,拍着手说道;
“干得漂亮,斯嘉丽小姐,这是第四只了,我赌你是本次空战的最佳射手,等我见到陛下,就为你申请一级战斗奖章!”
“谢啦!伯爵大人。”
斯嘉丽低下头装填枪弹,用软皮革包裹锥形弹丸,塞进枪口以后用通弹杆顶住,随即用木槌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锤进枪膛底部。
这种重型线膛枪管步枪优点不少,但缺点也很明显,装填速度太慢了,后膛装弹的最新型号装备数量又是极少。
一枚骨刺朝着斯嘉丽的额头疾射而来,诺伊莱看得真切,他用高大的身躯挡住对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下这致命一击,
强壮的肩部肌肉被射穿了,被手套包裹的掌心牢牢攥住骨刺的末端,疼得他龇牙咧嘴;
“哎呦……真他妈的……痛!”
“大人……您救了我的命!”斯嘉丽刚想过来慰问,就被指挥官当头斥责;
“执行你的任务,继续射击,斯嘉丽小姐!”
“是……大姐头。”
夏绿蒂虽不让部下分心,但她自己却看得目不转睛:“伯爵大人,您没事吧?用不用我来帮……”
“我没问题的。”
诺伊莱摆摆手,随即咬紧牙齿,浑身肌肉紧绷,愣是将骨刺从肩膀里拔了出来,随即用强悍的膂力猛地折断,扔到空中。
“好了……呼呼……这不就得了嘛。”
“好一条猛汉子!”
夏绿蒂对于某人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楼,她打开吊舱中挂着的急救包,用浸染碘酒的棉花塞进伤口,随即用绷带包裹肩膀:
“碘酒就像撒盐,会很痛,请忍耐一下。”
诺伊莱强忍着剧痛说道:“疼痛能让我清醒,有酒么?”
斯嘉丽扔来一只水壶:“有威士忌,我从老家带来的自酿酒。”
“谢啦。”诺伊莱单手接住,拧开瓶盖仰起脖子“吨吨吨……”灌下去半瓶:
“哦……霍!好酒!还给你。”
“用不着,送给您啦。”
“嘿嘿,把我可就不客气啦!”为了麻痹疼痛,诺伊莱把剩下的半瓶也灌了下去。
领航员瓦拉米尔喊道:“大姐头,伯爵大人,我们已经抵达岛屿中心地带上空!”
“很好,注意敌情,先集中精力对付怪物空军。”
观察员美迪斯举着望远镜观测下方,发现联军登陆部队全都聚集在附近。
水兵、海军陆战队、帝国近卫军、以及索兰人的精锐部队全都在朝着什么东西开火。
通过诡异的光影折射,可以大致发现隐形怪物的位置,一些行动迅捷的轻步兵正通过泼洒粉末、投掷信号弹的方式来标记怪物方位,但都收效甚微。
“我们的部队正与看不见的对手交战,不断有人被踩死……天呐!”
美迪斯被吓得捂住嘴巴,拿着望远镜的手开始颤抖:“有几位少年鼓手被踩扁了……”
要消灭这头看不见的畜生,就得先确定它的位置,正好发挥咱们空军的优势。”
夏绿蒂话音刚落,阳光突然暗淡下来,众人抬头一看,却没有任何云层遮挡太阳,空气中隐约可以观测到巨大的轮廓。
“该死!天上也有一只!”
诺伊莱顺着绳梯攀登到热气球顶端,然后拔出手枪朝着时隐时现的身影开了枪。
“呯!”
子弹射穿皮肉,一大滩绿色粘液落到了热气球上,怪物痛苦地哀嚎起来,短暂地现出了身型,可以看到它的体型并不是特别大,像一只水母似的漂浮在空中。
愤怒的怪物朝着诺伊莱扑过来,他无畏地拔出军刀迎战:“来啊!狗东西!”
触手猛烈地鞭挞诺伊莱的身体,他借着酒劲儿忍着痛作出反击,
刀锋距离触手只有几公分,明明百分百可以确认砍中的一击,却砍到了空气里,怪物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你出来啊!懦夫!”
