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游夫人没有撤诉
案情有突破性进展,刑警队的人昨晚都在按照身上携带辅香的帮凶给出的线索,在上京范围内搜查嫌疑人。
钟司厘对照过楚沉瑜的身材比例条件,搜索范围逐渐划分在一个区域内。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楚沉瑜从果盘里插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不甜,没什么味道。
但毕竟是主人家亲自切了给她送来的,有得吃就行,没什么好嫌弃。
“按理来说,找到凶手就可以。”钟司厘现在看见她,又想起之前柏奚禾说过的话,眼前不自觉从她脸——往下瞥去。
忽然觉得头顶凉凉,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瞬间撞入一双深邃幽黑的眸里。
“......”
哇哦,偷看被抓包,要命。
楚沉瑜菱唇牵起几分若有似无的弧度,轻声问:“我脸上或者身上有东西么?”
钟司厘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往下看,猛地反应过来,直接一百八十度转过身,结结巴巴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楚沉瑜慢条斯理地哦一声,尾音轻缓扬起,拉出一线戏谑。
“游夫人没有撤诉,”燕峥淡淡瞥了眼钟司厘,而后看向青年,“她认定你是帮凶,所以过两天,你可能要上法庭。”
案子进行到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明了,就剩下抓捕真凶这件事,而刑警队正在加班加点的努力搜查中,楚沉瑜的嫌疑早早就洗白。
偏偏游夫人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死脑筋的咬死楚沉瑜有参与进这桩案子里。
楚沉瑜缄默,再开口声音轻飘飘地:“那就上呗。”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关注圈内消息?”钟司厘突然问。
青年懒散点头。
“那就不奇怪了,”钟司厘摸着下巴,语气轻快,“宋兮月,哦就是你老婆,她跟游策华之间那点事被人爆了出来,现在圈内吃瓜一堆,都在同情你戴了...我靠!”
小腿边的地板上赫然插着一把水果刀,手柄处甚至还在轻晃。
“你削苹果就削苹果,把刀扔我面前干嘛?想削我啊?”
燕峥附身从桌面拿过另一把全新的水果刀拆封,修长指尖一动,刺眼白光闪过,冷锐刀尖对准钟司厘嘴巴,做了个上下一划的动作。
再不会说话,他不介意帮他把嘴巴割了。
钟司厘:“......”NMD!
被明晃晃威胁着,偏生他反抗不了,只能收起口花花的心思,三言两语讲述完这两天上京权贵圈内爆出的八卦。
“...听别人说,宋兮月怀孕了,孩子...咳咳,你知道这个吗?”他转向青年,一脸求知神色。
楚沉瑜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仰头灌进去后,才语气淡漠地回答:“知道。”
钟司厘其实想更八卦的问问宋兮月是不是他打进去的,但一想到燕峥刚才的脸色,瞬间将涌上喉间的问话给咽回去。
可他不出声,青年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片刻后,楚沉瑜喝完水,才一掀那张漂亮润泽的唇瓣,问:“游夫人想让我进监狱,然后宋兮月守寡,她就有理由抱走孩子了?”
不得不说,她除了有吃软饭这个微不足道的缺点外,其他方面是真的挺聪明。
几分钟就从一件事几句话中剖析出事情真相。
钟司厘定定看着他没动,燕峥将果切块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楚沉瑜像是想到什么,无声冷笑。
077.狼藉
把她比作游鱼,那四周就是纷飞乱舞的海草,只等她探头,那些海草便瞬间缠上来,将她绞杀在深海中。
钟司厘跟燕峥商量完事情就走了,投影仪还开着,楚沉瑜觉得无聊,连接进自己的平板电脑,将前两天没看完的电影翻出来继续看。
静谧白日里,窗外是阴云散去后的灿烂阳光,屋内却冷得想要结冰。
燕峥垂眸盯着楚沉瑜,见她炽亮光线下莹白的面颊,双瞳黑沉,一簇睫毛却犹自颤动着,如振翅的蝶。
她低头去拿东西,细长脖颈露出,白色衬衣领口松松散开两个扣子,过于宽大的衣服挂在她身上显得人格外单薄,也更加羸弱。
楚沉瑜察觉到他看着自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燕峥坐到她后面沙发里,整个人半躺着,眸子半阖,藏住映入眼中的身影。
楚沉瑜就没理他。
下午得空,做完今天的修复工作后,楚沉瑜收拾东西出发去医院。
昨天没去看宋兮月,今天肯定要闹脾气。
果不其然,她尚未走到门口,就听到立面传来各种砸东西的细碎声。
“...到底是谁!是谁把这件事说出去的!等我找到她,一定要撕烂她的舌根!”
病房内还有其他人,昨晚才被教训过的宋以崖也在。
清脆节律的敲门声打断内里吵闹,不多时,病房门打开,身穿绣有宋家家徽的保镖低头从楚沉瑜身边经过。
她等人全离开,便站到门边往内看。
花瓶药瓶碎一片,满地狼藉。
宋兮月站在床边,倏忽转头,直直朝她走来,一巴掌就顺势甩到她脸上——
“你昨天为什么没来看我?去哪里了?”
楚沉瑜擒住她手腕,淡声反问:“说了你会信么?”
“你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宋兮月用力往后拽,试图挣开她的手:“还是说你真的背着我去找了小三小四?所以你就是这么报复我的对不对?!”
她双眼蔓延上红血丝,头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暴躁无比。
楚沉瑜没回答,视线约过她去看后面嘴巴因为舌头受伤,导致无法说话的宋以崖。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顿时挑衅般搞搞扬起眉毛,似是在说,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看以崖做什么?看我啊!”宋兮月发现手腕扯不回来,就伸出另一只手去拽青年衣领,力道大得仿佛要把他勒断气,“你是不是心虚了?”
她声音嘶哑:“楚沉瑜!我对你不好么?!就算我跟游策华睡了,那我又有什么错?错的难道不该是你吗!如果不是你冷落我,我会去找游策华么?!”
现在圈子内流言蜚语满天飞,八卦另一位主人公已死,自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可宋兮月还活着。
光是叶里给她发来的聊天记录,那些嬉笑调侃的话语,就足够让她难堪。
宋兮月哭闹不已。
相对比,楚沉瑜十分平静。
她没去管被宋兮月撕扯开的衬衫,用脚踢起一块碎片,在鞋尖一掂,猛地朝前踹去。
病房按铃被撞击,护士站内发出悠长提醒音。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齐齐抵达病房。
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年紧抿的唇线轻颤,声微微抖,却努力克制着:“医生,我夫人精神病犯了,能帮忙给她注射镇静剂吗?”
