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有约不至
油蚱蜢“突突”嘶吼,扯出长长的黑烟朝世豪广场的地下停车场钻去。
一个交警看到摩托车,眼睛一瞪,想要把我拦下来,看了看车牌上的“老年骑游队”五个大字,就算俅了。
老年骑游队是个民间组织,成员通常都是退休老干部,大多都是正处、正科,老马哥是正科级。
老干部一怒,谁受得了。就算是普通老头,和你闹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于是,警察同志决定不理睬我这个看起来显年轻的老干部。
世豪广场是我区最大的一家商场,实际上,这家商业广场有两个部分组成,左半边是世豪广场,右半边是伊藤洋华堂。地下有三层,是停车场,二楼超市,三四五楼商场,六楼饭馆。七楼则是是电影院、游乐场,规模颇大。
正是晚饭时间,商场里人不少,特别是一楼超市更是挤得厉害,仿佛整个S区的人都到这里来了。
道理很简单,S区是省城的卫星城。这几年省城房价高得离谱,加上实在太拥挤,没办法改造。于是,地产商就在我区开发了许多大楼盘,不少在省城上班的白领就把房子买在这里。反正现在交通也方便,大件路、绕城高速,开车进城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情。
到了六楼,只见,整层楼开了二三十家饭店,有粤菜、火锅、串串、牛排、烤鸭、泰餐、希腊菜……但凡你能想到的都能在这里找着。
既然是相亲,就得找安静和环境不错的餐厅。选的地方不对,吃着吃着,氛围就有点诡异了。打个比方,本地人都喜欢吃串串啃麻辣兔头。你一个美少女,满手油腻,拿着一个兔儿脑壳大吃特吃,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还被辣得满头是汗,餐巾纸一张接一张擤鼻涕,象话吗,说好的形象呢?
想了想,确实吃粤菜比较文雅。
就是贵,一不小心六七百块没了,我严重怀疑洪燕是想吃我的大户。
洪燕已经到了,已经在预定的位置上悠悠喝茶,但那位姑娘却不在。
我走进去:“洪燕,不好意思我来得有点迟,冷死我了,人呢?”
洪燕笑了笑:“急什么呀,人家是姑娘,姑娘总是会迟到的。”
我:“理解,理解。”反正也没把这次相亲当回事,就到同事聚在一起吃顿饭改善伙食,顺便认识一个新朋友。
洪燕:“趁表妹人没到,我先说说她的个人情况,你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我一笑:“还别说,现在人家姓甚名谁,做什么的我还一无所知,洪燕,你还真是马虎啊,就这么叫我过来了。”
“倒是忘记了。”洪燕说:“你以前不是一直说不谈恋爱吗,管她呢,反正人美就行。”
我们喝着茶,洪燕就将她表妹的情况大概同我说了。
洪燕的表妹姓陈,单名一个佳字,北国有佳人的佳。
她是本地土族,今年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大学是在本省省会念的,二本。现在在省城一家公司上班,做文员。家里经济条件还成,在省城有一套三室,一百平方,算是她的陪嫁。
因为在外地上班,父母不放心,准备过了年让她辞职,回老家重新找个工作。
我心中一乐,省城现在已经和我区连成一片,在那里上班和回家上班有区别吗,这做父母的还不放心?
同时,我心中又是奇怪。省城三室的房子小两百万了,这姑娘又长得美,怎么可能看上我这么个无房无车的吊丝?
洪燕道:“顾闯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好歹也是大学剩公务员,能够考上公务员的也算是精英。而且,以我看来,你工作能力出色,将来还能差了,对自己要有信心啊!”
我苦笑,我就是个上班族,什么时候就换成精英了,对不起,没这个心理准备。
正聊着,突然看到餐厅落地玻璃外面有个提着纸盒的小女孩子朝我不住招手,不是萧萧又是谁。
“你这孩子,怎么跑世豪广场来了?”我们的座位靠着大门,我就站起身来对外面喊:“快进来,吃饭没有,今天大哥哥请客。”
“没呢,好啊,吃大餐了!”萧萧欢呼一声跑进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然后挥了挥手中的纸盒子:“姑妈答应给我买鞋的,她今天下班迟,给了钱让我自己过来选。这位姐姐是谁,好漂亮啊?老顾,不会是你相亲的对象吧?”
洪燕咯咯地笑起来:“我可不是,姐姐已经结婚了,别乱说,我家那位脾气不好又爱吃醋,会打人的。”
我笑着对萧萧说:“你这丫头,我相亲对象的照片你又不是没有看过。买新鞋了啊,好事好事。”又对洪燕说:“她叫邢萧萧是我合租室友的侄女,皮得很!”
萧萧吐了吐舌头:“人家才不皮呢!”
洪燕:“好可爱的小姑娘。”
萧萧:“哪位小姐姐什么时候来,我快饿死了,要不先点点东西吃?”
我:“人都没到齐,吃什么吃,不礼貌。”
“真的好饿。”
“忍着。”
我懒得理她,和洪燕聊了几句就觉得没话说。毕竟,大家在一个单位呆了一个月,见天照面,该说的话已经说完。
我也她也没有那么多客套,彼此都掏出手机各自玩起来。
萧萧是个闲不下来的,一会儿偷看我在微信上的聊天,一会儿又换上新鞋在餐厅里走起猫步,顾盼自雄,得意洋洋。
她长得实在乖巧,旁边的食客也不觉得烦,都微笑地看着她。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也许是因为一顿好吃的饭菜,也许是一双新鞋子。
“饿死了,人什么时候倒啊,我都快饿成低血糖了。”萧萧哀号一声趴在桌子上。
我气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低血糖了,别捣乱,安静点。”再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七点:这个叫什么陈佳的也太傲了,姗姗来迟啊!
一不留神,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期间,洪燕出去打电话问过,回来说,陈佳说她父亲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过去看了看,估计要迟一些才能到,请大家谅解。
我心中昨天到今天就没正经吃过饭,天气又冷,早饿得不成,茶水一杯接一杯的喝,更是痨得厉害,心中不觉大为不满。
有约不来至黄昏,闲喝茶水说心烦。
第四十章 多喝热水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气恼的,主角总是会最后一个到的。况且人家还是个美丽的女孩子,这样的女生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捧着哄着,早已经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这也可以理解。
就拿萧萧来说吧,闲不住的她已经溜到旁边一席从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那里哄得一不部手机,玩得上劲。
那男生是个小帅哥,就是话少,看起来酷酷的,时不时间在旁边插一句;“不是这么玩的,你走位有问题,团站的时候不要挤在一起,会被人控的。哎哟,小心被人切后排的,走位走位。”
萧萧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小男生抓了抓头:“好吧,你爱怎么走位就怎么走位吧!”
男人的父母都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
“姐姐,不好意思,我爸爸不舒服,过去看了看,来迟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黑色短款大衣,围着鲜红色围巾的女孩子。
她长着一头柔顺的清汤挂面式的长发,个子不高,整个人显得小小巧巧,甚是娟秀。
我这人有个专长,认人非常厉害。只要看过一次照片,见到真人就能瞬间认出来。这也算是在工作中锻炼出来的能力,毕竟福利院两百多老人,你不可能逐一接触,逐一熟悉。
这人正是洪燕的表妹陈佳。、
我自来就大方,站起身来招呼道:“你好,请问你是陈佳吗?我是顾闯。”
陈佳:“是,我是陈佳,顾闯你好。”声音又小又温柔,说着话她偷偷看了我一眼,有点害羞的样子。
洪燕一把将陈佳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埋怨:“你这小妮子,怎么来得这么迟,让我们等惨了,点菜,点菜!”
