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 犹豫胆怯
“吵什么吵?你是不是闲的难受?那我就……给你和你的朋友们找点活儿干吧!”
女教官凯特上尉喊道:
“缺耳朵的,牵狗的,矮个子女兵,还有拿报纸的,你们四个人不是处的挺好吗,像是胶水粘着似的整天待在一起,
干脆就组成个小队,就叫菜鸟小队好了,我命令你们菜鸟小队去搜索西边的谷仓,确保里面没有漏网之鱼,懂了请回复。”
“遵命,长官!”
穆勒立正以后大声回应,敬了个标准的索兰式军礼,声音和动作铿锵有力,与其他军纪懒散的民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哎呦,不错嘛。”
凯特上尉向穆勒投去赞许的目光;
“三等兵穆勒,你这精神头相当可以,比我们帝国士兵也差不了太多了,
好好干,索兰小伙儿,立功了就给你升到一等兵,我会写信推荐你去安迪元帅的索兰正规军,到时候就可以领到年金补贴了。”
“感谢您,凯特女士!”穆勒擎着步枪朝谷仓走去,其他三人也都跟上,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小队的领袖了。
“凯特教官竟然也会夸奖人,我还以为她只会骂人打人呢,穆勒,厉害呦!”小野猫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咱们一起加油干,我想把幸运星训练成军犬。”道格也朝他微笑,就连大狗都高兴地叫了几声。
一只耳则是一贯的负面情绪爆棚,他低着头,小声嘟囔着:
“你小子真他妈的能拍马屁啊,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兵的料儿?嘿嘿,别傻啦!哥们儿,那帮狡猾的瓦尔斯塔佬只想让咱们索兰人当炮灰!”
穆勒却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消极作战只能让瓦尔斯塔人看不起咱们,我们是为自己而战,为了索兰人的荣耀而战。”
“哎,随你怎么说吧,反正咱们没得选择!”
一只耳猛力踢开谷仓的木门,从顶上落下不少碎叶和灰尘,他朝着黑洞洞的谷仓内大喊:“哈啰,有人吗?”
“你是白痴吗?嘘!安静点儿!小心埋伏!”穆勒带头走了进去,尽量压低说话声和脚步声。
“有什么好怕的,遇上以后宰了便是。”一只耳不顾劝阻,径直走进深处。
“笨蛋!危险!”小野猫掩护他的背后,漆黑的环境令她心神不宁;
“太黑了,这谷仓怎么连个窗子都没?”
“从外面看有窗户,被稻草垛堵上了,我去弄开。”穆勒走到一大堆捆好的方形稻草垛旁边,他踩在个木凳上,踮起脚,用刺刀一挑,碍事的稻草掉落下来,
一整列由木板制成的简陋百叶窗显露出来,漆黑的谷仓瞬间明亮不少。
四个人继续往深处走,金毛大狗幸运星突然狂吠起来,想要扑出去。
还好道格已经为它重新栓好了项圈,用一根麻绳牵着,双手一齐用力才堪堪拉住幸运星,没有让它窜出去。
“道格,你的狗怎么了?”穆勒问道。
“一定是嗅到了什么气味,才会如此狂躁,咱们最好小心点儿走。”
“血腥味,我也闻到了。”一只耳放低枪口,走到前面,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其他三人招手,手指头指向稻草垛的拐角。
一小滩鲜血从拐角处流淌出来,幸运星叫得更大声了。
“我知道你在那,别耍小聪明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穆勒喊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稻草垛后面传来了扳动击锤的声音;
“那家伙要开枪了!掩护我!”
穆勒说话的同时已经冲了上去,他很明智地没有选择正面进攻,而是用刺刀捅穿了稻草垛,对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哎呦!”
藏在拐角的人倒了下来,他的步枪掉到了一边。
倒下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巫毒教护教军的制服,他的大腿上有枪伤,肚子侧面的刀伤是穆勒用刺刀刚刚捅出来的,嘴巴大张着,呼哧呼哧地大口呼吸。
“想活命就别再抵抗了!别干傻事!”
穆勒紧盯着伤兵的手,看到他想要去触碰枪托,他快步走上去,一脚踢开了步枪;
“搜搜他身上,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武器!”
其他三人全都畏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
小野猫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瞪着刺刀上的血,道格还在奋力拉着狗,
最不可思议的,平时喜欢吹嘘自己凶狠的一只耳竟然也畏缩了,
毕竟这不是贫民窟小酒馆里的打架斗殴,而是鲜血淋漓的生死战斗。
穆勒失望地摇摇头,依靠同伴是没希望了,只得自己动手搜身,
“不许动!”他蹲下来,一只手拿着步枪,用枪口指着伤兵的头颅,另一只手搜索他的口袋,
“铛啷!”一声响,一柄匕首被搜出来,扔到了远处。
这时候,伤兵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他闭上眼睛,眼皮上都是汗,嘴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东西;
“黑暗教长……大人……我要……杀死……异教徒……”
说到一半,伤兵的面容变得极度扭曲,显然是疼痛所致。
“没救了,他快死了,失血太多。”小野猫说道。
“这家伙想要埋伏起来,要咱们的命,杀了他,穆勒……”一只耳自己不敢动手,便开始怂恿起同伴来。
“他很痛苦,给他个痛快吧。”道格也附和道。
从来都很少说话的穆勒成了四人组中唯一的行动派,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就……下手了……”
穆勒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来,
他用刺刀对准伤兵的脖子,想要给他致命一击,正在这时,对方突然不动了。
大狗幸运星不再吠叫,道格壮着胆子,伸手过去试探伤兵的鼻息,然后摇摇头;
“他死了。”
四个人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穆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心里很是自责;
刚才还畏畏缩缩的一只耳突然来了精神,他走过去,朝着尸体踢了一脚:
“该死的邪教徒,竟敢暗算本大爷!”
“汪汪汪!”幸运星又开始吠叫起来,道格也跟着警觉;
“等等……我闻到了火药味,有滋啦滋啦的声音,你们听到没?”
前方的另一个拐角处滚过来个球形物体,上面还闪着光,道格定睛一看,被吓得够呛:
“手榴弹!引信快没了,要炸了!”
他一慌张害怕,也顾不上其他人,牵着狗朝门口跑去,却被地上的干草叉绊了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小野猫和一只耳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得及跑开。
穆勒最为冷静,他没有独自逃跑,灵机一动,把尸体盖在燃烧的手榴弹上,又一脚踢到倒了稻草垛,然后趴在地上。
“快卧倒!小心破片!”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浪几乎撕裂他的耳膜,穆勒感觉周围突然变安静了;
他想。
(612) 血之觉悟
“不好,谷仓那边出事了,兵民连队,都随我来!”
听到爆炸声,凯特上尉带着人赶了过去,中途又连续听到几次爆炸声。
当他们赶到现场,发现谷仓有一面墙被炸出个大洞,屋顶也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起来,硝烟遮挡了视线,只听得烟雾里有人咳嗦,朦胧中看到四个人影在其中走动。
“准备射击!”凯特上尉抽出手枪,打开了保险。
“别开枪!自己人!我们要出来了……”
三等兵穆勒架着一只耳走了出来,后边跟着牵着狗的道格和神情慌张的小野猫,看到长官已经带人赶到,他们稍微放松了些。
“里面什么情况?”
“咳咳咳……”穆勒连续不断的咳嗦,他被硝烟呛得非常难受,走到上尉身边说到:
“谷仓……谷仓里面藏着护教军士兵,具体数量不详,他们埋伏在草垛后面,朝我们扔手榴弹,手里还有枪。”
“知道了,你干得不错,三等兵,现在由我来亲自指挥。”
“遵命,长官。”穆勒主动退到一旁,瞄准硝烟弥漫的谷仓内部,开始持枪警戒。
“掷弹兵小队!点燃手榴弹的引信,准备投掷!”
掷弹兵小队走到前列,共有十余人,其中一名瘦高的民兵双手颤抖,把点燃的手榴弹掉到了脚下,他被吓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竟然一屁股坐倒在地。
“真他妈的废物!”凯特上尉咒骂一声,她反应极快,捡起点燃的手榴弹,扔到了谷仓内部,其他掷弹手也一齐扔了出去。
一连串的爆炸声之后,谷仓被炸得面目全非,里面的草垛全被点燃了,硝烟里传来咳嗽声,里面的人显然是被呛得无法呼吸。
“他们要出来了,举枪,准备射击!”
数个身影在朝外挪动脚步,可以隐约看到他们手中的步枪。
“放下武器!”凯特上尉喊道,可对方并未照做,几个身影摇摇晃晃拿着步枪向外走,凯特愤怒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喊道:“开火!”
一阵密集的枪声,上百名围拢过来的民兵发动一轮齐射,谷仓内的阴影全都倒下了,连一声呻吟都没听到。
穆勒的小队也都开了枪,一只耳除外,他不敢杀人,犹豫了,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根本就没扣动扳机。
连遭重创的谷仓彻底倒塌了,硝烟散去之后,可以看清废墟中的尸体,共有六人,全都穿着护教军的军服,浑身布满弹孔,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稻草。
“大家干得不错,不过还不能放松,现在,重新装填弹药!”
一众民兵开始笨手笨脚地取出装弹杆,装填速度极慢,凯特上尉也没过多苛责他们,毕竟这些人仅受过一周军事训练,能开枪就已经很不错了。
菜鸟小队的成员状态各有不同,
道格伸手安抚着不安的大狗,穆勒装填速度最快,很快就装好了第二发步枪子弹,小野猫手忙脚乱,还在用装弹杆使劲捅着枪管,一只耳则是站在原地愣神。
凯特上尉走到他身前,“缺耳朵的,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
“啊?”一只耳有些迷茫地应了一声。
“听不懂吗?我说的可是索兰语,你的母语!
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不听我命令!我刚才让全体射击,你却拿着枪梦游呢!”
一只耳向后退了几步:“我……我不愿当杀害同胞的凶手!”
“这些护教军士兵拿着枪出来,是想来找我们拼命的!你这都是借口!”凯特上尉无情地揭穿了对方:“你是在胆怯!
你不敢杀人!若是我把这事举报给你们索兰人的军事法庭,你会坐牢的!”
一听到这个单词,一只耳即刻慌张起来:
“别……不要!我不要再回到牢房了!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凯特丝毫不掩饰自己蔑视的目光:“瞧把你给吓得!原来那股狠劲儿呢?你不是说自己蹲过大牢天不怕地不怕么?装得像个狠人,其实却是个孬种!”
“妈的……你这瓦尔斯塔臭婆娘,我……”一只耳把枪口指向教官。
“别干傻事!”穆勒喊道:“快住手!”
凯特上尉朝着黑洞洞的枪口走过去,她的神情轻蔑到了极致:“来啊,缺耳朵的胆小鬼,我不信你敢开枪。”
她用强壮的手臂夺下步枪,一脚把一只耳踹翻在地,然后熟练地把套筒刺刀从枪口上卸下来,扔在了一只耳身上。
“正好,这里还有个没死透的邪教徒,你用刺刀帮他解脱,然后我就当没发生过这事,怎样?”
一息尚存的伤兵被压在一根木梁下边,一双褐色眼睛惊恐地望着天空,两只手掌捂着破开的肚皮,却阻止不了肠子继续流出来。
“不……我做不到……求您别再逼我了……”一只耳看着刺刀,又看看垂死的伤兵,竟然哭了起来,显然是已经崩溃了,
“你必须杀了他,以证明自己的立场。”凯特上尉仍旧咄咄逼人:“我在训练场教过你们刺刀的用法,很简单的,复述一遍。”
“用尖的那头去捅人……。”
“对的,既然没忘,那就下手吧!”她抽出手枪,枪口指着一只耳的头:
“给你十秒钟时间,若是不下手,我就开枪。”
一只耳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情愿地拿起了刺刀,这种量产型的枪刺只是一块尖锐的三角铁,此刻已被户外的冷风冻得冰凉,他拿在手里反倒像是烫手山芋似的。
“5……4……3,快一些,我真的会开枪的。”
当凯特上尉数到2的时候,一只耳大吼一声,把刺刀捅进了伤兵的胸口,心脏停止跳动,立刻让他咽了气。
“恭喜你,缺耳朵的索兰小伙,每个人的第一次都不容易,毕竟取人性命不像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你该庆幸死的不是你,慢慢熟悉这种感觉,直到战死。”
凯特上尉拍拍对方的肩膀:“战场上是要论生死的,索兰人,拿起你的步枪,步枪可是士兵的生命,你最好拿它当老婆,睡觉都得抱着它,
记住我的话,看到敌人要果断,下次再犹豫,我就杀了你!”
副连长查理少尉也围过来看热闹,他是凯特教官的副手,胸前佩戴勋章,也是一名瓦尔斯塔老兵了,他小声对着同乡的耳朵说道:
“嘿嘿,这群索兰乡巴佬,真是一群胆小鬼,他们还以为是在乡村游乐场里用弹弓打靶子呢,杀死一个大活人可没那么容易!
凯特上尉把手枪纳入枪套:
“民兵连队!出发!
把这些巫毒教徒的尸体留在原地,会有人处理的,我们继续跟着大部队前进!”