078.遗传史
直到药水注射进身体前,宋兮月仍死死拉着青年衣领不松手,宋以崖眼睁睁看着医生在青年吩咐下行事,气得差点跳起来跟他打一架。
也正是因为他的暴躁,所以哪怕他是病人直系亲属,医生不敢轻易听信他的话。
这种时候,行为跟精神都正常的病人丈夫成了唯一能沟通的存在。
宋以崖抖着手指着楚沉瑜。
对方却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在镇静剂药效发作后。
楚沉瑜跟护士一起扶宋兮月回床上躺着,这才有空瞥一眼被护士按住的宋以崖。
她唇瓣微抿,露出一丝为难神色,半晌后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我来看着就好,你们先出去吧。”
医生拧眉,不赞同道:“您确定自己没问题吗?精神病一般都有遗传史,我看他的情况有点不太好...”
“没事,”楚沉瑜紧抿的唇线松懈几分,安抚般笑了笑,看向宋以崖的目光相当温和,“虽然小舅不是很喜欢我,但没必要在医院动手,就算动手...还有医生你们在呢。”
她没有回答医生后半句话,言语里全都是默认宋家有精神病遗传史的意思。
医生年级挺大,经历得多,自认看人很准,此刻心底跟着叹了口气,语气愈发轻:“楚先生人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您放心吧,夫人睡一觉会好很多,那我们就先离开了,您有事的话按铃就行。”
楚沉瑜点点头,“好。”
医生跟护士离开,宋以崖得到自由,立马飞扑过来想把她扑倒。
身后是满地碎片。
楚沉瑜旋身云淡风轻地避开,随手拉过旁边椅子施施然坐下,翘起二郎腿,单手支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出糗,“医生还没走远,你应该不想也来一针镇静剂吧?”
“呜呜哇哇哇。”宋以崖险些迎面跌向碎片,稳住身形后瞪大双眼朝她吱哇乱叫。
“噗,”楚沉瑜很给面子的嗤笑出声,“自作自受的感觉爽吗?”
宋以崖:“......”
讲不出话,讲出来也是喳喳哇哇。
妈的这狗玩意敢嘲讽他?!
宋以崖喘着粗气,目光四下乱瞟,似在打量身边哪个东西能直接锤爆楚沉瑜狗头。
楚沉瑜没理他,低头跟张律师商量起诉时间。
出轨证据她已经全部收集完毕,甚至连宋兮月跟游策华时间曝光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让游夫人京剧。
可她没想到游夫人居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哪怕得罪宋家也不管不顾,非要寻求一个对游家毫无风险的歪招。
手机颤动两下,张律师发来回复。
张律师:【我听说您被起诉了?需要辩护律师吗,我们律所有位高级律师正好有空,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牵线。】
楚沉瑜细长手机敲击键盘:【麻烦你了。】
张律师:【不麻烦不麻烦,其实托您的福,否则我还没办法跟廖律师认识。】
嗯?
所以,并不是张律师想给她引荐人,而是对方本就冲着她来的?
楚沉瑜眸光幽沉,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屏幕,突然想到了某些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但没等她深想,她迅速起身,脚尖勾住凳子骤然往后一踹。
“里吗的!”
被撞到软绵体的宋以崖脸颊扭曲,气愤怒吼。
079.凑巧
案子尚未查清,生意却要照旧做。
兰德会所关门两天后,在小燕总批准下重新开门迎客。
楚沉瑜上电梯时,正好赶上她到。
姚经理笑容瞬间真切许多,看向青年的目光带着些许暧昧,“楚先生跟我们小燕总真是心有灵犀啊。”
几乎前后脚的功夫抵达会所,还是在没有互相提前告知的情况下,不是心意相通是什么。
姚经理态度愈发好。
他接触过好些上京权贵圈的客人,自然知晓最近圈内飞满天的流言。
他觉得,事都闹这么大,楚沉瑜最后肯定要跟宋兮月离婚,可他一个吃软饭的离婚后在上京又很难生存下去,但若是有小燕总在呢?以他两如今这进度,没准哪天就扯证都不一定!
所以讨好上司未来的丈夫很有必有。
枕边风吹起来最厉害了。
楚沉瑜不清楚姚经理在想什么,只瞥他脸色愈来愈微妙,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相当难受。
娱乐室内,中控台照例开启,女生上来后随意查看几个包厢,就让姚经理去将那些人全部查一遍。
楚沉瑜在她旁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即转眸。
“看出来了?”燕宁嗓子有点哑,进门一直压着声音低低咳嗽,蕾丝手套重新戴回手上,袖子与边缘连接,将她一双手包裹严实。
楚沉瑜视线移开,淡淡嗯一声。
“你还会看这个,宋兮月教你的?”
“凑巧。”她总不能说那两个包厢内的人明显不对劲。
缩头缩尾,在屋内都要四处观察摄像头位置,说话都要背对摄像头。
虽然做得隐蔽,但多观察两眼就能发觉问题,只是需要耐心跟眼力而已。
燕宁没怀疑,直接信了,“对,你工作特殊,观察能力好很正常。”
她在中控台上轻点关掉几个包厢的监控,楚沉瑜眼角余光瞥到,发现女生关的恰好是出问题那几个包厢。
眉梢淡扬,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手怎么受伤了?”
“我以为你没注意到。”
想象中的惊慌跟掩饰都没有,女生坦然的举起右手,眸光平和,“昨天晚上碰到个闹脾气的小孩,想帮忙送回他家,结果不小心被他拿东西割伤了。”
“晚上出门?”楚沉瑜推开棋牌室的门,侧身让她先进。
燕宁闻言,刚想开口,嗓子眼忽然升起一阵痒意,她捂唇低咳,“咳咳咳...对。别听燕峥的,保镖带够,晚上不会太危险。”
之前楚沉瑜撞见过好几次燕峥,次次都在提醒上京最近夜晚不安全。
楚沉瑜长睫微敛,目光只在燕宁右手落一秒。
像是在问,你确定吗?
燕宁手指僵了僵,语气硬邦邦:“这是意外。”
楚沉瑜:“嗯。”
你看我信吗?
燕宁:“......”
咳嗽两声,她坐到牌桌另一边,“听小姚说你找我有事,是什么?”