“对不起表姐。”陈佳继续小声说:“我爸爸身体真有点不舒服,你要原谅我。你们自己点菜,不用管我。”
旁边,萧萧见陈佳过来,把手机扔给那个酷酷的男生:“烦得很,不玩了,还你。”
那个酷盖很失望,喃喃说:“不就是说你走位有问题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萧萧跑过来:“这位姐姐就是陈佳,介绍给顾闯的对象?”
陈佳:“什么对象呀!”
萧萧:“你好,我叫邢萧萧,我是顾闯的女儿。”
我:“女……女……儿……”
陈佳明显地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半天才道:“开玩笑的吧,你多大了,十二十三?顾闯二十四岁,他多大生的你……”
萧萧摇着我的胳膊:“爸爸。”
我实在受不了:“收声!我既不是马云也不是马克吐温,放过我吧!”
听到这话,陈佳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捂嘴一笑:“小妹妹真可爱。”
这一笑,她的小脸微微发红,当真是娇艳欲滴。
我即便对美女有免疫力,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思,还是觉得心脏一阵乱跳。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这种温柔的女孩子真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啊!
洪燕也咯咯笑起来,说:“佳佳,这个小妹妹是顾闯合租客的孩子,刚好碰上。”说着话,就招呼服务员过来,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
粤菜的分量都少,比如一份烧鹅,就一个小碟子,里面大约有二两肉;一份炒青菜,也就三五条;一份虾饺,蒸笼不小,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三颗……
我出于礼貌,加上本身对陈佳也有好感,就大概将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在洪燕的协助下和她聊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我的聊天内容没get到她的点,陈佳也不说话,只是听,偶然恩恩地应上几句。又说,自己已经在父母那里吃过饭了,实在吃不下去。
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陈佳都摆弄着她手中的手机。一会儿和人聊微信,一会儿刷网页,一会看图片。
我说得口干舌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实在有些泄气。
洪燕见情形有点不对,不满地说:“佳佳,你就不能把手机放一放,吃饭呢!”
陈佳头也不抬地说:“好的姐姐,我公司里有事,老板正在找我说工作呢!等等,等一下就好。”手指依旧在飞快地摁着。
我小时候调皮捣蛋,是个标准的熊孩子。熊孩子有两个特点,一是成绩差,二是视力特别好,原因很简单,不怎么看书,眼睛消耗少。
高三的时候,在满目都是眼镜的闪光的世界里,我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显得特别有神。那年招飞,我的视力是过关了的,只是平衡感好象有点问题惨遭淘汰。
即便隔着一种桌子,我还是看清楚了她聊天的内容。
聊天的对象应该是她的同事或者闺密。
“佳佳,你不是今天去相亲吗?见到人了吗,怎么样?”
“见到人了啊,什么怎么样?”
那边:“长得怎么样,帅吗?如果帅,介绍认识一下,放心,姐不会撬你墙角的。”接着就是一个流口水的表情。
“你什么表情,想插朋友两刀吗?不帅,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感觉。表姐的同事,又不好不给面子,应付一下,咳,饿死了。”
“普通就是很丑的意思咯,我明白的。相亲没饭吃吗,怎么可能?”
“不想吃,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很痛苦的。”
“不会吧,竟然能够丑得让人吃不下饭,奇人啊,奇人啊,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不说了,讨厌,等下约不约,一起撸串。”
“约约约。”
……
我心中突然生起气来,回头朝落地玻璃看去,上面是一张铁青的普通的脸。这张脸确实不能给人砰然心动的感觉,可也谈不上丑绝人寰啊姐姐!
转念一想,陈佳长得漂亮,经济条件也好,又正是二十多岁做梦的年纪。梦中,有个白马王子会驾着七彩祥云过来接她。
而我,就是个基层公务员,普通人。我的座驾只是一辆突突冒黑烟的油蚱蜢,我不是她少女梦的主角。
就当是和一个朋友吃顿饭,认识一下。美人如画,欣赏一下也是好的。
再说,我本就是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这么一想,我顿时豁达了,拍了萧萧的肩膀一记:“吃相周正点,你还是个姑娘吗?服务员,再来份烧鹅,不,两份。”
一放松心情,食欲大增,加上痨得厉害,直接上手抓起啃,直吃得满嘴是油。
洪燕不住皱眉,等到吃完饭,彼此加了微信,分手,她落在最后,拖住我小声说:“顾闯,你怎么回事,这么不主动?尽顾着吃了,什么形象?”
我自然不会说人家根本就没看上我,今天之所以拔冗过来,纯粹是给你这个表姐面子。大家彼此会心,看破不说破,日后江湖不见。
只装出苦笑的样子:“天冷,消耗大,实在是饿得狠了,没控制住。”
“我表妹是个害羞内向的人,你要主动点,下次注意点。”
“是是是,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还有下次吗?
为了避免被交警逮住,我骑着摩托尽顾着钻小巷。萧萧坐在后座,用手抱着我的腰,高声唱歌:“逆战逆战来也,王牌要狂野,闯荡宇宙摆平世界……”
我被吵得不行:“你高兴什么呀,我失恋了呀,幸灾乐祸!”
“咯咯,你还没恋,怎么就失了,这不是自做多情吗?那姐姐根本就没看上你,你也没看上他。”
我有点惊讶:“你怎么瞧出来的?”
萧萧:“人家吃饭的时候尽顾着玩手机,看都不看你一眼。还有,你看她的时候也没有色咪咪的表情。”
“拜托,我又不是色狼,难不成见到一个姑娘就盯着不停的看?小小年纪,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反正两人爱不爱,我能看出来。”小姑娘还在大声唱歌,也不知道她欢喜什么。
回到家,邢云已经在客厅看电视。
外面又是雪又是雨,我脚上全是泥泞。她一脸憎恶,慌忙拿起拖步,我每走一步,她就拖一下,搞得我很没趣。
只得换了拖鞋,提着自己鞋子回房。
邢云在后面喊道:“你鞋底不洗一下就拿回房间吗?”
我气道:“邢云,我的邢大姐,你不许我放客厅的鞋架子上,成,我放自己房间里。就这样你也管,太欺负人了吧?懒得跟你说,我要洗澡了,我要穿得大裤衩乱跑。”说着话就开始脱外套。
邢云眉头一皱:“流氓……啊!”然后尖叫一声指着我:“你你你!”
我:“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又没真脱光。”
邢云修长的脖子上明显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朝自己房间跑去:“你的衬衣领子好黑。”
碰到这种有洁癖的人,我还能说什么呢!
洗完澡出了卫生间,我看到萧萧正在玩我扔在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自然是设了密码的,我是个不喜欢在身上揣东西的人。一回家,钱包、手机、钥匙都会随手扔茶几上。
萧萧竟破解了开机密码,想来是偷偷看到的。
我提着正在擦头发的毛巾抽了她一记:“小孩子别玩游戏。”
抓过手机器回到房间里,点开一看,却发现不对。
萧萧竟然用我的微信在和陈佳聊天。
“佳佳,今天我对你的感觉很好,刚才回家路上眼前全是你的影子,或许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我也不知道,好疑惑。”
她竟然喊陈佳是佳佳,这也……太尴尬了,我面红耳赤额头上冒出汗来。
好在陈佳并不打算理睬我,只发了个发呆的表情。
“佳佳,我的条件你基本已经了解了。看得出来,你也不反感我,我想我们能够做好朋友的。明天晚上有空吗,要不一起去吃饭,吃完再去看电影?”