任凭诺伊莱如何叫骂,那水母状的怪物再也没有显形,他只得悻悻而归,顺着绳梯爬下了热气球,重新跳回到吊篮里。
“怎么样?”夏绿蒂急切地问道;“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一无所获。”诺伊莱摇摇头:“感觉太奇怪了,与以往见到的怪物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它……这头大水母好似根本不和咱们存在于同一世界。”
“不在同一次元么?”夏绿蒂神情严峻,直觉告诉她,危险即将临近,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领航员,继续下降高度,我们要用染色烟雾弹标记猎物,协助陆军消灭目标。”
“遵命,大姐头!”领航员瓦拉米尔走到吊篮边上,卸下沙袋给吊舱减重,热气球开始缓缓下降。
夏绿蒂抱怨说:“太慢了……每一秒钟都有更多同胞牺牲,我得去打开泄气阀。”
“你留在原地指挥,我去就行。”诺伊莱伸出手拦住她,自己攀上绳梯。
夏绿蒂拽住他的脚:“就你那猪脑子,知道怎么操作么?”
“喂!瞧不起谁呢?”诺伊莱回过头:
“这有什么难的,我看了半小时飞行手册就全学会了,泄气阀就在顶端,向左拧开安全锁,打开阀门排泄出40单位的气体,然后再盖上不就得了。”
说罢,伯爵像猿猴般灵敏地攀登而上,好似从未受伤一般。
夏绿蒂自言自语道:“还以为这家伙有勇无谋来着……想不到还挺聪明。”
(667) 乐极生悲
“高度120!风力53!”
“我能感受到它呼吸喷出的热气,就在咱们左侧,发射染色烟雾弹!”
“遵命,大姐头。”
领航员瓦拉米尔抽出新型信号枪,从武装带上别着的一大堆特殊弹药中抽出一枚红色的装填进去。
烟雾弹正中目标,烟幕腾空而起,红色荧光粉末勾勒出一根巨大触须的轮廓,皮肤上分布着锋利的锯齿、以及长满不对称牙齿的骇人口器,还有不断转动着的,布满血丝的大眼珠。
观察员美迪斯被吓得连续后退几步;“天呐,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诺伊莱笑道:“这家伙太丑啦,所以才需要隐形。”
“大人您真幽默。”
射手队长斯嘉丽朝着扭动的触须开了一枪,打瞎了其中一只大眼珠,触须开始疯狂地扭动,口器中喷吐着黏糊糊的口水。
“很好,是实心的,而且很怕痛,肯定能被杀死。”
夏绿蒂朝下望去,看到登陆部队都朝着被标记怪物的方位涌过来。
海军陆战队士兵一排排放枪齐射,掷弹兵抡圆了胳膊投掷出威力巨大的集束手榴弹,爆炸产生的气浪在空中都能感受到。
隐形怪物坚韧的皮肤被撕开了,流淌出来黏糊糊的绿色血液,它痛苦的哀嚎声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士兵们不得不捂住耳朵,以躲避声浪造成的影响。
热气球部队发射了更多的染色烟雾弹,勾勒出了完整的怪物轮廓,
这是一头不可名状的异界凶兽,硕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山,由十二条强壮的粗腿支撑,足部长着类似山羊的蹄子。
身躯上伸展出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触手,无数口器和眼球遍布其间,它所发出的尖利嚎叫刺痛着人类的听觉神经,甚至理智。
近距离听到的士兵都变得晕乎乎的,扔下步枪,发了疯似的扭动着。
巨大的蹄子践踏人群,留下一个个沾满血肉的深坑,伸展出来的触手贴着地面横扫,其上遍布的口器咬住猎物开始大肆咀嚼,发出嚼碎骨头的嘎嘣响声。
看着这地狱一般的光景,观察员美迪斯流下泪来:“太可怕了……但愿我哥哥能幸存下来……”
“弟兄们!干它!”诺伊莱伯爵紧攥着拳头怒骂着,恨不得跳下去加入战斗。
终于,在地形复杂的岛屿上历经长途跋涉之后,炮兵连队终于抵达现场,一名将军正在指挥手下们部署阵地。
12磅野战炮发出愤怒的咆哮,这是人类复仇的号角,
实心炮弹击穿了怪物的粗腿,留下巨大的孔洞。
海面上,皇家海军舰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发射位置,3艘战列舰侧舷齐射,炮弹一齐飞向烟幕标记的位置。
一阵剧烈响动之后,泥土和怪物粘液四处飞溅,有许多联军士兵受到误伤,目标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隐形怪物完全现身了,
十二条粗腿断了一半,终于不堪重负朝着一侧歪倒下去,如同小山一般的硕大身躯砸到泥地里,溅起大量的沙尘、泥土和碎石。
海军陆战队员高呼着:“皇帝万岁!”扑上去给予怪物最后一击。
诺伊莱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跳起了舞:“嘿嘿!干得漂亮!