楚沉瑜坐女生对面,“嗯,你听过托特律师事务所吗?”
“廖嘉渠开的那个么?”燕宁回:“知道,托特是燕氏聘用合作的律师事务所。等等再聊,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到了。”
话音刚落,棋牌室门再度被人拉开,身穿绛紫色长衫的男人走进室内,单边眼镜的银色链条随之轻晃。
他环视一圈,找到目标后径直往这行来。
“怎么突然想找我打牌?”
人未到,声先至。
楚沉瑜懒洋洋地往后仰了仰头。
对方脚步一顿。
四目相对,火花瞬间无声点燃。
080.桥牌
事实证明人在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被呛到。
楚沉瑜没觉得自己有到那种地步,但她现在确实挺倒霉,最想避开的人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撞见,她面无表情的跟对方对视几秒,就淡定转过脸。
牌桌已经启动,洗牌机利落洗着牌,微弱声响自内里传出。
开启牌桌的女生见他两还在用眼神打架,疑惑的“嗯?”了一声:“都是认识的,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哪来的不好意思。
楚沉瑜唇线抿薄,脸上划过一抹无奈神色。
大小姐的恶作剧有够无聊。
她肩颈松懈,懒洋洋往后靠窝进椅子里,看着桌面洗好的牌挑唇:“想玩什么?”
提到游戏,燕宁注意力瞬间回到青年身上,笑了笑,说;“我会的也不是很多,桥牌可以吗?”
桥牌是一种以技巧赢取牌墩的纸牌游戏,由四人组成两对搭档在方桌上进行游戏,开局五十二张牌平分,按照特定用语来叫牌,其他人跟牌。
庄家坐牌,下位为首攻方,首攻下方摊牌则为明手,若明手对面是庄家,就只能有庄家打两手牌。
而其中有人抽到奖牌,最大可能游戏最后是将牌赢,第二轮由上一轮赢家出牌,直至十三张牌全部出完。
还有更细致的规则,但都是比赛时才会提到的,现在他们自己娱乐局,不用在意那么多。
楚沉瑜会玩桥牌,或者说,只要跟牌沾边的游戏她都会一点,打麻将之类的也是个中好手。
全依赖于她有个魔鬼养父,年纪小小时就带她混迹在各种游戏场里。
两人几句话敲定完游戏明细,包括赌注都压上——没有赌注的游戏玩起来根本没意义。
期间游谨青落座楚沉瑜身边,气压很低,一张秀色俊脸阴沉着,衬得颊边银链子都莫名染上几分戾气。
直到燕宁招来风钊加入牌局,他突然冷声开口:“楚先生心倒是挺大,妻子怀孕住院,自己还被卷入一场命案中,还有心情来找乐子。”
一句话语调变换三次,阴阳怪气到极点。
楚沉瑜伸手去摸桌面分组用的工具,抽出来一块小数骰,她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淡声回:“游少跟钟队接触过么?”
“有或者没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游谨青顿了顿,眸子眯起,“更何况,我身为死者家属跟案件负责人接触不是再正常的事?”
“当然正常,”楚沉瑜看一眼风钊手里的骰子,小数,证明自己跟他是同组,“那既然游少跟钟队聊过,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嫌疑人已经有眉目了吗。”
钟司厘告诉过游谨青这件事吗?答案是当然。
就跟他自己说过那样,身为死者家属,兼之好友,钟司厘肯定不会隐瞒这个对游家来说属于好的信息。
在已知嫌疑人的情况下还来言语贬低无辜受害者,不得不说,游谨青表现的有些蠢,跟他上次发现监控后有人的敏锐形象有些不符。
耳边没有听到回击声,游谨青被她噎得脸色转青。
楚沉瑜也没继续怼他,眼角余光瞥向安静看牌的燕宁,深幽瞳孔中有一丝审视掠过。
“就算你没有嫌疑,但你间接导致策华死亡,这一点,你没办法洗脱。”游谨青很快整理好情绪,再开口平静许多,“那你是不是欠策华,欠我们家一个道歉?”
081.输赢
“该道歉的是策划这场谋杀案的幕后主使。”
楚沉瑜两根纤细冷白的手指夹着一张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放到牌桌中央。
游戏在他两争执中开始,这轮她抽到指定牌,首先叫牌。
而她下位首攻方,正好是游谨青。
对方明显看不惯她,出牌也出得咄咄逼人,“楚先生就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么?一个前不久还在跟你打闹的大活人突然死了,还是以这种方式...出事后更是被爆出各种丑闻。”
“到底谁跟策华有那么大仇怨,非得闹得你死我说,在宋兮月怀孕消息未出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游谨青眼神冰冷,“你敢承认自己在策华这件事上没有私怨么?我甚至可以怀疑,整个案子的幕后黑手是你,目的更简单,报复妻子的出轨对象。”
按照他所说,楚沉瑜确确实实存在这样的杀人动机。
“可能么?”
首攻下位是风钊,身为她的队友直接明牌,暗方能针对他的牌打出压制局面,目前情况对他们相当不利。
果不其然,风钊略有收敛的出牌后,他的下位燕宁朝在座各位眨眨眼,弯唇轻笑,直接出牌拿到本场高分。
游戏规定,定约方基本分拿到100算成局。
这轮明显暗方获胜。
楚沉瑜却不着急,轻缓转动着手中薄薄纸牌,目光淡然的看着不断摩挲桌角的游谨青:“游少高估我了。”
她一直以来给人的形象都属于畏畏缩缩,软弱无能那一挂,聘请凶手去杀害小三?她有那个胆子么?
怕不是念头刚起,就自己把自己吓到,害怕得缩在房间里继续听宋兮月的话乖乖受折磨。
游谨青抿唇不语。
又是一轮过,依旧暗方拿分。
从头到尾没有出过声的燕宁摸着牌,仿佛没看见桌面凝滞的局面,声线温和:“我们好像要赢了。”
这个我们,说的当然是她跟游谨青。
楚沉瑜翻到自己的牌面,随手抽出一张,嘴角勾起几分戏谑弧度,“未必。”
她将牌亮出——白底红图,将牌。
“...咦,”燕宁迟疑两秒,眸光在将牌上顿了顿,继而遗憾道:“好吧,是我感觉错了。谨青快收心,再不认真我们就要输了。”
游谨青顿时回神,不知是燕宁跟他说话,还是游戏要输的缘故,他突然失去了针对楚沉瑜的想法,专心研究起牌局。
但输赢已定,再怎样力挽狂澜也是徒劳无功。
游谨青推了推眼镜,脸色沉沉。
燕宁则温声让风钊洗牌,顺便吩咐他去找姚经理拿果盘跟小零食。
“一把输掉一块玉,”她转头看向青年,语气略有感慨,“这么玩下去,我可能会破产。”
“燕小姐家大业大还怕这点?”楚沉瑜顺着她的话调侃一句。
燕宁笑容不减,雾霭似的瞳孔却微微眯了眯,更显迷离。
她低咳一声,说:“不过都是能看不能用的东西。”
楚沉瑜轻点扶手的动作一顿。
什么叫,能看不能用?