其他人走后,菜鸟小队的其他三人围拢过来,扶起了神情崩溃的一只耳,
穆勒用一把稻草清洁了刺刀上的血迹,装回到步枪上,然后物归原主。
“拿好你的步枪,走吧,再不跟上可就该掉队了。”
“谢谢你们……”
“你说什么呐,咱们三个是伙伴啊!”穆勒微笑着说道。
(613) 何以为家
离开农庄以后,民兵连队踏入一望无际的旷野,
泥土经过太阳的曝晒之后变得又干又硬,可以清晰见到密密麻麻的军靴足印还有马蹄印,他们已经逐渐接近前锋军了。
到处都是战场遗骸,军医和护士抬着担架搬运伤员。
地上的尸体已经有些僵硬了,还好天气寒冷,味道没有夏季那般浓烈。
“很好,看来我军进展神速。”
凯特上尉捡起半面巫毒教护教军的军旗,上面有黑黑的鞋印,这军旗显然是被帝国士兵撕碎的,然后还在上面跺了两脚。
副连长查理说道:“这是一面团旗,护教军的团级别编制约有一千人,狂信徒不会放弃自己的军旗,这支步兵团是被咱们整建制的歼灭了。”
越往前走越热闹,王国军队,帝国军队混杂在一起,光是附近就有两三万人,
人数过万,无边无际,
线列步兵、轻步兵、骑兵、炮兵,漫山遍野,旌旗招展,联军势头之盛,几无任何言语足以形容。
庞大的军队需要更加庞大的后勤补给团队来供养,几百万索兰农民赶着骡子拉的小车,源源不断地输送军粮药品和军械弹药。
“前方道路堵塞,工兵正在疏通,民兵连队,原地休整十分钟!进餐进水!维护武器!”下达完命令之后,两位瓦尔斯塔教官结伴去指挥部开会了。
穆勒等人都被眼前的场面所深深震撼:
“这就是战争的伟力……多壮观啊!不愧是是人类活动的终极形态,两个曾经兵戎相见的国家,正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未来有希望了。”
小野猫盯着野战急救帐篷里惨遭截肢的伤员,被吓得哆嗦起来:
“壮观嘛?只有你们男人会认为这么暴力的行为是壮观,看看那些可怜人,真不敢想象前线是什么样子。”
“地狱般的景象,肯定是的。”道格说道,他抚摸着幸运星的耳朵,掏出一柄小梳子梳理大狗的毛发;
“幸运星就是咱们菜鸟小队的吉祥物,咱们四个一定都能平安归来的,一定!”
“借你吉言,道格。”
经过之前的事情,一只耳变得温和多了,他不再大声吹嘘,而是相当低调的小声说话:
“看东边,有一群瓦尔斯塔正在放气球玩儿呢,老天,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气球,底下还吊着个小篮子,里边竟然还站着人。”
穆勒拿出捡来的望远镜观察:
“那是帝国军队的热气球部队,用来侦查敌情用的,
他们还有一种吊臂联络装置,通过木头支架组成不同的字母传递信息,他们的军用信鸽也是世界顶级的,瓦尔斯塔人的军事思想比其他国家领先了半个世纪,真是了不起。”
“穆勒兄,你好像很崇拜瓦尔斯塔人。”
“不,不是崇拜,是羡慕,我希望咱们索兰人也能像人家一样进步,一切的前提都是击败巫毒教会,每个人都需为此努力奋战。”
“我们三个真是给你拖后腿了,”小野猫笑着说道:
“我呢,是个矮小瘦弱的女子,见了老鼠都害怕,
比起打仗,道格更喜欢养狗,一只耳也不适应军旅生活,唯有你,穆勒,唯有你最坚强勇敢,
我打赌你会立大功,戴上勋章,然后成为职业军人,当个高阶军官。”
“得了吧,小野猫,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而已。”穆勒苦笑着说道。
“乞丐?不能够啊,你家之前不是做奴隶生意嘛,就算女皇取缔了奴隶制,你家应该有些储蓄的,怎么也比一般人过得好些,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这只骆驼啊,是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哪来的储蓄,什么都没啦,从工厂辞职之后就没了宿舍,如果离开民兵部队的话,就得继续四处流浪。”
“想不到你这日子过得这般艰难……”小野猫沉默几秒,叹了口气:“哎,其实……我也没有家了。”
“怎么回事?介意说说么?”
“我家虽然穷苦,父母很疼爱我,还能凑合活下去,那个可怕的夜晚,巫毒教殉道者杀了他们,烧毁了房子,我住在亲戚家一段时间,人家也缺衣少粮,多养一个人就多一份负担,所以我主动出来参加民兵。”
“说了都是泪,大家同病相怜,”道格说道:
“我家原本经营宠物犬舍,后来被暴徒洗劫,狗狗全被煮了吃,我们一家搬到王都,改做出租马车的生意,
真是倒霉,正好遇上太子妃罗斯玛丽和威尔斯勋爵叛变,叛军攻击王国军,巫毒教也来参战争夺政权,三方势力在王都打成了一锅粥,
老百姓的日子太难过了,马车被乱军征用,一大家人流离失所,漂泊四方………”
一只耳感受到三个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
“看我干嘛?是啊,我也没有家,我就是个贫民窟的流氓混子而已,我的事迹已经吹嘘过无数次了,就不再重复了……”
大家都笑了,穆勒从背包上解下杯子,倒了一杯杜松子酒:
“气氛太压抑,生活已经够糟了,至少得让心情高兴起来,来啊,咱们干杯,同是天涯沦落人,预祝各位都有个好的前程!”
“干杯!”
半小时后,两位教官归队,民兵连队跟随大部队继续前进,附近的战斗都已经结束了,留下的都是些肃清残敌之类的琐事。
他们被分配到了新任务,前往附近一座烟草工厂,负责探查里面的情况。
前往任务地点的路上,要穿过一片枫树林,
枫叶已经枯黄掉落了,光秃秃的树枝上,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抱着枝条瑟瑟发抖。
道格喜爱研究动物,读过不少图鉴百科,很快就辨认出来:
“哇!稀有动物!那是一只小狨猴儿!是体型最小的灵长类动物,成年后也只有巴掌那么大。
小野猫心疼地说道:“真可怜,它的族群想必是灭亡了,就剩这一只,它会被冻死……饿死的……”
“我去把它救下来!”穆勒身体强壮,几秒就攀爬上了树顶,眼前这小家伙浑身覆盖柔软的绒毛,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甚是惊恐。
“你肯定冻坏了。”他把小狨猴放到军大衣的口袋里:
“小东西,你也没有家么?”
下到地面以后,小绒猴显得很是乖巧,一点儿都不怕人,大口地吞食军用干粮,果然是饿坏了。
小野猫拍着巴掌叫起来:“它真可爱!”于是穆勒把小狨猴交给她照顾。
“我给它起个名字,就叫小豆子吧!”
当天傍晚,民兵连队在路边扎营,大家都眺望着东方的天空,那里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又是一场激战,
绯红的晚霞被大炮的火光染得更红了。
这一战,不知又有多少家庭痛失亲人,
入夜,枪炮声逐渐止歇下来,也不知到底谁获胜了,
菜鸟小队围着篝火取暖,小野猫拿出背包里的曼托林,弹唱起来:
“
朋友
为何这般匆忙
何不来到营地喝杯热茶
你欲离开此地
是要飘往何方?
同是漂泊之人
寻寻觅觅清苦
寻不着栖身之所
啊,朋友
你也无处可归
就留在我身边
一起加固帐篷
抵抗残酷风雪
熬过寒冷冬天
同是漂泊之人
我亦无家可归。
改编自西班牙民谣:lagolondrinacaetanoveloso
(614) 战地勤务
翌日,众人抵达任务地点,
这里距离村庄约有半天路程,一栋三层楼房孤零零地耸立在旷野里,周围连棵树都没,显得相当突兀。
指挥官们担心这里可能成为邪教徒的藏匿地点,派兵前来自有其理由。
由于远离村镇,这座颇具规模的烟草工厂逃过了炮火侵袭,建筑保存得相当完好,
偌大的厂房里空荡荡的,说话都有回音,二层是职工宿舍,可以看到有人生活的痕迹,附近村子有不少人都在这里工作,这会儿早就撤离了。
凯特教官命令民兵连队搜查每一处角落,地下室也不放过,以防巫毒教徒藏匿。
菜鸟小队的四个人被分配到了大楼西段一间偏僻的小库房,这里的板条箱堆积如山,只能顺着夹缝搜索。
有了上次执行任务的经验,四个人的胆子都得到了些许历练,战术动作也按照教官要求的执行,显得有模有样。
道格牵着大狗幸运星在最前面探路,一只耳端着枪紧随其后,矮小灵活的女兵小野猫在侧翼掩护,最具领袖气质的三等兵穆勒负责断后。
幸运星吠叫几声,摇着尾巴走到一堆板条箱后面,众人跟上去才发现,箱子后面躺着个青年,道格上前探查其鼻息:
“没气了,皮肤冰凉,死了。”
一只耳用刺刀拨弄几下尸体僵硬的手:
“这倒霉蛋是谁?会不会是护教军士兵”
“穿着粗布多袋工装,戴着蓝色套袖,应该是烟草厂的工人,”道格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子去闻死者衣服上的气味;
“一股子硫磺味道,这家伙是烟草厂的工人,准没错,他们每天用硫磺熏制劣质的烟草叶,这味道模仿不来的。”
“这也能闻出来?道格,你可真是狗鼻子。”
“我喜欢狗,你这话就当做夸奖了,可你跟别人这样说,准得打起来。”
“哈哈哈!有道理。”一只耳问道;“依你看,这倒霉蛋是怎么死的?被邪教徒杀的?”
“没发现任何枪伤或者刀伤,也没有斗殴或钝器击打的痕迹,有可能是中毒或者猝死。”
道格的靴子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放低煤油灯低头一看,逐渐明白过来:
“地上全是烟灰,还有个旧烟斗和烟叶,这一大袋子烟叶啊……老天!这哥们儿是抽了多少啊?比我一年抽得都多。”
穆勒得出结论:“显而易见,这个工人趁着战乱,偷拿库房的烟草叶来抽,反正有的是,发现不了。
结果他抽得太多了,被硫磺熏过的劣质烟草叶给呛死了,其他人忙着撤离战区,也没发现尸体,这案子算是结了,一个老烟枪最后的快乐时光。”
一只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鼓起了掌:
“你可真是个大侦探,被烟呛死了……这死法可真爽啊。”
小野猫一脚踢开地上装满烟草叶的袋子:
“事实证明,吸烟有害健康,你们三位男士以后都注意点儿。”
“哼!女人!”一只耳刮了下鼻子;“没听说过嘛,不抽烟,不喝酒,白在世上走!”
“胡扯!”
四个人搜索完库房,把尸体抬到外面,拿出工兵铲挖了个坑将其埋葬,一只耳还贴心地把死者的烟斗带出来,插在坟头上。
“祝这位老烟枪在天堂也能抽得过瘾。”
民兵连的斥候跑过来,朝他们喊道:
“干嘛呢?磨磨蹭蹭的,集合了!
凯特上尉要求全体在厂房外面集合,此处的搜索已经完成,我们去执行下个任务!”
正午时分,民兵连队坐在路边给友军让路,顺便进餐休息,
路上挤满了帝国士兵,这些瓦尔斯塔人军纪严整,排着整齐的纵队,迈着大步高唱国歌前进,道路尽头隐约传来炮火声。
民兵连教官兼连长凯特上尉举着望远镜观察:“是帝国陆军18师,王牌部队之一,看样子,我们已经接近前线了。”
副连长查理少尉朝着行军的同胞大喊:“加油啊,瓦尔斯塔兄弟们!狠狠踢那些混蛋的屁股!”
在旁边的辅路上,帝国军士兵正押着一大队战俘往回走。
“哈喽,兄弟们,要把这些狗崽子押到哪儿去?”查理少尉问道。
“押去11号战俘营,我们把一座城堡改成了关押俘虏的临时监狱,先得打败他们,还得喂饱他们,真是麻烦!”
民兵们站起身,审视着这些投降的敌人,每个人都穿着护教军的制服,一个个都是弯腰驼背,拖着疲惫的身子艰难挪动。
“这些人眼睛里的,是恐惧。”道格说道,
“竟然能让疯狂的邪教徒感受到恐惧,这帮瓦尔斯塔人的作风真是强悍,尤其是帝国近卫军,简直是千锤百炼出的杀人机械。”
一只耳叼着烟卷说道:“咱们也得加油啊,索兰人的土地应由索兰人去解放,不能总让外国佬唱了主角。”
小野猫惊讶地望着他:“你变了好多,真的,之前还厌恶打仗的,现在变得积极多了。”
“第151民兵连队,休息时间结束,起来站队啦!”
号手吹响了军号,凯特上尉下达命令:“懒鬼们!动起来!
我们即将抵达前线地带,凭借我们的战力是无法完成进攻任务的,联军指挥部命令我们继续执行战地勤务工作,
负责接管占领区域,搬运补给,扫清余孽,帮助伤员,押解俘虏!
别以为勤务工作就不重要了,都给我精神点儿!谁要敢开小差,老娘一巴掌给他扇个跟头!”
151民兵连紧跟在帝国陆军18师后面,
前方的炮火声愈加清晰,路上出现零星的尸体,不知什么原因,前方挤作一团,貌似是辎重营堵住了路。
一名帝国军官跑回来喊道:“妈的,真倒霉!炮弹在路中央炸开个大坑,马车轮子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快过来帮忙推一把!”