对面还是发了一个发呆的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就这么定了,一起吃饭,我再约一下洪燕。”萧萧竟然搬出了洪燕。
陈佳估计是觉得如果洪燕出面,自己不好拒绝,回信说:“不了,我爸爸生病了,我明天要回家看他的。”
“佳佳你真是孝顺,伯父怎么了?”
“有点发烧,大概是感冒了。”
“啊,感冒了啊,老人感冒可不能大意,我也想去见伯父,要不我陪你过去看看他老人家。”
“我靠!”看到这里,我浑身都是大汗,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个萧萧在搞什么鬼,这不是尬聊吗?这才见一次面,就要去见陈佳父母,这也是死缠烂打了太羞耻了吧?我的面子都被丢尽了。
那边好半天才回信息:“不了,我好象也有点感冒,明天就不回家了。”
微信中,萧萧又虚情假意问候半天,一口气发了十几条信息过去,条条都带着玫瑰花、心碎之类的表情。
最后,陈佳忍无可忍:“对不起,我要吃药睡觉了,8888。”
萧萧:“佳佳你早点休息,多喝热水。”
聊天到此为止。
我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
不过这段聊天以洪燕的八卦肯定会知道的,连“多喝热水”这句台词都出来了,钢铁直男这顶帽子我是戴定了。
第四十一章 会议费
第二日正是城南村村民大会的日子,早在昨天村两委就早早地包下了朴园宾馆二楼的大餐厅做为会场。
因为朴园宾馆是城南村集体的产业,服务员多是村里的小姑娘小伙子。在这里上班的时间长了,年轻人日久生情,成了一家人的事情也不鲜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直接在大餐厅举行婚礼,送入洞房。城南村的村民在这里设宴,都会打个八折。
今天这个全体村民大会的主要议题是宣布国家对于这次差遣的补偿政策,解释拆迁征地中的法律法规,严肃纪律。说穿了,就是针对村民的私搭滥建。
现在是年底,天气冷,再过得两个月就要过年。据说,明年一开春,商业广场和棚户区改造就要全面铺开。现在城南村一栋房子都没有能拆下去,不但如此,连村民住房的平方也没能丈量完毕,镇领导估计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今天来整个工作组的人都要来,先到的时候维持秩序的派出所小黄,还有区电视台的同志。
电视台的人一到就开始架机位,弄设备。
说来也巧,女主播就是上次报道廖睿失踪案的那个小姑娘。
她拿着话筒“喂喂”试音:“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经是隆冬季节,但我区城南村却一派热火朝天……给这个冬天平添了一分亮丽的风景……”
大约是灯光打得太强,大餐厅又陆续来了许多村民,温度太高,她的鼻翼已经微微出汗。剪影中能够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细小的汗毛,俏丽、青春,这才是真正亮丽的风景啊!
我和小黄站在角落里抽烟聊天,聊着聊着,黄警官就不说话了,只拿眼珠子定定地看着那个美好的姑娘。
就连烟头烧到手指,也没有发觉。
我心中好笑:“小黄,喜欢吗,喜欢就大胆去追求啊!”
“我,你说什么呀,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黄突然害羞地红了脸,面上的红潮直接弥漫到发迹线。
“心口不一,虚伪啊!你也不要把自己看轻了,咱们的黄警官也是个帅哥,就是胆儿有点小。罢了,还得哥哥替你出面。”我朝着那个女主播吼了一声:“尹菲菲,黄警官有事找你,能不能停一下。”
尹菲菲放下话筒朝我们走过来。
小黄一刹那慌了神,骂道:“顾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机会给你了,自己把握。”
“可是……可是,我说什么呢?”小黄惊得满面通红。
“能说什么呢,直接要电话号码加微信好友啊……哎,随便找个理由搭讪好了。”说到这里,看了看会场,我突然灵机一动说:“这会场上摆了好多鲜花,似有些不妥当,拍下来晚上在电视上一播,像什么话,你让电视台在做后期剪辑的时候把有花儿的画面给剪了。”
“好主意。”小黄眼睛一亮,接着又吞了一口唾沫:“顾哥,可我心里还是发慌,你陪我吧?”
“我先下楼去看看领导们来没有,拜拜了你呗!”
“顾哥别走,你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啊!”
我才懒得理睬他,大步流星出了餐厅,在门口把烟吸完,丢进旁边垃圾筒之后定睛看过去,小黄已经和尹菲菲谈笑风生了。
这才是,只要胆子大,世界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哎,我也就是替别人操心上劲,可一碰到刘佳就束手无策,人家只低头玩手机,根本就不理你,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时候,村民来得更多,好几百人,将大餐厅坐得满满当当。
我下了楼到了宾馆大厅,就看到几辆车陆续开过来。车很不怎么样,就是一辆日产轩颐和一辆估计比我年轻不了几岁的普桑,还有一辆长丰猎豹。
就看到桂花镇书记辛书记从轩颐里走下来,我忙带着村两委的成员上去将工作组迎上二楼。
工作组的人我大多认识,但辛书记却是第一天见着,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也没时间做自我介绍。一行人就到了会场,就看到小黄正带着村民正在把早先摆好的鲜花一篮一篮朝外搬。
辛书记一楞,问:“小黄,这是怎么回事?”
小黄:“辛书记,我觉得这开会就开会吧,摆这么多花儿做什么,不妥当。”
辛书记点点头,回头对我道:“你们两委怎么回事,尽弄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摆鲜花不要钱吗?我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游山玩水,不是文人雅集。”
村两委所有人包括小黄都是面面相觑,我心中好委屈,这让把鲜花都撤下去的事明明我提议的,最后反倒落了批评,偏偏无从解释,冤枉啊!
最近区里正在落实党风廉政建设,虽然鲜花是唐志龙他们摆的,可一旦在电视上播出,未免有糜费公帑的嫌疑。要知道,花儿可不便宜,一个花篮怎么也得好几百块,这么多篮几千块出去了。
很快,工作组和村两位就坐,唐志龙开始点名。
城南村有两百多户一千多人,以每家出一人计算,今天应到两百七十六,实到两百二十九。也就是说,有四十多户人没到。
辛书记问村两委:“陈力没来吗?”
我回答:“没到。”
辛书记面带不快:“你们村两委没做工作吗,这么多人没到,都占六分之一了,这会你说怎么开?”
道理是这个道理,特别是陈力在村里威望实在太高。他如果不来,等下大会如果产生了决议,要想推行下去没有他的配合,必然产生不小的阻力。
我也知道问题的严重,小心回答:“辛书记,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要不这样,等到会议结束,我城南村村两委挨家挨户宣讲会议精神。”
话这么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象说错了话,心中却一阵叫苦。
这算是立了军令状,拍胸脯表态做通陈力等人的思想工作,这活儿不是那么简单的。其实,我就是个驻村的,也是拆迁工作组成员,却不是直接责任人。
辛书记点点头,才问:“对了,你是城南村的书记?这么年轻,几年党龄?”
