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 促膝长谈
屋内有个正在织毛衣的农妇,一看到威廉一伙外国军人踏入她的家,便用索兰语朝着她的村长丈夫吼道:
“你疯了吗,让这些外国佬踩踏我们的地板?你这是……引狼入室,这帮瓦尔斯塔佬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众人听了显得有些尴尬,威廉摘下帽子,朝着那农妇微微弯腰,行了个绅士礼:
“尊敬的村长夫人,我听得懂你们的语言,
鄙人名为威廉·艾因富特,是瓦尔斯塔帝国陆军中将,我发誓,我和我的手下们都是规矩的正派人,绝不会胡来的。”
“誓言就像风,尤其还不是本地人,外国佬的誓言,那就更加靠不住了。”农妇还是苦着一张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村长害怕这些外国军人随时会发怒,到那时难免血溅当场,
他急得面红耳赤,觉得自己的夫人简直是愚蠢透顶,便“啪!”地一声,伸出手猛地抽了她个大嘴巴子:
“快他妈的闭嘴吧!你这败家老娘们儿!
整天给老子惹是生非,若不是这些外国绅士们友善仁慈,咱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农民哪里还有命在!快向大人们道歉!”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遇到人家就会点头哈腰,只会欺负我一个!就会窝里横!
我要离婚!”说罢,农妇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跑进屋去,咣铛一声摔上了门。
村长正欲追上去怒骂一番,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威廉笑道:“请您别那样做了,我理解您夫人的反应,毕竟叛军和护教军烧杀掳掠,这里的人们早已对穿军装的家伙失去了信任。”
“理解万岁,大人,他就是被吓得精神失常了,我会让我家那傻婆娘为您道歉的,大人!”
“不必了,是我们这些不速之客闯进您的村子,打搅您的生活,道歉的该是我们才对。”
“哎,让您见笑了,请这边坐。”
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威廉·艾因富特了解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原来早在他们到来之前两周,此地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冲突,参战双方分别是勒克莱尔公爵的忠诚派国王军,与叛徒荷鲁斯元帅麾下的叛军。
他们在果园和庄稼地里战斗,一开始忠诚派武装还占上风,但一伙疯狂的邪教徒部队加入战斗以后,战局骤然扭转,
忠诚派被打得连连后退,为保留有生力量开始朝着东部战略转移。
战斗结束之后,本地的村民可就遭了殃,不仅庄稼地和果园被战火毁于一旦,家里养殖的牲畜也被叛军掳掠一空,很多人家里的儿子女儿都被抓走。
这位村长的两个儿子也没能幸免,被叛军抓走当了苦工,所以刚才那村长夫人才对威廉那般态度,她觉得穿军装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是忠诚派获胜,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倒霉的永远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村长如此说道,语调中充满了无奈:
“叛军军官要我们发誓,效忠于摄政王迪亚蒙德·薛斯帕尔的统治,承认他是我们唯一合法的君主,承认巫毒教会是这个国家唯一合法的宗教组织。
大家伙儿很痛快地发了毒誓,反正原本的正牌国王路易斯一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改旗易帜对我们农民来说,只是将来给谁纳税的问题。
一个暴君死翘翘,另一个暴君撅着他的肥屁股爬上珠光宝气的王座,无所谓,与我何干!
拉法利特王族轰然倒塌,一群贪婪的邪教徒借此上位,随他们便!我们才不会在乎,只要给我们留条活路就好!
可事实证明,我们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那些巫毒教徒可不只是谋权篡位那么简单,他们开始打压本地的其他宗教,
杀死圣堂教会的牧师,杀死德鲁伊教和萨满教的成员,
我们当时没有说话,因为我们村不信教。
然后,巫毒教会开始大批收购奴隶,开始血腥惨烈的活人献祭,把那些没了自由的可怜人杀死,献祭给异界的魔鬼。
我们心怀恐惧,却还是没有作为,因为我们不是奴隶。
随后国王军开始分裂为忠诚派和叛军,忠诚派想要找到英格玛王子复辟拉法利特王朝,叛军则给摄政王效力。
我们呢,哪边也不加入,反正将来哪边打赢了就等着纳税好了。
然后,我们恐惧地发现,巫毒教徒并不贪恋钱财,他们想让人类灭亡,让那些不可名状的怪物占领地表,他们想毁灭这个世界。
我们村里开会研讨,想要组织起民兵队袭击叛军和护教军的补给线,协助粉碎他们的阴谋,但前提是找到强大的靠山,需要武器提供者和领导者。
而直到这时,我们绝望地发现,
奴隶义军武装已经被护教军打得奄奄一息,义军领袖安迪·怀特菲尔德不知所踪。
勒克莱尔公爵也在叛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由于我们一直以来的冷漠行事,对于巫毒教暴行的放纵,已经没人替我们说话了!”
半小时的长谈后,威廉一行人离开了农舍,临走前还给那村长留了些铁锹之类的工具,以便他们能趁着冬天之前种下最后一批耐寒的作物。
“明日一早全军启程,朝着东部前进。”威廉说道。
卡尔少校有些疑惑:“这么快就离开了么?”
“这些村民帮不了我们,他们已经是自身难保,而且根据那村长提供的情报,勒克莱尔公爵的主力已经撤向了东部,
我们得赶快过去驰援。”
亚莉珊德拉说道:“那村长对你撒谎了,那屋里不只有他们夫妻俩,我看到一个女孩儿在二楼楼梯上偷偷朝着楼下张望,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你。”
“人家不是说了嘛,两个儿子都被掳走了,也许就剩一个女儿了呢,可是得提防着点儿外人。”
卡尔·文森大笑起来;“大明星,那姑娘准是看上你了,你小子这张俊俏脸蛋可真他妈好使,走到哪都能吸引女人的目光。”
亚莉珊德拉补充道:“何止啊,一开始对你爱搭不理的那个农妇,也就是村长夫人,在咱们走时望着你的背影显得恋恋不舍,还舔了舔舌头。”
卡尔笑得捶胸顿足:“哈哈,真是厉害,大小通吃!”
一旁的参谋官菲利普也是忍俊不禁:
“可别小瞧了中年妇人的疯狂!
女人那晚来的爱情可不是温驯的盆栽,而是疯狂生长的野花!”
(552) 目标
在路上,一场大雨倾盆而至,一开始还看得清大颗的雨点,
后来越下越大,雨水哗哗地流个没完没了,
仿佛天上的云被人插上了个水龙头似的,拧都拧不上。
好在第12山地师装备了防水罩,很好地保护了枪械弹药不会受潮。
地上的足印变得模糊起来,盟友和敌军的位置变得扑朔迷离,只能根据过往的经验摸索前行。
就这样过了三天,大片的湿地已经变成沼泽,军靴时不时陷进泥里,拔出来要废很大力气,无疑增加了体力的消耗量。
泥土越来越松软,前进变得愈发困难起来。
一天夜晚,似乎有人突然拧上了水龙头似的,雨一滴都不下了,转天一醒来地面还是泥泞不堪。
大雨之后容易流行传染病,威廉中将命令军医们诊查身体不适的官兵,一旦有人患病立即隔离开来,以防疫情扩散,这些都是母亲教给他的。
下午,他们登上一处高地,这里的土壤中不至堆积太多水分,再加上太阳晒了一天,终于有了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
“该死的泥巴,可算能歇一会儿了!”卡尔·文森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力抖落长筒靴上沾着的泥浆,
亚历珊德拉深深吸了口气,贪婪地闻着葡萄美酒般的秋天泥土的芬芳:
“对于俺们来说很糟,可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却很滋润,这里的土壤吃水能力太强了,下了三天竟然都没怎么积水,索兰人的土地,可真是富庶。
若是俺家乡的草场也能下这么大一场雨就好了,牧草茂盛丰美,牛羊长得膘肥体壮。”
随着部队走下高地,前方的植被逐渐变得密集茂盛起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湿地,进入平原与湿地之间过渡的狭长地带。
高耸的植被容易被敌人利用来打伏击战,想要穿越这里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而事实要比威廉所担忧的还要糟糕,又有三十多名战士死于沿途的冷枪偷袭。
他不得不承认,叛军的指挥官很是聪慧,这种化整为零,沿路骚扰的游击战术对他的第12山地师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但瓦尔斯塔军人的意志也是不可小觑,他们在内心中隐忍,
人人都憋着一股气,想要等待时机打一场决定性的大战役,把那些可恨的叛军跳蚤杀个人仰马翻。
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奢侈品的储备告急,
对于山地师的士兵来说,除了粮食淡水,烟草和酒水也同样重要,有酒喝有烟抽才能让战士们保持高昂的士气。
好在附近有不少小型村镇,威廉吩咐后勤军需官前去采购,恰好当地人急需把这些奢侈品换成钱,好去购买过冬的物资,
瓦尔斯塔军人诚信友善,给钱的时候绝不含糊拖欠,可谓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算是笔双赢的买卖。
当地的酒水和烟草叶质量颇高,获得官兵们的认可,部队士气得到鼓舞,前进起来更加果决无畏。
前方半天路程处,迎来了忠诚派与叛军决战的战场,不出所料,仅从战场残骸看来,就能判断出是叛军大获全胜。
勒克莱尔公爵的旗帜遭到践踏,双方士兵的尸体躺得横七竖八,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一大群兀鹫和乌鸦还有本地特色的食腐蜥蜴正聚在一起啃噬着尸体,享受这场人类互相杀戮带来的盛宴。
几个盗尸者正在搜刮死者身上的财物,用钳子从尸体口中拔下一颗颗金牙,并为了戒指或者项链大打出手。
重荣誉的亚历珊德拉少校无法忍受战士遭遇如此屈辱,变拔出手枪朝天鸣枪,用蹩脚的索兰语喊道:
“贼人速速退散!若是被俺逮着,定要把你们这些小偷剥皮抽筋!”
看着那群盗尸者连滚带爬地跑走,卡尔笑道:“干得好,丑女,对这帮贼人就得玩儿狠的,恶人还需恶人磨。”
威廉从地上捡起一面被折断的忠诚派军旗,气得直跺脚:
“紧赶慢赶,还是来得晚了!”
一名侦察兵跑过来:“师长,战场边际有个小镇,咱们去看看吧,或许能得到情报。”
“走!”
一点儿也不令人惊讶,这小镇里一片死寂,居民早已举家迁徙,逃离战场。
小镇道路上满是瓦砾残骸,超过7成的房屋被炮火摧毁,余下的财产也被叛军掠夺一空,只剩下几位无亲无故的孤寡老人待在这里。
在一座歪歪斜斜的破瓦房旁边,终于找到了可以交谈的活人,
房檐底下的墙上挂着整套的农具和渔具;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坐在瓦砾上抽着烟斗。
卡尔上前问道:“老爷子,您可知这里交战的两支部队后来都去了哪里?”
老头儿瞥了他一眼,厌恶的神情写在脸上:
“一群傻瓜打来打去,把咱好好的镇子都给毁了!现在又来了一群瓦尔维斯塔佬?真他妈的烦人!
你们这些外国佬,快他妈给老子滚吧!这里早被劫掠一空,我除了这把老骨头,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别想再让老子为你们卑躬屈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老头儿显然是绝望到了极点,已经全无所谓,无惧生死了。
卡尔深谙市井之道,他知道该怎样对付这类人,于是便递过去一瓶酒,想用酒精撬开老头儿的嘴巴,可得来的却是一口粘痰外加一串叫骂。
当他的价码加到了三瓶酒外加一袋子烟草叶的时候,老头儿终于开口了:
“那个大胖子勒克莱尔公爵战败被俘了,我亲眼瞧见叛军把那大胖子捆起来塞进了马车里,当时整辆马车都倾斜了,这家伙真应该少吃点儿的!”
威廉掩嘴而笑:“看来您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公爵。”
“哦,咱本地的贵族老爷没一个好东西,不过那大胖子勒克莱尔还算有些良心,除了在收税的时候讨人嫌,其他的事还算公正,至少不像其他贵族那样胡来。”
“嗯,看来咱的盟友人品还行,”威廉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您知道大胖子公爵被人带到哪了么?”
“嘿,那不用说啊,肯定被带到了叛军的总部,荷鲁斯元帅的指挥部——黑石要塞。”
威廉抛出一枚沉甸甸的银币;“请问在哪儿?”
“嘿,真大方!”老头儿一把接住了,说道:
“看见我指着的这条路了?前方半天路程有三个岔路口,走左边那条,然后再渡了河,就能看到要塞了。”
“嗯,一模一样,看来那张地图是准确的。”威廉喜形于色,拿起望远镜朝着道路远方眺望。
“大人,您这是要去端了叛军的老窝儿?”
威廉收起望远镜:“是啊,我得去救出勒克莱尔公爵,他是我们重要的盟友。”
老人兴奋地拍着胸脯:“太棒了!也算老朽一个!我能给你们当向导。”
“看来您很支持公爵的事业?”