整个151民兵连一百多人,全都撸起袖子去推马车,累得浑身是汗。
一只耳抱怨起来:“他妈的,这兵当的……指挥部的任务一个接着一个,
那个瓦尔斯塔疯婆娘凶得要命,就连其他部队的军官都能随意使唤咱们!真他妈的憋屈!”
“一二三……加油推啊!”
众人一齐使力,把重型辎重马车从坑里推出来,往后一看,还有数十辆大车亟待通过。
由于军大衣厚重,干起重活来被闷得浑身是汗,衬衣都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相当难受。
道格抬起胳膊肘抹了抹额头的汗:“我的妈呀,今天不得累死……”
正当他们准备推下一辆车的时候,一颗榴弹在路边爆炸了,巨大的声响震撼耳膜,冲击波掀翻了担架,伤员滚落到地上。
混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小野猫被溅了一身土,穆勒过来帮她拍打掉;
“你没事吧?”
姑娘的脸微微红晕,暗恋的人关心自己,女孩子最想要的不过如此,小野猫心里暖暖的;“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她打开上衣口袋查看,狨猴小豆子正缩在口袋里瑟瑟发抖,小家伙也被吓得够呛。
帝国陆军十八师的一名参谋官拍着大腿骂道:“妈的!不是敌军,是我们的重炮,快去让重炮营停火,告诉他们,打得是友军!”
“驾!”几名骠骑兵快马加鞭朝着后方的炮兵阵地奔去。
(615) 友谊之拳
不多时,友军的炮击终于停下来,部队得以继续挺近。
然而祸不单行,前方一处岩壁因为炮弹震荡而垮塌,还好士兵们反应快,不然就得被碎石砂土给活埋了。
糟糕的是,帝国陆军十八师冗长的纵队被塌方事故拦腰截断了,几千人被堵在后方,有人被滚落的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站在原地朝着山上叫骂连连。
“只能等工兵去把塌方的碎石炸开,这下子攻势遭到阻碍,任务要完不成了。”
凯特上尉着急地跺着脚,喊道:“151连,原地休整!”说罢她便走开去参加会议了。
军官着急完不成任务,民兵却乐开了花,菜鸟小队的四人高兴地坐下来休息,
每个人的负重都不轻,放下背包,脱下厚重的军大衣,摘下棉帽子,解开武装带,这样就能透口气了,趁这机会正好晾干衬衫上的汗水。
道格从路边的牛棚废墟里捡来一大块牛膝盖骨,当成礼物送给了幸运星,黄毛儿大狗兴奋地叼着骨头乱跑,摇晃着尾巴。
小野猫用压缩军粮逗弄着口袋里的小狨猴,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平民看到了,
有个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白胡子老头儿走了过来,他出示证件表明了自己动物园园长的身份;
“姑娘,这是你的宠物?”
“是啊,我给它起了个外号叫小豆子,你看它多可爱,像个小婴儿。”
老人扶正眼镜说道:“姑娘,你口袋里的可不是普通的动物,这可是狨猴,是濒危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种群数量总共不过一千只,请交给我们来看管吧,
别担心,这小东西会住在新建的动物园里,得到专业的动物专家和兽医的看护,它会和其他狨猴在一起生活,长大后繁衍后代,以使濒危种群得到延续。”
把心爱的宠物交出去,小野猫当然是舍不得,
但仔细想想,自己缺乏专业知识,到最后很可能会害了这只珍贵的狨猴幼崽,最后还是心疼地交了出去。
“老先生,请您小心爱护它,小豆子很娇气,它怕冷。”
“放心吧,姑娘,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老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狨猴,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然后放在了小笼子里,挂上小锁头,并用翻毛布盖上保暖。
小野猫依依不舍地望着笼子:“园长先生,将来我去哪里才能看到它呢?”
“新建的动物园就在圣法拉勒斯郊外,等到战争结束就开放了,到时候军人和民兵都可以免票参观,我会为姑娘您开通贵宾通道。”
“我一定会去看的!”
动物园的人赶着大车走了,上面堆满了笼子,里面关着的都是沿路救助到的野生动物。
小野猫依依不舍地送别:“小豆子……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也该长大了吧……”
有几名其他民兵连队的人也来看热闹,
他们手里提着酒瓶,喝得宁酊大醉,显然这些人的教官管理得相当松弛。
醉汉注意到了小野猫,这位女民兵腰肢纤细,身材姣好,这会儿脱下了军大衣,只穿着薄薄的衬衣,明亮的眼睛和栗色短发更使得她魅力非凡。
一名醉汉走过来,打着嗝儿说道:
“哈啰,姑娘,你是索兰本地人吧?”
“对,什么事?”
“哥儿几个就喜欢娇小可爱的类型,你正合适,可不像那些瓦尔斯塔大娘们似的又高又壮,怎样,来和弟兄们喝一杯?”
“谢谢夸奖,不了,我喜欢自己待着。”
“啧啧,这么不给面子的?姑娘,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前方的战事吃紧,巫毒教的怪物恐怖极了,瓦尔斯塔佬的伤员被抬下来不少,死了好多人。
咱们王国军更惨,民兵上了战场够呛能活着回来,在那之前,还不如和哥们儿几个快活一番,也不枉活过这一遭,你说呢?”
“别碰我!走开!”
正在逗狗的穆勒等人注意到了小野猫的呼喊,围了过来;
一只耳对着醉汉们喊道:“滚开,她是我们151连的人!”
“嘿嘿,护花使者来啦?咱们是民兵164连,
缺耳朵的,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来管闲事,大家伙儿都是民兵,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谁也不比谁高贵,装什么正经呢!
这妞儿看着正经不错,今天必须得让她陪爷几个喝酒!”
一只耳撸起袖子:“别逼我动手,你个大傻#!”
一名醉汉说道:“等等,我认得这个缺耳朵的,几年前蹲大牢的时候,他就在我隔壁牢房呢!
喂,狱友,大家伙儿都是坐过牢的流氓混子,泡个妞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他妈就别装好人了!”
“滚你的!谁说谁是流氓混子?我去你个#的!看拳!”
一只耳挥拳打了其中一人的脸,其他醉汉上来围攻,穆勒和道格也加入了斗殴,几个人瞬间扭打成了一团。
“你这只愚蠢的土拨鼠!老子今天打死你!”
“你就像个发了霉的橙子!醉鬼!”
两边人越打越凶,甚至动起了刀子,一看到血,小野猫急坏了;“别打了!为了我不值得!快来人帮帮忙啊!”
围观的民兵们不仅不劝架,反而开始加油鼓劲儿:
“打得好弱啊,你们都没吃饭么?用力踹他的屁股!抓他的眼睛!”
“那边怎么回事儿?”维持秩序的宪兵吹着哨子赶来了:
“都停下!不然开枪统统击毙!”
步枪刺刀顶上脑门,几个人这才停下手来,
一只耳仅剩的一只耳朵被刀子划到,血淋淋的,
小野猫赶忙为他包扎,心疼地直掉眼泪,她很愧疚大家为了自己受伤,同时也很感动,这冰冷的世上终于有人重视自己了。
穆勒和道格也都不同程度受了轻伤,衬衣被彻得稀烂,面颊浮肿,蹲在原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对方四名醉汉被揍得惨多了,其中带头挑事的那个已经晕厥过去,其余三个被揍得站不起来,最后都被担架抬走了。
(616) 晋升
宪兵将穆勒等人押送至临时指挥部帐篷内,
这里堆满了板条箱,中间的小桌上铺了张地图,
几位帝国和王国的参谋官正在吵嚷着争论些什么,由于大多数人都吸烟,帐篷里空气污浊,烟雾缭绕,熏得小野猫咳嗦起来。
负责审问他们的是个索兰王国高级军官,
此人佩戴上校军衔,身形魁梧相貌英俊,手臂有伤,胸前佩戴着几枚闪亮的勋章,宪兵们称呼他为康戴姆哈特上校,
他在索兰王国军中是个名人,据说和帝国的宫廷大元帅诺伊莱伯爵私交甚好,打起仗来身先士卒,是个悍不畏死的硬汉子,在之前的平叛战斗中立过大功。
上校看了眼满脸是血的一只耳,不禁笑了起来:
“小子,你已经没了一只耳朵,另一只也不想要了呗?脑袋两边儿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还不得变成土豆?”
宪兵们捂嘴而笑,一名正在喝茶的军官笑得呛了一口,咳嗦起来。
一只耳本人则觉得根本不好笑:“俩耳朵都没了也无所谓!反正老子他妈的本来就不好看!妈的,要不是宪兵拦着,老子就把那四个混蛋的耳朵统统咬下来!”
“哎呦霍,挺狠的嘛!”上校收起笑脸,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要打架?”
“那四个醉鬼调戏我朋友!”
“你说的是……这小个子女民兵?
女士,请问有这事么?请告诉我实情。”
“他们拉我去喝酒,我不愿意就强行动手拽我。”小野猫说完了,缩在帐篷的阴影里,不安地搓着手。
“竟然骚扰我们可爱的女士,这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宪兵,那四个醉鬼呢?”
“被担架抬走送到急救帐篷了。”
“哎呦,你们还挺厉害的,不过嘛,在军中打架斗殴可是会坐牢的哦,知道嘛?”
听到坐牢这个单词,一只耳神色惊慌起来,他已经受够了铁窗生活,道格也害怕得脸色煞白。
“哼,刚才不是挺猛的么,突然就被吓成了缩头乌龟,孬种!”
上校转向穆勒,发现他全程都板着个脸,一双眼睛瞪着自己,毫无惧色。
“你是领头的,对吗?三等兵,你不害怕坐牢么?我会让宪兵使劲儿踢你的屁股,再抽几个大嘴巴子!还敢瞪我?”
“长官,这不公平,我们只是被迫还击,
应该受到惩罚的是那些醉鬼混蛋,我拒绝接受您的惩罚,如果您坚持这样做的话,我就把这事儿反映给上级军事法庭,请勒克莱尔公爵大人来裁决!”
上校微笑起来:“哎呦呵,这小子有种!眼睛里有杀气!”
“敢对长官出言不逊,你他妈活腻歪了?跪下!”宪兵朝着穆勒的膝盖内侧猛踢一脚,想要让他跪下来。
穆勒紧咬牙齿,他竟然强忍住了剧痛,摇晃了几下,继续和上校对视:
“长官,您这是在违规体罚士兵,我无意顶撞您,我只要公正!”
气喘吁吁的凯特上尉冲进了临时指挥部帐篷,她个子高,差点儿撞到了帐篷支架上,朝着上校敬了个礼,低着头说道:
“长官……我刚听说这事,对不起!我没教育好手下,但是嘛……”
凯特话锋一转;“他们是为了保护战友不受欺凌,本意是好的,就是下手太狠,还请您给个面子,高抬贵手。”
上校朝着凯特上尉眨了眨眼,两人显然是老熟人了:
“真是什么样的教官就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呗,
按理说该把这三人关进笼子里让他们反思的,但是啊,你该知道,我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事儿打人的反倒占理,我会做出公正的评判。”
“感谢您……上校先生!”
“先别着急感谢我,凯特,你的151连比其他民兵连队完成的任务都多,因为这个我才肯抬一手,懂吗。
军中打架斗殴,但好在没出人命或重伤,也不是什么大错,我也当然会给你这个面子,关笼子就免了,就罚他们……打扫骡子粪便,外加抄写王国军纪二十遍吧。”
“谢谢您,上校!”凯特高兴地又敬了次军礼。
一只耳嘟囔着:“抄写军纪……我又不识字,抄个屁啊……”
“笨蛋!那就罚你做一百个俯卧撑!外加二百个深蹲!”凯特朝他骂道,又踢了一脚。
“咳咳……”上校咳嗦一声,说道:“凯特,你是个老兵了,该知道军队里的规矩,
164民兵连的教官芙兰中尉会很在意这事情的,毕竟你的人打了她的人,还把四个全都揍躺下了,
若不做出些惩罚,芙兰中尉肯定会来找你麻烦,正好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呢,你懂的。”
“我知道了。”
凯特走到道格面前,猛力抽了他个耳光,对小野猫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对付穆勒的手段最狠,
她用上了瓦尔斯塔军用格斗术,一胳膊肘顶在穆勒的软肋上,疼得他在地上打滚。
“老天呐,你们瓦尔斯塔女人真是可怕……够了够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们回去吧。”上校盯着穆勒评论道:
“凯特,这小子和其他人不同,他虽然话不狠,但思维冷静,眼睛里有杀气,竟然不怕我,好好培养起来,绝对是个当军官的好苗子,别让他误入歧途。”
“知道了,我回去教训他!”
上校亲自过来扶起穆勒:“哥们儿,别打架了,有那力气,你最好留着去和邪教徒拼命。”
穆勒愣了半秒,还是握住对方的手起身,道了声谢。
走出帐外,凯特转身面对自己闯了祸的四名手下,神情竟然显得非常高兴:
“对不起,穆勒,我下了狠手,抱歉弄痛了你,这都是做给上校他们看的,不然以后你也会遭到报复,千万别恨我。”
“我懂,长官,是我的错,我认罪受罚。”
“受罚?我要好好感谢你们!164连的教官芙兰中尉和我有仇,这小娘们儿……竟敢跟我抢男人!”
“啊?”一只耳惊讶地喊了出来,道格与小野猫都惊得张大嘴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总之啊,你们打得好,就该狠狠揍那些混蛋,打了她的人,芙兰这小娘们儿肯定气得直跳脚!哈哈,想想都爽!
三等兵穆勒!”