她有心想问,却见女生率先错开她视线望向身后。
“你最近总喜欢往兰德跑,父亲准备让你接回会所了?”
“刚好走到附近。”
一道过于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旁边位置又有人坐下,来人却不是风钊。
他替代掉风钊,成了楚沉瑜下局游戏的新队友。
082.徽章
燕宁没什么情绪的哦一声,牌正好洗完,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嬴家先拿牌。
楚沉瑜随手摸过距离自己最近那副,燕峥同样。
既然有新人加入,赌注就需要进行更换。
“你想赌什么?”燕宁刚才输掉一块价值上百万的玉石原料,这把换了赌注。
绣着丝绒蔷薇勾金线的楠木折扇被她放到茶架上,比起未经过雕琢的玉石原料,明显是这柄成品折扇价格更高昂。
楚沉瑜身上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燕峥瞥她一眼,从兜里摸出个黑色袋子,随意放进茶架,跟折扇撞到一起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铃铛?”燕宁疑惑。
燕峥摇了摇头,挺直的背脊放松窝进椅子里,“鸢尾花徽章。”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
燕家家徽是一朵精致漂亮的墨蓝鸢尾花,只有直系才有资格在车或者寻常衣饰上携带鸢尾花标识,分支私下使用属于违背族规,要被收回所有利益权限,褫夺燕这个姓。
而整个燕家有且仅有唯一一枚鸢尾花徽章,代表着燕家家主的身份地位。
之前徽章一直被燕家这辈的掌权人,也就是燕峥兄妹两的生父手中。
可现在,被燕峥轻飘飘地当做赌注丢到牌桌上。
燕父要是知道,得气死。
燕宁脸上淡定从容的神色有瞬间碎掉,眉目弥漫清浅戾气,一个眨眼后又散掉,不赞同地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哥哥,“徽章收回去,换成别的。”
“其他东西跟你的折扇不搭,”他还挺讲究物品等价,“这是两个人的筹码,刚好。”
楚沉瑜闻言,眉梢戏谑地扬了扬。
燕宁拿牌的手骨节都绷紧泛白,强自忍耐,“燕峥,父亲把徽章给你不是让你拿来玩的。”
“嗯。”
回应她的只有燕峥疏冷而淡漠的单音节。
燕宁:“......”
她干脆翻出自己牌面,语速难得加快:“叫牌,这把我坐庄!”
妹妹生气,做哥哥的当然只能哄,可燕峥没有,他死脑筋般跟燕宁较劲,局面瞬息变幻,上一秒明着看稳赢,下一秒又被对方吃走分。
楚沉瑜这次运气一般,没拿到将牌,但牌也没差到拿去。
她跟燕峥第一回合作,配合的还算愉快。
最后却以分毫之差,输给了庄家。
燕峥对这局面没多大反应,仿佛输掉的不是象征家族权利的金属徽章,而是一朵雕刻完美的鸢尾花。
燕宁拿起黑色袋子,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朝燕峥扔过去,直直砸中他凌乱刘海掩盖的额头,又顺着高挺鼻梁往下掉入怀里。
看得出来她很生气,大小姐的矜贵与温柔齐刷刷破功。
楚沉瑜默默离他远点,免得殃及池鱼。
“游谨青,”燕宁沉着细密眼睫,余光似是扫了眼唯恐避之不及的青年,浮动的情绪稍稍平缓,继续道:“我们走。”
说罢,她起身离开。
游谨青紧随其后。
楚沉瑜指着依旧摆在茶架上的折扇,“东西没拿。”
“送你了。”
燕宁在门口碰到折返回来的风钊,摆手让他吃食给里面两位送进去,心不在焉的回复楚沉瑜后走远了。
楚沉瑜俯身摸过折扇打开,楠木雕的扇面精细非常,亭台花鸟栩栩如生,晃动时隐有花香可闻。
——蔷薇花的香气。
083.跟丢
最终牌局以燕峥气走燕宁闹得不欢而散。
有吃有喝,两人在娱乐室里悠哉悠哉的玩着,但燕峥没过多久就去休息,剩楚沉瑜自己无聊研究起折扇。
搞懂了香味来源扇柄蔷薇花后,她时不时就拨弄两片鲜艳浓艳的花瓣。
一不小心拨得太开,窥见了里面深蓝色的蕊芯。
然后...她嗅到了一股很浅、很浅的血腥味。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
面前紧闭的房门豁然拉开,顶着一头乱毛的人从里走出,边走边扣起散开的衣领。
“跟个人也能跟丢?”
不知电话对面说了什么,楚沉瑜只看见燕峥脸色肉眼可见的冷凝下来,染满倦意的眉眼狭裹寒意。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揉着眉心,声线低哑。
出于人道主义,楚沉瑜慢条斯理地换好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瘫着抬起头,问:“怎么?”