“呸!我才不喜欢那肥猪公爵呢!不过呢,老子和那叛徒荷鲁斯势不两立!他害了我全家!”
(553) 伪装调查
这天,一名士兵嘟囔着:“单凭我们一个师的力量,前去攻打索兰人叛军的要塞,简直是在送死!”
“就是,就是,咱们这位年轻的师长生了副好模样,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可做起事来却像个鲁莽行事的乡野村夫!”
“爱慕虚荣的家伙!听说他怕老婆!在家里抬不起头来!”
“喂!小声些!你们活腻了么?那可是宰相之子!”
威廉听到了士兵们的嘟囔:
“喂!你们这些牢骚兵,如若再听到你们说我半句坏话,就把你们分配到辎重营赶骡子去!”
亚莉珊德拉说道:“大明星,你也别怪人家抱怨,现在咱们孤军深入,部队难免会有不满,会以为你为了抢功勋,把战士们的生命不当回事儿。”
“哎!这帮蠢货!一句话没说到都不行!”威廉叹了口气,拿出手里的微型信纸,递给军官们传阅:
“这是信鸽刚刚送来的,新鲜的,你们自己读吧。”
卡尔一把接过,骂道:“他妈的,谁要说这信不新鲜,老子跟谁急!这信纸上还他妈的沾着热乎的鸟粪呢!”
一片哄笑声中,众位高级军官传阅完了信;
“原来如此,咱们北方军的主力,梅耶·奥纳西斯公爵的三个军击溃了沿途的要塞工事,已经向咱们靠拢过来,有了这等兵力,的确有得打了。”
威廉说道:“我的计划是,充分利用好等待大部队的时间,做些前期准备工作,利用本地人对巫毒教会和叛军的仇恨,里应外合攻破要塞。”
当向导的白胡子老头儿插嘴道:“嘿嘿,你们带我来可是找对人了,我知道附近有个小镇,里面的居民都对叛军恨之入骨。”
卡尔骂道:“滚你的吧,臭老头儿,你的情报总是不准!
昨天你还说有个村庄是可信的,可咱们的斥候一接近就挨了民兵的伏击,三人被打成重伤!后来才知道这村庄都是巫毒教徒!
你这酒没少喝,烟没少抽,整天就知道吹牛,就没办过一件好事儿!”
老头儿骂道:“呸!你这矮胖子,一次不准,还能次次不准?而且你这家伙……说谁臭老头儿呢?绅士可不会这般没教养!”
“嘿,得了吧!我可没说过自己是绅士,你这老头儿脱了鞋能把人熏个跟头,你敢说自己不臭?”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我听了头疼!”威廉劝道:
“我相信布莱克伍德老爷子的情报,不过时局有变,也得探查一番,这回得派俩间谍过去暗访,确认小镇镇民的政治倾向,评估后再作行动。”
“有道理,那你觉得……派谁去好呢?”
“当然得有布莱克伍德老爷子,他是本地人,再加上我,就这么定了。”
“啊?你疯了么?威廉,你可是师长!”
“放心吧,咱们这些人里面,就我的索兰语说的最好,脱下军装的话,本地人根本瞧不出我是个外国佬。”
当晚,威廉·艾因富特乔装打扮,披上一袭黑斗篷,扮成了劈柴的年轻樵夫,和老头儿赶着一辆从附近买来的破马车,拉着一板车的木柴前往目标小镇。
由于长时间的战乱,小镇已经被严密封锁起来,一小队持枪的民兵站在木头小楼上站岗,其中一名胳膊上戴着红帼的装备最为精良,显然是民兵队长。
“停下!例行盘查!你们是谁?”
“小崽子,亨克尔!仔细看看,不认识老子我了?”
民兵队长凑近了,认出了老头儿,大笑起来:
“哎呦,这不是布莱克伍德老爷子嘛,怎么,又来我们镇贩卖咸鱼了?您旁边这帅小伙儿是谁啊?”
“赶车的这小伙子是我雇来的樵夫,这次咱不卖咸鱼了,看见这满满一车木头了?现在各个村镇都在储备过冬的物资,我准备趁这机会发笔财!”
“嘿嘿,老爷子您真是坚强!镇子被毁了也没消沉了意志,佩服!”
民兵队长朝老头儿比了个大拇指,也没去多看威廉的脸,便朝着看门人喊道:
“弟兄们放下枪,是邻镇的老布莱克伍德和他雇来的民工,放他们进去吧!”
就这样,两人轻易混进了镇子,
威廉小声赞道:“老爷子,真有你的,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老头儿倒也不谦虚,洋洋自得起来:“嘿嘿,小伙子,学着点儿,做买卖全凭这一张嘴!”
仅凭几眼观瞧,威廉便看出这镇子人口很密集,
房梁间伸出的竹竿上挂了不少晾晒的衣物,从衣衫破旧的程度来看,本地人如今生活的品质,也就是能将就活着的程度。
沿街的铁匠铺作坊里忙得热火朝天,
筋肉虬结的铁匠正带着他的小徒弟抡着铁锤,师徒俩挥汗如雨,用钳子夹出来烧得通红的马蹄铁,放到水中冷却,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粮食摊位上摆放的都是些耐寒的谷物,看来精面粉早就被叛军抢夺走了,民众只能吃些难消化的粗粮度日。
最火爆的要数武器摊位,围满了购买的顾客,木架子上摆了些本地工匠自制的燧发枪,看上去手艺还不错,枪管被擦得锃亮,价格也被抬得很高。
当前这等混乱的时局,枪械弹药成了最为紧俏的硬通货,其次便是刀剑长矛等冷兵器了。
摄政王只是名义上控住这个国家,实际上无政府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根本没人去监管枪支的合法性,再加上持续不断的军阀冲突,造成民间枪支泛滥的状态。
盗匪丛生,乱军四处烧杀劫掠,人们必须拿起武器才能有些许安全感。
观察至此,威廉已经搞清楚了这些本地人的生活状态,这个镇子的人们正为生存而殚精竭虑,至少要让自己努力活过这个冬天。
有几位满脸胡须的壮汉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他们戴着宽檐帽,穿皮革背心,脚踏带马刺的长靴。
他们不从事任何劳动,只是用冷酷凶狠的目光看着沿路的行人,仿佛豺狼在寻找猎物一般。
他们看到威廉赶着的马车,察觉到了这个生面孔,其中一人把手放在手枪的枪柄上,做出威慑与挑衅的姿态。
(554) 民风彪悍
“哼哼,瞧这个赶大车的小白脸娘娘腔,老子一拳打过去,估计他得哭好久吧。”
“你可别吹牛了,瞧这小子的块头,人家急了一巴掌就能把你扇个跟头!”
“真想和他比划两下,喂!小子!赶大车的!看这边!”
“您在说我?”
威廉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哪能被眼前这点儿小场面给镇住,为了不惹事端,他还是假装摆出了害怕畏惧的神情,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对,小白脸,是说你呢,老哥我想验证一下,试试你这块头是不是白长的,敢不敢下车来练练拳。”
“不敢。”威廉简介地答复,鞭子一挥,“驾!”赶着马车跑远了。
牛仔帮成员照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瞧啊,这小子怕了!块头再大也是个怂货,哈哈!”说罢便猛灌了一口威士忌。
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赶大车的青年民工可说是当今世上排得上号的武术大师。
威廉·艾因富特师承当世第一高手瓦尔斯塔皇帝,他将艾因富特家族的家传武术与皇帝的军用格斗术融汇贯通,既敏捷又强壮,无论是空手搏击还是真剑决斗,都是一等一的高强身手。
“老爷子,那些腰里别着手枪的家伙是干嘛的?是本地的治安官么?”威廉问道。
“嘘!小声点儿!”布莱克伍德说道:“别和他们对视!
那些浑小子们个个都心黑手狠,他们是本镇的地头蛇,混迹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
他们自称为牛仔帮,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放牛,平日里做些刀口舔血的危险工作,比如替银行押送现金的押镖工作,或者当赏金猎人杀逃犯赚钱,偶尔还用武力催收高利贷。”
威廉看出了这些皮衣牛仔脸上的愁苦,说道:
“现在银行里的钱财大多都被叛军和巫毒教抢走了,押镖的工作肯定是没了,
世道一乱起来,没人出钱通缉罪犯,自然也没人雇佣赏金猎人了,这帮人还算有些骨气,也不愿落草为寇,想必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嘿嘿!你小子说到点儿上了,牛仔帮的人可是恨极了邪教徒和叛军武装,恨到了宁可不要命也要拼一把的地步,
如果咱俩是荷鲁斯元帅派来收税的特使,早就被他们乱枪打死了,当地的民兵也差不多。”
“太好了,桀骜不驯的本地人,仇视巫毒教徒和叛军,简直是我们帝国军人完美的合作对象。”
“哎呦呵!你竟然还想着……和这帮亡命之徒谈合作?好小子,真的有种!”
“老爷子,您肯定没看到过我发狠的样子,对付这帮业余的家伙不费吹灰之力,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告诉我,这镇子里治安最乱的场所在哪里?”
布莱克伍德想了想,抬手一指:
“喏,那个方向走到头,有间破酒馆,想必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本地的狠人和帮派成员都愿意坐进去喝几杯,每次打起架来都得出一两条人命,本镇卖棺材的长年在门口儿候着等生意。”
“这么夸张的么?”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走!驾!”
马车驶进了小镇里错综复杂的深巷之中,在一个小路口停了下来,因为前方的暗巷实在太过狭窄了,大型马车根本过不去。
威廉找了个路边的小孩儿,给他几个铜板,将马车拜托给他看管,然后跟着老布莱克伍德步行进入幽深曲长的暗巷。
他们要找的地方位于暗巷的尽头,是一座三层小楼,额外加盖了许多木质隔间,布满弹孔的木板上漆着“臭鹅蛋酒馆”几个单词。
厨房后门被推开了,一位穿围裙的厨娘大婶走了出来,对着井盖倒了一大盆脏水,下水道里臭气熏天的味道反了出来,那大婶立即捏着鼻子回去了。
威廉摘下兜帽,露出一头红色短发和短须,他用鼻子嗅了嗅,说道:
“这地方的气味的确对得起它的名字,不过比战场上的味道还好些。”
斜靠在酒馆正门外的中年人凑了上来,掏出个小本子:
“小子,你是外地人吧,我劝你别进去找死,
如果非要去的话,请留下你的住址和家人联系方式,我很乐意为你提供优质的棺木或者骨灰盒,以及全套的葬礼服务,各种宗教的仪式应有尽有,
给您名片,卡拉图尔殡仪业务公司竭诚为您服务,我是销售员赛尔特。”
“先生,您可真是商业鬼才。”威廉礼貌地拒绝了他;“但我暂时还不需要贵公司的服务,谢了。”
威廉把耳朵贴在酒馆正门上,倾听里面的声响;
乱糟糟的,任何治安混乱地区的酒馆都是这么个感觉,
说实话,比起安静雅致的高级餐馆,他更喜欢这种混乱的破酒馆,他的妻子艾德嘉也是一样的脾气嗜好。
“老头子,我不想耽搁时间,得用最快的办法判断出这帮人的政治倾向性,我打算开门见山,进去就喊,您要是害怕的话就撤吧。”
花白胡子的老头儿布莱克伍德大笑起来:“哈哈·,我知道你小子想干什么了,简直是疯了,不过我喜欢!”
两人相视一笑,立即有了默契,威廉轻轻推开大门,
和想象中一模一样,吧台桌椅的木料都是破旧肮脏的,顾客们的衣着也是,大多数人的嘴里都叼着烟卷,以至于整个大厅都烟雾缭绕。
一位穿着破旧燕尾服的音乐家正在弹奏羽键琴,赌桌上堆着筹码,有几个人正在掷骰子,
一个小偷正在划开女士的皮包,两个醉汉正在地上厮打,服务员小妹正用扫帚清扫呕吐物。
大多数人都聚在吧台边,腰里都别着刀枪,有几位戴圆帽的显然是牛仔帮的成员,
调酒师是个奇丑无比的胖女人,浓妆艳抹到了夸张的程度,她朝着门口抛出一记飞吻,柔声道:
“哈喽,先生们,欢迎光临臭鹅蛋酒馆,想要些什么嘛?我们有特价的全麦啤酒!”
威廉朝那调酒师微笑,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
“摄政王万岁!黑暗教长迪亚蒙德·薛斯帕尔大人万岁!巫毒教万岁!叛军领袖荷鲁斯元帅万岁!”