“辛书,我叫顾闯,城南村第一书记,今年二十五岁,六年党龄,大学时入的党。”正要解释说自己是驻村干部。
正在这个时候,唐志龙插嘴:“辛书记,陈力不来就算了。其他人我有办法弄过来,不过是发钱而已,他们如果嫌少,就多发点。”
农村工作不易,年轻人在外面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村里平日间只剩老人和孩子。要想召集齐人开会,谈何容易。就算通知了,人家也都以工作忙来不了推了。
没办法,但凡遇到开会,村两委都会发钱,来的人人人有红包。
“发钱,发多少?”辛书记皱起了眉头。
唐志龙:“一般一户人给五十,今天干脆一家一百,实在不行两百,我就不信他们还不肯来?”
辛书记:“你们城南村和有钱吗,就为开个村民大会,五六万出去了?”
我感觉到不好,正要制止。
唐志龙却得意洋洋地说:“这点钱也就是村集体门市几天的租金,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忙喝道:“老唐,少说一句。”
第四十二章 单刀会
辛书记铁青着脸对我呵斥道:“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当的,没有钱村民就不来开会了,你们两委的群众工作和思想工作是怎么做的?我知道你们城南村富裕,有钱。那么我问你们,如果是高溪村、刘沟这样的贫困山区,人家就不开村民大会了,就不干工作了?”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了,我酝酿这个语气正要解释,阴错阳差,唐志龙又插嘴:“辛书记,其实,就算发钱,估计陈力也不会来。今天既然书记你来了,又有派出所的同志在,干脆把他给抓了,拿了法院的判决强拆陈力家的违建,杀鸡给猴子看。”
我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忍不住住骂:唐日龙,我X你个先人,你这是想要闹出群体事件吗?就算用脚丫子想,那四十户没有来开会的村民都是得了陈力授意,已经和他拧成了一条绳。我好不容易让陈力把煤气罐给撤了,现在又去强拆,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而且,到时候,这四十家人一起上,都一百多人了。人一多,场面就乱,到时候出了事算谁的?
据坊间传闻,辛书记本要调回市区任某大局一把手的。城南村拆迁的事死活推行不下去,于是,区委区政府就把这个女婿调到桂花镇做书记主持这项工作。
说句心里话,换谁心中都有怨气。
陈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辛书记如何不知道。
这就是一颗铜豌豆,如果真去强拆,群体事件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这是把事情朝烂一边整啊!
辛书记又对我这个名义上的村两位一把手呵斥:“杀鸡给猴子看?群众是鸡还是猴子,如果凡事都要出动公检法,还要你们这些干部做什么思想工作,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不说了,开会。”
大餐厅里的人好多,村民都在说话,闹得人头疼。因此,我们几人的谈话也没被人听到。
接下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讲的,不外是宣布政策。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总算结束。我受了冤枉心中不甘,散会之后,追上辛书记,低声说:“辛书记,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民政局抓驻村干部,暂代第一书记。”
我就是来完成个任务的,你要骂人去骂唐日龙好了,怒火可发泄不到我头上来。
正在上车的辛书记停了下来,点点头:“小顾,我听说过你。确实,你是民政局的驻村干部。可你是党员,又是第一书记,村里的工作你也要负责。别忘了,你还是工作组一员。老实说,你们村两委先前所说的话让我很失望。拆迁工作刻不容缓,责任要落实到你这个第一书记头上,年前你得给我一个交代。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要丢掉我党群众路线思想工作这件利器。”
这是落实到我头上了吗?
这是军令状啊,我很是无奈。
是,我是民政局公务员,桂花镇也管不到我头上。可辛书记说得对,我还是工作小组成员,又是村第一书记,如果这工作做不下来,岂不是给人一种没有工作能力的坏印象?
我是个年轻人,想做事,有自己的职业追求。如果这个坏印象一落下,以后还怎么成就理想?
没错,作为一个抱铁饭碗的人,如果只满足于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打开电脑空当接龙混日子,无欲无求,谁也拿你没办法。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看来,要想顺利地完成这个任务,陈力就是一座必须翻过去的大山。只有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才能满盘皆活。
散会之后,我深刻地意识到唐志龙的不靠谱,也不想和他多说。看看已经到了中午饭时间,就朝陈力家走去。
到了地头,陈力的老婆唐芳菲正在厨房做饭,做的好象是辣子鸡。估计是辣椒放多了,呛得她受不了,就把头从二楼的厨房窗户伸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恰好看到我提着酒菜过来,就道:“原来是小顾书记,吃了没?”
这本是老一代人相互打招呼的客套话,并不是真要请你吃饭。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没吃了,既然嫂子有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马上上来。”
唐芳菲也没想到我这么厚脸皮,只得说了一声欢迎,有扭头对屋里喊:“陈力,老陈头,小顾书记过来吃饭了,快给人开门。”
陈力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剧《三国演义》,恰好一集结束,毛阿敏正在唱“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老陈估计是被剧情感动了,眼睛里带着水气。
我大方地走过去,一屁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老陈看哪一集呢?”
陈力明显对我这个不速之客非常不满:“走麦城,你也喜欢三国?”
“喜欢,这剧我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还是老剧拍得好啊!演员演技在线,服装考究符合史实,台词有味道。”
“对,现在的翻拍剧根本没办法看,小顾书记,你喜欢三国里哪个故事?”
我递了一支烟过去,回答说:“单刀会。”
陈力定睛看着我,须臾,才道:“小顾书记你有点意思啊!”
我和他方才这番话是借三国演义打了机锋的,今天我登门拜访不用问必须是为了陈力裹胁村民不去参加会议。
陈力说他在看走麦城,话中的意思是说,你顾闯就算亲自过来当说客也没用,你今天注定和关羽一样要败走麦城。
而我则借单刀会说,就算我一个人过来,也未必就不能办成这件事。别人怕你陈力,我可不惧。
陈力没想到我这么强硬,捏着烟却不点,嘴角带着冷笑。
良久才道:“听说小顾书记大学是学中文的,想必胸有锦绣。我平时也喜欢读些乱七八糟不实用的书,这几天正在读《大学》其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是则平。’深有体会,不知道小顾书记你怎么解。”
我吃了一惊,在我心目中,陈力不过是一个普通村民,土豪,这种书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一个曾经的农用车驾驶员联系在一起。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地传达一个意思,拆迁是一条生财的大道,任何人都别想拦了他的路。
和他说话还真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和大学老师探讨学问呢,我得好好回忆一下以前读书时的知识点。
第四十三章 借东风
我笑着说:“这句话的意思是,生财有方法、规律可循。这就是干活的要多,吃饭的要少,生产效率要高点,消费速度要慢点,那么财富就永远充裕了,也是君子持家的道理。这其中的关键是生财有道,节流固然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浪费,但开源最为要紧。”
“不过,生财有道的道不单指方法,还指我们应该秉性的道德准则和做事方法。”
陈力脸色一变,手指微一用力,就把那支烟捏成碎沫,淡淡道:“小顾书记果然有学问,懂政策,可不是唐日龙他们那些蠢货可以比的,我很尊重你。”
正在这个时候,唐芳菲端着一大盆辣子鸡过来,道:“哟哟,老陈头,你闹什么呀,吃饭了。小顾书记,要喝一杯吗?”说罢,就摆了两只杯子,将半瓶剑南春倒在杯子里。又笑着对我说:“我家这老头有点倔强,也有点怪。你说你一个开农用车的,以前还摆过摊卖粽子、卖面,成天读一些古书,说的话家里都听不懂。你这不是装神弄鬼吗,有意思吗?”