修长分明的手指系好扣子,却因扣得少而露出小片苍白清冷的肌肤,凹陷的锁骨连接着优越肩颈,勾出一条充满欲气的筋线。
凸起喉结微微滑动两下,瞬间让整副禁欲画面变得涩/气。
楚沉瑜看人算是看得多,却没见哪个男的能把禁跟欲两个字结合的那么自然,冷淡与绝色之间,只差解开两个扣子。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燕峥正在吩咐钟司厘事情,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等交代完,才抽空回:“司厘把人跟丢了。”
原本敲定好今晚抓捕嫌疑人,刑警队担心其背后还有其他势力帮忙,便派出钟司厘带队。
行动进行到傍晚,到嫌疑人出现逃跑、追捕过程,中途出过的小问题等等都也顺利解决,可以说是相当顺利。
钟司厘还能给燕峥报实时动态,说明对方真的很好抓。
可就在他们即将抓捕成功那一瞬间,一辆机车突然从巷子尾窜出,驾驶机车的男人当着他们的面一把阻拽起嫌疑人上车。
马达声响彻云霄。
楚沉瑜懒洋洋支起下颌,“我记得特殊情况下,抓捕疑犯途中出现特殊意外,是允许开枪/射击的。”
“嗯,”燕峥已经收拾好,准备离开,“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
“对方手里有等/离/子炸/弹。”
钟司厘发觉嫌疑人要被带走时当即就举枪,然而嫌疑人却比他更快,从机车男人递来包里熟练装备好炸/弹,明晃晃的将枪口对准他们一行人。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机车男人更是有意将行驶轨迹拐进闹市。
钟司厘无法,避免伤及无辜市民,只能让人暂时收枪,从四面扩散形成包围圈围击。
但机车跟条蛇一样,滑溜溜的在街头巷尾乱窜,毫无目的地可言,戏耍般带着钟司厘他们兜圈。
直到他压弯进一条狭窄小巷,钟司厘追进去,却发现那是个死胡同。
月色当空,此处连人带车全部原地消失。
“...谨青哥,这次谢谢你救我。”
黑暗无边蔓延的巷子深处,背着包的男人蹲在地面抽烟,抬头看向倚靠着机车的身影,道谢道得真心实意。
清冷月光给镜链镀上几分银辉,身影低垂眼帘,语气略微嫌弃,“昨晚才叮嘱过让最近行事小心些,转头你就忘记,上赶着送死?”
084.养儿子
“还不是赵子那狗东西害我,”背包男人猛吸一口烟后扔掉烟头,用脚狠狠捻灭,又弯腰捡起扔进旁边垃圾桶,呼出口气道:“他要是没暴露那么快,那些警/察会查到我这?”
说到这他又呸了一声。
“行了,”游谨青曲起骨节推了下眼镜,隐没在镜片后的眸子闭了闭,“这件事你原本就没插手,不怕被查。”
“可现在警/察就盯着我,今天回家时我看见家外面,起码蹲了四五个埋伏。而且他们已经锁定我的位置,躲不了几天的。”
今晚跟钟司厘他们碰上实属意外,他一点没参与进刺杀游策华的任务里,但刑警队那边似乎认定他是凶手。
游谨青手搭在机车坐垫上,漫不经心地点着,“等会给你发个地址,你先搬到那里去,放心,住在那的是蔷薇的熟人,你到时候把胸花给他看就行。”
背包男人听到蔷薇二字眼睛顿时一亮,颓废气息瞬间扫空,连连点头,“行,等你消息啊!”
办公室内气压低迷。
楚沉瑜却捧了杯冒着薄薄雾气的枸杞红枣茶窝入沙发里,没骨头一样懒散瘫着,时不时吹口雾气喝茶,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案桌前忙到飞起的钟司厘回头看她,忽然觉得相当扎眼。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他艰难收回视线,问面前查看资料的好友。
凌晨两点半的刑警队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因为丢失疑犯行踪,钟司厘分一批人出去继续搜捕,另一批则回到警队筛选信息。
而他刚回来,就看见这有个“客人”在悠哉喝茶。
作为权利特殊,能明晃晃将人带到警队的编外人员,燕峥行云流水地将钢笔从尾指转到食指,而后往前一指,淡声道:“等会他回家,没人送。”
“那他可以打车啊?”钟司厘无语。
燕峥点了点胸前纸张,发出清脆微响,声线如斯冷淡:“不安全。”
钟司厘:“......”
NMD,养儿子都没你这么细致!
再怼下去没意义,燕峥总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堵他。
深呼吸压制住胸前内燥意,钟司厘抽走他面前那张纸,目光掠过一条条画得简洁明了的绿色线条,问:“嫌疑人的躲藏路线?”
燕峥没什么情绪的嗯声。
钟司厘这才稍微轻松些。
虽然生病后的好友有时候神经错乱做事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在正经事上,燕峥还是靠谱。
他当即拿着纸去给外出追捕队发消息。
等他离开,燕峥起身,微微偏头看向支颌昏昏欲睡的青年,“回去了。”
“嗯?”楚沉瑜恍然清醒,鼻音稍重,思绪迟钝两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慢吞吞点头,跟着他站起身。
两人并肩往外走,春寒冷风扑面,扬起额前碎发,划出个凌乱半弧。楚沉瑜随手拨弄两下,形状姣好的菱唇微抿了抿,突然开口:“你以前也很喜欢推测追踪任务目标位置?”
碰到门把的手一顿,燕峥侧眸,浓丽瞳孔中晦暗逐渐凝聚,却未彻底浮现。
他拉开车门,语气散漫:“没有,是碰到一个人后才养成的习惯。”
“哦?”楚沉瑜单手插兜,状似无意道:“是谁?”
燕峥已经坐进车里,因为位置高度差,他需要抬起头才能对上青年视线。
“燕宁没告诉你吗?”纤长眼睫交合触碰又分离,他眼尾轻扬,染上几分愉悦,“是我的——”
085.病控开关
“爱人。”
微扬的音调携带隐晦的欣悦。
楚沉瑜却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高兴的样子。
燕峥直勾勾凝视着她,蓝眸晦暗,缄默不语。
疏朗有致的面容半边隐没在黑暗里,半明半昧间,眉眼镀上一层阴沉冷色。
“哦。”
沉寂半天,楚沉瑜才像刚回过神般,缓慢点了点头,嗓音没什么情绪道:“挺好的。走没?”