宰了这畜生!把它的须子砍下来做成下酒菜!把那大眼珠子挖出来当球儿踢!”
领航员瓦拉米尔忍俊不禁:“哎呦,伯爵大人,咱刚有那么点儿食欲,被您恶心这一下,马上就不饿了!”
胜利在望了,众人一片欢腾,丝毫不觉危险的临近,
轻盈的隐形杀手落到热气球上,悄无声息地爬到吊舱里面。
斯嘉丽正低着头专心装填弹药,突然感觉胸口一凉,军服前襟被鲜血染红了,一柄看不见的利刃捅穿了她的心脏,随即一声不吭地软倒下去。
诺伊莱还以为她是疲劳过度晕倒了,过去抱住:“斯嘉丽小姐,你怎么了?”
他看到了鲜血和伤口,喊道:“不好!有敌人!”
“啊?怎么回事?”
领航员瓦拉米尔刚刚转过头来,也遭受同样的厄运。
这一次,诺伊莱看得真切,瓦拉米尔身后的空气出现淡淡的波纹,随即,她的胸口捅出来被鲜血染红的锥形尖刺,
领航员倒地身亡之后,尖刺连同凶手一同消失了。
很快,另外两名射手也遭到相同的命运,地上全是尸体和鲜血。
这时候,吊舱中的人们才如梦初醒;
“隐形的刺客……什么时候进来的?”夏绿蒂呢喃道,却不知该怎么办。
诺伊莱挥舞着军刀骂道;“出来啊,懦夫!藏起来杀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冲着老子来!”
观察员美迪斯缩在吊篮角落里,她被吓得瑟瑟发抖,一手握着望远镜,另一只手握着佩剑护在身前:
“别……别过来……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话音刚落,她的表情怔住了,那颗美丽的头颅滑下来,掉在地上,滚到了诺伊莱脚边,一双碧色眸子圆睁着。
“天呐!美迪斯!”
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部下依次殒命,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夏绿蒂的心灵防线濒临崩溃。
这些女孩儿不过十**岁,像是她的孩子或者妹妹一般亲切,夏绿蒂上校疯了似的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出来啊!畜生!”
诺伊莱紧咬牙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打不到的,收手吧,
这家伙狡猾得很,每杀完一人就离开吊舱,躲在气球上或者吊舱下面。”
“就剩咱俩了,伯爵大人,下一个不是你就是我。”
“没错,但请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诺伊莱走到夏绿蒂身前,用后背把她强行顶到吊舱角落里。
“你这是干嘛?”
夏绿蒂感觉自己军人的自豪遭到侮辱,厉声道:“闪开!我要战斗!”