听她这么说,我这才朝阳台上看去。
陈力家的阳台隔了一个小书房,放了一大架子书。四大名著肯定是有的,还有三言二拍、《大学》《中庸》,甚至一套《邓选》
书房墙壁上挂了一副郑板桥的竹子,当然,是赝品,显得很风雅。
这在城南村显得很是另类。
陈力大为不满:“你懂什么,读书最大的好处是能够让人的眼睛明亮,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当年如果我不是看明白了这世界将来会怎么样,能去开个公司,能去弄个车队,能去包了工程带领大家一起干,也能挣下这么大一栋房子?你能每年出国旅游,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如果不是我,你还不和别人一样纯粹就一乡下老太太。”
唐芳菲:“得了吧老头,你现在已经退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也就能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吹吹牛,谁当你是一回事。整天在听你在我面前吹牛皮,吹的牛又听不懂,烦都烦死了。我当年也是瞎了眼选了你,临到老了,连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力:“当初咱在这条街上卖粽子的时候,开口就是子曰诗云,雅得很,你不就是看出我姓陈的不是池中之物才嫁了我吗?是是是,马远说的话倒是听得懂,可他一开口就是大白菜又涨价了,得多囤点。某某某和某某又勾搭在一起了,俗不可耐,听了让人心烦。”
这事关系到我敬爱的马院长和唐芳菲、陈力的三角恋爱。
唐芳菲脸微微一红,突然漂亮起来。她拍了陈力的肩膀一下:“你这不正经的老头,怎么在年轻人面前说这些,喝你的酒吧!”
陈力呵呵一笑,端起酒杯惬意地喝了一口:“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都老俅了啊!”
经过唐芳菲这一打岔,大约是回忆起年轻时的美好岁月,陈力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同我冲突,只和我喝酒聊天。
一席酒喝了一个小时才完,我和他表面上也算是混得熟了。
最后,陈力道:“小顾书记,你今天来我这里的原因,我知道,大家心照,但这是不可能的。生财有大道是不假,可机会到了,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你不提这事,大家都是好朋友。若提,朋友就没得做。”
我心中一沉,缓缓道:“老陈,国家有政策,你家房产证上是多少面积,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一平方都少不了你的。可若是乱搭乱建,要多赔一分都没有。老陈你以前是城南村的致富带头人,大家都服你。按说,村长应该由你来担任的。只是因为是外来户,而你又志不在此。但我想,你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一旦这里拆迁,村民的居住环境将得到极大改善,商业广场一建,村里的情况也要比现在好上许多,我想这也是你想看到的。这才是生财的大道啊!”
陈力哈哈大笑:“小顾书记,你说的都是废话。咱们现在小楼小院住着不舒服吗,房子还能租出去,一个月怎么也有好几千上万房租。拆迁了,换成新楼房又如何,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至于修商业广场,跟我们有毛关系,我们又不在商场里做生意。商场收的租金又不会分给村民。对了,我们可以在商场打工。不过,我们年纪老的老,小的小,文化程度又不高,去了也只能做做门卫保安保洁,那又有什么意思。还是真金白银落袋为安来得实在。”
他已经喝得眼睛都红了,指着我嘿嘿笑道:“小顾啊小顾,我还真瞧不起你了。”
我:“这话怎么说呢?”
陈力:“刚才你说你是单刀赴会,在我看来,却是想学诸葛亮舌战群儒。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跟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样也有野心,或者说雄心,想干一番事业。这么大一个摊子,别人来都拆不动,你小顾摆平了,那是多大前程?你这是孔明楼船下东吴,想借我陈某人的东风啊!”
这话已是诛心了,我心中冒火,霍一声站起来,正要说话。
突然,陈力“咝”一声变了脸色,只瞬间,他额头上就渗出了黄豆大的汗水,可以明显地看到太阳穴有两根青筋在突突跳动。
唐芳菲低呼一声,忙走过来用手指轻轻按摩着丈夫的脑袋:“老陈你是不是又头疼了,是不是有想起那些噩梦?”
陈力的面容有些苍白:“刚才和小顾书记讲三国,又喝了酒,我看到自己站在课堂里正给学生们上课,可是……手中的讲义我却一个字都不认识……”
唐芳菲:“老陈,以后还是少喝酒吧,别和糊涂了忘记自己是谁。你就是农二哥,学什么文化人,读些没用的书,脑子读出毛病来了吧?”
我看到陈力实在是痛苦,忙道:“老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里不好叫车,我打电话让唐志龙开车过来。”
“叫他做什么,不用你们村两委费心。”陈力哼了一声:“我陈力混得再差,还是喊得动人的。这头又不是第一天痛,二十多年以来时不时发作一次,歇会就好。老太婆,扶我上床。”
他这一痛,汗水如浆而出,眼镜镜片上就起了一层雾气。
第四十四章 这不是药罐子吗
“装的,他陈力最喜欢装神弄鬼了。”唐志龙说。
陈力头疼,我这个思想工作自然做不下去。从他家里出来,接到工作组那个房管局同志的电话,我跑过去和他汇合,和另外几人一道给村民丈量房屋面积。
这工作已经搞了半月,因为城南村人多,加上又有阻力,到现在还没有弄完。没办法,只得先从村干部家量起。
今天这户人家位于横贯村子的一条小河边上,三面环水,也没有地方私搭滥建。因此,在这次征地拆迁中,户主的姿态摆得很高积极配合工作组工作。
唐志龙作为村长,自然要过来带队,接到电话手头的生意也不管了跑过来和我们汇合。
到了地方,干完活儿,户主就招呼我们坐下喝茶,其间谈到我刚才到陈力家的事情。
唐志龙之所以任这个村长主要原因是他姓唐,是本地人。若非陈力是倒插门,以老陈的威望,这个位置估计早被人抢了去。
这十多年以来,二人顶过无数次牛,关系恶劣,唐日龙自然不会说陈力好话:“这人脑子里有病,自从认识他以来,大痛三六九,小痛天天有,药一把一把吃跟吃炒豆子一样,咱们也是见惯不惊了,反正也死不了,也就能吓吓顾书记你。还有,他今天说不好是装病。”
我迟疑问:“装病?”
唐志龙:“顾书记你今天去陈力那里,人家摆明了不想跟你废话,可又不方便赶你走。话说多了吧,又得罪人。刚才就装个病,把你晾到一边,这下碰一鼻子灰吧?”