大厅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空气像是凝结起来似的,音乐家转过头,看威廉的眼神像是看着个疯子。
调酒师赶忙藏到吧台底下,一位牛仔帮成员打破了寂静:
“外乡人,你是摄政王的走狗?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好消息是,众人并没有拔枪,只是抽出匕首、短剑等随身的冷兵器,有的人抄起了板凳或者木头酒杯。
老布莱克伍德小声道:“小子,显然你的试验成功了,赶紧跑吧!”说罢便推门而出。
“再见!”威廉转身出去,赶紧掩上了门,
厚实的木门板上传来一阵恐怖的声响,显然是有很多人把匕首扔到了门上。
威廉拍拍老头儿的肩膀:“好家伙,这帮人恨极了摄政王,看来,咱们来对地方了。”
(555) 言辞与拳脚
门外的殡仪公司销售员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们:
“疯了,你俩真是疯了,这么着急想死吗?或许真能成为我的顾客。”
威廉没有理会他,等到厅内躁动平息之后推门而入,
他举起双手喊道:“伙计们,别开枪!
我们并无恶意,也不是摄政王的人,刚刚只是试探大家的反应而已,请别当真。”
“你最好给个解释。”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牛仔帮成员恶狠狠地说道:“竟敢拿我们寻开心,你俩他妈的死定了!”
“那刀疤脸是牛仔帮的老大。”老布莱克伍德低声耳语道:“你最好拿出点儿诚意来,不然门口那推销员就得卖咱俩两幅棺材了。”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威廉拿出了最为切实可行的补偿方案:
他从破裤子的兜里翻出几枚银币,朝吧台上一拍:
“今天厅里大伙儿的酒随便喝,我请客!哦,对了,还有卷烟,要本地最好的烟叶!不够的话我再加钱。”
老板娘迅速把钱收拢起来,笑道:“哎呦,看不出来还是个大方人!大家伙儿今个儿有福啦!”
众人丝毫也不客气,每个人都点了最好的烟酒,酒馆的几位伙计和小妹忙得满头大汗。
笼罩在酒馆大厅里的恨意瞬间烟消云散,几位蠢蠢欲动的狠人也都把手从枪柄或者刀柄上放开了。
老布莱克伍德拍了下威廉的肩膀:“干得漂亮,破财免灾嘛,不过你这小子也他妈的不差钱!我也去喝两杯!”
威廉·艾因富特满脸堆笑,直接坐到了刀疤脸旁边,试图和他套近乎。
刀疤脸吸了口卷烟,一口烟雾直接吐到威廉的脸上:
“小子,胆量不小啊,你可知老子是谁?”
“看您面相就知道了,是个狠人。”
“嘿嘿,算你有眼力劲儿,老子想要除掉你,易如反掌,民兵会帮我处理尸体。”
“看来您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说了吧,我想利用您帮派的人力资源和人际关系,来达成军事目标。”
刀疤脸身边的手下一脸狐疑,他自己则是胸有成竹,似乎早已猜到威廉的身份似的,又朝着他脸上吐了口烟圈儿:
“知道吗,小子,老子阅人无数,一看到你就知道了,肯定是瓦尔斯塔人派来的探子,而且还是高级军官,对吗?”
“哦?您怎么看出来的?”
“附近可没有你这样容貌俊秀的民工,走起路来腰杆笔直,动作干练,显然是部队里训出来的,待人接物有一种无形的傲气,平日里肯定管着不少人,你是红头发,那是瓦尔斯塔东部沿岸渔民常见的发色。”
“厉害!”威廉鼓起掌来;“这更加坚定了我想找您合作的意愿,开个价吧!”
“外国佬,这里可是索兰王国,你们瓦尔斯塔人就是一群人人喊打的侵略者而已,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不一枪打死你,然后提着你的漂亮脑袋去摄政王那里领赏。”
说罢,刀疤脸瞪着威廉,想要从他脸上寻到惊恐的神色。
威廉·艾因富特丝毫不为所动,淡然地说道:“如果您那样做的话,我麾下的部队会把这镇子夷为平地。”
“你很有种啊,小子,竟然不怕,可现在你手下就一个人,还是个老头子,你的部队远在天边,而我的人却遍布整个小镇。”
“我希望与您合作,先生,一起来对抗邪教徒和叛军,给你们的家园恢复秩序,
我们带来了索兰王子英格拉姆·拉法利特,你们的合法君主,若能扶植他复辟,你和你的帮派手下都会是大功臣,一跃成为贵族。”
“英格拉姆……那个肥胖的二王子,据说那小子懒惰好色,他比摄政王迪亚蒙德好不了多少,我为什么要冒险赶下一位暴君,又迎接新的暴君上位呢,给我个理由。”
“据我所知,如若迪亚蒙德的计划得逞,你们索兰人都得死,哦,准确的说,是咱们全人类都得被献祭给不可名状的邪神,怎样,这个理由足够了么?”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邪教徒干得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咱本地人都看在眼里呢,那老东西的确是个实打实的恶魔,
从他献祭奴隶开始,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就算你不说,我们也得干点儿什么,总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如此,我们是否该庆祝达成合作了?”威廉微笑着朝对方伸出手掌。
“别得意的太早,小子,按照咱牛仔帮的规矩,咱俩得打斗一番,你敢吗?”
刀疤脸猛灌了一口白兰地,然后狞笑着脱下上衣,露出一身坚实的肌肉:
“合作可以,不过老子就是看你不爽,必须得给你这漂亮脸蛋整整容。”说罢,他踹倒了威廉坐着的椅子。
老布莱克伍德被吓坏了,藏在桌子下面偷看。
酒馆中的人们开始起哄,音乐家开始演奏激昂的音符,一位胖女人喊道:“别把这漂亮小伙儿打坏了,不然没人给咱结账!”
威廉摊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照您帮派的规矩办事儿,赤手搏击,对吗?”
“无规则的打斗,可以用任何招式攻击要害!”话音刚落,刀疤脸便抡出一击有力的大摆拳。
“原来是无限制街斗啊,懂啦。”威廉身体一歪,轻松躲过,这一拳打到了吧台上,把厚实的木料打出个大洞,可见其拳力非同小可。
刀疤脸又是一记低扫腿,威廉用坚实的大腿肌肉挡住,之后又是一轮狂风暴雨般的组合拳,全都被轻松化解。
威廉突然转头,对着众位牛仔帮成员说道:“以业余的水平而论,你们老大打得很是不错,我可以还手么?你们可不能耍赖一拥而上啊。”
刀疤脸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蔑侮辱,骂道:“小白脸儿,你他妈还敢边打边聊?看脚!”
说罢,他铆足了劲儿,一脚朝着威廉的裆部踢去。
不想对方的动作却是后发先至,威廉发挥身高腿长的优势,用膝盖去顶对方的腹部,
刀疤脸狼狈地收回攻击,险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后退三步。
“我真的要还手了啊,请多指教。”威廉·艾因富特面无表情地说道,
随即双手抱架,双腿开立,摆出了瓦尔斯塔军用格斗术的起手架势。
(556) 准备就绪
第一拳正中刀疤脸的面颊,
虽然看上去只是平平无奇的,试探性的刺拳,而且还明显收了力,却裹挟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一颗带血的牙齿飞了出去。
刀疤脸被打懵了,他的半边面颊肿了起来,想要撤步反击,威廉却不给他调整呼吸的机会,
第二拳是假动作,刀疤脸双手架起防御面部,左侧腹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威廉原本的上平直拳竟然转瞬间变为下侧勾拳,令人完全猝不及防,
为了不致伤害对方的肋骨和脾脏,威廉仅用了一成力,却还是打得这个硬汉痛苦地闷哼一声,“哎呦!”
刀疤脸忍痛笑道:“哼哼,好厉害的假动作……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小子!”
“小心了!就在这招分出胜负!”
威廉突然下潜,假意去抓对方的腿部,
等到对方俯身防御,又拧身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挥出一记大摆拳,
刀疤脸应变极快,迅速防住上身,却不想此拳依然是虚招,
威廉硬生生收回拳锋,化拳为掌,朝着腰部擒抱过来,
这一系列虚虚实实的变招已经把刀疤脸搞迷糊了,此时就算脑子转过来,身体也跟不上威廉的速度。
威廉·艾因富特壮硕的臂膀像一道铁帼裹住腰部,如同饿虎一般扑倒并骑在对方身上,此后的一切挣扎都成了徒劳,
他现在可以选择连续的砸击摧毁头部,而对方却因为体位占劣势的原因,打不出有力的拳头。
刀疤脸仍未放弃,想要靠腰腹力量强行起桥,一使劲儿,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动威廉的体重,这大个子全身都是坚实的筋肉,重得像块儿大石头,别说起桥,动弹一下都难,已经是完败的局面。
刀疤脸平日里绝对是个硬汉子,从未向任何强者低头,现在却感受到了十足的恐惧,他有很多优点,有自知之明便是其中之一,
面前这容貌英俊的年轻人显然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他的第一拳就得要了自己的老命。
“老大!别急,弟兄们来救你了!”看到头领被人按在地上,几位牛仔帮成员纷纷掏出刀子,朝着威廉的背后逼近。
“哗啦”一声,老布莱克伍德砸碎了手里的酒瓶,这花白胡子的老头儿在酒精的刺激下发了狠,用玻璃碴子指着众人,威胁他们不要靠近。
正当众人要动手之时,刀疤脸大声喊道:
“都停手!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输了就是输了!”
威廉放开对手,和他击了个掌,然后拉他起身:“您真是位诚信的绅士,言出必行,佩服。”
刀疤脸掸了掸身上的土:“你小子到底是跟谁学的?这等高强身手,这一屋子人抄家伙一块儿上都不是你的对手。”
“承蒙我们女皇陛下恩典,此术名为瓦尔斯塔军用格斗术,都是战场上拼命的招式,最后一摔结合了橄榄球场上的擒杀技术。”
“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原来如此,当世第一高手名不虚传,随便一个小徒便有这等威力。
不过你也别得意,小子,黑暗教长麾下的怪物可多了去了,早晚有你吃瘪的那天!”
威廉想要握手示好:“朋友,咱们联合起来,把这帮害人精一网打尽,从小事开始做起,逮捕你们当地的邪教徒,焚毁邪教典籍,捣毁集会所,把可怜的祭品奴隶救出来。”
众位牛仔帮成员听了纷纷点头;“妈的,这帮飞扬跋扈的邪教徒,早该教训他们了!或许真的该和这帮瓦尔斯塔佬合作,老大,您说呢?”
“哼,你们这都自己拿主意了,还问我干甚?”刀疤脸揉了揉疼痛的部位,朝着威廉轻轻打了一拳:
“这一拳是为我的牙齿报仇!小子,既然是谈合作,就别想骑在我们头上,咱牛仔帮都是桀骜不驯的好汉子,宁死也不屈服,若是敢图谋咱的土地,咱老哥儿几个肯定得和你们拼命到底。”
威廉表情严肃,朝着众人郑重承诺:“我们远征军的此次行动只针对巫毒教会,对于贵国的领土绝无半点儿图谋。
我们陛下希望贵国能重归拉法利特王族统治,作为一个负责的,理智的大国存在,对世界格局的稳定也是件好事。
之后咱们两国若是再度发生战事,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当前还是得先把人类文明的生死存亡放在第一位,我想就此问题应该可以达成共识。”
刀疤脸抹了把嘴角的血,和威廉握了手:
“小伙子,咱们不打不相识,牛仔帮将会协助你的部队,我们镇子上的大保护分居民也会的,毕竟巫毒教不除,就算凑合熬过这个冬天,下一年可就不一定了。”
就这样,威廉挨个镇子挨个村的劝说,不厌其烦的缔结盟约。
讲道理的就用利益引诱,耍横的就动用武力威慑,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下,
威廉顺利地和这些本地人达成了合作关系,为了避免互生猜忌,他派辎重队给当地民兵赠送了枪支弹药,终于获得了信任。
有许多当地人在叛军的老巢——黑石要塞中当苦工或者服役,若能和这些人取得联系,里应外合,便可大大降低攻陷要塞的难度。
此时又通过信鸽获得两条捷报,
皇家海军舰队在瓦莱罗上将的带领下击溃了索兰摄政王仓促组织起来的庞大舰队,
以击沉17艘战列舰的骄人战绩,宣告了远征军彻底控制了亚文大路的沿岸航线,让补给的运输更加畅通无阻。
在陆上,远征军北方军在梅耶·奥纳西斯公爵的率领下,在丘陵地带击溃了叛军的主力部队,战场的位置距离第十二山地师已经很近了。
三天后,北方军在平原边界地带胜利会师,
然而梅耶皇子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相较于南方军主力的长驱直入,北方军的进度已经落后得太多。
梅耶·奥纳西斯急切地想要一举歼灭叛军,以向母皇陛下证明自己的指挥能力。
而狡猾的叛军领袖荷鲁斯元帅已经集结起残余部队,龟缩到了坚若磐石的黑石要塞当中,坚壁清野,做好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的准备。
这样的胶着形势下,威廉的第十二山地师和当地人所缔结的盟约就起到了关键作用。
在一次关键性的会谈中,
帝国大皇子梅耶·奥纳西斯与索兰王国忠诚派将领签订条约,
瓦尔斯塔帝国承诺发动大型军事行动,以救出索兰王国忠诚派领袖勒克莱尔公爵,而后扶植英格拉姆·拉法利特王子坐上王位。
等到拉法利特王族复辟成功,摄政王迪亚蒙德·薛斯帕尔就成了人人喊打的簒夺者,
届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高举王旗,号召起索兰人全国的力量来征讨这帮邪教徒。
当然,仅仅空想是没用的,一切伟大的战略都需要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梅耶皇子的北方军团开始朝着黑石要塞进军,一场血腥的攻坚战即将到来。
(557) 暴雨前的寂静
行军途中,见到好些当地人聚在一堵高墙边围观,威廉带领麾下的高级军官挤进人群观瞧。
“闪开!给我们师长让路!”卡尔少校蛮横地喊道。
威廉瞥了他一眼:“矮子,你给我住口,留些口德吧。好不容易才和当地人搞好关系,你的口无遮拦会把这一切努力都给毁了!”