“我在呢,长官。”
“我都听说了,你打架挺厉害,一个人揪着俩人揍,平时带领菜鸟小队完成任务也不错,因此,我升你作中士,把你当成预备军官来培养!”
“啊……这?”
穆勒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凯特上尉已经转头走了。
“恭喜你,小子,升官了可别忘了兄弟们。”一只耳拍了下他的肩膀,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去找军医了。
道格也来恭喜他,小野猫则是羞答答地偷偷看着穆勒,什么也没说。
一声巨响过后,阻塞道路的塌方已经被工兵们炸开,军队终于可以通行了。
穆勒摘下了三等兵的肩章,换了下士的军衔,身为最低阶的士官,他负责指挥十名战士。
第一次下命令让他感觉既紧张又兴奋,穆勒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当职业军人的潜质;
“菜鸟小队,枪上肩,前进!”
(617) 前线
午后,援军接触到了前线,及时接替了疲惫不堪的前锋部队,期间不断有伤兵被抬到后方。
14时,帝国第十八师向着敌军阵线发动全面进攻,
线列步兵跟随军鼓的节奏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冲锋号吹响了,骑兵拔出亮闪闪的军刀,勇士们一齐高喊;
“皇帝万岁!”
靴尾的马刺轻刺马腹,朝着敌军阵线的薄弱环节猛冲过去。
旁边有上百门大炮怒吼着伴奏,命令声,喊杀声,再加上高亢的军歌,如同一出宏大的交响乐演出。
穆勒等人都瞪大眼睛,像是一群从没进过城的乡巴佬,蓦地进入了金碧辉煌的音乐厅,带着敬畏之心,观摩聆听这伟大的演出。
“鲜明的旗帜,整齐的队伍,大炮和军乐队……这……就是现代战争么,暴力与艺术的完美结合,真是……太壮观了!”
“是啊,真是开了眼界,与之相比,我们平常的生活琐事都显得如此渺小,能见到这等大场面,也不枉活了这一生。”
“比看牢房里打群架过瘾多了!”
一只耳惊叹连连,他看得是如此之专注,以至于忘记了耳后伤口的剧痛。
与男兵们的兴奋不同,像小野猫这样的索兰女民兵则更多体现出恐惧和不安:
“这么多人,男人、女人。
索兰人、瓦尔斯塔人、外国佣兵……
素不相识的,无冤无仇的人,却在这片土地上互相残杀,究竟是为了些什么。”
“为了不同的信念,为了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一切,为了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民兵下士穆勒如此答道,他用余光瞥到长官的身影,开始检查手下们的军姿和装备;
“立正!整理衣领和袖扣!准备接受教官训话!”
民兵部队151连的连长兼教官凯特上尉走到队伍前面,
与民兵们的兴奋或紧张情绪完全不同,她是个历战老兵了,经历过十场以上大型战役,对于战场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女士们,先生们,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在之前的任务当中,你们遭遇的都是些散兵游勇、逃兵伤兵,你们的主要敌人是老鼠、臭虫和跳蚤,是靴子里的沙子、睡袋里的水。
来到前线,一切都将完全不同了,你们即将面对的是真正的战场,大规模的厮杀,接受火药与钢铁的洗礼。”
一颗大口径加农炮弹击中了附近的一颗枯树,刹那间烟尘滚滚,木屑飞溅,有人被木头尖刺扎破了皮肤,离得近的几十人被吓得缩起脖子,拔腿欲走。
“太可怕啦……我要回家!”
“妈呀!我要死啦!”
“懦夫!都他妈的不准动!给我站好了!”
副连长查理少尉兼任督战工作,他手里惦着牛皮鞭子:
“谁要是敢逃跑,我就把他绑在树上抽到皮开肉绽!”
战斗越来越激烈,双方的炮弹横飞,战场附近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民兵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不少人已经心生怯意,打起了退堂鼓,凯特上尉心里清楚,便开始出言抚慰:
“别太担心了,鉴于各位的经验和能力,总部不会委派你们去送死的,战斗任务也轮不到你们,做一些辅助任务即可。
我们151连的工作就是查缺补漏,跟在大部队后面,帮着工兵填平敌人挖掘的沟堑,帮着医生护士们抬担架,跟着辎重马车搬运补给品。
有一点要搞清楚,这里是战场,看见有漏网之鱼也别劝降,拿起你的步枪直接击毙,犹豫半秒钟就是小命不保。
如果前线真的急需人手,或许会把咱们填补到阵线空缺的位置。
记住了!我说的是,或许,很小概率发生的状况,
但也仅仅是为了补漏而已,不会像正规军一样冲杀上去的,总之,咱们民兵部队只需干些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
凯特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14时35分,151连原地待命,没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准动,知道了嘛?”
一名女民兵大声表达抗议:
“真是不可理喻!实在是太蠢了!敌人的炮火凶猛,您应该命令我们散开,这样都站在一起,万一要是被打中,还不全得玩儿完!”
“大胆!竟敢扰乱军心!”
“啪!”地一声响,这位女民兵很快就挨了鞭子,其余人都被吓得不敢动。
查理少尉折起鞭子,冷笑着说道:“这一下是为了打醒你们,现在是在战场,个体的伤亡对于整体的利益而言微不足道!
谁若是胆敢违反军纪,我有权当场将其击毙!”
穆勒小声嘱咐自己的手下:“别太紧张,可以小声交谈,站累了活动下手脚也无妨,想去如厕可以打报告,尽量安静下来,欣赏这一切吧。”
151连待命的位置是一处高地,视野甚是不错,可以俯瞰到前线。
一连串的燃烧弹炸开,把半个天空都给映红了,火光映射在人们的眼睛里,刺激着狂跳的心脏和紧张的神经。
“瞧瞧那些瓦尔斯塔掷弹兵,一个个都疯了,燃烧弹的火焰尚未熄灭,就朝着火墙里扑过去。”
“狂信徒被杀得四处逃窜,咱们赢定了!”道格拉紧了狗绳,抱起了幸运星,让大狗骑在自己的肩膀上观看。
“真是太猛了,就连怪物都恐惧得逃跑……等等,不是逃跑,它们集合起来了,像是在策划着些什么,是谁在指挥它们?”
“我看明白了,巫毒教召唤的怪物具备虫巢意识。”道格说到。
“什么意思?”
“一种群体意识,高度组织化的体现,蚂蚁的蚁后、蜜蜂的蜂王可以释放化学物质来控制其下属,这些怪物显然也是一样。”
“看呐……怪物发起反扑了,呕……哎哟,太恶心了!”看到这里,一只耳险些吐了出来,小野猫帮忙拍他的背。
一小队瓦尔斯塔骠骑兵被怪物包围,经过奋战还是寡不敌众,人和马都被撕扯成了一堆碎肉,很快又来了一大队帝国枪骑兵,他们用骑枪把怪物插成了刺猬,给同伴们报了仇。
“老天呐,我们即将面对那种场面么,以我们民兵的实力,恐怕一秒都撑不下去,不用打,吓都给吓死了……”
这时候,凯特上尉与一名轻骑兵刚刚交谈完毕,大声发布命令:
“151连,我们的第一个战地任务来了,去前方协助搬运担架!跟我走!”
查理少尉站在队伍最后方,他收起鞭子,左手拿着手枪,右手持握军刀:
“谁要是敢后退半步,就死定了!”
(618) 勇气
任务地点距离交火线仅有两百公尺远,远远望去,好似地狱的光景,
天空的云被火光映成了橘红色,和地面的落叶连成一片。
偶尔有子弹划过空气,“咻!”地一声从身边掠过,每个人都感觉到死神举着镰刀等在身旁。
第一名牺牲者很快诞生了,是连队里最年长的三等兵老麦克,他被流弹射中了颈动脉,倒地的瞬间就已经身亡。
“别再看了,他死了!严禁原地逗留,全体跨过尸体,前进!”凯特上尉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妈的!这恶毒的瓦尔斯塔婆娘!”一只耳小声骂道;“老麦克是个好人,他是个鞋匠,还帮我补过靴子呢!喂!等等!我们应该埋葬他以后再走!”
可惜没人在乎他的建议,
151连的一百多人跨过可怜的老麦克的身体,登上一处小丘,又见证更多的死亡。
死者都穿着帝国陆军的黑色制服,从军帽的样式和领章上的标识可以看出,兵种是轻步兵。
周围还躺倒着不少巫毒教的骑兵和战马的尸体,地面上斜插着长矛、旗杆、军刀、刺剑、和上了刺刀的步枪,显然是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也只有帝国的精锐轻步兵在面对骑兵时仍有一战之力。
一群穿着白衣,佩戴红色十字袖章的战地医疗队正在尸体堆中来回穿梭,
他们在搜寻幸存者,其中一位戴眼镜的小个子医生显然是领头的,看到民兵连队来了,他跑过来说道:
“我们是索兰圣堂教会‘天使怜悯之手’医疗救助团149分队,正在完成战地救助任务,请问你们是来支援前线的预备队么?”
凯特说道:“不,先生,我们不是援军,是来帮忙的。我们是索兰民兵部队151连,我是教官凯特上尉,指挥部命令我们来帮忙搬运伤员。”
“太好了,谢谢您,长官!我们这儿正缺人手呢!首先,请各位在附近布防,以防敌人渗透部队的偷袭,我们好执行搜救任务。”
“没问题!151连,散开掩护友军!疣猪小队,镰鼬小队,以及菜鸟小队,帮忙救人!”
所有人都忙活起来,道格牵着金毛寻回猎犬幸运星加入了搜救工作,猎犬灵敏的嗅觉帮了大忙,很快便在尸体堆中找到了一名幸存者,
穆勒和一只耳扽着那人的两条胳膊,小野猫拽着一条腿,幸运星咬着衣服,三个人一狗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伤员扽了出来,他的腹部中弹,护士跑过来包扎止血。
“冷……渴……我很渴……”伤兵嘶哑着说道。
小野猫拧开自己的水囊,递到干裂的嘴唇边上:“快喝吧!”
“感谢您的怜悯……女士……”
“汪汪汪!”幸运星又叫唤起来,咬着一名士兵的帽子不松口,
穆勒把手伸过去试探鼻息;“太好啦!这人也还活着!快把他拽出来!”
第二名伤员的大腿被炮弹碎片击中,大声哀嚎着:
“疼……疼死我啦!老子的腿中弹啦!”
这人的股骨断开,整条大腿只剩下筋脉和肌肉连接,鲜血、泥浆和骨头碎片混杂在一起,情况极为复杂,医生护士废了好大劲儿才给他上好夹板固定住。
伤员已经没了声音,他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来,搭把手,把这俩人都弄到担架上。”
这时候,有几名掉队的敌人士兵靠近,很快便被警戒的民兵乱枪击毙,几名教会的护士被吓得坐在地上,被医生呵斥几句又站起来工作。
戴眼镜的医生拉住穆勒的手:“你们干得不错,请把这俩人抬到医疗站,还请这位牵着大狗的朋友留下来,还有这位女兵小妹,她矮小灵敏,可以钻进坑道里救人。”
“知道了,我和小野猫留下来帮忙!”道格挥手向着穆勒和一只耳道别:“你们保重,咱们稍后见!”
连续的炮击再加上马蹄和军靴的践踏,战场的泥土变得松软湿滑,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地下水,变得泥泞不堪。
穆勒等人自身已是行动不便,靴子经常陷入泥里,此时还得抬着两个担架,更加显得行动不便,比路况更糟的是两名伤员的状态。
大腿中弹的伤兵已经是脸色煞白,看样子救回去也够呛了,另一位还堪堪保持清醒,但也是昏昏沉沉,逐渐困倦。
穆勒拍打他的面颊,强迫他打起精神:
“千万别睡着了,瓦尔斯塔朋友,坚持住,很快就到了,我陪你说话。”
“谢谢你,索兰朋友。”
“你们的部队遭遇了什么?”
“我们是82轻步兵营2连,执行敌后渗透任务,中途遭遇两头大型怪兽,损失多半人手才将它们击毙,
连长、副连长全部阵亡,剩下的人只得放弃任务,撤退途中又被敌人骑兵追杀……我肚子上挨了一枪,然后就倒了下去。”
“天呐……真够倒霉的,为什么没人支援你们?”
听到这个,伤兵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
“十八师的师长阵亡了,各部队各自为战,群龙无首,帝国和王国的指挥官在前线发生了冲突,各下各的命令,一群下级军官瞎指挥,导致战线小范围陷入混乱。
左翼的骑兵冲杀得太远,抱怨说自己没有掩护,右翼的步兵遭遇苦战,又抽不出手来,敌人就顺着缺口开始渗透,袭击我们缺乏防护的炮兵和补给队。”
“原来如此,”穆勒点点头:“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两个营的王国军预备队停在原地不动,那是因为什么?”
“预备队的营长不信任我们瓦尔斯塔人,他想要极力证明犯有过失的不是自己,
整场战役进展神速,推进的速度超过预期,只有这个区域遭到挫折,他的部队难免感到苦闷,垂头丧气,于是干脆停在原地不动。”
“该死,竟然见死不救,真是畜生!我会把这情况告诉凯特上尉,让她向军事法庭递交举报信的!”穆勒攥紧了拳头说道。
“谢谢你……谢谢索兰兄弟,我们曾是敌人,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咱们现在是盟友,对吧……”伤兵喃喃说道,迷迷糊糊睡着了。
把两名伤兵送到急救营地之后,穆勒等人已经累得浑身酸疼,
手下一位民兵向他建议道:
“咱们歇会儿吧,长官,反正都是些瓦尔斯塔佬,又不是咱们自己人,管他死不死呢,坐下来抽口烟多舒服。”
“你说什么?”穆勒愤怒地抽了那人一耳光:“他们是盟友!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在殊死奋战,别人在拼命,而你却只想着偷懒!你这狭隘又自私的混蛋!”