“不会吧,刚才陈力的样子看起来好象很严重的样子,痛得冷汗都流下来了。”我说。
唐志龙哈哈大笑:“自从陈力嫁到我们村,大家相处了二十来年,他屁股一撅要拉什么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人一向神神鬼鬼的,酒量也差,一喝就脸红流汗,并张口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倒插门到唐家,用的是一个嫁字,大家都低声笑。
别看这里已经属于省城市区范围,其实民风还是挺保守的。
“原来是喝酒上脸啊!”我恍然大悟。
唐志龙见大家留了意,满面精彩地说:“当年认识陈力的时候,这人是滴酒不沾的。后来,这一带不是搞修建,村里的车队跑土方,他还带人和隔壁村打过群架,活生生把生意抢了过来。当年,建筑公司项目经理处欠了我们村很多运费,怎么也要不回来。这个陈力不服气,就单枪匹马跑去找经理扯皮请人家吃饭谈款子的事情,那经理被缠得实在受不了。说我们不就是欠你们村五十万块钱吗,好说,给你就是,五杯酒,你喝完我就给。”
“说完话,经理就拿了五个二两的杯子让陈力喝,姓陈的倒是霸道,说哪里有这么麻烦还一杯杯倒,直接吹瓶子好了,就将一瓶五粮液给吞下肚子。结果,吐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如果不是送医院早,估计唐芳菲就变寡妇了。”
大家都是一笑,说这个陈力倒是条汉子。
唐志龙却是不屑:“出风头,这个陈力就是个喜欢出风头的。”
我却没有笑,心中暗道,如果当时换成我顾闯,那一瓶白酒就算是毒药也得喝下去吧!说雄心也说野心也好,其实我和年轻时的陈力很像,我们是一样的人,都想做事。
这老头虽然讨厌,却值得人敬佩。
喝完茶,继续工作。
工作组的人商量,陈力他们四十来户的思想工作怕是暂时做不了,但工作不能这么拖延下去,其他人户按照程序进行。该量面积的量面积,该签拆迁协议的签拆迁协议。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周五,又到了双休日,一不留神,三天过去。
洪燕的电话打过来问我和陈佳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这不是周末了,要不约一下?
进展,根本就没进展啊!
一是工作实在太忙,我可没有闲心去和她胡说八道;二是我也曾经在微信上给她留过言,问候过一声。可惜,一个信息放过去,那边老半天才发过来一个“恩”,或者索性就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多的话一个字都嫌多。而且,每次回复间隔时间平均一个小时。
这样来个几次,我也懒得理睬了。
接到电话,我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道:“陈佳根本就没看上我,我有什么呀,没房没车,收入低,长得也不怎么样,这不是耽误人家吗?还有,我对她也没有心动的感觉,感觉这种东西很玄奥,没有就是没有,就算强扭在一起,大家都难受,何必呢?”
“你少来这一套,还感觉呢?”洪燕咯咯笑道:“培养培养就有了,人家是独生女,从小被父母宠着惯着,性格如此,慢慢就会好的。算了,我送佛送到西,帮你约吧。”
“别别。”
等我回到出租屋,洪燕又打电话过来说,人我已经帮你约好了,你自己去联系吧!
我很无奈,也知道微信留言估计陈佳也不会理睬,索性打了个电话过去:“喂,是陈佳吗,我是顾闯,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看场电影。”
那边迟疑了半天,说:“我爸爸的病还没有好,我要给他做饭的……要不,你买好电影票,我们在电影院汇合吧?”
“好的,就这么办。”我一边应着,一边伸出手拍了在旁边偷听的萧萧一巴掌:“你做什么呀,小孩子不要听。”
萧萧对着电话大喊一声:“多喝热水。”然后咯咯地笑起来:“老顾你要去约会吗,恭喜脱单。”
我没好气地说:“脱什么单,就是个政治任务,我对这个矫情的女同学可没有任何兴趣,尼玛就算将来成了,那不是请个祖宗回家贡着?实在是脱不开同事的情面,去应付一下,其实我内心中也是很痛苦的。”
“哟哟哟,老顾你还痛苦起来了,美女在身边,也不知道有多欢喜。”萧萧只是不信。
我:“人嘛在一起并不一定要长得漂亮,关键是大家相处要自在舒服。说起美女,我见得多了,咱们这屋里不就有一个。美女,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学的。”
邢萧萧欢喜地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姑妈,我要和老顾一起去看电影了,我要喝可乐,我要吃爆米花。”
是啊,男女之间相处得随意舒服才是最要紧的。大家在外面忙了一天,累得半死,回到家中若不能彻底放松,家庭对你还有什么意义?
“去吧,去吧!”邢云端着刚炒好的蒜苗回锅肉过来,看到我穿着鞋子,柳眉一竖。
我惊得寒毛都起来了。
邢云:“算了,不用换鞋了,臭的,等下怎么吃饭?”
刚才还想到男女相处关键是要有一种放松舒适的状态,看到邢云我却只有紧张,吃饭的时候甚至忘记了用公筷。
看得出来,邢云今天的心情不错,竟然没有对我厉声呵斥。
吃完饭,我和萧萧打了车去世豪广场和陈佳汇合。
她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问她话半天,才恩上一声。问她要喝什么饮料,回答说“随便”“吃爆米花吗?”“随便。”
今天的电影非常无趣,是一部国产青春片,说的是大学校园里的恋爱故事,三观好象也有点问题。现在的青春片有个误区,好象不弄个三角恋爱,不堕胎就不算是青春。合则爹妈给花了那么多钱送你进学校,你不学知识,只顾着和人困觉,你觉得这么干妥当吗?
看到银幕上的帅哥靓女爱得死去活来,回忆起我的大学生活,好象没这么多剧烈的故事冲突。哎,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而我只有大学。
选择座位的时候,按说我应该和刘佳挨一起坐的,可她也是恼人,竟将萧萧这个小电灯泡拉过来卡在我们中间。
我忙了一天,尽和村民扯皮,早累得不成,电影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竟不小心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电影结束,被萧萧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口水,毫无形象可言。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陈佳说要回家陪父母,侍侯在二老的病榻前。这可是政治正确,我自然不能留人,就朝她挥了挥手,带萧萧去了下一层的大食代消夜,不带走一丝云彩。
“老顾,不是我说你,见没见你这么谈恋爱的,也不送送人家,太直了。”萧萧手里拿着羊肉串吃得满嘴是油:“看来,你和这个佳佳是真的完了,这是化悲愤为食量吗?”
“美女,你吃得比我还凶啊!要不要打包带点回去?”
“那感情好呀,不过带回家都冷了。”
“简单,去超市买个微波炉带回去。”
“老顾你一定是发财了,有钱,任性。”萧萧朝老板喊了一声:“老板儿,再来五十串,打包!”
“撑死你!”
我刚领了工资,手头宽裕。对了,忘记说一件事。就在今天,我刚得了一笔钱,是爹妈打过来的爱情基金,有三万之巨。
事情是这样,自从那天家中老爷子发飚说我不谈恋爱就是犯罪之后,二老开始留意我的终身大事,每日和他们通话的时候,必提此事,都跟念紧箍咒似的。
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因为要通知村民到村两委签协议,我一口气打了几十个电话,直接把手机打得没电。二老拨不通电话,以为我还在福利院,就直接把电话打到办公室去,恰好被洪燕接到。
洪大姐是何等八卦的人,竟然将我和刘佳的事情说了。
父母大人惊喜莫名,直接打赏。
我还说什么呢,接着呗。如果把钱退回去,说明情况,害他们空欢喜一场,老头子非杀了我不可。
电话中,老爹满意地说,甚好,我的儿子总算开窍了。对了,我拿了块地。
我问,拿什么快递?