燕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方向盘,似乎在思量她话里意思,又或者在单纯发愣,等她再问第二句时才给反应。
“我以为你会继续问。”
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楚沉瑜关好车门系安全带,闻言转头眼神奇怪地瞥他一眼,反问道:“为什么要问?那个人在你这几乎就是病控开关,问了等会你发病直接开车把我带沟里,你不要命我还要。”
燕峥哑然。
“别想太多,”楚沉瑜坐好拿出手机打开消消乐,口吻漫不经心地:“我对你的情史不感兴趣。”
都是臆想出来的假象,讲得再真也是假的。
更何况她还是另一位故事主人公,她都没参与进去的事情,燕峥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迷惑到她。
也就燕宁跟燕父紧张兮兮地非要顺着他的意去制定治疗方案,要按她的办法来,粗暴点直接把事实摆到他眼前,让他不愿面对也必须面对。
燕峥踩动油门,车平缓行驶进路道,直到碰见红绿灯前,他都没有再开口。
深夜时分,楚沉瑜对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竟然觉得有些习惯,明明这才第二次。
打开门,睡眼惺忪的燕峥摁住房门防止她关上,人就直挺挺往她怀中倒去。
但因为站位跟距离问题,他倒下时正好撞到青年某个部位,额头险险擦过某个点,他毫无所觉,埋首其间一动不动。
楚沉瑜脸瞬间就黑掉。
“...看在钱的份上。”
心里把酬劳数目默念三遍,她才缓过心情,揪起燕峥衣领将人拖到床边。
床被霸占,拒绝与他同床共枕,楚沉瑜深呼吸口气平复心情,转身走到书桌前开了盏小台灯工作。
结果一忙就专心忙到太阳将升。
柔和橙阳铺撒在洁白窗帘上,形成一朵朵朦胧虚幻的锦花。
楚沉瑜被太阳刺得微微眯起眸子,顿觉眼眶干涩,用力眨了眨,抬手疲惫地按压眉心。
身后传来模糊声响。
紧接着,她听到窸窸窣窣的掀被声跟缓慢脚步声。
一只手按着靠背,他声线低哑而潮湿:“一晚没睡?”
桌面台灯没关,眼皮鸦青渐深。
楚沉瑜扔开工具,把修复了三分之一的相簿合拢收好,“嗯。”
燕峥:“......”
总觉得自己好像欺负在小朋友。
“你下次可以不开。”沉默片刻,他认真提议。
楚沉瑜往后仰了仰头,颈线被无意拉长,她揉搓两下锁骨,将那处揉得发红,垂眸看了眼,继而挑眉:“如果你没拿钥匙的话,我或许会认同你这句话。”
“钥匙?”
那颗小巧的痣随着她呼吸起伏着,燕峥目光停顿几秒,控制自己不去看。
青年毫无所知,下颌抬起,面无表情地指向他背后。
燕峥回头。
纯黑床头柜上,两把合成一串的银色钥匙格外醒目。
086.律师
昨晚临睡前,燕峥记得自己没有拿这串钥匙。
那它很有可能,是他梦游时翻出来的,目的大概跟青年说的差不多,防止他拒绝开门时直接用钥匙打开。
...新一轮尴尬。
燕峥轻咳一声:“抱歉。你先睡,我今天都不在家。”
楚沉瑜摆手,“去吧。”
她仰倒在床上,两条长腿自然垂落荡在床边。
睡衣宽大,松松往前滑,她肤色白腻,腰肢看着格外软,日光调皮照映其上。燕峥眸光凝滞片刻,然后又不自然地移开眼。
踌躇半晌,他从床边拉过薄毯帮她盖好,顺便调低空调温度。
房间空了之后,楚沉瑜胡乱摸索到手机眯着眼给张律师发了一条信息,大意告知他晚上再相约见面。
行程被迫打乱,她也没什么好纠结。
昨晚去找燕宁本来就是为了试探那位廖律师的消息,知道他是自己人后,更不会因为临时改时间而担忧。
慢慢吞吞敲完字,楚沉瑜连聊天界面都没退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神清气爽。
镜子前,青年将额前刘海随意往后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拧开药水瓶,用棉签沾取苦涩难闻的药水涂抹在纱布周边,而后沿着一个方向撕掉纱布。
一道约莫两厘米长的伤疤横在额间,破坏掉整张面相,略显狰狞,
楚沉瑜无所谓地上药换纱布。
现在医疗科技发达,等伤口完全恢复,她可以去医院做个小手术就能把伤疤去掉或者消散。
换完药,楚沉瑜洗个澡随便换了套衣服便出门。
虽然倒春寒,前几天还下过一场大雨,但上京的夜晚永远热闹繁忙,高楼林立间光影浮沉,而远离闹市区转进一条小巷子里,热辣鲜香的味道瞬间从空气中被吸入肺腑里。
店面开得深,客人却多,门口甚至还排起短队。
楚沉瑜撩开帘子走进里边,环视一圈后走到靠墙那桌坐下。
“不好意思,来晚了。”
正刷着手机看卷宗的男人闻言抬头,见到她时稍稍怔愣,随即温润和煦地笑了笑,问:“是楚先生么?”
楚沉瑜点头:“廖律师?”
“是我,您先坐。”廖嘉渠放好手机,说:“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廖嘉渠,托特律所的负责人,也是接受您本次起诉案件的律师。”
他原先在临市出差,是最近才回的上京,回到律所后又马不停蹄从自家下属手中接过楚沉瑜的委托。
至于这么上赶着帮忙的原因,他没说,楚沉瑜也没提。
“您放心,我们律师在业内实力跟名气都有担保。您已经提供了大量实证,我可以向您保证,这场官司我们绝对会胜诉。”
廖嘉渠将菜单推给青年,“或者您有哪里不满意可以向我提出。先看看吃什么,我们边吃边聊。”
楚沉瑜点了一份炒面跟几样烤串,身材微胖的老板娘刷刷刷写好单子,习惯性问一句:“还需要点其他什么吗?”
“我不用了,”她看向廖嘉渠,“廖律师呢?”
廖嘉渠:“炒面来份一样的。”
说完,他微微侧头,“这里有粥,楚先生不要吗?”
张律师交托任务前仔仔细细叮嘱过这位先生体质差,嗜甜,让他多照顾,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087.没心没肺
“有时候,不健康食品能一定的愉悦心灵。”
楚沉瑜回答的模棱两可。
廖嘉渠却秒懂,“是我想岔了。”
他目光不自觉移到青年脸上,又看见他额头伤口,心底顿时暗暗啧了一声。
表面则没露出什么情绪,询问青年的忌口后,便掏出平板电脑让他看。
“两天后上京法院会针对您跟游策华死亡一案开庭,我问过钟队长,疑犯已经追踪到,这个您不必担心。”
燕峥今天早早出门也是因为这件事,刑警队那边给他发消息,说是疑犯出现问题,让他同行抓捕。
楚沉瑜倒没心没肺,挺随意地点头,示意廖嘉渠继续。
“...剩下就是您和您夫人宋兮月的委托,我已经向公/诉/机/关提交起诉文书了。”廖嘉渠声音微微低下去,目光紧锁青年面容,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青年毫无表情,又或者说,他已经没办法做出表情。
光是听见宋兮月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他难受沉默。
“您需要跟您夫人聊聊吗?”默然片刻,廖嘉渠斟酌着问。
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炒面上桌,楚沉瑜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相互对搓两下磨掉竹筷多余的竹刺,声缓而慢:“廖律师,我倒是想跟她谈。”
她唇边有气无力地勾起抹淡笑,看起来格外苍白。
廖嘉渠一下子想起昨天查探消息时听到的闲言——高级会员病房里,宋家大小姐突然精神病发作,哭闹砸掉房间内所有东西,还企图伤害劝住她的丈夫。
虽然楚沉瑜选择避而不谈,但廖嘉渠依旧在她细长脖颈间看见似乎用几条指甲划出来的伤痕。
“抱歉,”遭受过家暴的人心理一般都很脆弱,廖嘉渠有些愧疚的道歉,“既然如此,那我建议您从明天开始与宋夫人少些来往,以免遭到更多侵害。”
楚沉瑜幅度微小地点点头。
廖嘉渠皱眉。
他觉得,青年并未将劝告听进去。
楚沉瑜则招来老板娘上一扎啤酒,啪嗒一声开扣,冰凉橙黄的液体顿时倾倒进透明玻璃杯中,杯壁瞬间弥漫一层水雾。
“你是为我好,我知道,”她把啤酒推到廖嘉渠面前,轻声说:“但宋兮月要求我每天必须去见她,不然的话...”