“干嘛打我?”民兵捂着脸颊骂道:“他妈的,神气个什么劲儿?不就是靠着拍马屁当了个破下士嘛!瞧把你牛的!”
“你再说一遍试试?”穆勒拔出了刺刀,吓得那人连连后退。
“老子他妈的一刀攮死你!”
一只耳用两只手才堪堪拉住他持握刺刀的右手;
“好家伙!你力气可真大!冷静点儿,他已经服软了!”
跟随穆勒回来的其他民兵都在窃窃私语,医疗帐篷附近显然安全得多,至少没有炮弹从身边掠过,他们不想再回到危险的战场,一个个都盘算着如何逃跑。
“走!都跟我回到前线,战友们还在等着咱们呢,谁敢开小差,就毙了谁!”
一位民兵站出来:“你当我们是傻瓜么?回去会死的!太可怕了!”
“哎……”穆勒叹了口气;“那好,愿意去的跟我走,想要留下的随你们便!”
大多数人都站定不动,目光阴冷,只有两人跟着民兵下士穆勒走了出去。
一只耳轻轻扥住穆勒的衣角,嘴巴靠近耳朵,小声说道:
“等等,你不是最痛恨瓦尔斯塔人么,还说要刺杀女皇来着?”
“你不知道么,人是会变的,放开我!”
“别傻了,穆勒!为什么要为外国佬冒险?”
穆勒神情激动,以一种责怪的目光看着朋友:“我是索兰人,要为了同胞的福祉而斗争,不能总躲在外国佬的身后苟活!”
他说完便走,走出几步又被一只耳拽住了,没耐心地说道:
“你干什么?不敢去就别去!”
“别意气用事,兄弟!
战斗,你可以光荣地死去,尸体上盖着国旗,追授个勋章什么的,那又有个屁用呢?
逃跑,被千夫所指,甚至会被送入大牢,但至少可以活下来。
没人会责怪民兵的,醒醒吧,穆勒!我们不是战士,不是职业军人,只是受过几天训练的平民而已,没必要去拼命!”
穆勒稍微冷静下来,语气也变得缓和许多:
“墨菲定律,朋友,无论几率多小,坏事总会发生的。”
一只耳挠着头发:“什么鬼定律?听都没听过,我没读过书,有话就直说。”
“如果一个社会的结构是通过牺牲少数人换取大多数人的生存,一定会有某天,你会被分类到需要牺牲的那类人中。”
说罢,穆勒转身踏着大步离去,又有三名民兵战士想通了,追随他一同离开。
一只耳在原地愣了几秒,在他眼里,穆勒的背影变得高大起来。
他想,或许有一天,穆勒会成为索兰人的英雄,而自己留下来,终将是个无名小卒。
“呸!”一只耳吐出烟头,用靴子踩灭,自言自语道:
“真倒霉!遇上这么个一根筋的傻瓜蛋!害得老子还得陪他冒险!”
随后他快步奔跑跟了上去。
“等等,穆勒兄!我来啦!”
(619) 离别
他们走回去时,战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周遭静得可怕,附近的战斗也已结束,偶尔从远处传来枪炮声。
“他们人呢?”一位民兵问道。
“该死!出事了!”
一只耳心里着急,他快步攀登上去,因为地面湿滑摔了个狗啃泥,但他很快爬了起来,来到小丘之上,眼前的景象令他绝望。
几乎整支战地医疗队都躺倒在泥地里,医生、护士、护工……大多都是年轻的索兰女性,她们的白衣被鲜血浸染,和上面的红十字纹饰连成一起。
在一名护士的尸身旁边,穆勒蹲下来检查伤口,发现她肚子上有个鲜血淋漓的大洞;
他一眼就瞧出了死因:“是锐器贯穿伤,被枪骑兵捅死的。”
“这帮禽兽,连护士都不放过!”一只耳骂道。
“看看周围的尸体,咱们连的人也死了不少,不过我没找到道格和小野猫,这算是个好消息,说明他们或许还活着。”
穆勒低着头查看四周,警觉起来:“有新的马蹄印,他们来回折返,敌人骑兵或许还在附近徘徊。”
“咱们连队的人哪去了?”
“我也想知道。”
“来,跟着脚印走!”这次换成了一只耳走在队伍前列,他很担心朋友们,尤其是小野猫,不知不觉中迸发出非凡的勇气。
其他五位民兵跟在后面,穆勒提醒他们每个人都上好刺刀,雨天潮湿的环境下火药可能受潮,很容易造成哑弹,必须做好近身肉搏的准备。
“脚印和马蹄印,他们应该是遭到骑兵突袭,掩护着医疗队撤到了别处,得赶紧去找!”一只耳停下脚步,蹲了下来:“停下!前面有情况!草丛里有人!”
“白衣服,应该是医疗队的。”
穆勒拨开一堆杂草和枯枝,原来是那个戴眼镜的圣堂教会医生,医疗队的领队,他肩膀上挨了一枪,正捂着伤口伏在草丛中隐蔽。
“天呐,感谢诸神,你们还活着!”
“医生,您没事吧?”
“死不了,子弹打到锁骨了,胳膊抬不起来,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们看到了尸体,发生什么了?”
“你们离开后十来分钟,敌人骑兵就来了,凯特上尉组织民兵排成方阵,让我们躲到里面,有几位护士没来得及躲进去,被骑兵追上砍死或者射死了。”
穆勒和一只耳对视一眼,被吓得够呛:“天呐……我们的同伴……难道都……”
“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民兵有些怯战,出了不少乱子,但还是堪堪抵挡住攻击,正当我们庆幸自己逃出升天的时候,地面震动起来,一头怪物挖穿了泥土钻出来,一爪子拍死了副连长查理少尉。
民兵军心大乱,胆子大些的还朝着怪物开枪,胆小的扔下武器就跑了,凯特上尉一直喊叫也没能止住颓势。
敌人骑兵趁乱冲上来收割,好多人都死了,我肩膀中枪,又被马蹄踹到后背,滚下了小丘,藏到了杂草里装死,这才逃过一劫。”
几位民兵听得心惊胆战,其中一位淌着冷汗说道:“幸亏咱们抬着伤员回去,不然这会儿已经死了……”
一只耳拽住医生的手,急切地问:
“道格呢?小野猫呢?我们的朋友还活着么?”
“什么狗啊猫啊的,我没听懂。”
“我来问,”穆勒说道:“他说的是牵狗的男民兵和小个子的女民兵,是我们的朋友。”
“我知道那俩人,怪物出现后就没见过她们了,”医生摇摇头:“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愿还活着吧……”
听到这些,穆勒感觉到一丝希望,向着几名民兵下令:
“阿瑟、哈姆,你们俩人护送医生回去,其他人,分散开来寻找同伴,一刻钟后在原地集合。”
“知道了,长官。”
跟他来的人都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他们信任这位新晋的民兵下士,这会儿执行起命令来也是毫不迟疑。
在一片碎石瓦砾边上,一只耳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凯特上尉,她的军服已经被鲜血浸染,无法辨别受伤的部位,手掌还紧握着军旗,另一手攥着匕首,旁边躺着三名骑兵和一匹马的尸体。
“快过来,我找到连长了!”
穆勒跑过来,看着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
“还有气,她还活着。”
一只耳看着骑兵的尸体惊叹道:“好家伙,这瓦尔斯塔大娘们儿好厉害!他没吹牛,真的能以一敌三!瞧那骑兵,脖子都被拧断了!”
“你……你他妈……说谁是大娘们儿呢?”凯特上尉睁开眼睛,声音变得虚弱不堪,不想她平时那样声若洪钟。
“哎呦,醒了!”一只耳解下水囊,递了过去,却别凯特一巴掌扇开。
“拿开!我不渴!我的……部队呢?151连去哪了?”
穆勒无奈地摊了摊手:“死了,逃了或者失踪了,就剩我们几个,还在搜索幸存者。”
“我……我的伤口看上去怎么样?能撑到医疗站么?别害羞,索兰人,帮我解开看看。”
“冒犯了。”穆勒用匕首割开上尉的军服:
“长官,您肚子上和胸口上中了三枪,肋骨开放性骨折,脏器外露,腿也断了,流的血得有半个饭盆那么多。”
凯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妈的……好疼!我撑过了十场大战役,眼看着就要晋升为少校了!最后却要死在异乡,当个孤魂野鬼!绝对不行!不可接受!这样不符合老家的习俗!”
凯特朝着一只耳伸出血淋淋的手:“喂,缺耳朵的,给我来根儿烟。”
一只耳掏出一张纸卷好烟丝,放到长官的嘴唇中间,用燧发枪机点燃。
凯特喷吐出一口烟雾,咳嗦几声:
“你俩在寻找菜鸟小队的同伴,对吧?”
“对。”穆勒点点头。
放心,她俩都还活着,我把追杀过来的骑兵都撂倒了,她们才得以逃到西边的岩洞里躲藏,还不快感谢我?”
“感谢您,长官,回去以后请您看戏。”穆勒把手架在凯特脖子下面。
“下士,你碰我脖子干什么?”
“把您弄到担架上,抬回去。”
“放开我,别浪费力气,我死定了,你们去西边救同伴吧。”
“可是……您还活着啊,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凯特呲着牙,显然是在忍着剧痛说话:
“下士,我要你帮个忙。”
“您说吧。”
“我们发射了信号弹,可是咱们后方的预备队没有按照规定前来救援,我要你……替我去问责那个不作为的营长,为了牺牲的战友们讨个说法……”
“天呐!竟有这等事?我发誓我会去找他们算账的!”穆勒攥紧了拳头,愤怒到了极致。
“穆勒·阿伦戴尔·迪特里希下士,立正!稍息!”
“啊?您这是要干嘛?”
“我——布里奇特家族的长女,凯特·布里奇特上尉,向你告别!很遗憾没能完成任务,都怪你们这些该死的新兵蛋子怯懦胆小,笨得像猪!
但我也发现了宝藏,穆勒下士,你是好样儿的!把答应我的事办好喽,别当逃兵,继续战斗。”
“我会继续战斗下去,但我不能抛弃您,长官。”
“我说过了,别为将死之人白费力气,缺耳朵的,帮我把手枪装好子弹。”
“厉害了,您是要继续作战么?”一只耳动作缓慢地装填好了弹药,把枪柄塞到凯特的手心里。
“笨蛋!这颗子弹是留给我自己的!
我可不想被怪物吃了变成屎拉出来!或者被邪教徒献祭给邪神,还有我的死对头……芙兰中尉这个小贱人,绝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长官……我们还是……”
“闭嘴!敌人骑兵随时都可能再来!再废话就打爆你俩的卵蛋!快滚!”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151连的连长敬了最后一记军礼。
“再见了,长官。”
一只耳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带着哭腔,他一直都很讨厌凯特,厌恶这个粗鲁野蛮的教官,可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候,还是说不出的伤感。
“咱们走吧,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二人朝着西边的山洞前进,走出去十来步,听到身后“呯!”地一声枪响。
穆勒紧咬着牙齿,没有回头去看,手指甲深深嵌入到掌心的皮肉,渗出血来。
(620) 控诉
在此次战役中,帝国王国联军大举进攻,以伤亡过万的代价击溃敌人主力,将战线往前推进了五千公尺。
战役结束20小时后,巫毒教护教军已经在各条战线全线溃退,联军的高级军官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与伟大的胜利相比,一支民兵连队的悲惨遭遇似乎算不得什么,当然,亲历其过程的幸存者不这样想。
帝国军队,王国军队,所有部队都在前进,精神抖擞,高唱凯歌,唯独一支衣衫褴褛的小队伍在泥泞的道路上逆向而行,每个人都是心情低落。
他们是151民兵连队最后的幸存者,此次战役中,该连队的人数从一百多人骤减到18人,无论以任何国家的标准而言,这支部队都是成建制的被歼灭了。
领头的是穆勒下士,此行他带着凯特上尉的临终嘱托,去找人讨个说法。
天气渐冷,泥泞的道路很快被冻住,变得不那么难走了,路途中18名幸存者各奔东西,只剩穆勒下士自己和他的三名死党陪同。
四人来到一处村庄,这里是索兰王国东部的索尔克米亚村,以种植土豆、芜菁和酿造梅子酒而闻名,战争来临之前,村民早已经卷铺盖逃走了,现在这座村庄里驻扎的全是王国军人。
各部队都在抢好房子,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索兰王国陆军82营占据了村庄中几栋最好的住宅,面积大,有院子,甚至还有配套的桑拿浴池,
战役发起前一天,他们就已经驻扎在这里了。
82营在此次战役担任预备队,直到战役结束都未曾挪动过位置,现在其他部队前进了,他们也没有挪窝的意思。
这是一支混编兵种的营级部队,下辖两个线列步兵连队,一个轻步兵连,一个猎骑兵连,两个骠骑兵连,人数约有600人。
王国军中传言,陆军82营是纨绔子弟混取资历的好地方,尉级以上的军官几乎都是贵族后裔或富商子弟,当兵的也都是些少爷兵。
营房里开小差的现象屡禁不止,指挥部的风气更是糟糕,军官们都是托关系进来的,有些人甚至都没通过体能测试和笔试,
营长格兰德尔·奥萨斯特男爵就是其中最懒散的一位,
这位年轻的男爵出身于索兰大贵族奥萨斯特家族,父母为他规划好了仕途道路,只等在战场上镀了金,混到了资历,就能回大城市当官去了。
这天,战役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整个联军,不过这个好消息对于82营的高层而言并没什么惊喜,毕竟他们压根就没想加入战斗,每天的日子本来就都是纵酒作乐。
当穆勒一行四人来到82营指挥所的时候,岗亭里执勤的卫兵拦住他们:
“停下,干什么的?”