“不,是我准备在省城拿块地,就是给你买套房子。”
“大姥,你发财了吗,还是在跟我说网络段子?”我大骇。
旁边,母亲才笑着说:“别听你爸爸胡扯,事情是这样,我和你爸爸存了一辈子钱,手头还有一两百万。你不是有对象了吗,现在的姑娘一听说你没房子,谁还肯嫁给你。我们准备把这钱都给你在S区买房,首付应该够了。过一阵子我和你爸爸到你那里跑一趟,看看有楼盘。钱你不要省,花吧,争取把刘佳拿下。”
我大喜,我工作单位在S区,迟早要买房,迟买不如早买。如果再拖下去,看房价的涨势,过得一两年,只怕再买不起了:“父母大人的恩情,小的如何能够报答。”
旁边,父亲又是一声咆哮:“这钱可不能白给你,明年你给老子生个大胖孙子。”
买了微波炉,回到家里,一阵鼓捣,香味四溢。
萧萧:“好吃,姑妈,给你。”
邢云的脸色却变了:“脏死了,我不吃。”
撸串,油脂难免会滴在地板上。邢云一晚上都皱着眉头,将卷纸一张张扯下来不住地擦着茶几上的油迹。
看得出来她很怕脏,可依旧咬牙坚持着。
搞得我这串儿吃得也相当地不开心。
第二日,福利院临时有事,我赶过去,恰好洪燕也在,问我电影看得怎么样。我还能说什么呢,只道相处的很愉快,双方展开了坦诚而热烈的谈话,初步达成共识。
洪燕:“加油,继续约啊!”
“好吧!”
在她的监督下,我没办法,只得给刘佳打了个电话,问晚上有空没有。
那边回答说,父亲还病着要照顾他,对不起。
洪燕鼓励我,别泄气,一次不行,两次,三次,这也是对你的考验。
我心中摇头,每次刘佳都说她父亲病了,这纯粹就是借口嘛!
她家的老刘这不是药罐子吗,也就能骗骗三岁小儿。
到此为止吧,我这个清爽少年可经不起折腾。
我心里这么决定。
第四十五章 我改主意了
“我的衣服呢,我的衣服呢?”我大声质问:“没经过允许怎么能乱进人家房间,还翻得这么乱?”
“老顾,你吼什么?”萧萧正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不住换台,没好气地说:“你可不能乱冤枉人,又不是我跑你房间里去。”
我气道:“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是你姑妈?”邢萧萧喜欢黏着我玩,每当我回家,她都会跑我房间里乱翻,把我的笔记本都翻出来了。
小孩子怎么可以玩电脑,自然在严厉禁止之例,我甚至想过还真得买一套《新课堂》当做人生中最珍贵的礼物送给这位忘年交的小友。
天气越发地冷了,温室效应搞得季节都有点混乱。才十一月天上就飘去了柳絮般的雪花,这还是南方吗?
从福利院回到家中,我实在冻得受不了,决定要温度不要风度,把珍藏多年的弘星尔克羽绒服翻出来罩身上。记得这还是我大学毕业拿到学位的时候在生活费里挤出来犒赏自己的,当时以为家里穷,在生活上很节约。想不到老爷子竟然有一百多万存款的窖藏,老顾同志隐藏得很深吗?
被爹娘穷养长大,在最虚荣的年纪一无所有,致使我对物质生活无欲无求,准一个佛系青年。
平日里那件羽绒服都是扔在椅子上的,今天却奇怪地不见了,冻死我了。
萧萧一拍巴掌:“回答正确,加十分,你的衣服被姑妈拿去洗了,现在正晾在阳台上。”
我抽了一口冷气,邢云的人设除了洁癖就是财迷,可说一分一厘都会给你算尽,而且价格不低。一天两顿的饭钱且不说了。就牙膏、洗发水和沐浴露之类的日常用品都是她预先卖来,然后和我AA制,要的价格比市场高上三成当做跑腿费。
另外,客厅的卫生每天打扫一次,一人一天轮换。我上班累得半死,回家之后也不太想动。怎么办,出钱啊,三十一次。
这女人就是练吸星大法的,我工资的一小半都被她给吸走了。
这羽绒服她得收我多少钱呀,按照外面干洗店的标准,再上浮三个点,谁受得了?
急忙跑到她房间里的阳台上,就看到邢云正露出细长的胳膊在晾衣服,她的手如同莲藕一般很好看,就是被冷水冻成了红色。
邢云皱了一下眉头:“羽绒服我帮你洗了,脏死了,估计从买了到现在没洗过吧,水都黑了。”
我心中羞愧,犟嘴:“羽绒服是防水面料,用湿毛巾擦一下就好。”
“这什么道理,身上的汗水和油渍不会钻进去弄脏鸭绒吗?”
“好好好,你说得有道理,多少钱,我转给你。”
邢云突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收你钱。”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真这么好心?”
邢云面上突然有点忧伤:“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吗?毕竟在一个屋檐下,我知道自己的毛病,以前有什么得罪之处,你不要放在心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改不了的。”
说着话,她又看了我一眼。
“难道不是?”我这话一说出口,才发现有点伤人。忙开玩笑地说道:“谢谢你,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大恩不言谢,惟有以身相许了。放心,我会好好对萧萧把她养大的。”
邢云眉毛一竖:“少在我这里说不正经的话。”
萧萧拍手:“好啊好啊,老顾你可是说过要养我的呀!姑妈,从了他吧!”
“呸!”邢云面上突然浮出一层粉红,唾了她一口:“做作业去,下次考试英语再得零分,锤不死你!”
我这个玩笑一开,邢云的心情好象很好。在阳台上哼起了一首什么歌,我没听过,好象其中有一句是什么“看,流星尾,看,桃花水。不回头,到最后,天命所归,还有感动久违……”
歌声轻轻柔柔传出去,空中有雪花飘扬,楼下的芙蓉花还没有枯萎。高低俱出叶,深浅色不同。
……
邢云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觉得这姑娘是绝对是中了六合彩或者股票又赚了。吃饭的时候,我又忘记了用公筷,她竟然不制止,还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给我。
这才是生活嘛,见天和她掐没意思,我工作太累,压力太大,我现在只想静静。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一看是洪燕的。
老实说,看到她的号码我就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洪燕,院里有事吗?”
“有事老马不会找你吗?顾闯,你怎么回事,听佳佳说,昨天看电影你根本就不搭理人家。你是不是男子汉,能不能主动点,我快被你气死了。”
我无奈地说:“洪大姐,我的好姐姐,是人家不理我好伐。事情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们彼此都没看上对方,强拉到一起太尴尬。”
洪燕:“不行,事情不能就这么了啦!我刚才帮你约了佳佳,你们今天去环球中心滑冰,她喜欢这个运动。七点,你马上赶过去。”
“放过我吧!”
“哎,我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一个是同事好朋友,一个是亲表妹。我已经和她沟通好了,你们好好接触,端正态度,多多交流。去吧,去吧!”
我实在却不过情面:“最后一次了。”
“行,就最后一次,如果再谈不好,我绝不插手。”
我很是烦恼,站起身来去穿鞋子。
邢云:“给钱。”
“什么?”
“给你洗衣服的钱。”
“不是说不用给吗?”
“我改主意了。”
“多少?”