“这帮索兰人围在墙边干什么呢?”亚历珊德拉问道。
“他们在看行刑,”一名参谋官答道:“一群忠诚派士兵正在枪毙一名被俘虏的叛军军官。”
那名叛军军官穿着一身脏污的红色制服,肩膀上戴着上尉军衔,他拒绝了行刑士兵递上来的烈酒和卷烟,扇动着干裂的嘴唇骂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等到黑暗教长大人设置好终极的时空裂隙,你们全都得下地狱!”
“安静!你这冥顽不灵的邪教徒!”一名忠诚派士兵走上来给了他一枪托,然后用一块破布塞住他的嘴巴。
一旁围观的索兰乡民们嘴里叼着烟卷,妇女抱着孩子,以看戏般的心态审视着这场枪决,有人不耐烦地大叫起来:
“快点儿宰了这家伙!我看完了还得回家呢,不然老婆又得跟木匠私会了!”
一阵哄笑之后,忠诚派军官示意众人安静,四名士兵举起手中的步枪等待命令,民众瞪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等着。
威廉小声说道;“这帮索兰人乐于互相残杀,不管这叛军上尉做过些什么,毕竟也是一条性命,不该拿这种事取乐的。”
尽管这席话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一旁的忠诚派军官听到了,
他有点儿挑衅似地,对着满脸嫌恶神情的威廉说道:
“瓦尔斯塔人,咱们现在是平等的盟友关系,你没权力指责我们本地人,
这场枪决是完全合理的,这名上尉被当地居民指控了抢劫罪和谋杀罪,再加上崇拜巫毒邪教和背叛国家的行为,
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杀死他一百次,一千次!而我们之间的条约规定,这些琐碎事务的审判权归我们索兰人自己所有,由不得你们瓦尔斯塔佬评头论足!”
“哎呦呵,你知道面前这位大人是谁嘛?胆敢如此口出妄言?”卡尔·文森撸起袖子,刚要发作,便被威廉挡住:
“算了,算了,人家的地牌儿,不要多生事端。”
忠诚派军官见到对方没有言语,更显得神气十足,朝着民众喊道:
“我们承诺,在战争结束之后,还给大家一个崭新的索兰王国!先从枪毙这帮混蛋开始!”
“英格拉姆王子万岁!忠诚的索兰军人万岁!让那摄政王带着他的叛徒一起去死吧!”
许多人欢呼叫好,一名当地的乞丐激动地附和道;
“说得好!应当毫不留情地消灭这群害人精!他们是不会怜惜咱们的,用不着可怜他们。叫这帮邪教徒见鬼去吧!把这些妖孽从土地上扫除干净!”
“开火!”军官一声令下,四支步枪齐声轰鸣,三颗子弹打中胸膛,一颗打中面颊,叛军上尉一声不吭地倒下,抽搐了几下,死了。
“万岁!这世上又少了一个邪教徒!诸神的愤怒消灭了罪恶!”
一名圣堂教会的牧师喊叫着,跑过去猛踹尸体,从腰带上取下金属十字架,痛打死者的头颅。
“看着小丑,跳得多欢呐,俺敢保证,这牧师在之前肯定背叛了自己的圣堂教会信仰,不然他也没法儿活到现在。”亚历珊德拉·查莉娅诺娃少校嫌恶地摇摇头:
“这死鬼叛军上尉或许是罪有应得,不过这帮人的审判过程太过草率,没有证据就胡乱定罪行刑了。”
卡尔也点头表示赞同;“嘿嘿,连笨蛋丑女都看出来了,好些当地人利用如今的混乱形势胡乱举报,
为的不是执行正义,而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好些无辜的女人被定罪成为巫毒教的祭司、女巫,被忠诚派枪毙。
而原因估计是拒绝了某人的求婚,就这样被恶意举报了,人性真是可怕。”
“你俩小声些,咱们自己明白就好,也别去多管人家的家务事,达成战略目的就得了。”
说罢,威廉·艾因富特转身挤出人群,伸手找侍从要来皮革水囊,拧开了以后猛灌一口,仿佛在用透明的清水浇灭肚子里愤怒的火焰。
喝完后又朝着众军官说道;
“世事两难全,既要叫狼吃饱,又要保住羊的性命,那是不可能的,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正义。”
第二天清晨,第十二山地师已经进入了交战地带,进驻到自己负责的区域内。
北方军的重炮已经运输到位,朝着黑石要塞的外沿防御倾泻大口径炮弹,
隆隆炮声还只是大规模攻势的前奏,目的是清除要塞的外围防御,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打击其士气,为之后的要塞攻坚战打下坚实的基础。
还未等瓦尔斯塔步兵阵列布置完毕,他们的本地盟友们就急不可耐地率先冲锋了,
索兰王国的忠诚派军官们急着去拯救自己的领袖勒克莱尔公爵,他们麾下的部队也是躁动不安,急于向叛军复仇。
这些人勇猛有余,指挥却是涣散不堪,乱打乱冲一气,
经过几次鲁莽的强攻过后,遭到叛军的埋伏而伤亡惨重,抛下几百具尸体悻悻而归,不得已冷静下来,
一想到要靠瓦尔斯塔人的军力来击败叛军,这帮本地人的肚子里全都憋着一股气,却也无力改变当前的局势。
与此同时,第十二山地师的工兵已经修筑好了前线的防御工事,以应对叛军随时可能发起的大规模反扑。
出于草原人血脉中所镌刻的天生的敏锐,亚历珊德拉发现了土地上的马蹄痕迹:
“看这个马蹄铁的纹路,是索兰叛军的骑兵,而且人数还不少,
北方军主要都是步兵,本地盟友的部队也是一样,
俺们的最大问题,在于缺乏快速行动部队,敌人的骑兵随时会威胁我们的侧后方及补给线,这场仗还没打,就输了一半。”
“讨厌的丑女,总说些涨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丧气话!”卡尔骂道:
“游牧民的眼界就是狭隘,总觉得骑兵是最好的兵种,都什么年代了,步兵方阵一但组织起来,看你骑兵还有什么招数!”
“卡尔,她说的没错儿,没有足够的骑兵,隐患很大。”
威廉支持亚历珊德拉的看法,却也显得无可奈何:
“一旦梅耶皇子下达攻击命令,我们就得走出工事,去和那帮索兰叛军拼命,
如果部队为了能快速组成方阵,而排列成密集的纵队,就会成为敌人炮火的好靶子,容易遭到大面积杀伤,也无法发挥自身火力。
所以嘛,咱们没得选择,只能是以传统的线列横队出击。”
(558) 进攻
亚文大陆的气象诡谲难测,昨天还温和晴朗,到了今日却是阴冷潮霾。
一股冷风袭来,威廉·艾因富特感觉到一股寒意正在侵彻自己的军装,便把脚边的皮袄拾起来裹在身上,支棱起皮毛领子来。
亚历珊德拉是草原的游牧民出身,对这等行为嗤之以鼻:
“大明星,你这家伙这么怕冷的么?还有矮子也是,
你们这帮老爷们儿,都是些细皮嫩肉的家伙,还不如我这个女人抗冻呢。”
看到女战友穿着挺拔的军装,自己却裹得严实,两位绅士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纷纷脱下了裹在身上的毛皮。
“说的对,穿的太多会影响动作的敏捷,我们应该轻装上阵。”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绵长的军号声:
“呜……呜呜……呜呜……”
威廉耐心听完了这段音符,说道;“是全面进攻的信号。”
他朝着参谋官菲利普点点头,随后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第十二山地师的兄弟姐妹们,按照原计划发起进攻,让那些鼠辈们瞧瞧瓦尔斯塔人的勇猛!
皇帝万岁!我军必胜!”
“皇帝万岁!”整个师的6000余名士兵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回应道。
“装填弹药,上刺刀!打开保险!准备前进!”
随着各个连队依次传达命令,整条战线都活跃起来,
战士们半个身子探出工事,银光闪闪的刺刀映射着晨光,整个线列队形宛若一条金属的巨蟒。
师长威廉·艾因富特当先爬出战壕,
他穿着一身红黑配色的帝国将官制服,头戴宽大的船帽,帽顶还插着三根不同颜色的鹦鹉羽毛。
这一切都是为了醒目,让官兵们能够看到自己的指挥官与自己同在。
身先士卒是瓦尔斯塔骑士贵族的传统,从千年前的骑士战争时代便是如此。
即使此项传统饱受诟病,被认为是逞凶斗狠之举,但因为其对部队士气的强大激励作用无可取代,还是被保留到了今天。
威廉看了眼怀表,拔出军刀,“来吧,咱们得给大家做个表率。”
军官团队依次爬出战壕,亚莉珊德拉个子最高,强健有力的臂膀轻轻一撑,没费劲就出来了,
参谋官菲利普身手矫健,以一记帅气的侧翻身翻出战壕。
大家都出来了,只剩身高最矮的卡尔·文森少校一个人在战壕里面干着急。
亚历珊德拉微笑着伸出手:
“喂,矮子,把手给我,俺来把你拽出来。”
“啪”地一声,卡尔一巴掌扇开了她的手,怒道:
“用不着你帮忙,丑女!我自己就能翻出去!”
卡尔分别朝着两只手掌吐了口唾沫,一番助跑之后双手扒住了战壕边缘,但他矮胖的身体太沉,翻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出去,最后不得已才放下尊严,转而向威廉求助:
“大明星,快!拉我一把。”
一番小插曲过后,
师长威廉,轻步兵营长卡尔,掷弹兵营长亚历珊德拉三人走在第一列的正中心。
前方的平原地带已经被敌人挖掘出无数的沟堑和堡垒工事,敌我双方的炮火开始轰击战场中心地带。
“轰隆!”
一颗大口径加农炮弹打断了一颗树,随后落在了泥地上滚动,弹了几下之后停在威廉的脚边。
威廉猛力一脚,将冒着烟的炮弹踢到一旁:
“咱们的炮火占劣势,得尽快占领敌人的炮兵阵地,以免友军遭受重大伤亡。”
卡尔·文森少校从武装带上取下个小东西,
那是母亲给他绣的,漂亮的烟荷包,夹在两个短粗有力的手指头中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卷着香烟。
炮弹溅起的泥水泼了他一身,卡尔骂了一句,脱下了脏污的军装,露出里面穿着的粉色丝绸衬衫,显得格外扎眼。
威廉·艾因富特转过头,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番:
“矮子,你这里面怎么套着件粉色的衬衣?活像马戏团那些活蹦乱跳的侏儒小丑!”
“妈的!大明星,你管我穿什么呢,
再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穿着湿透的军装上阵吧,太难受了,这衬衫是我老妈给买的生日礼物,平日里还舍不得穿呢!就算死我也要死得光鲜些!”
“穿得这么鲜艳,真是个好靶子,敌人都会朝着你的胖肚子瞄准。”
“那不是挺好吗,都打我了,你就安全了,大明星,你可不能死啊,没了你,咱们这些勇猛的姑娘小伙儿们没了指挥,都得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亚历珊德拉扭过头:“你俩最好谁也别死,也别缺胳膊少腿,俺们都完完整整地回来。”
“嘿,好话!我爱听!”
卡尔·文森先用唾沫浸了卷烟纸,用像牛似的大粗舌头来回舔了舔,等到把烟卷好以后,朝着威廉粗声说道:“大明星,来一根吗?”
威廉伸手接过,“谢谢。”
两人用口袋里备用的燧发枪机点燃烟卷,开始喷云吐雾起来。
“哼,男人……尽弄些不良的嗜好!”亚历珊德拉用鄙视的目光望着二人:
“俺劝你们多少回了,就是不听!等年纪大了,使劲儿咳嗦去吧!肺痨鬼们!”
卡尔笑道:“嘿嘿,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你们这些娘们儿不会懂得,丑女,要不要来一根啊?”
“呸!滚你的吧!”