穆勒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证件:
“我们是民兵连队的,来找你们营长谈个事。”
卫兵拿起证件看了一眼;
“穆勒·阿伦戴尔·迪特里希下士……民兵151连队,
哎呦,你们是从前线下来的吧,很不巧,咱们82营的营长格兰德尔男爵大人拒绝面见访客,有什么事只能捎口信进去,当然也有例外,除非是总部的高级军官来访,你们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不让进?我们有急事!”
卫兵左右张望一番,看到四下无人,对着穆勒耳畔小声说道:
“小子,不懂了吧,这82营就是大贵族家的少爷们镀金的乐园,咱的营长,格兰德尔男爵大人赌钱输了一整个通宵,这会儿他心情正不好呢,看到谁都大发脾气,
有个笨手笨脚的女佣摔碎了男爵的杯子,被扇了个大巴掌臭骂一顿哭着出来,你这会儿去找他,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这家伙不打算让咱们进去,我去揍趴他……”一只耳小声说着,便要动手,被穆勒及时拦住了;
“没必要多生是非,我撒个谎就圆过去了。”
穆勒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个空信封朝着卫兵晃了晃,煞有其事地说道:
“看到这信封上的国徽和印章了?这里面装着总参谋部下达的紧急命令,安迪·怀特菲尔德元帅吩咐我必须将这信亲手送到你们营长手里,不得有误。”
“哦,这样啊,安迪元帅的信……那家伙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肯定是处分吧!看来屋里的某个小少爷要倒大霉喽!。”
卫兵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子的铁栅栏门:
“进去吧,小心点儿,别被酒瓶子绊倒了。”
四个人顺利走进院子,没再收到阻拦,小野猫问道:
“别被瓶子绊到?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
进了营指挥部楼房之后,四个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地上到处都是绿色或红色的空酒瓶,有些还被摔碎了,一名军官正扶着墙角呕吐,熏得道格捂住鼻子:
“天呐……这哪是指挥部,闻起来像个猪圈!”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绕开满地的瓶子、玻璃碴、呕吐物以及翻倒的桌椅,终于找到了楼梯,朝着大宅二楼走去,
二楼走廊里躺着好几个醉酒的军官,这些人不断地打着嗝儿,嘴里还嘟囔着梦话。
过了拐角,来到另一个走廊,看到一大群仆从们正在做卫生,
一位胖大婶一边念叨着粗鲁的词汇,一边用扫帚清扫呕吐物和垃圾,她注意到来者是个陌生人,便问道:
“哎?不是自己人,你们四个干嘛来了?怎么把狗还牵上来了,清理碎玻璃碴子已经够麻烦了!我可不想再去清扫狗屎!”
“来给营长送信的,是要紧事。”穆勒说道。
“哦,稍等。”
胖大婶推开一扇门,朝里面喊一声。
“有人来找男爵大人,有急事儿!说是来送信!”
“史黛芬妮大婶,让他们进来吧!”
四人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屋子很大,窗帘都拉着,烛台上的蜡烛全都亮着,地上铺着奢华的长绒地毯,墙上挂着油画,装饰架上摆着雕塑和盆栽,根本见不到地图或者沙盘模型,也没人在研究战局。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陆军的营级指挥部,倒不如说是个奢华低俗的沙龙会所。
一群高级军官正围着赌桌抽烟喝酒打牌,他们大敞着怀,风纪扣全都解开了,露出项链吊坠和毛茸茸的胸膛,有几人腿上坐着身材婀娜的舞女。
桌面上堆满了酒瓶子,烟灰缸里全是烟头,当中是一摞摞的筹码。
(621) 黑幕
沙发上坐着的两位军官正在唾沫四溅地大吵大嚷:
“我看到你作弊了!袖子里藏了牌!”
“输不起是吧?我撸起袖子给你看看!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反正就是作弊了!”
“混账!这是滥加污蔑,我要和你决斗!”
两位军官一言不合,互相揪着领子扭打起来,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其他军官不去劝架,反倒在一旁加油助威:
“打得好!大拉姆!揪他的头发!把他揪成秃头!”
穆勒咳嗦一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军官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面容;
这人显然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了,黑眼圈很严重,头发油腻,脸上长了些痘,好像轻轻一挤就会迸发出好些浓水似的。
他左手拿着扑克牌,右手举着酒瓶子,敞开着衬衫露出满是黑色胸毛的胸膛,没耐心地对着穆勒说道:
“送信来的是吧?把信撂在桌上吧!”
“敢问您是……82营营长格兰德尔·奥萨斯特男爵本人?”
“是我没错!小子,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多废话?说了把信撂这儿!赶紧滚蛋!”
“是口信,我要亲口说给您听,男爵大人。”
格兰德尔变了脸色:
“口信?这么说,你是欺骗了卫兵混进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信件,你只是有些私事要来唠叨,根本就不重要,对不对?”
穆勒阴沉着脸:“怎么不重要?这关系到上百人的性命!”
格兰德尔指着桌上的筹码和钱币说道:“笨蛋!
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呢?老子输了一通宵了,刚才好不容易才转运赢了几局!你最好快滚,撒谎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看到对方这种吊儿郎当态度,穆勒已经忍无可忍,大声喊道:“
“长官!我带着151民兵连队的三位幸存者,以及满腔的怒火前来!我们在泥泞的路上步行着走了好久,而你却连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这一喊,整个屋里十几名青年军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地上扭打的两人也停下了,有人走到男爵身旁:
“老大,这家伙嚷什么嚷,要不要把他们逮起来?”
格兰德尔双手撑住沙发扶手,努力坐直了说道:“安静!好像真有紧急事务,听他说。”
穆勒神情激动,攥着拳头,说起话来脸颊不断颤抖:
“指挥部要你们82营充当预备队,男爵大人,看到求救信号弹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救援?”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军官们都是神情紧张,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说道:“坏了,出事儿了吧!”
“都不说话?那就是承认这事了对吧!”
穆勒拾起地上的空酒瓶,愤怒地挥舞着喊道:
“真是荒唐至极!十几万人都在前线拼命!而你们却罔顾命令,在这里通宵赌博喝酒!也不管我们前线将士的死活!”
一名军官朝窗外看看,又打开门看了眼楼道,然后回来对着男爵说道:“老大,就他们四个人,没其他人跟来。”
听到这话,原本神情紧张的格兰德尔男爵一下子放松下来:
“不是总部派来问责的,只是你们自己过来理论,对吧?”
穆勒扔开酒瓶说道:“总部太远了,我等不及,必须亲自来跟你讨个说法!”
格兰德尔轻蔑地笑了,其他军官也都笑了,
“啊哈哈哈哈!这帮天真的傻瓜蛋!”
气氛看似轻松,实则骤然紧张起来,小野猫和道格害怕得满脸是汗,一只耳拽了拽穆勒的衣角,没得到回应。
格兰德尔走到穆勒身旁,轻蔑地审视着他的军衔:
“下士,这里是营级指挥部,没有下级军官说话的份儿,更何况你都不是正规军,只是民兵而已,要提意见的话,就让你们的长官来找我。”
“我们的连长,凯特·布里奇特上尉,她死了!就因为你们82营枉顾求救信号,整个连的人连同医疗队都死了!”
穆勒愤怒的控诉声在大宅里回荡,仆人们都在门缝扒着头偷看,屋里的军官们冷笑着,这里的主人格兰德尔男爵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是本地人,对吗,下士。”
“别和我套近乎!”
“索兰人之间以酒论友,咱们喝一杯吧。”
“我不喝,谢谢!您是心虚了,在回避问题么?”
“别着急啊,朋友,你们民兵部队的连长都是些瓦尔斯塔佬派出的军事顾问,也就是教官,对吧?”
“所以呢?”
“又不是咱们的索兰同胞,死就死了呗,心疼个屁!”
听到这话,一股狂怒的热血直冲穆勒的颅脑,他冲上去一把揪住格兰德尔敞开的衣襟,用右拳狠狠揍他的脸,把他打倒在地。
“妈的!找死啊!”
屋里的军官全都动起手来,有三个人过来擒住穆勒,其他人分别控制住道格和一只耳,大狗幸运星吠叫着咬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踝,疼得那人哀嚎起来。
有人拔出刺剑,对着大狗的腹部连续捅刺,幸运星倒在了血泊里,“天呐,不!”道格愤怒地挣扎,又被打了一顿。
小野猫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一名军官对她露出邪恶猥琐的笑容。
格兰德尔·奥萨斯特男爵被人扶起来,他揉着脸,赶紧跑去照镜子,跺着脚大骂起来:
“下士!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俊俏的脸蛋儿都给打肿了!老子他妈的还怎么泡妞儿?”
军官们哄笑起来:“哈哈!这小子力气挺大,把咱们老大打得破了相!今晚的泡妞儿夜场,某人要缺席喽!”
“我看这妞儿就挺不错,我要了!”一名军官撩开小野猫的头发说道,吓得她哭起来。
“别碰她!”
穆勒奋力挣脱束缚,三个人都差点儿没摁住他,五个人过来用粗麻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你一拳我一脚揍了一顿:
“长官,这小子的嘴巴会惹大祸的,要不要把他关进地下室里?”
格兰德尔揉着肿胀的面颊走到穆勒身旁:
“下士,我承认当时看到了求救信号弹,观测员还为此提醒了好几次,没去救援是我的错,
所以嘛,你打我的这几拳就当是报仇了,当然,拳头还不够,我的钱袋子还得出点儿血。”
男爵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他从桌底下扽出来个大铁箱子,用钥匙打开上面的大锁头,里面都是鼓囊囊的钱袋子,
格兰德尔打开其中一个小钱袋,把一堆金币倒在桌上,刹那间映得整个房间金光灿灿,甚是吸引人,屋里的军官们都吹起了口哨。
“我给你们四个人每人一大笔钱!足够你们挥霍下半辈子的!
下士,你写份保证书给我,写上151连没有发射信号弹,帮忙撇清我们82营的责任,并且按上手印,这事就一笔勾销了,你看怎样?”
这诱惑实在是常人难以抵御的,一只耳咽了口唾沫,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这下他终于懂得了,为什么这么多王国官员贪污腐败。
穆勒身体被捆住动不了,只能愤怒地叫骂,一口浓痰啐到格兰德尔的高级皮靴上;
“呸!你让我为钱出卖牺牲的战友?去你妈的!
凯特上尉临死时嘱托我来找你算账!我怎能背叛她!拿走你的臭钱!”
为此,他又挨了一顿打,嘴巴也被塞了臭袜子。
格兰德尔男爵低下头,用手帕擦亮靴子,不急不缓地说道:
“下士,我很敬佩你,如今这世道,像你这样耿直的傻瓜蛋已经不多了。”
一名军官说道:“老大,别耽误时间了,以免夜长梦多,把这四个混蛋都关在地下室,慢慢饿死他们!”
另一人说道:“不行!这女民兵我要了,用链子锁起来当情妇,给我暖床!”
“笨蛋!不能留活口!你是用下半身来思考的么?这女人会害死咱们所有人!”
“我看你是想自己独占她!”
“别吵了!安静,安静!老大要说话了!”
格兰德尔重新坐在单人沙上,拿起一瓶酒猛灌一口:
“诸位,这宅子里人多眼杂,处理起来不够安全,万一被人举报了怎么办!
比起关地下室饿死他们,我有更好的主意,既然这帮人给脸不要脸,那就把他们送到422部队。”
“422部队?老大,您是说惩戒营?”
“对的,惩戒营,逃兵被抓回来以后都被送到那里,到那以后,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因为逃兵是叛国者,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
最后的下场不外乎是被送到前线当炮灰,没有人能从422部队活着出来,兵源不足就换一批,反正逃兵多的是。”
“妙啊!还是老大会玩儿!”众军官哄笑起来。
穆勒奋力挣扎,眼睛里布满血丝,脑袋上青筋毕露,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格兰德尔男爵用大剪刀剪开自己的袖子,然后一把扯下来。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三名同伴全都被人打晕,一名军官猥笑着朝他走来,手里掂着一根棒球棍,随着对方用力挥动球棒,
穆勒头顶剧痛,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622) “422”惩戒营
一盆冷水浇到头上,昏睡的人瞬间醒转过来。
穆勒缓缓睁开眼睛:
“我……我这是在哪儿?”
军官放下木桶,咧着嘴大笑,露出满口被香烟熏黄的牙;
“这里是422部队营部,欢迎来到地狱,逃兵。”
“冷……我好冷……为什么拿凉水泼我?”
“为了让你这懒虫醒过来,笨蛋!幸亏现在还不算太冷,如果水都冻上了,我就得用整块的大冰坨子把你砸醒,到时候你那蠢脑袋上流的可就不是水了!”