她使劲儿推啊,踢啊,打啊,就是没办法推开伯爵强壮的身躯,终于还是没了力气,缩在吊舱角落里抱头痛哭起来;
“天呐……瓦拉米尔……佩姬……美迪斯……斯嘉丽……吉亚娜……斯嘉丽……苏茜……塔季扬娜……
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不起,上校。”诺伊莱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样做冒犯了您,但我无法看着您去死,绝对不行。”
(668) 战斗信念
诺伊莱集中精神仔细观察,
热气球吊绳边的空气出现细微的波纹,一般人很难发现,只有像他这般绝佳的视力才能察觉。
波纹越来越近了,身经百战的伯爵仅凭气流就能判断敌人来袭的方位,
他猛地伸出手,凌空攥住了锋利的尖刺,掌心被割破了,滴落下温热的鲜血。
“果然是这样,狡猾的混蛋,杀完人就藏在热气球上,你的把戏该结束了!”
一股劲风袭来,诺伊莱竖起军刀挡住下一次攻击,
他的手臂被震得生痛,握持军刀的手虎口崩裂,肢体与钢铁碰撞竟然产生火花,可见对手力量之猛烈。
怪物一用力就现身了,样子像是猿猴与深海鱼类的综合体,没有任何毛发,浑身包裹着苍白柔软的皮肤。
它没有眼睛,两条手臂末端长着锋利的尖刺,最强有力的攻击武器是那条节肢状的长尾巴,末端像蝎子似的,长了个邪恶的弯钩。
“你可真丑啊!”
诺伊莱只能用嘴巴发泄愤怒,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堪堪保住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尾巴上的弯钩朝着自己脖子蜇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夏绿蒂上校一个侧滚翻离开角落,顺势拔出了诺伊莱的匕首,
“咔嚓”一声,节肢状的尾巴被凌空斩断了,断口处喷溅出绿色粘液,怪物凄厉的惨叫声折磨着二人的耳膜。
夏绿蒂捡起尾巴:“还给你!”
她用匕首割开怪物坚韧的皮肤,随即用断尾末端的弯钩捅了进去,施毒者中了自己的毒液,神经系统开始瘫痪。
诺伊莱感觉到手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他大吼一声,一把推开敌人,军刀由斜下向上挥砍,
一击切开喉咙,第二刀砸断坚实的脊椎骨,第三刀彻底砍下头颅。
诡异的是,没了脑袋的怪物躯体竟然还在不断扭动,夏绿蒂疯狂地挥动匕首,捅了几十个窟窿之后,怪物彻底不动了,她觉得不够解气,还在不断攻击。
“停下吧,它已经死了,上校,你再继续捅个几百刀,你的手下们也无法活过来。”
“啪!滚开!”
夏绿蒂一巴掌扇开伯爵的手,跪在地上继续不断捅刺,直到那柄长匕首卷了刃,直到自己没了力气才停下,此时她的全身已经溅满了臭烘烘的绿色粘液。
夏绿蒂看着吊舱中满地的尸体,她失望地发现,伯爵说得对,
自己无论怎么做也无法拯救部下们的性命,这残酷的世上没有第二次机会。
扔掉匕首,精神濒临崩溃的夏绿蒂跪地痛哭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诺伊莱按住她的肩膀:“不,上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必要自责。”
“伯爵大人……我真想……死了算了!回去该怎么向这帮孩子的父母交待?”