第一列跨过了矮墙和破烂的围栏,已经可以看到索兰叛军士兵佩戴的圆顶帽子,这些家伙正从战壕中向外探头张望。
参谋官菲利普提醒道:“师长,我们即将进入敌人燧发步枪的射程。”
“知道了。”威廉抬手将帽子的固定锁扣扣在下巴上。
左手打开牛皮枪套,取出里面的新型军用双管燧发手枪,右手擎着重型军刀,嘴里叼着的卷烟被唾液粘在嘴唇上,也不耽搁他出声:
“第十二山地师,冲啊!”
师长身先士卒,战士们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第一列步兵阵线迅速跑步压上,很快把指挥官们甩到了后面。
前方的阵地上泛起一片火光,那是敌人的第一次齐射,
密集射来的枪弹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不断有中弹的战士栽倒,有人的半个身子都被炮弹击断,其他人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进。
一位掷弹兵连长大喊道:“不要开枪,留着第一发枪弹,朝着堑壕内的守军开火!”
此时此刻,绵延悠长的战线上挤满了人,
瓦尔斯塔人发起了全面进攻,顶着枪林弹雨,朝着第一道防线舍命猛扑过去。
(559) 掷弹兵,前进!
接近到25公尺距离时,能看到许多黑点从前方抛出。
那些是叛军士兵从工事中投掷出的手榴弹。
连续不断的巨响几乎震破耳膜,刹那间,硝烟弥漫,
爆炸溅射出的钢铁碎片四处飞溅,钻进了鲜活的血肉里,冲在第一排的战士也顾不了倒下的战友,咬着牙,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浓厚的硝烟和烟尘当中。
工事中的索兰叛军一个个都是手忙脚乱,他们原本还指望手榴弹能稍微拖慢些进攻者的前进速度,从而找机会装填第二发步枪弹丸。
万万没想到,瓦尔斯塔人冲锋得如此果决无畏,叛军一抬头,恰好看到被硝烟熏黑的,满腔怒火杀意的面庞。
“就是现在,开火!把这些狗崽子们打死在战壕里!”
前线指挥官一声令下,几百条燧发步枪齐声怒吼,战壕中成了人间炼狱,
近距离的射击令人避无可避,一轮齐射就造成了守军的重大伤亡,活下来的更惨,还要面对瓦尔斯塔人的刺刀和利剑。
战士们似乎忘记了训练中所讲述的拼刺刀的技术动作,完全凭借着一股野兽般的狠辣本能在战斗,鼓动起全身的力量,朝着敌人的怀里扎过去。
有人用力过猛,几乎半支步枪都没入了叛军士兵的体内,刺刀从脊背穿透出来,又捅入第二个目标的肚肠子里,引起一阵歇斯底里的绝望哭嚎。
惨叫声仅仅维持了几秒钟时间,第一道堑壕中的守军已被屠戮殆尽,战意高昂的攻击者装填好弹药,又朝着第二道堑壕冲过去。
瓦尔斯塔人的集团化冲锋势不可挡,一连突破了三道堑壕,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连续的几次冲锋之后,战士们的勇气和意志仍在,可终究逃脱不了人类体能的限制,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再加上大量伤亡减员,作战能力呈几何倍数迅速下降。
掷弹兵营长亚历珊德拉·查莉娅诺娃少校开始重整队列:
“第一,第二,第三连队暂且后撤,剩下的连队,跟着俺并肩子上啊!”
疲惫不堪的士兵和伤员们得以后撤,作为生力军补充上来的掷弹兵们行动稍显迟缓,是因为过量负重所导致。
因为战前观测到了重要信息,
敌人纵深防线呈现出前战壕后堡垒的结构,作为攻坚部队的指挥官,亚历珊德拉特地把有限的手榴弹集中配给到第二轮进攻的连队当中。
顺利突破第五道堑壕之后,前方迎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碉堡阵,
这些大型土木工程碉堡,是由巨大的原木和砖石混合垒成,里面隐藏着轻型的6磅加农炮,以及大量的步兵,这些火力都从细小狭窄的射击孔朝外倾泻。
索兰叛军的军官很是耐心,等到掷弹兵们冲到40公尺距离才开火,
加农炮提前装填好了霰弹,充分发挥面积杀伤的优势。
亚历珊德拉当然知道,继续向前会遭遇重大伤亡,
可此处已经深入敌后,脱离了己方的炮火支援范围,除了正面强攻别无他法。
瓦尔斯塔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生死必须置之度外,
亚厉珊德拉想都没想,便命令自己的部下继续推进。
进攻者被迎面而来的炮射霰弹和步枪火力成片扫倒,密集的弹丸从空气中掠过,发出咻咻的恐怖噪声。
掷弹兵们硬顶着火力,冲到15码内才开火,因为敌人受到碉堡的良好保护,他们的射击收效甚微,这也在预料之内,开火只为掩护同伴继续靠近。
很快,一颗颗集束手榴弹被高大强健的掷弹兵扔进了射击孔里,里面的索兰叛军发出绝望的哭嚎。
一阵撼天动地的爆炸声过后,面前的碉堡阵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地和原木地基,木头烧得焦黑,地面被炸得热腾腾的,呼呼地冒着热气,
守军的尸体都被烤个半熟,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
掷弹兵的靴子踩着敌人的尸体和内脏碎块前进,
一只被炸飞的,黏糊糊的眼珠子,连着半截神经线,挂在亚厉珊德拉的手枪枪管上来回晃荡,
“恶心的东西,真他妈碍事儿!”她骂了一声,用力将眼珠甩开,命令手下们装填弹药,稍作修整后继续前进。
依照之前的计划,擅长攻坚战的掷弹兵要突破重重沟堑和碉堡组成的纵深防线,占领敌人防线中段的高地,
而后,擅长远程射击的轻步兵营和狙击兵营,还有骡马轻炮兵连,就可以在高地上发挥火力了。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亚厉珊德拉的掷弹兵营分成六个连队,每三个连队组成一个攻击组,两个组依次休息上阵。
任务尚未完成,可掷弹兵营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还没有算上轻伤的。
亚历珊德拉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心里的滋味自不必说,
可战场上分秒必争,根本没时间留给她扼腕叹息。
“撕开前方的防线,俺们就能按计划占领高地了!”
营长亚历珊德拉带着伤冲锋,
看到她高大强悍的身影,疲惫不堪的战士们瞬间来了精神,
其他部队也在同步推进,卡尔少校的轻步兵营紧随其后提供远程火力压制,威廉中将的主力部队随时支援薄弱环节。
一颗圆滚滚的手榴弹轱辘到了亚历珊德拉脚边,
她虽身躯高大,却一点儿也不蠢笨,反应极为灵敏迅捷,一脚将手榴弹踢了回去,正好踢进了狭小的射击孔,炸塌了半个原木堡垒。
“营长您真是厉害!不愧是职业球员!”
“别拍马屁了,掷弹兵们,想要获得晋升还得靠军功。
冲上去,逮住那些索兰佬,撕碎他们的喉咙!谁要敢怜悯敌人,俺就把手榴弹塞进他的屁*%里!”
一片血雾突然升腾而起,敌人的一颗6磅霰弹杀死了她周围成片的战士,而她自己也是身中数弹,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她咬着牙强撑着前进。
一名少尉看到她的伤口,惊道:
“营长,您受伤了,我去叫医官把您送到救护站……”
亚历珊德拉愤怒地揪住了此人的脖领子,用以一股蛮力将他提离地面:
“闭嘴!罗伯特,你这样会扰乱军心!你们的营长……查莉娅诺娃小姐……她根本没事。”
“额……好大的力气,我知道您没事儿了,请放我下来……”
“小子,为了惩罚你,给你派个任务,若是俺们的掌旗官威尔伯倒下,就由你捡起旗帜代劳,懂嘛?”
“遵命!营长!”罗伯特少尉猛地一磕靴子跟,敬了个军礼。
(560) 防御纵深
付出了巨大伤亡之后,掷弹兵们终于冲进了敌阵内部,
眼前的景象令人叫苦不迭,
索兰叛军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布置成一条直线,而是极为错综复杂的混乱布局,各个堡垒堑壕之间呈现犄角之势,可以互相形成火力支援。
“这可是……相当之棘手,没办法,只能挨个清理掉啦……”
亚历珊德拉左手捂住大腿上的伤口,肩膀和腰部都还在泊泊流血,挥舞着右手的重型军刀冲在最前。
侧面的堑壕里突然钻出来个人,“黑暗教长大人万岁!”一名叛军士兵挺着刺刀朝她冲来。
“瓦尔斯塔人死绝了么?竟让女人当高级军官!”
亚历珊德拉侧身避过,他早已习惯了男人们蔑视的言语,习惯性的,用行动来做出有力的回应,左手用力夺下步枪,右手一记重拳砸出,
沉重的军刀半球型护手砸在那人的脑袋上,打得他头破血流,晕厥过去,随即一脚蹬踏咽喉,要了他的小命。
敌人躲在四面八方的堑壕和堡垒中,朝着他们不断射击,
亚历珊德拉的一条胳膊又被弹丸擦伤,此时的她已经对伤痛麻木,根本不作理会。
一股温热、粘稠的东西溅到她的面颊,摸了一把才知道,原来是脑浆。
掌旗官头部中弹身亡,
“我来!”罗伯特少尉捡起军旗,刚跑出去几步就被霰弹击中脖颈,歪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形势危急,军旗对于维持部队士气的重要性,可以说是无可替代的,
亚历珊德拉少校亲自过去捡起旗帜,擎在空中不断挥舞,让众人都瞧得清楚,用浓重的草原游牧民口音喊出命令:
“掷弹兵们,向俺靠拢!重整队伍!跟着俺再冲一次!”
被烧得焦黑,布满弹孔的旗帜就像一座耀眼的灯塔,给迷途的船只指引方向,之前脱离大部队的散兵游勇全都朝着军旗的方向靠拢过来。
等到身边聚集起二百来人,她才把旗帜交到一名上尉手中,任命他为新的掌旗官。
经过一小时的浴血奋战,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多数人带伤战斗,完全没有休息的机会,
一座原木碉堡的射击孔里抛出来一枚圆滚滚的大型步兵榴弹,
恰好落在密集的人堆里,眼看那根引信即将燃尽,来不及掐灭或者扔开了。
“都闪开!”一名头上挂彩的女兵飞身扑来,用身体盖住手榴弹。
“轰……”
由于爆炸的距离太过接近,亚莉珊德拉被冲击波掀了个筋斗,她感觉自己的耳膜似乎被震破了,些许温热的液体从耳朵里缓缓流出。
她低下头,望着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用手掌轻轻阖上那双圆睁着的,泛着泪光的碧色眼睛:
“玛利亚·杰哈伦特小姐,你已经尽了军人的职责,可以休息了……”
看到玛利亚小姐做出的英勇之举,掷弹兵们的悲伤哀恸化作怒不可遏,
人类的理性荡然无存,一个个都变成了嗜血疯狂的狂野之兽,踩着同伴的身躯奋勇向前。
以血肉之躯为凭,冲进一道道堑壕与一个个碉堡,所过之处血流成河,人头乱滚。
一名掷弹兵中士怀抱着自己恋人的尸体,陷入歇斯底里的悲愤之中,
他从尸体上捡起一枚沉重的集束手榴弹,点燃了引信之后不要命地冲进一座碉堡中,将里面的炮兵小队炸上了天。
周边的众多工事依次得以拔除,只剩最大的一座原木堡垒仍在负隅顽抗。
亚历珊德拉已经杀红了眼,她从战壕里揪出来一名装死的叛军军官,像是拎起一只小鸡崽似的轻松。
“别……求求您……”
望着眼前这个两米多高,嗜血疯狂的女巨人,那人被吓得尿了裤子,他举起双手,用蹩脚的,带着索兰口音的通用语喊道:
“求求您……我有孩子……饶命啊!女士……我投降!”
亚历珊德拉头脑一阵眩晕,耳朵里只感到剧痛,什么都听不到;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双手分别抓住那投降士兵的脖子和脚踝,像举杠铃似的举起来,
随即施展出军用格斗术,以一记凶残的膝盖顶撞收尾,那可怜鬼的脊椎断成了三截,软塌塌的尸体被抛到一边。
卡尔·文森少校带人追了上来,拍了下老友的后背:
“喂!丑女!你的人真是厉害啊!你还好吗?”
出于战斗防卫的本能,亚历珊德拉转过身就是一记肘击,右手用军刀戳刺过来。
“哎呦!”幸好卡尔个子矮,他脖子一缩,感受到染血的钢铁从自己的大脑袋上堪堪擦过,
如果自己再高那么几公分,后果不堪设想,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疯了么……丑女!你……差点儿杀了我!”
亚历珊德拉满脸愠怒,显得很不耐烦:
“矮子……你来干什么?清扫障碍是俺们掷弹兵的任务,你们轻步兵去后面老实待着去!别想着抢俺们的功劳!”