穆勒逐渐清醒,比起自己的命运,他更担心同伴,焦急地喊叫起来:
“一只耳……道格……小野猫!你们在哪儿?”
“别喊了,你会见到他们的,要珍惜最后的时光,进了422部队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长官,请……请听我说,我们是被冤枉的……”
“哼哼,冤枉的,很好,你是今天第一百个跟我这么说的人,这里的人个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人家的演技可都比你好多了,哭起来就跟死了亲爹似的!
那场面,就连刽子手都给为他们鞠一把同情泪,不过嘛,这招苦情戏对于老子可不管用!
我是惩戒营的督查官贝尔!现在,我命令你,立正!稍息!双腿开立!”
由于凯特上尉严格的调教,穆勒条件反射般地站直了,稍息以后两腿开立,把手背在身后。”
“很好”督查官贝尔说道:“今天这些逃兵里面,数你动作最利索,我赌你能活到最后。”
“长官,我不是逃兵。”
“还敢狡辩!低头看看你的军服袖子,整个断开了!扯开袖子就是战场军官给逃兵做的标记!”
“不……长官,请听我解释!我是被陷害的!我在战场上从未退却,
有个玩忽职守的军官陷害我!是他和他的同伙把我的袖子剪断的!”说出这句话时,穆勒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督查官对他摇了摇头:“哭!接着哭啊!演技不错,我给打九分,少一分怕你骄傲,再努力点儿就能去戏院当演员了!”
穆勒的哭诉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正如格兰德尔男爵所言,逃兵的话是没人信的,他试了又试,得来的只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为了保命,只能缄口不言。
来到422部队的训练场,几百人被驱赶着挤成一团,一片混乱惊恐的人群中,穆勒终于看到了好友,欣喜若狂:
“道格!小野猫!”
三人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天呐,诸神慈悲!你还活着,穆勒!”
“一只耳那小子呢?”
小野猫抹起了眼泪,道格叹了口气,说道:
“他用牙齿咬了督战队的人,还想抢夺手枪,被乱枪打死了……”
“天呐……”穆勒心里一震;“都怪我,因为我的愚蠢,连累了你们……”
“没办法。”小野猫说道;“都已经这样了,怪谁都没有用……”
穆勒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发誓,会为一只耳报仇的!我会完成凯特上尉的任务,让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发誓会那样做的!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精神头很好,但以现在的形势,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都是问题。”
朋友的死,再加上失去爱犬幸运星,使得道格的心理遭受沉重打击,他面色阴沉,看上去糟透了。
一刻钟后,在步枪和刺刀的督促下,422部队的新兵们排成了密集的纵队,接受长官的第一次训话。
“都站好了!谁敢乱动就毙了谁!你们这些一文不值的蛆虫!叛徒!懦夫!你们抛弃战友逃出战场!当了逃兵,因此受到叛国罪的指控,
作为惩罚!你们被送来422部队,或者叫做惩戒营,欢迎来到地狱,炮灰们!现在开始体能训练,围着训练场跑十五圈,落到最后的十人去扫厕所,开始!”
训练一项接着一项,一整天下来,人们被累得几乎吐血,有三人忍受不住折磨,自杀了。
直到八点多,422部队才开饭,每个人分得一碗冰冷的稀粥,外加一片硬邦邦的玉米饼,就餐期间还有两人过来骚扰小野猫,被穆勒和道格打跑了。
入夜,士兵就寝的帐篷没有任何保暖措施,只能用干稻草来保持体温。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大亮,422部队就吹了起床号,士兵们被赶出帐篷,这一天的训练量变本加厉,有十二个人商量好一起逃跑,结果被骑兵追上全部砍杀。
军官集合部队以后发出警告:“你们已经当过一次逃兵了,第二次逃跑就意味着死亡!”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试过逃跑。
尽管日子难捱,穆勒还是没放弃希望,一看到外人进入营地就想要过去搭话,倾诉自己的冤屈,可惜种种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正当穆勒三人快要被折磨死的时候,422部队接到了命令,开始前进了。
经过一整天的急行军以后,部队停在一座村庄外扎营,与以往不同,晚餐的粥竟然是热腾腾的,里面飘着南瓜、山芋和胡萝卜,甚至还给了一小块发酸的奶酪。
道格喝了一勺热粥,感觉暖和多了:“慢慢好起来了,我看到了希望。”他说。
旁边的人瞥了他一眼:“你傻啊,这可不是良心发现,这叫断头饭,懂嘛,死刑犯被砍头前都得吃顿好的!”
小野猫被吓坏了,战战兢兢地问道:“他们说……进了惩戒营的,没一个能活着出来,是真的么?”
“别害怕,不管怎样都要努力活下去。”穆勒安慰她说道:“休息吧,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不幸的是,传言似乎就要成真。
422部队被安排进了前锋部队的进攻序列,
与他们平行前进的都是帝国和王国的精锐王牌部队,装备精良,训练良好,与衣衫褴褛、士气低迷的惩戒营形成鲜明对比。
像这样一支由逃兵组成的部队,全员都受到叛国罪指控,他们上了前线以后会获得何等下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天清晨,穆勒等人所在的连队行军到任务地点附近,
他们面对的是一座破败的老城堡,城墙已经被大炮轰开了数个大洞,城外也没有部队策应防卫,然而城内的守军拒意甚坚,这些疯狂的巫毒教徒拒绝一切劝降警告,摆出一副誓死坚守的气势来。
“蛆虫们!立正!
冲锋鼓敲响的时候,跟着王国旗帜前进,谁敢后退半步,督战队就会将其乱枪击毙!”
(623) 前狼后虎
前有敌人的火力,后有督战队的威胁,每个人都被迫勇敢起来,吼叫几声给自己壮胆。
422“惩戒营”共有400余人,比正规编制的步兵营少了三分之一,且兵种单一,只有线列步兵和少量的掷弹兵。
穆勒所在的连队负责攻击城堡西段的城墙,
墙上的护教军轮番朝外放枪,偶尔还有手榴弹丢出来在护城河附近爆炸,连队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匍匐在一处陡坡和敌人交火。
他们的连长嗓门儿大得很,嘴巴前凸,戴着一副圆眼镜,活像动物园里的猴子,士兵们私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马猴儿。
大马猴儿一个人的声音就像是一整支督战队齐声呼喊那样响亮,他大声叫骂着:
“逃兵蛆虫们!都给老子站起来!匍匐着怎么装弹?他妈的!敌人射过来的是子弹,不是大粪!躲什么躲!”
一位民兵抱怨道:“你们注意到了么?其他部队都绕开这里走了,明明把这座城堡围起来饿死守军就行!非要把我们派来强攻,这他妈不就是白白送死吗!”
另一人附和道:“这帮混蛋,没胆子和瓦尔斯塔人叫板,就知道欺负自己人!要不是有督战队看着,老子早跑了!”
道格和小猫趴在斜坡上,把身体深深埋在土壤里,用石头掩护头部,
身边不断传来弹丸划过空气的声音,偶有手榴弹在附近爆炸,落得满身灰土,他们十指扣进泥里,一动也不敢动。
422部队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唯有穆勒一人在思考战局,他脑筋转得飞快,向朋友们阐述自己的看法:
“咱们这边的城墙防护薄弱,如果联军指挥官有脑子的话,应该把大炮从南墙拉过来。”
“穆勒,你不去读军校真是屈才了。”道格说道;“比起这个,还是担心眼前的事吧,我看咱们仨活不过今天了,待会儿大马猴一吹哨子就该冲锋了。”
正如穆勒所料,他们话音刚落,联军炮兵就来了,
帝国炮兵装备精良,各型轻重火炮齐备,还有热气球部队在空中负责校正弹道,王国军队则惨得多,只有几门老旧的加农炮,轻型火器也都是些老掉牙的装备,甚至还能看到生锈的火绳枪和轮簧枪。
穆勒看到王国军炮兵围着一门中世纪晚期的射石炮,这尊铁铸的庞大物是从附近的私人军事博物馆里拖出来的展品,用来轰击西侧城墙。
射石炮太过笨重,需要多达二十六匹骡子才能拉动,缓慢的移动速度使它成为敌人的集火目标,
城墙上布置有许多小型火炮,炮弹重量在两磅到三磅之间,这些小型火炮固定在城垛上,配有可旋转的金属支架,这会儿齐刷刷的都瞄准了王国军的射石炮齐射。
小型炮弹形成的弹幕杀伤力极强,瞬间杀死了六七头骡子,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
失去了牵引动力,炮兵只得放弃笨重的射石炮,把这老古董扔在路边。
帝国炮兵的25磅重型攻城臼炮发出震天撼地的怒吼,两轮齐射过后,西侧城墙出现大片垮塌,城墙上的轻型炮被炸上了天,霎时间灰尘漫天,碎石乱滚。
“嘟!嘟嘟!”
连长吹响了嘴里的铜哨子,随后喊道:“就是现在,冲进城去!”
哨声响了好几遍,没一个人愿意起身。
“快走!不然毙了你们!”督战队举枪瞄准惩戒营士兵的后背,逼得这些人不得不前进,
“冲啊!我们必胜!”
穆勒咬着牙站起来,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
迎面射来的子弹在耳边呼啸,堪堪擦着身体掠过,他冲在队伍前列,踩着摇晃的木板通过护城河,朝着一处被炮弹轰塌的城墙冲去。
垮塌还在继续,眼前的视线被灰尘所遮盖,靴子陷在碎石里,走起来很是艰难,突然,一道身影滚下来,穆勒下意识开了枪。
“呯!”
“打中了!”
穆勒走近了才发现,掉下来的是一具尸体,已经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天灵盖都掀了起来,胸口上的大洞是刚才自己开枪打的。
战友们不断涌上,他不能堵在唯一的路上,没机会装填子弹,穆勒只能挺着刺刀穿过城墙上的大洞,好友道格跟在身边,小野猫紧随其后。
此时烟尘开始退散,眼前的情况令人感到绝望,
这座城堡看起来并不大,却是五脏俱全,竟然是双层城墙带内堡的防御结构,
护教军已经退到内层城墙上,朝着突入的士兵射击,由于人员密集,一轮齐射便有十余人牺牲。
“老天呐!我们该怎么办啊?妈妈,快来救我!”一名伤员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夹在两层城墙狭窄的缝隙之间,拥挤的人群成了一堆活靶子,被人随意射击。
一颗老式的球形手榴弹在人群中爆炸,瞬间死伤一片,血流成河。
穆勒感觉到什么东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热乎乎的,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半截黏糊糊的肠子,
他的胃液翻涌,半消化的食物顶到了喉咙,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救救自己吧!快跑!”有人丢下步枪逃了出去,
城墙外很快传来督战队齐射的枪声,逃跑的瞬间没了声息,余下的人再也不敢逃了,想要活命就唯有战斗。
工兵们抬着攻城梯进来了,拥挤的人群看到希望,开始把梯子架到第二层城墙上。
一名受处分的军官急于戴罪立功,他抽出手枪和军刀喊道:
“去他妈的!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跟我走!”
全连的官兵都豁出去了,他们发疯似的攀上梯子,又被推下来摔断骨头,或者被子弹和刺刀杀死掉下来。
登上城墙的人数越来越多,穆勒成功攀登上去,正好看到战友被刺刀捅死,他用同样的突刺还以颜色,一下捅穿了喉咙,帮战友报了仇。
下个迎上来的是个大个子,此人身高足有两公尺,肩膀宽阔,胳膊很粗,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披着巫毒教黑暗侍僧的长袍,脑门儿上纹着十二芒星,典型的殉道者狂信徒形象。
大个子投掷出一枚引信即将燃尽的手榴弹,“轰隆!”
手榴弹在穆勒身后不远处爆炸,瞬间杀死三人,大个子满意地大笑起来,他单手挥舞着一柄双手巨剑,朝着穆勒劈砍过来。
穆勒闪开致命一击,一个侧滚翻来到对方侧翼,
地上恰好有一具工兵的尸体,冰冷的手里还握着工兵铲,
穆勒一把抓住铲子手柄,一记横向重击砸到膝盖令对手失去平衡,第二击用上了工兵铲锋利的铲刃,一铲子削下了半张脸。
随着大个子轰然倒下,惩戒营的官兵们终于在内城站稳了脚跟,随着援军不断地爬上来,城内的人数对比发生逆转,攻城战已经赢了大半,只剩最中心的堡垒未被攻破。
随着两层城墙依次陷落,督战队也跟着进入了内堡,他们根本没必要击杀逃兵,因为422营的战士们已经杀红了眼,一个个的都是狂呼酣战,就连一向软弱的小野猫都开枪杀了人。
“让路!都闪开!”
两层城门都被打开了,几名炮兵赶着骡子进入内城,后面拖拽着一门九磅加农炮,这门炮很快被架设好,装填实心弹药,一炮轰开了内层堡垒的大门。
战士们用刺刀挑着军帽欢呼:“万岁!我们胜利了!去抢战利品啊!”
人们急不可耐地冲进去,穆勒听到城门上方传来可疑的吱嘎声响,立即警觉起来:
“不!先别进去!”