“打仗就会死人,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不要逃避,回去以后直面那些亲属们的责骂,他们需要发泄的窗口,记住,你是空军的负责人。”
“对不起……我太软弱,让您见笑了,大人。”
“不,上校,你很坚强。”
这世道就是如此之残酷,没有任何怜悯可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随着一阵恐怖的声响,山洞里飞出了更多的蝙蝠怪物,像是盘踞在粪坑里的苍蝇似的,一股脑窜了出来,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一颗火球击中了热气球本体,火焰很快蔓延开来,顺着绳子侵袭到了吊舱。
得到增援的敌人开始疯狂猛攻,整个天空似乎都被火焰吞噬了,
燃烧并下坠的热气球有上百只,很多人受不了高温炙烤,纷纷跳了下去,在岛屿的岩石上摔成了一滩滩肉酱。
夏绿蒂试图用压舱用的砂土扑灭火焰,终究是徒劳无功,热气球被烧穿了几个洞,下坠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
诺伊莱点燃一支雪茄,平静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另一人则根本无法平静,每坠落一只热气球,每摔死一位空军士兵,就像在夏绿蒂心口上捅了一刀。
为了这支新型部队,她耗尽了最宝贵的年华,
如今却只能绝望地看着费尽艰辛培养出的人才一个个凋零。
多年来的努力都被付之一炬,心中的希望愈发渺茫。
“可惜了帝国空军,最年轻的兵种,就要全军覆没了,咱俩也一起陪葬。”
诺伊莱吐了口烟雾:“全军覆没?别那么悲观嘛,上校,还有不少人在坚持。”
远远望去,还有二三十只热气球在攻击中幸存,吊舱中的射手轮番朝着蝙蝠怪物射击,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看到有敌人靠近,诺伊莱弯下身,从斯嘉丽的尸体上捡起步枪,发现是装填好的,便直接瞄准射击,可惜打了个空。
“妈的!陛下说得没错,我这垃圾枪法真是没救了!”然后他叼着烟卷继续装填子弹。
伯爵的乐观精神点醒了夏绿蒂,
夏绿蒂捡起一支步枪,每扣动一次扳机,就等于给姐妹报了一次仇,她愈战愈勇,已经完全置生死于度外。
一头癫狂的蝙蝠怪物直接撞向燃烧的热气球,乘骑在它背上的不是巫师,而是另一头小型怪物。
两人同时开枪,其中一发子弹打爆了蝙蝠的脑袋,它背上的小怪物哇哇叫着跳跃到吊舱中,这家伙强壮又敏捷,夏绿蒂被撞晕了过去。
诺伊莱的腿部被毒刺蜇伤,他赶在毒发之前一刀捅穿了对方的心脏。
“上校!快醒醒!”
任凭他怎么呼唤,夏绿蒂还是紧闭双眼。很快,毒液的威力显现,诺伊莱的腿部肌肉开始抽搐,不受控制。
他一屁股坐倒在吊舱里,脱下衬衫,不断抽打着向夏绿蒂靠近的火苗,自己身上着了火也不管不顾。
这时候,又有一头小怪物从蝙蝠背上跳跃到吊舱中,朝着二人挥舞着利爪和毒刺。
“上校,我会保护你,直至最后一刻降临。”
诺伊莱跪坐着,用身体和军刀护在夏绿蒂身前:
“来啊,狗娘养的!过来和爷练练!”
毒素很快蔓延到了全身,他的手掌无力,甚至握不住刀柄,军刀掉落下来。
万念俱灰之际,一名身材高大的蒙面人翻入吊舱,迅疾无论地一记重拳正中敌人头颅,打得它哇哇怪叫。
那人捡起诺伊莱的军刀,一刀势大力沉的劈砍,将小怪物坚韧的身躯分尸两半,砍完以后刀口都崩裂了。
这显然并非凡人所能达到的力量,诺伊莱晕乎乎地想道:
蒙面客显然是具备某种感应能力,能迅速辨别活人和尸体,脱下斗篷拍打着诺伊莱和夏绿蒂身上的火焰。
以惊人的力量,像提起两只小猫儿似的,一手一个将两人提起。
诺伊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又很快落地,原来是被扔到了另一只热气球的吊舱里,一名帝国空军士兵蹲下来查看二人的伤口。
那蒙面客借来把小刀,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一刀割下去,蓝色的血液滴落到诺伊莱的伤口上。
“不……陛下,我不值得您这样做……停下……”
“请您躺平了,别动。”蒙面客的声音像银铃般动听:“我的血能解毒,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诺伊莱头晕目眩,挣扎着,迷迷糊糊地说道:
“陛下,您的声音怎么变年轻了……断手断脚也长好了……这是在做梦么?”
蒙面客摘下面罩和兜帽,露出人偶般精致的面容:
“您可真笨啊,诺伊莱叔叔,这都能认错了。”
“小……小艾?夏绿蒂上校怎样了……她还活着么”
“上校只是晕过去了,您还是担心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