“哎!你这死脑筋的游牧民土包子!真是无可救药!我们计划有变!”卡尔骂道。
“啊?”
“不光你们,咱们师的其他部队也都陷入了苦战,敌人实施了侧向反冲锋,想要切断我们和主力部队的联系,还好威廉及时稳住了阵脚,
唯今之计,只有迅速占领高地才能确保胜利成果!”
“你说什么呐?矮子,俺听不清,你他妈没吃饭吗?大声点儿!”
“该死的丑女!我已经在喊了!”愤怒之余,卡尔抬起头观察,神情一凛:
“丑女……你的耳朵在流血,难道你被震聋了……”
“啊大声些,俺真的听不到!”她愣了几秒,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该死!俺听不到自己说话了!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不过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个了……俺得完成任务……”
一名掷弹兵跑步过来敬礼:“查莉娅诺娃少校,咱们营剩下的人都在这集合了,能作战的还剩三百来人。”
虽然听不到,但也能看到手下们已经重新列队完毕,
“躲开,死胖子,别想抢走俺的勋章!”亚历珊德拉一把推开卡尔,朝着最后的堡垒发起决死冲锋。
“哎!这该死的蠢婆娘!”
话虽如此,卡尔还是带着手下们紧随其后,掩护掷弹兵的侧翼。
(561) 伏击
最后一座原木堡垒体积最大,也是驻军最多,火力最猛的一座。
三门6磅轻型加农炮不停地开火,打到现在,里面驻守的士兵已经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单纯地为了活命在战斗。
一轮近距离的霰弹齐射之后,又有几十名掷弹兵倒在血泊中,每一步的前进都需付出惨重的代价。
等亚历珊德拉带人冲到近前,却发现手榴弹全都用光了,只能冲进去肉搏。
占领侧面的堑壕之后,就可以直接通向原木碉堡的内部,
狭窄昏暗的碉堡中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里面有叛军的整支步兵连和炮兵小队,看到有人冲进来,这些人马上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们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己造成了攻方的大量伤亡,绝不可能被饶恕,
既然当不成战俘,就只能硬着头皮死战到底。
双方分别喊着“皇帝万岁!”“摄政王万岁!”等口号激励自己。
狭窄的空间内无法施展开步枪刺刀和长剑,双方用手枪互相射击,然后用匕首、短剑、拳头甚至牙齿,进行一场血腥残忍的贴身肉搏战。
这种疯狂的场面根本不该发生在文明的18世纪战场,反倒像是岩洞壁画中原始人部落交战的场面。
人挤着人,汗臭味、刺鼻的火药味,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亚历珊德拉找回了在橄榄球场上冲锋陷阵的感觉,她像一头野猪似的横冲直撞,几名叛军士兵同时扑上来都按不住她。
等到这场疯狂的肉搏战结束,地上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
卡尔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从一大堆尸体和哀嚎的伤员中找出了自己的老朋友,
亚历珊德拉半蹲着,像一头耕完了田的公牛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她的嘴巴里还咬着一块从敌人脸上撕扯下来的皮肉,一双湛蓝的眼瞳里布满血丝,似乎还在找寻下个对手。
“别找了,都杀光了!”卡尔扑上去拥抱她:“好了!丑女!敌人的十一道防线全被踏平了,真是厉害!你或许能得到一枚蔷薇十字勋章!”
随着大部队陆续跟进,军医和护士们也来到前线查看伤者,工兵在原地迅速搭起几座白色的医用帐篷,当做临时的手术室和病房。
卡尔大声喊道:“高地已是我军的囊中之物啦,你快撤下去歇一会儿!”
亚历珊德拉低头看着他,呈现出一抹苦笑:
“讨厌的矮子,你的唾沫弄脏了俺的军服,还有……别再大声吵嚷了,俺能听到,看来俺这耳朵还有救。”
一刻钟后,威廉·艾因富特带着第十二师的主力部队和前锋汇合。
这位年轻的师长浑身浴血,胳膊上裹着绷带,也是刚从修罗地狱当中捡回了一条命。
叛军的反冲击战术遭到失败,又没了前沿阵地的拱卫,高地上的叛军炮兵无险可守,很快便举起了白旗。
“俺要宰了这帮狗杂种炮兵!这些高地上的榴弹炮杀了俺好些朋友!”
亚历珊德拉显然是不想留下任何俘虏,她要为属下报仇雪恨,掏枪打爆了一名俘虏的脑袋,
正当她掏出匕首想要割断第二人的脖颈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拦住了,
原来是师长威廉·艾因富特,他铁青着脸,严厉训斥道:
“冷静!查莉娅诺娃小姐,我知道你失去了很多战友,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陛下再三叮嘱我们,要尽量按照国际战争法行事,你难道都忘了吗?
如若我们每场战斗都拒绝接收俘虏,就会落得嗜血残暴的名声,后续碰到的敌人就会死战到底,给咱们造成更大的伤亡!”
亚历珊德拉自知理亏,只得低头认错:“对不起,是俺目光短浅了,请求师长责罚。”
威廉·艾因富特瞪着一双淡青色的眼眸,望着自己的好友,
亚历珊德拉·查莉娅诺娃——这位游牧民出身的掷弹兵营长绝对是瓦尔斯塔军中排的上号的勇士之一。
她身上的枪伤刀伤不计其数,泊泊流淌的热血灌进了靴子,受到如此重创之后仍然斗志昂扬,看样子再打上一整天都没问题。
他哪能狠得下心,去多加责备自己勇敢的同胞呢。
威廉叹了口气,说道:
“算啦,我不会把这事告诉军事法庭的,你伤得很重,快去找医官包扎一下。”
“请恕俺难以从命……战斗仍未结束,俺可不会给草原人丢脸!”
“别死撑着啦,会感染的!”卡尔想要强行把她拖到担架上,却被喊声打断:
参谋官菲利普伤了一条胳膊,用单手举着望远镜喊道:
“营长,我们的友军正在左右两翼浴血奋战!他们急需火力支援!”
威廉蹲下来帮着护士们给伤员缠绷带,一边说道:“别急,一切都安排好了,卡尔的轻步兵营已经去支援左翼了,狙击兵连队和猎兵连队去支援右翼,
邓尼戴尔上尉的骡马炮兵正在高地顶峰架设阵地,等待测量好弹道,就可以用8磅加农炮和12磅榴弹炮覆盖附近的战场。”
战局正如威廉所期望的那样,一切进展的还算顺利,
多亏了他父亲大人的科研成果,
装备新型线膛步枪的轻步兵和狙击兵在火力方面占尽了优势,叛军被死死压制在阵地上抬不起头来,友军得以顺利推进。
在弹道观测员的引导下,一颗颗加农炮弹贯入敌军密集的步兵纵队,造成重大伤亡。
新型的12磅石灰弹和榴霰弹在空中炸开,不断挤压着敌人的生存空间。
左右两翼的友军发动强大的攻势,一个又一个据点遭到拔出,叛军整条阵线已然摇摇欲坠,胜利女神正在朝他们招手。
突然,一名执行巡逻任务的轻骑兵发出了警告:
“不好了!许多敌人骑兵埋伏在高地东侧的玉米地里!”
话音刚落,那名轻骑兵被不知哪里飞来的子弹击中,滚落下战马。
“玉米地里有人开枪!”
“坏了!中计了!有埋伏!”威廉赶忙下达命令:“各部队结成方阵!准备应对骑兵冲锋!”
高地东侧缓坡处的玉米地出现一阵摇晃,几百名养精蓄锐的叛军骑兵从中涌出,
他们打着巫毒教的旗号,吹着军号,气势颇为惊人,朝着疲惫不堪的第12山地师冲杀过来。
(562) 前狼后虎
瓦尔斯塔人的精锐之师训练有素,
掷弹兵和线列步兵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组成了数个大型方阵,以应对骑兵的冲锋。
然而敌军骑兵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他们排成狭长的纵队,顺着高地边缘的小径绕过方阵的火力范围,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该死!他们一定是去攻击我们的轻步兵和炮兵阵地了!”师长威廉·艾因富特急得大汗淋漓,咬牙切齿地说道:
“快去一个营火速救援!谁都行!”
“师长莫慌,我来!”
一名线列步兵营长自告奋勇,将自己部队的方阵改为行军纵队,朝着受威胁的友军阵地靠拢。
等到他们离开了己方大部队的火力范围,敌军骑兵突然转身,前来攻击这支援军部队。
由于受到复杂地形的干预,这支线列步兵营没有及时发现敌军的动向,从而丧失掉了变为方阵的最佳时机。
失去友军火力支援的步兵纵队在骑兵的冲击下显得极为脆弱,
第一轮齐射放倒了几十名骑兵,战马裹挟着强大的动能撞到人体上,将前几排撞飞起来,重重摔到地上,倒下的战士们随即遭到铁蹄的无情践踏。
索兰叛军骑兵用长矛和马刀居高临下地劈砍戳刺,瞬间消灭了这个步兵营三分之一的兵力。
即使在整体阵线崩溃之后,勇敢顽强的瓦尔斯塔人仍旧保有强大的战力,甚至在之后的白刃战中还占了些上风。
加长过的新型制式步枪和坚固的三角形套筒刺刀起到了关键作用,
幸存下来的,被分割包围的战士们几十人组成一队,用手中的步枪刺刀组成小型的方阵,骑兵们绕着这些小方阵来回兜着圈子,时不时有人中枪跌下战马。
“都怪我……太过着急,中了敌人围点打援的计谋……”
威廉·艾因富特显得非常自责:
“敌军指挥官显然是知道我们师没有骑兵,才会如此放肆地来回奔袭……若是梅耶皇子能派一队重骑兵来支援就好了……可左右翼的友军阵线也需要支援……还是得靠自己……哎!”
正当心急火燎的威廉亲自带着援军赶来之时,一场毫无征兆的浓雾突然降临到高地上,能见度骤然降低,最多只能看到十几公尺外的东西,
只能隐约听到附近的枪声、刀剑相交的刺耳金属声,以及疯狂或绝望的喊杀声,
白茫茫的浓雾中夹杂着一缕紫色,显得极不自然,
这雾并不像水汽,反倒像某种不透光的絮状物充斥在空气中,太阳光经过折射变得光怪陆离,气氛显得相当诡异可怖。
大家都端着枪,紧张地望着四周,脚底下小步挪动,仿佛随时有怪物会扑到自己脸上似的。
参谋官菲利普说道:“我刚才看到一名骑兵从附近经过,
他穿着巫毒教祭司的服饰,头戴方形金属冠冕,手中捧着某种书籍,另一只手举着个骷髅锤头杖,此人经过后不久,就开始下雾了。”
“天呐!”一名随军牧师惊道:“这根本不是雾气,而是某种可怕的黑巫术!我们死定了!”
“先生,请您不要传播恐慌情绪!”威廉瞟了那牧师一眼,又出言安慰:
“别慌,康斯坦茨皇太子殿下曾和我说过,那不是黑巫术,是某种出自于天外来客的技术,只要应对得当,终会有破解之法。”
部队小心翼翼地前进,途中多次遭遇冷枪偷袭,终于抵达了友军遇袭的战场。
不出所料,场面甚是惨烈,整支线列步兵营损失了一半兵力,
营长和副营长全都在战斗中壮烈牺牲,敌军骑兵的损失也是不小,他们抛下大量人和马的尸体,借着大雾的掩护骤然消失。
第12山地师的高级军官们挤在被骑兵砍死的士兵旁边呆了半天,他们抽着烟,仔细察看那几具死相可怖的尸体。
其中一些尸体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被从锁骨斜劈到腰椎,斩成两截,内脏肚肠流了满地。
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军官来讲,此等场面不足为惧,但其怪异之处足以引得他们驻足观看,并对此展开讨论。
“看来,敌人的骑兵里有个厉害角色。”
“瞧瞧这平滑的创口,一下干脆利落地剖开人体,就像热刀割腊般轻松,人体的骨骼和筋脉可是很坚韧的。”
“这家伙……是有多大的力气啊!该死!咱们麻烦大了!”