话没说尽,廖嘉渠却听懂了其中后续。
无非就是违抗命令后的惩罚。
他默了默,叹气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必要时候可以让护士陪同。”
不知不觉间,廖嘉渠对楚沉瑜的戒备心已经降低,好感上浮。
楚沉瑜纤长细密的眼睫敛了敛,嘴角勾起几分弧度,笑意清浅。
廖嘉渠:“......”
心跳莫名悸乱一瞬,掩饰般端起酒杯往嘴里倒。
“咳咳咳!!”
就在此时,隔壁桌讲话声音不知为何陡然变大,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纷纷拍桌而起,说话乱七八糟,嘴里把祖宗十八代都问候畜类。
廖嘉渠转头去看,只见留着光头的男人赤红着脸,抄起酒瓶指着对面绿毛扬声骂道:“你他妈的说谁呢?”
紧接着酒瓶被用力掷过去,玻璃砸地的破碎声在耳边炸响。
楚沉瑜只觉耳边一痛。
对桌气氛混乱不堪,两个互相骂的男人扭打作一团,手里有东西就扔,打得很凶。
088.扔刀子
廖嘉渠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本能地拉起青年想要躲避。
其他人则纷纷往后靠远离“战场”。
闹剧还在上演,对面越吵越厉害,周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食客,老板娘去找来老板劝架也没什么用,在场已经有人摸出手机报警。
楚沉瑜他们离得最近,站在热闹圈最里面,所以一张实木凳子带着风迎面飞过来的时候,正好扔到她面前。
“唔。”
一声闷哼响起,廖嘉渠痛得皱眉,却把凳子给踢了回去,瞬间砸在光头男人的小腹上。
男人当即怒斥出声,气势汹汹连绿毛都不想管了,冲过来拽起廖嘉渠张口就骂:“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廖嘉渠被勒住脖颈,有些呼吸不畅,脸颊憋得泛红,“...你这是恶意行凶,会蹲局子的。”
他试图用法律来约束对方,可光头男人正气头上,闻言冷哼,面目凶狠地扯起他狠狠磕到桌上,碗碟撞掉一片,哗啦啦碎了一地。
先前跟光头男人呛嘴的绿毛也加入争斗,场面一时之间难以控制。
就在他们准备把廖嘉渠往地面推时,两个被踩扁的酒瓶盖直面袭来,锋利边缘想把刀刮过面颊,直直刺入后面瓷砖墙面里。
廖嘉渠趁机逃脱。
光头男人豁然转头,面露凶相,嘴巴喷脏:“是哪个小野/种敢朝你爹扔刀子?!”
回应他的只有迎面而来的啤酒瓶。
略显昏黄的灯光下,尖锐的破碎口折射着刺目的光芒,拿着酒瓶的青年干脆利落地刺向他眼珠——
“楚先生!!”
距离被刺瞎只剩一厘米。
光头男人吓得瞳孔瞪大,眼神骤缩。
他根本没发现青年是什么时候靠近,又是什么时候打到跟前。
绿毛更是愣得没来得及给出回应。
廖嘉渠没空去管他们两,他狼狈地整理两下衣服,而后死死握住青年手臂,隔着单薄衣衫,青年体温低得让人心中泛冷。
他却毫不介意,依旧紧紧按着,嗓音放缓道:“楚先生你冷静下,我没有事,别管他们。”
楚沉瑜指尖微动转了转手腕,让那一片碎玻璃愈发接近光头男人眼睛,闻言皱起眉,接着没什么情绪的“哦”一声,听话松手。
简简单单的气音,像是自喃。
廖嘉渠不敢放开她,刚刚那一幕比他自己被打还要恐怖,差点最后蹲局子的人,就成了楚沉瑜。
楚沉瑜微微偏过头睨他一样,示意他可以了。
警笛声由远而近。
几乎是廖嘉渠刚松开她手臂,两道熟悉身影便进到店内,穿着警服稍矮一些的人严肃问:“是谁报的警?”
楚沉瑜神色淡漠,先前拿起武器的手懒懒差兜里,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而后侧起脸,视线就跟落后警/察半步的人对了个正着
只是一瞬间,她蓦地感到头疼。
怎么哪哪都有他?
燕峥显然也没料到她在这,原地停滞片刻,随即径直走至她跟前。
“吃宵夜?”
楚沉瑜余光掠过一地稀巴烂,点头又摇头,“嗯,但没吃到。”
她很饿,起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胃已经在抗议了。
燕峥眉间拧起几分痕迹,正想开口,却眼尖地瞥见她耳朵后方浅浅的血迹,语气顿时沉下来,“怎么弄的?”
089.受伤
“什么?”楚沉瑜不解。
燕峥抿唇,没有答复。
前面钟司厘招呼人进来把闹事的两个男人拷走。
都是普通市民,见到警察心底本能害怕,喝再多的酒此时也被吓醒,声声讨饶,就差没上手扒拉钟司厘他们。
拷好人就要离开,钟司厘拍拍燕峥肩膀,“走了。”
接着转头看向楚沉瑜,“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碰上你之后出警的次数比前半个月都多得多,而且样样跟你有关。”
“巧合。”
楚沉瑜说着,朝跟警察一起去录口供的廖嘉渠晃了晃手机,长睫微微敛起,整张脸没多少表情,甚至有些郁闷。
她似有若无叹了口气,率先往前迈步。
钟司厘霎时满头雾水,然后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死亡视线。
燕峥淡淡睨着他,眉梢轻扬。
“......”