场面嘈杂,根本没人听他的话,最先进去的几个人没遭到攻击,剩下的人便完全卸下防备一股脑涌进去。
突然,一大锅煮沸的热油从头顶上淋了下来,
原来穆勒刚刚听到的,就是吊装锅炉用的铁链发出的声音,下面经过的十几人全都遭了殃,一半人瞬间死亡,余下的几个也都被严重烫伤,命不久矣。
“天呐!不!”穆勒和小野猫飞奔过去,
道格躺在地上,脑袋上、脖子上、还有身上都被热油淋到,严重的地方皮肉已经脱落,露出内部组织,伤势稍轻一些的地方也满是可怕的水泡,看起来相当恶心。
穆勒很清楚,没人能从这样的烫伤中存活,自己即将失去一位好友,他静静地跪在道格身边,握着他的手,小野猫则在一旁痛哭流涕。
“对不起……若是我早些察觉到就好了。”穆勒懊悔地垂着头。
此时的道格已是气若游丝,用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说话:
“没必要道歉,是我不好,急着冲进来,我想要抢些东西,贪心终究害了自己。”
“朋友,安心走吧,至少你不必再受苦了。”
“最后能遇到你们这些知心朋友,真好……”道格叹了口气;“哎,再也不会有幸运星这样的好狗了……再也不会有了……”
他的呼吸持续衰弱,最后停止,瞳孔放大,死了。
(624) 祸不单行
大半天的激烈战斗之后,联军的旗帜在城堡塔楼顶端冉冉升起,众官兵朝天鸣枪庆贺。
这时候,负责攻坚任务的422部队的战士们终于能喘口气了,经过残酷的战斗,刚刚补充满员的400余人仅剩一半活了下来,他们立下首功,却得不到半句褒奖。
督军在训话中说道:
“蛆虫们!别以为这是你们的功劳,荣耀只属于国王陛下的正规军!
而你们422惩戒营只是些炮灰、胆小鬼!垃圾!一天是逃兵,一辈子就是逃兵!接受这现实,然后战斗到最后吧!
耻辱已经被深深刻入到你们的骨头缝里了,耻辱将如影随形,直到你们被埋进坟墓为止!”
听到这些令人沮丧的话语,穆勒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手掌中攥着的是道格的遗物——
一串由劣质金属薄片铸造的士兵身份铭牌,上面镌刻着亡者的姓名:
“道格·施佩因奈尔,
422部队,二等兵。”
金属铭牌上还用回形针卡着个小纸片,上面写着:
“此人有逃亡记录,需要被督战队监管,如在战时再次逃跑,可随时处以极刑。”
穆勒愤怒地扯下小纸片,撕了个粉碎,愤愤不平地说道:
“道格从来都不是逃兵!人都死了,却还受到污蔑!”
这天剩余的时间里,惩戒营的官兵们待在城堡里帮忙料理杂务——
整理卫生、搬运尸体、收集补给、安葬战友,都是些琐碎劳累的任务。
小野猫依旧哭个不停,她被督战队的女军官扇了个大嘴巴子,这才捂着脸安静下来。
不像其他部队有休整时间,422部队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14小时之后,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又出现在了一处抢夺农庄控制权的战场上。
一切都是老样子,充当炮灰,
后面的督战队排成横队执行监督任务,农庄内的巫毒教守军更是残暴疯狂,身上绑满了火药。
可怜的422惩戒营士兵被夹在友军和敌军中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名士兵因为喝了不洁净的水闹肚子了,想找个地方大便,
他私自朝后退了几步,却误被当成逃兵,被督战队乱枪打死了,一时间422部队人人自危,紧张害怕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连续三次强攻都被击退,指挥官督促422营重整后进行第四次冲击,敌人已经弹尽粮绝,这一次终于攻入到了庄园内部,立即收到了守军的一份“大礼”。
一群疯狂的殉道者点燃了引信,他们身上捆满了火药包,跳下来与首批攻入的部队同归于尽,20余人被炸成碎肉。
等到穆勒所在的连队攻入庄园大门,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执行打扫战场的任务时,穆勒发现小野猫格外关注一具尸体,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口袋里有一副未经封装的微型画,画师的技艺稍显生疏,顶多算是三流水准。
画的内容是一家老小围坐在圆桌边,共有七口人,死者站在画面最中间,正朝着孩子们微笑。
小野猫看完后把画放回死者的口袋,并扣好了纽扣:
“这个巫毒教士兵随身带着家人的肖像,之前应该是个很好的人,顾家,懂得珍惜亲人,我想他是个理发师或商店老板什么的,可惜信了巫毒教,刚刚的战斗中……我不得不开枪杀了他。
想想看,肖像中的人知道这消息该有多难受,老人痛失爱子,妇人成了寡妇,孩子失去了父亲……”
而此时的穆勒身心俱疲,他心情烦躁,对哭个没完的小野猫不耐烦地说道:
“你太多愁善感了!竟然还有闲功夫心疼敌人!我劝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得赶紧找办法洗清冤屈,照这样下去,咱俩都活不长了!”
二人默默干着手里的工作,不再说话。
半小时后,穆勒心存愧疚地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说的话太重了,根本没有机会逃出422部队,难道我们就活该落得个当炮灰的命?一切都令人绝望,心情一天比一天糟……我想……我快要疯了。”
“你无需为此道歉,是我的错,软弱之人是没有权利在这乱世生存下去的……我得坚强起来!”小野猫揉了揉红肿的眼框说道;
“每次想不开的时候,看看你的身影,马上就安心多了,或许这就叫依赖感。”
穆勒在对方的语气中品尝出一丝暧昧的味道,如今二人的处境可说是朝不保夕,每一小时都有可能收到死神的呼唤。
他已经受够了生离死别,失去好朋友就够痛苦了,如果再失去爱人……那就太可怕了,他怕自己承受不住,于是便岔开了话题,故意回避小野猫的一切示好。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共歼灭守卫庄园的51名守军,所付出的代价是这个数字的两倍,
督军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毕竟永远都有新的逃兵被抓进422部队,完全不用担心补充兵员问题。
正当穆勒等人用铲子填埋尸体之时,尸体堆里有个护教军士兵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督军下令用铲子将其拍死,只听得那人举起双臂高喊一声:
“黑暗教长迪亚蒙德大人万岁!异教徒必下地狱!”
此人早已谋划好了一场自杀式恐怖袭击,衣服里藏着一枚小型的白磷燃烧弹,他用燧发枪机点燃短引信之后一秒钟,燃烧弹就爆炸了。
自杀袭击者被炸成了碎块,无数道耀眼的火光飞溅开来,像是孔雀开屏般绚丽,
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许多正在填埋尸体的422营士兵被燃烧的白磷碎片沾到身上,
爆燃的碎片瞬间烧穿了衣服布料,然后是皮肤、筋肉、骨骼……周围充斥着烧焦血肉发出的焦糊味道,以及惨烈的哀嚎声,就连督战队的督军都被吓得踉跄着倒退。
一小粒燃烧着的白磷碎片落到了穆勒的肩膀上,小野猫焦急地喊道;“快跳到护城河里!”
穆勒奔跑起来,密集的人群纷纷散开给他让路,一位高大强壮的帝国将军拦在城门处。
“快闪开!我需要水来熄灭这该死的东西!”
穆勒直接朝着将军撞了过去,撞得头晕目眩,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似的,对方的身体强悍得像头蛮牛,
“跟我撞?真是自不量力,咱可是橄榄球明星选手!”帝国将军开口说道:“士兵,你的方法是错的,不能用水,让我来!”
(625) 希望之光
“把酒倒掉!快把杯子给我!”
将军找人要来个玻璃杯,用杯口盖住了穆勒肩膀上呼呼冒烟的伤口,用力压紧。
此时白磷碎片已经烧穿了穆勒的皮肤、脂肪层和一些肌肉组织,在即将烧到血管的危急时刻,伤口中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小野猫扑上来紧紧抱住穆勒,查看他焦黑的伤口:“天呐……太可怕了!”
“你很幸运,遇到了我。”帝国将军扔掉被熏黑的玻璃杯,点燃了一根卷烟叼在嘴里,开始喷云吐雾,对着拥抱着的二人缓缓说道:
“伙计,算你命大,你被白磷燃烧弹的碎片击中了,这玩意儿一旦烧起来就很难停下,连钢板都能烧穿,不管的话能烧穿骨头,而且用水是扑不灭的,唯一能救你的办法就是隔绝氧气阻燃,幸好有这个杯子救急。”
穆勒痛得面容扭曲,还是道了谢:“将军,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先别着急道谢,你的危机还没解除呢,
白磷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强燃烧性,还带有剧毒,我的人去拿专用的清洗液了,他们会帮你冲洗伤口并消毒的,然后嘛,就只能向老天祈祷了。”
过了一会儿,帝国军医和护士带着清洗液跑来了,先给穆勒打了一针麻醉剂。
清洗消毒之后,他们用镊子清理掉伤口上的白磷残渣,用锋利的手术刀剔除掉烧焦的皮肉。
尽管已经打了特效麻醉剂,穆勒还是疼得惨叫连连,小野猫在一边听着,也只能含着眼泪干着急。
清理完毕之后,军医用蘸了碘酒的药棉花盖住伤口,最后用绷带固定包紧,此时穆勒已经疼得晕了过去,小野猫坐在地上,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其他士兵看得甚是羡慕。
一名王国高阶督军匆匆赶过来,对着救人的帝国将军说道:
“将军,我得把这俩人带走。”
“带走?你没看到他的伤很重么?这位女兵正好照料他。”
“您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们并非王国正规军,是422惩戒营部队的人,为了防止这些懦夫逃走,必须得带回去严加看管。”
“您对自己的索兰同胞可真是关爱有加啊!”
帝国将军白了督军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被白磷弹击中,按照惯例,他还需要换三次药,继续观察治疗24小时,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将军,我得提醒您,这俩人当过逃兵,他们的袖子被扯下来就是证明,别被他们装可怜演戏给骗了,这些鼠辈不值得同情。”
“逃兵是很可耻……但是,所以呢?他们就活该死在这里吗?我看到这些人英勇作战!
我这人不信道听途说,只信任自己的双眼,我看到的真相是你们索兰正规军缩在后边,
是这些被你们称作逃兵的422部队的人冒死攻下了农庄墙壁,到头来却连伤都不给人家治?你们索兰陆军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的?”
督军被一连串质疑和问责逼得狼狈不堪,他无法作出解释,对眼前的帝国将军满是怒火:
“哼!我们索兰人自己的事,轮不到你个瓦尔斯塔外国佬来插嘴!作为王国的高阶督军,我的使命就是监督这些逃兵,不让他们再次逃跑,所以您必须交人。”
说罢,督军大手一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督战队士兵靠拢过来,气氛骤然紧张。
“嘿嘿,想玩儿硬的是吗?如果老子拒绝交人呢?你待怎样?杀了我?你敢么!”
帝国将军轻蔑地撇撇嘴,立即就有一群帝国士兵围拢过来,手持最新型的后膛装弹步枪,装备比起王国军士兵精良得多。
两伙人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对峙,空气中的寒气似乎都紧张得凝结起来,小野猫抱着晕厥的穆勒夹在中间,被吓得瑟瑟发抖。
尽管人数占优,可索兰督军在气势和胆量上都完败给了对方,不得不作出让步:
“这样吧,将军,你可以带走他们治疗,换药还是手术,随便你怎么折腾,死了都无所谓,24小时之后必须交人,死的活的都行,不然我就把这事儿捅到联军指挥部去!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一言为定,24小时后交人!”将军一摆手,驱散了聚拢过来的部下。
督军还在生着闷气,他默默转身带着督战队员们走了。
将军弯下腰递给小野猫一张熏香手帕,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
“姑娘,别哭了,你的眼睛很美,哭肿了可不好看,今晚去我的营地吧,我认识最好的军医和护士,会帮助你的朋友活下来的。”
“谢谢!我怕他们会报复您……”
“这个嘛,我倒欢迎他们试试。”
入夜之前,军医和护士们帮穆勒换了两次药,他发了高烧,浑身燥热,但终究还是醒了过来,小野猫正端着饭盆,用勺子喂粥给他喝。
见到穆勒醒来,她喜极而泣:“你醒啦!已经换了两次药,医生说你的烧伤能恢复,再换一次药就没事了,快喝粥把,我喂你!”
这是长久以来二人吃得最好的一顿饭,还是拜盟军所赐,想来真是讽刺,自己人反倒靠不住了。
不远处,瓦尔斯塔帝国军人们正围着篝火跳舞,民风彪悍的他们崇尚武力,两个人喝着半截酒,脱下上衣就开始摔跤,其他人在一帮加油鼓劲儿。
获胜的人正是白天救助他们的帝国将军,这会儿终于可以仔细观瞧恩人的样子了,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生得一副俊俏面容,坚毅的淡青色的眼眸炯炯有神,胡子有些散乱,散发出野性气息,他也不怕冷,筋肉虬结的强健躯体上汗涔涔的,正在享受冷风带来的刺激。
看到穆勒醒了,将军披上大衣走过来:
“伙计,恢复得怎样了?”
“还行,凑合活着。”
“有什么症状么?说详细些。”
“伤口还是很痛,仿佛还燃着火,而且吃完饭后觉得胃口有些恶心,头脑眩晕,牙龈出血肿痛,右下腹肝脏处有些隐痛。”
“额……这样啊……”
将军浑身一颤,他知道这是白磷中毒的典型症状,确信毒性已经渗入血液了。
这是一种可怕的,慢性的毒发过程,眼前之人的肝脏已被毒性渗透,怕是命不久矣,他打算隐瞒此事,于是撒了谎:
“这些都是正常症状,放心吧,得慢慢调理恢复,我的人会好好照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