“这显然……并非人力所能企及,敌军骑兵队伍中有强大的怪物,必须干掉,以绝后患。”
“我就喜欢和强者过招。”一名强壮的陆军上尉用力掰着自己的指关节,发出噼啪声响:
“别看了,快走吧,敌人肯定去袭击咱们的炮兵阵地了。”
循着炮声传来的方向,再加上军犬的指引,大部队并未迷失方向,
出发十分钟后,不知什么原因,浓雾骤然消失,前方豁然开朗,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跑步前进。
在高地边缘,威廉极为欣喜地看到完好的炮兵阵地,
但周围也躺着不少尸体,显是刚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战斗,炮手们还在朝着高地下方的敌人军营发射炮弹。
经过询问了解,
原来刚刚降下雾气之时,附近的轻步兵、狙击兵、猎兵和残余的掷弹兵部队迅速察觉到了敌军的战术意图,迅速向着炮兵阵地的方向靠拢,
果不其然,不久后敌军大批骑兵就来进犯,
万幸的是,轻步兵营的营长卡尔·文森少校已经组织起一条简易的防线,
他在敌军的必经之地上部署了发射8磅霰弹的加农炮,还命令工兵挖掘陷坑,以化解敌军的速度优势。
列成方阵的掷弹兵堵住了所有路口,再加上临时布设的木桩尖刺,终于顶住了这波骑兵攻势。
除此之外还有意外收获,据卡尔所说,
他亲自用手枪击毙了一名骑着马的巫毒教祭司,笼罩在高地上的浓雾瞬间消散。
“哈啰,大明星,”卡尔少校走到威廉身边:“你得告诉大家小心些,
因为敌军骑兵里有个厉害家伙,它长得有点儿像教堂壁画里的半人马战士,我们的一整个连都敌不过它,被砍得七零八落。”
“矮子说得没错儿。”亚历珊德拉凑上来说道:“俺和那怪物正面交锋,险些丢了性命。”说着,她指了指肩膀上可怖的割伤。
威廉刚要呼唤军医,却听到高地下方响起一阵军鼓声,
几名斥候慌忙跑来:
“敌人全线反扑了!他们想要夺回高地!”
参谋官喊道:“师长!我们没得选择,必须守住高地,不然战友们就都白白牺牲了。”
“那是当然,一步也不能退。”威廉低下头看了眼怀表,“现在距离天黑还早着呢,哎……真是漫长艰难的一天,战士们,准备迎接挑战吧!”
“报道师长!大量叛军骑兵在我们身后徘徊,似乎在等机会。”
这次威廉显得沉着稳定,一点也不惊慌失措:
“针对我们一个师前后夹击,真够下本钱的,由此可以看出这块高地的重要性。”
“哈哈哈!”卡尔笑道:“真他妈惨!现在的形势像块三明治,我们就是被夹在面包片中间的培根,怎么样啊,丑女,你说今天还能活下来嘛?”
“俺早就说过,没有骑兵会倒大霉的!你们还都不信,这下傻眼了吧!”亚历珊德拉用绷带包扎好伤口,涂了些碘酒,又忙着为手枪装填弹药:
“若是俺们草原的英雄伊万大人在场,哪里轮的到这些小丑猖狂!”
(563) 叛军的反击
在百余门重型火炮的掩护下,索兰叛军的线列步兵排成密集的纵队,朝着中央高地推进,
攻守态势互换,
驻守在高地上的瓦尔斯塔帝国第12山地师全力迎战,后方不断传来令人不安的马蹄声和军号声。
对手全是两条腿的步兵,索兰叛军骑兵拥有速度优势,敏捷的战马来去如风,犹如一群行踪不定的幽灵,
骑兵们时而举着卡宾枪射击,时而装作要冲锋的样子,逼得守军永无安宁,不得不派人结成方阵应对威胁。
叛军的反攻开始后,腹背受敌的第12师已经陷入及其危险的境地,
他们的遭遇相当尴尬,如若把部队全都结成方阵,会损失掉正面的接敌火力,密集的队列也容易遭到敌人枪弹杀伤。
不结成方阵的的话,又会被来去如风的叛军骑兵冲击侧翼或背后,
师长威廉·艾因富特想出一种折中的方案,他将整个师分为两部分,
前半部分排成线列横队发挥火力优势,以应付敌军纵队的冲击,
后半部分结成数个方阵,防范骑兵突袭,
炮兵则被当成宝贝,被严密的人墙保护在正中央。
开打四小时后,这场战役的形势已经逐渐变得明朗起来,胜败的关键就在于中央高地火力点的归属。
威廉相信梅耶皇子,知道他一定会派出援军帮忙,
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们低估了叛军的兵力,
没想到敌人竟会全线反扑,各部队全都忙着迎战当面之敌,后方的预备队投入战斗需要时间,
最要命的是,由于地形因素,整个北方军都由步兵师组成,几乎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无法有效地对抗叛军骑兵。
处于战场中心的第12师只能独自苦苦支撑。
不出所料,在敌人步兵纵队挺着刺刀发起冲锋之时,背后的骑兵也挥舞着马刀夹击过来。
第12师最大的优势便是脚下的高地地形,
他们可以在不同高度上布阵,错落有致地分布兵力,从而在火力密度上占取优势。
训练有素的山地师士兵们左右分散,为加农炮让开一条火力通道,发射炮弹后再次补位防御,等到大炮装填完成之后,继续往复循环这个战术动作。
如此精心布置之下,叛军的第一次反攻很快便被击退,叛军留下的尸体围着山头形成了一个圈,蔚为壮观。
“他妈的,累死老子了!”
卡尔·文森拄着染血的军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们撤退了,但显然只是暂时性的。”
参谋官菲利普举着望远镜,焦急地望着后方:
“援军快点儿来啊,别慢吞吞的,来晚了就只能给咱们收尸了!”
又经过一刻钟的煎熬期盼,连半个援军的影子都没盼到,却等来了敌人第二波攻势的军号吹起。
一名连长伸出手,惊恐地指着敌军骑兵阵中:
“看那边,叛军骑兵的猛将出现了!”
随军牧师打了个寒颤,左手在胸前画着十字,右手握着神像说道:“诸神在上!那个敌人的长相……简直是地狱里的恶魔!
何等的亵渎!”
威廉·艾因富特一把抢过望远镜,仔细端详起来:
那是一头体型硕大的怪物,其形态构成极为怪异,显然并非此世界的源生生物,
它的下半身像是大型四足牲畜,类似牛或马,
四条强壮长腿的末端长有厚实的蹄子,坚实的尾巴像一条扭动这的蟒蛇。
它的上半身则像一只热带丛林里的黑猩猩,腹肌胸肌发达,
六条粗壮的手臂覆盖黑色的绒毛和尖刺,
没有手或爪,每一条小臂的末端都有锋利坚实的骨刃,上面还沾着受害者的鲜血和脑浆。
那怪物的脑袋则像是蝗虫,长长的触须下面长着一对复眼,正用它那结构复杂的进食口器咀嚼着半截人类尸体。
至于那具尸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眼前这怪物显然是个难以应付的狠角色,更何况它还带领着大批叛军骑兵。
为了鼓舞士气,威廉跳到一辆弹药平板车上,朝着全师官兵讲话:
“第12山地师的战友们!
我——威廉·艾因富特,你们的师长!
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与大家共存亡!
为了瓦尔斯塔的荣耀,奋战到底吧!”
伤亡惨重的第12师已是强弩之末,却还能维持着高昂的士气,
师长发言之后,几千柄刺刀和佩剑指向天空,干涸撕裂的喉咙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皇帝万岁!”
敌军在第二轮反击攻势中押满了筹码,兵力远胜以往。
威廉不得不调集更多的部队顶在前线,这样就造成侧翼和后方防线的空虚。
兵力的缺失只能由精锐和士气来弥补,威廉带着自己的精兵强将进入方阵内部,他用绷带勒紧了胳膊上的伤口,准备做殊死搏斗。
敌人如潮水般一同涌上,第12师如同坚毅的礁石,任凭潮水冲刷,半步不动。
那头半人马似的怪兽狂嚎一声,随即用力一跃,竟然直接跳到了步兵方阵的正中央,恰好落在亚历珊德拉少校的身旁。
方阵在三个方向同时遭遇敌军骑兵的墙式冲锋,里面又跳进来一位最棘手的强敌,整个方阵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此时正面防线又传来疯狂的喊杀声,第12师已经被逼到生死存亡的边缘。
亚历珊德拉·查莉娅诺娃少校,身高超过两公尺,身为职业橄榄球运动员的她体格健壮,在那怪物面前却也显得娇小无力,
“俺要宰了你,该死的畜生!”
她一刀刺进怪物的大腿肌肉,那家伙竟然没有半点儿反应,似乎对此等小伤不屑一顾。
“玱啷!”
一声金属脆响,好钢打造的军刀竟然被怪物的骨刃轻易劈断了,
亚历珊德拉被迫蹲下闪避攻击,如汤碗般巨大的蹄子践踏过来,那势头是要碾碎她的骨头。
她一个侧滚翻躲过致命的践踏,顺势拔出手枪,朝着怪物那圆鼓鼓的大肚子扣动扳机。
“呯!”
黏糊糊的绿色血水奔涌而出,没有挣扎或哀嚎,她意识到,眼前的怪物根本没有痛觉,想要阻止它,就只能将其彻底毁灭。
那些可怖的锋利骨刃还在朝着四处疯狂攻击,一瞬间便杀死了周围的七八名掷弹兵。
(564) 绝境逢生
“可恶!快宰了这怪物!”
亚历珊德拉扔掉没了子弹的手枪,从地上捡起一柄多用途工兵铲,铆足了力气拍了过去,
带锯齿的铲子刃深深嵌入血肉之中,
那怪物朝着她怒目而视,挥动起所有的骨刃戳刺过来,其中几只最长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灵活程度绕到背后攻击。
“丑女,小心背后!”
卡尔少校飞身猛扑过去,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直接扑倒了亚历珊德拉,
此举帮助她逃过一劫,可卡尔少校自己却被骨刃刺穿了肩膀,鲜血染红了他的肩章和绶带。
“你没事儿吧!卡尔!”
“放心吧,丑女……本大爷皮糙肉厚,还死不了呢……”
“那好,你先歇着,看俺宰了这大家伙炖肉吃!”
亚历珊德拉深吸一口气,全身坚实的肌肉紧绷,随即高高跃起,想要爬到那怪物的背上,攻击它视觉的死角。
原本以为是上上之策,可令她绝望的是,那些厚实的黑色鬃毛下边还隐藏着好些锋利的尖刺,
把她的手掌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横流,
怪物用尾巴用力一甩,击中她的头部,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她头部遭到重创,瞬间失去了意识,鼻孔、嘴巴、耳朵里流出鲜血。
眼看着那怪物矮下身去,挥动骨刃就要砍下亚历珊德拉的头颅。
“混账东西,离她远点儿!”
急疯了的卡尔·文森少校找不到武器,于是便用上了最原始的办法,他张开大嘴,朝着怪物的小腿肌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此举成功吸引到了它的注意力,朝着自己挥动起锋利的骨刃。
就像在橄榄球队中的无数次的训练那样,卡尔那副矮胖的身躯竟然极为灵敏,做出了许多高难度的闪避动作,
然而,却还是难以抵挡怪物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很快,卡尔的脖颈被骨刃擦伤,胖肚子被怪物的触角狠狠戳中,肠子流出来半截,
“你……这个……%¥养的狗东西!”
他一边用最为粗鲁的脏话叫骂着,一边用短粗的手指往回塞肠子,他不怕死,心里只担忧亚历珊德拉的安危。
此时,威廉·艾因富特刚刚用手枪击杀了一名叛军骑兵,又连续躲过多次长剑的戳刺,
他刚转过身,便看到自己的两名得力干将全都躺倒在地重伤垂死,那头半人马似的丑陋怪物正要终结他俩的性命。
“喂!看这边!你的对手在这呢!”
威廉扯着嘶哑的喉咙呼喊,同时弯下腰,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猛力戳刺过去,攻击完毕转身就跑,想要把它引过来。
这一下正好戳中了怪物体内的神经簇,
终于让它感受到了何谓疼痛,它吱吱嘎嘎地怪叫起来,转身朝着威廉追来,前来阻挡的瓦尔斯塔士兵全都被愤怒的怪物轻易撞到两旁。
“快杀了他,这红发小子是敌军的高级指挥官!”一名叛军骠骑兵举起卡宾枪,朝着威廉的心脏部位瞄准射击,
“师长,小心冷枪!”参谋官菲利普扑过去替他挡了子弹,
卡宾枪射出的弹丸射穿了菲利普的脖颈,随即深深地嵌入到威廉额头的皮肉当中。
好在这支旧式武器的威力不大,弹丸上裹挟的动能不足以穿透两人,
子弹钻透了威廉的皮肉,却无力继续钻进坚硬的头骨,他奇迹般地幸存下来,菲利普捂着脖子躺倒在地,惨遭怪物的无情肢解,尸体瞬间成了一堆碎肉。
“混账!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威廉·艾因富特空有满腔的怒火,却也无力改变现状,
他绝望地发现,第12师的前沿阵地遭到突破,敌军步兵渗入到每一条横队当中,到处都在进行殊死的肉搏战,
敌人即将在三个方向攻入炮兵阵地,山地师后方和侧翼的兵力也被叛军骑兵砍得七零八落。
而他现在面对的,是比他高一倍,重二十倍的半人马似的怪物,
这头怪物已经杀光了围过来救援师长的战士,它似乎已经忘记了威廉的存在,口中咀嚼着菲利普的手臂,转过身,朝着失去战斗力的卡尔和亚历珊德拉缓缓逼近。
“师长,我们撑不住啦!哎呦!”一名轻步兵头部中弹,倒在威廉的身旁,一张年轻的面庞望着天空,棕色的的眼睛死不瞑目。
“啊!!不!”