警局那边有廖嘉渠在,楚沉瑜不用特意过去,直接跟燕峥回家。
“...你问我为什么在那?追人正好追到附近,警队接到报警就顺路来了。”
身后燕峥解释两句,楚沉瑜心不在焉地点头,弯腰给自己倒了杯水,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坐下,顺手抄过个毛绒熊抱进怀中。
单薄纤瘦的背脊弯曲,陷进椅背里。
她眉目清逸,秀挺鼻梁蹭在棕色绒毛,一双幽黑瞳孔此刻因为饿得晕而变得湿漉漉,目光清冷里浸染些许委屈。
燕峥从厨房出来,猝不及防。
突然,他往前一步。
身体瞬间靠近,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单手撑在她脸侧,微低了头,染有清苦药味的松木香瞬间袭便全身,和那股好闻的清香糅杂、混合,萦绕两人鼻尖。
虽未紧贴,但他们之间距离绝对超出安全界限。
楚沉瑜经过近段时间锻炼,倒是习惯他突如其来的各种接触,抬起脸回视,菱唇轻启开合:“你在练习壁咚吗?”
燕峥没回,空闲的右手拨开她垂在鬓边的碎发,动作很轻,却还是有浅淡的药味从指尖传来。
他大概没听劝,又偷偷吃违禁药了。
楚沉瑜想着,燕峥虚虚弯曲起食指指节剐蹭了一下她的后颈,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调情一样,惹得她浑身上下麻了一半。
...是不是有点敏感过头?
从被刮到的那小块皮肤向周围蔓延起层层热意,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闷的疼痛。
“受伤了,没发现?”燕峥又往后撩开些许。
楚沉瑜陡然回神,听见他的话,手下意识地抚摸耳后,沾染一手心的血。
血看着挺多,哪怕干掉,都还在往外渗出。
先前就有所察觉,光头男人扔酒瓶时,有碎片飞溅刮伤她。
只是后面光顾着救廖嘉渠没注意。
燕峥没管自己动作给别人造成怎样的影响,直起腰,低声对她说:“换身衣服,带你去医院。”
衣领全都被弄脏。
楚沉瑜没拒绝,边起身边漠然道:“钟队有句话说的挺对。”
“嗯?”
“哦,他前两天吐槽我灾星体质。”
燕峥眸子眯起。
他怎么不知道钟司厘那么爱人身攻击了。
楚沉瑜仿佛单纯抱怨一句,进屋随便换一身轻装,用纸巾潦草收拾后颈的血,擦干净些许,伤口露出来,苍白着脸满身伤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090.谁才是神经病
事实证明人生得好看还是有好处。
燕峥站在病房不过十分钟时间,就听见隔壁房间有不下三个护士,自告奋勇的帮楚沉瑜处理伤口。
相较之下,他这个送伤者来医院的好心人反而遭到了莫名其妙的冷眼。
他没忍住问:“她瞪我干嘛?”
楚沉瑜低垂着头看手机屏幕,闻言疑惑地“嗯?”一声,随即恍然了悟:“没事,她以为我们吵架动手,你把我打伤了。”
燕峥:“......”
大概是送青年来时两人之间交汇的气氛微妙,加之他冷着一张脸,排队等叫号期间又询问青年几句话,语气都硬邦邦,路过的护士便误会了。
朋友间打闹激动点抄家伙属于正常事件,但受伤对象是个看起来无辜又无害的帅气小哥,那施暴者就不值得同情。
燕峥挺想吐槽句冤枉,然而他瞥一眼青年眉目间的倦怠跟厌烦,就把涌上喉间的反驳咽回去:“想吃什么?”
他记得他还没吃晚饭,好好一顿宵夜也被搞砸。
楚沉瑜恹恹地站起身,收好手机耸拉着眼睫困顿的说:“垃圾食品。”
“嗯?”燕峥点开外卖软件的手指微顿,转头看向她,隽眉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烧烤?炸鸡?或者火锅?”
“火锅为什么算垃圾食品?”
“燕宁吃了会发烧,”他口吻浅淡,说起有关妹妹的事却又了如指掌,“她体质差,重油重味的食物在燕家都属于垃圾食品。”
楚沉瑜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闻言眸子微微眯起,眼神透露些许深谙晦涩,随后又撇开,云淡风轻的转移话题:“你知道她很喜欢玩游戏么?”
燕峥点头:“知道。”
楚沉瑜嘴角一翘,不继续问了。
从俄罗斯轮盘到桥牌,样样都带个赌字,赌命跟赌财,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全被燕宁当场桌面上的一场场游戏。
燕峥清楚,可他不会管,甚至还纵容般陪她一起玩。
楚沉瑜搞不懂这两兄妹到底谁才是神经病,或许都沾点。
最终送到她面前的只有一份海鲜粥。
炖得稀糯的粥混着鲜香的鱼肉虾米,强烈刺激着人的味蕾。
燕峥坐在她对面,同样搅着一份清粥,碎肉和芥菜相结合,合口的甜咸味道正好填补嘴里空缺。
许是氛围轻松,他整个人都松懈很多,一直绷紧挺直的背脊卸掉力道,窝进椅背里没个正行,大腿旁边还倒着青年之前玩过的毛绒熊,悠闲惬意。
楚沉瑜捞起个灰色小狼扔向他,被他轻飘飘一抬手接住,而后倦懒地掀起眼帘,仿佛在问她“想搞什么呢”。
“你房间有其他空闲的床吗?”
燕峥:“没有,怎么了?”
楚沉瑜双手环胸,眉梢轻挑,似笑非笑,“不想坐一晚板凳,也不想跟你同床共枕。”
其实她想过睡沙发,可沙发上一堆毛绒玩偶,全扔地上会弄脏。毕竟是寄住别人家,她没有搞破坏的念头。
燕峥顿时噎住,唇线抿薄,半响后道:“我今晚过来后,你可以去我房间。”
他身体进入睡梦时应该只下达了寻找青年这个指令,并不要求青年一定要处于同一空间里。
楚沉瑜觉得睡哪都是睡,没说话,直接默认。
但当深夜她刚掀开燕峥那张床的被子,就面无表情的低头,瞥见双自后环绕过腰间的手臂,嘴角微微抽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