威廉·艾因富特不顾一切地起身追击,也顾不上那颗嵌到他头骨上的子弹,顾不上自己的鲜血染红了视线,他不愿再失去任何一位战友了。
他用蛮力把一名叛军龙骑兵拽下马鞍,一脚踩断其喉咙,然后夺走了他的手枪。
“站住!你的对手是我!快来杀我啊!”
他朝着怪物扭动的臀部开火,一朵绿色的血花炸开,翻卷的皮肉下面暴露出筋膜和肌肉组织,
可那怪物根本不在乎这等小伤,它连头都懒得回一下,继续朝着晕厥的亚历珊德拉和卡尔逼近。
(该死……这狂妄自大的怪物……竟敢无视我的存在!)
威廉突然感觉腹部一凉,一柄锋锐的刺剑从左肋下洞穿了他的侧腹部,这名袭击他的叛军士兵很快也被刺刀捅死。
失血过多的威廉终于支持不住,跪倒下来,双手撑住地面,十根手指深深地抠紧了泥土。
他想要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愤怒的泪滴砸落下来,心中充满了绝望。
威廉咬着牙,拔出刺入自己身体的刺剑扔到一旁,从靴子里摸出一柄匕首,那是妻子赠给自己的礼物,
尽管意识已经模糊,他还是打算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正当他快要晕厥之时,熟悉的军号声灌入他的耳膜,
威廉·艾因富特猛地一激灵,稍微清醒过来。
“呜呜呜呜……”军号声绵延悠长。
那怪物竖起驴子似的大耳朵,也在驻足倾听。
“什么……声音……”
卡尔·文森少校也清醒过来,他半躺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肚子防止自己的肠子跑出来,另一只手抱着昏厥亚历珊德拉。
“这曲调是……胜利属于我们……
感谢幸运之神眷恋!得救啦!”他朝着威廉喊道:“哈哈,大明星,咱们的援军来啦!”
“这声音……是重装骑兵……到底是谁?难道是梅耶皇子的雇佣军团?没道理啊,他们现在也在苦战……”
正当威廉猜测之时,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地表的小石头子被震得来回蹦跳,马蹄声越来越近。
“看到啦!”卡尔乐得满脸褶子:“天呐!是帝国近卫军的旗帜!女皇陛下……她派人来救咱们了!皇帝万岁!”
怪物朝着狂笑的卡尔挥动骨刃,
一柄银色的长矛如同飞火流星一般划过空气,贯穿了怪物的胸腔。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快速接近,
那是一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大个子胸甲骑兵,
胸甲上的镀金装饰耀眼夺目,细腻的珐琅彩纹饰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绚丽光彩,
包裹皮革的铁盔上插着三根细长的蓝绿色孔雀羽,厚重的披风飘荡起来。
只有当今世界上最为精锐的重装骑兵——
瓦尔斯塔帝国近卫军胸甲骑兵,才有这等惊人的气势。
骑士拉动缰绳,身型巨大的战马一跃而起,一柄锋利的重型军刀连续劈断了怪物的三根镰刃,随即切入脖颈,卡在了它的脊椎骨上。
那名骑士马术极佳,在坐骑上如履平地,厚重的长筒靴从马镫中脱出,骑士站在了华丽的镀金马鞍之上。
她从鞍袋中抽出一柄大口径双管霰弹枪,打开保险,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一枪轰烂了怪物的半个头颅,而后以一记灵活的后空翻跳回马鞍。
威廉的身上溅满了怪物的绿色血液和脑浆,他惊讶地发现,没了半个脑袋的怪物仍未倒下,反而朝着骑士撞击过来。
那骑士从马鞍上跳到怪物背后,手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巨斧,
一斧子砍下去,剩下的半个脑袋也飞了出去,
骑士灵活地翻转手腕,用斧柄末端的尖刺深深地扎入怪物的脖腔里,然后用戴着牛皮手套的右手扯出了一段脊椎骨,扔在地上。
巨大的人马形怪物轰然倒下,没了脑袋的身躯抽搐不止。
此时,周围的叛军已经遭到近卫军重装骑兵的无情践踏,
这些身披重甲的大个子都是从瓦尔斯塔军中层层遴选出的,勇士中的勇士,
他们紧握着重型军刀,毫不留情地斩下肢体和头颅,叛军们发出绝望的哭嚎,高地上的战局瞬间得到扭转。
那名骑士朝着怪物的尸体上补了几斧子,把它砍得面目全非,嘴里嘟囔着:
“这些鬼东西生命力强得很,必须得保证它死得透了才行!”
随后,骑士摘下了头盔,夹在腋下,朝着威廉微笑起来。
银色的长直发在风中飘荡,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关切地望着他:
“亲爱的,你还好么?”
威廉愣了几秒,捂着伤口挣扎着起身,跑向战友的方向,确认卡尔和亚历珊德拉还活着以后,他才放下心来。
身后传来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哦,还能跑起来啊,看来没事儿,军医!军医!哎呦……这绿色的东西黏糊糊的,恶心死啦!”
威廉猛地转过头,拉住那骑士的手:
“艾德嘉,我发现……你的眼睛通透明亮,不再浑浊了,
而且……这怪物的绿色体液……
你能感觉到颜色了?”
“笨蛋!颜色是能感觉到的?是看到的啊!”艾德嘉·米德奈特吹开了挡在眼前的乱发,微笑着说道:
“哈哈,我的眼睛好啦!
耶!”
说着,她比了个象征胜利的V型手势。
(565) 篝火与烈酒
当天下午,荷鲁斯元帅的索兰叛军全线溃退,被俘两万余人,叛军再也没有反扑的兵力,余下的残兵败将向着黑石要塞本部撤退。
由于地形的因素,瓦尔斯塔军队也没有追击过深,占领了敌军阵地之后就地扎营休息。
晚上,天气迅速转冷,营地里燃起无数的篝火。
燃烧的木柴劈啪作响,军人们裹着毛毯,用木头勺子舀起球形铁瓮中的野菜炖肉汤,饥饿的嘴唇贪婪地吸吮着汤水里的油脂。
威廉·艾因富特赤着上身,
筋肉虬结的躯体上缠满了绷带,心情放松过后,全身的伤口剧痛不止,为了给属下做个表率,他选择咬牙一声不吭,硬抗下痛苦。
一名军医正为他清理额头上的伤口,
包扎完毕之后,威廉抬起头,
一双青色眼眸望着灰烬和火星朝着璀璨的星空飘去,手里捏着一瓶本地采购来的朗姆酒,疼痛一旦剧烈了就猛灌一口,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第12山地师伤亡惨重,作为师长的他自然是心情沉痛,这一天内失去了不少战友,在距离营地50公尺的泥地里,数不清的帆布裹尸袋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起,等待明日再作埋葬。
“年轻人,你可真是好运!”上了年纪的军医说道;“一颗子弹嵌入头盖骨没有穿入,弹丸已经取出,消过毒了,
再看看上腹部,剑刃穿透了左肋下,从后背穿出,距离你的脾脏也就差那么一公分!”
说到这里,他用两根手指比出了一公分的长度,脸上的表情极为夸张,好像是他自己受了伤似的。
“感谢您耐心的诊疗,库特医师,我听到护士们都亲切地管您叫老爹库特,您的敬业精神值得我们年轻人去学习。”
“嘿,小伙子,别那么客气,你母亲简宁女爵可是咱们帝国军医的楷模!作为提灯女神的独生子,你理应得到最好的医疗关照。”
库特医师拍了下威廉的肩膀,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去帮助其他人了。
艾德嘉·米德奈特上校坐在一面军鼓上,她的铠甲、头盔、长筒靴和手套、巨斧等物被杂乱地堆放在一旁,
橘红色的篝火把她的银色长直发也映成了火焰的颜色,更添野性与明艳动人。
她翘着一双长腿,赤着脚也不觉寒冷,一边用匕首削着苹果皮,一边给丈夫讲述最近的遭遇。
自从成功登陆之后,南方军主力长驱直入,在广阔的平原战场上连战连捷,许多敌人要塞都举起白旗投降。
为了保证钳形攻势的歼敌效果,必须得顾及进度缓慢的北方军战线,弥补他们缺乏快速反应部队的弱点。
皇帝派出了麾下最为精锐的近卫军骑兵,前去援助自己的大儿子梅耶皇子,而事实也证明这个命令的正确性。
叛军发动出人意料的大规模反攻,若非骑兵援军及时抵达战场,北方军就算赢得胜利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喏,削好了,吃吧。”艾德嘉递出光溜溜的苹果,地上的苹果皮杂乱又厚实,好些果肉都被一起削了下来。
“谢谢。”威廉单手接过,看着苹果坑坑洼洼的表面,说道:
“真搞不懂,你的刀法这般高强,削个苹果却弄成了这样……原本有拳头那么大的,给你削完了以后,还剩枣子那么大!”
艾德嘉“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还因为你很伤心呢,还是这么会说笑,我最爱你这点!”
威廉啃了一口苹果,继续眺望夜空::“伤心是肯定伤心的,
我的第12山地师基本上从建制上被消灭了,需要补充兵员或和其他部队合并才能继续执行任务,
但战斗还得继续,我们仅仅清除掉了外围的纵深防御网,黑石要塞本身还没被攻陷。”
艾德嘉无奈地摊摊手,“要塞攻坚战可不是我们骑兵部队所擅长的任务类型,
既然你的部队需要重建修整,不如先加入我的重骑兵旅,亲爱的,你的身体状态还能作战么?”
威廉活动了下粗壮的胳膊,又蹬了蹬腿:“还好,没伤到内脏,歇个一星期就行了,到时候听命令再说吧。”
艾德嘉指了指远处篝火边一高一矮的两名军官:
“那个大个子女人,还有矮胖的男人,那俩人很奇怪,嘴里吵个不停,却显得很亲密,像一对小情侣似的。”
“哦,你是说亚历珊德拉少校和卡尔少校,在橄榄球队的时候我们就是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了,后来又一起报名参加了远征军。
多亏了他俩的尽职尽责,我才能活到现在,我会给总参谋部写信,让医疗舰来接他们回国治疗。”
艾德嘉望着那亲密的两人:“如果他们结婚的话,咱俩也去参加婚礼吧。”
“好啊,一定!”
“哈哈,大个子新娘配上矮胖子新郎!想想就觉得好笑!”
威廉捡起一颗小石头子,朝着妻子的脚丫砸过去:“喂……喂……你这坏心眼儿的丫头!我还因为你要祝福人家呐,想不到是想去看人家的笑话!”
这时候,骑兵旅的小尼古拉上尉提着一瓶伏特加烈酒走了过来,
“哈啰,皇女殿下,还有威廉兄,没打搅到你俩的甜蜜小世界吧,这里有肉吃,有酒喝,美滋滋!”
“甜蜜个屁呦!说话不要阴阳怪气!”艾德嘉骂道;“尼古拉,你小子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到那些人正在哀悼吗!”
威廉打了个嗝,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尼古拉,你是否知道她的眼睛是怎么好起来的?我刚才问她,她还不肯说。”
听到此话,艾德嘉细长的脖颈一扭,去磨自己的斧子了,“你告诉他把,我懒得说。”
“遵命,旅长大人!”尼古拉以夸张的姿势敬了个礼,然后一屁股坐在威廉身边的罐头箱子上:
“简单说吧,一次战斗中,我们骑兵旅遇到了难缠的对手,准确来说根本不是人类,是巫毒教徒变异成了怪物,
那家伙灵活的像只猴子,不停地上窜下跳,杀了我们不少人,这臭猴子阴险得很,佯装要来杀我,却向后跳跃到了小艾的肩膀上,锋利的爪子抠向了她的眼珠。”
“我的老天呐!”威廉听了浑身一颤:“什么!”
“嘿嘿,真是模范丈夫啊,别着急,听我说完,”小尼古拉提起伏特加瓶子猛灌一口:
“那只猴子也真是倒霉,他不知道小艾原本就是盲人,以为失去了视觉的她好欺负,很快就被大斧头劈成了两半,然后被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小艾的愈合能力,想必你是知道的,被抠坏的眼珠表面转过天来就长好了,拆掉绷带之后……她奇迹般地能看到东西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好了!
军医也搞不清为什么,我猜嘛,或许就像接骨头那样,需要重新打断骨头,接好了打上石膏才能愈合。”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还得感谢那个抠你眼珠的家伙不成”
“那只臭猴子?”
艾德嘉·米德奈特呈现出凶狠的笑容:“当然感谢过了,本公主格外开恩,只劈开两半,只可惜马儿不给它面子,把那猴子踩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