“一百。”
“抢人啊!”我发过去一个红包,心中嘀咕: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到了环球中心,刘佳没到。我就坐在旁边的咖啡馆,点了一杯美式看冰场里的人滑冰。
这一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咖啡都凉透了,人还是没有来。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
我没有办法,只得给陈佳发过去一个微信,问什么时候能来。
“顾闯,对不起,我爸爸生病了,实在来不了。”
我终于爆发了,言辞激烈地回信:令尊这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呀!对不起,我也是有尊严的,后会无期。
接着拉黑。
又是父亲生病,这死女娃子连借口都懒得换一个新鲜的,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佛也有火,我不是舔狗。任你美若天仙,可我也是有尊严的。
顶着雪吃了一肚子西北风回家,邢云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萧萧:“老顾,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别说了,被放了鸽子,玛德,我已经把刘佳拉黑了,咱侍侯不起这位爷。”
邢云:“你身上的衣服湿了,好脏,脱下来我帮你洗。”
“不用,洗不起。再说,洗了明天就没衣服穿,怎么出门?”
“看你失恋可怜,不收你钱。”说着,她就将我那件弘星尔克扔过来:“衣服我已经在取暖器前烤干了。”
我心中大喜:“谢谢,你就是个女菩萨。”
萧萧:“二师兄,你不要色咪咪,我姑妈不吃这套。”
邢云锤了她一拳,又说:“顾闯,帮我买一套初一上半期数学和英语的《新课堂》抵洗衣费。”
第四十六章 地球真小
“啊,杀了我吧!”萧萧夸张地叫起来。
我也笑起来:“萧萧,让你做作业就这么痛苦?等我忙过这一阵,假期有时间帮你补补课吧!”
邢云大为惊喜:“萧萧,还不谢谢顾叔叔。”
邢萧萧郁闷地嘀咕一声:“报复,你这是报复。老顾,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就这么对我?白眼狼。”
我怎么就成白眼狼了,你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帮过我忙了?
刚才在电影院吃了一肚子气,又睡得昏天黑地,我也倦了,准备回房间躺床上刷刷微博。
“叮……”电话铃又响了。
这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邢云和萧萧下意识地将头伸过来。
一看,竟然是陈佳的。
我这才想起刚才只不过是把她的微信拉黑了,还忘记将电话号码设为骚扰电话放进黑名单。
想来定然是陈佳被我拉黑之后这个傲娇女不服气,直接打电话过来和我理论。是啊,她这么一个美女身边必然有许多追求者,早已经习惯被人捧着恭维着。只有她拉黑别人,什么时候被人拉黑过。我这一举动,简直不可原谅。
看到这个电话,我身子一僵,久久不肯伸出手去。
倒不是害怕,只要是怕尴尬。毕竟,这事还关系到洪燕的面子,如果电话一接通,大家吵成仇人,我以后还怎么和洪燕相处?
萧萧突然伸手在手机上一摁:“接通了。”
“你……”我被这个促狭的小鬼气得几乎要笑起来。
“喂,顾闯,是你吗,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快接电话啊!”那边,陈佳的声音听起来很急。
我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我,我是顾闯,陈佳你有什么事吗?”
陈佳:“你还在环球中心吗?”
你还在环球中心吗,你当我顾某人是傻子?我被她这句话问得无言以对,气道:“在,我还在那里喝咖啡。我想,既然约了你,又说好不见不散,就得信守承诺,以真心换你的真心。”
这话中充满了讽刺意味。
那边的陈佳好象并没有察觉到我话中的讥讽,突然哇一声哭起来:“在就好,在就好,我爸爸,我爸爸病得好重,已经倒在地上了,我扶不动他,你快过来救救他吧,求求你!”
我一惊,原来陈佳爸爸是药罐子的事情并非托辞:“陈佳,你别急,冷静点,你爸爸怎么了,叫救护车没有?”
“爸爸……爸爸他……叫救护车没用的,进不来……再说这里离医院又远,等救护车过来,人已经不在了,顾闯,你快来呀……”陈佳不住抽泣,话也说不囫囵了。
我听得满头雾水,救人如救火,再任由她这么辞不达意地说下去,岂不是要耽误了宝贵的抢救时间。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一声大喝:“安静点,地点,告诉我地点,我马上过来。”
“你凶什么凶,我爸爸都这样了。”
“我的大小姐,少说废话,加我微信,开定位。”我又是一声大吼,这才成功地震住了她。
很快,我们又互加了微信,开了定位。
一看定位,我马上就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废话,发了个语音:“你什么也别说,我马上出门,十分钟后到,你告诉我是几栋几楼几号,开门等着。”
陈佳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她发过来的定位我瞬间就分析出事情的始末。
地址是环球中心附近的一个新楼盘,据我所知,那个楼盘刚竣工没两月,可因为手续没完善,根本就没卖出去几套,开发商也跑路了。为此,业主还在售楼部拉过横幅,上过晚报新闻。
业主这一闹,最后售楼部也是人去楼空。
开发商之所以跑路,除了手续不完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当初他为了拿到这个地皮,答应地方政府出钱在修一条路、再搞个小公园做为配套。等到一开发,才发现这个投入实在太大,加上资金链断裂,索性就来个人间蒸发,逍遥于江湖。
那地方很偏僻,整一片大荒地,救护车根本开不进去。而且,因为距离区医院实在太远,医生赶过来怎么也得半个小时。如果那位药罐子老爹的病真的非常严重,等人到,只怕已经凉凉了。
病急乱投医,陈佳应该是突然想起我和她约在环球中心见面,而我所骑的“油蚱蜢”也不受地形限制,这才打电话过来求助。
她却不知道,我早已经回家了。
我想:陈佳每次拒绝我的时候都说她父亲生病,看来倒不是借口,或许是误会她了。
事情紧急,容不得我想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即站起身来,披上羽绒服穿上鞋就朝外跑去。
邢云:“顾闯,我跟你一起去。”
“姑奶奶,你就别添乱了。”
“什么添乱,添什么乱。”邢云拿起包背在身上,道:“顾闯,不怕得罪你,你体力可不怎么样,你那位佳佳也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只怕抬不动病人。还有,如果刘大小姐的父亲是个大胖子,又找不到人帮忙,你那位大小姐还不哭死过去。我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就多个帮手。”
邢云力气倒是挺大的,最辉煌的战绩是为了节省运费把一台二手洗衣机扛上五楼。
还好是涡轮洗衣机,换成滚筒那种,估计我得另外找房,惹不起啊!
我也不废话把手机递给她:“跟我来,坐我车后,帮我导航。”
冷风呼呼地在身边掠过,手都快冻僵了。
今天这摩托车也争气,不喘了,屁股后面也不冒黑烟,提速特别带劲。不片刻就到了环球中心,绕过那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大商场,又走了几公里,就到了一片大废墟地带。
这里以前是农田,刚征地没两年,基本处于未开发状态,只几条小路蜿蜒其中。这地方别说救护车,就算是换陆地巡洋舰来也得搁浅。
道路颠簸,邢云一只手抱着我的腰,另外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把手机举在我面前,不停和陈佳微信语音聊天,不外是安慰她不要担心,我们马上就到。
通过二人的语音,我了解到,陈佳的父母是去年买了这里的房子,准备用来养老。只是这地方物权在扯皮,基本没有交通可言,她父母也没办法搬过来住。今天,物业通知她那病号老爹说卫生间的水龙头没关,水都沁到外墙了,让过来处理一下。
刘老爹就带了工具过来自己动手做防水,陈佳不放心也跟过来帮忙。弄好,正在吃晚饭的时候,老爷子就倒下了。
邢云小声在我耳边笑道:“看来顾闯你是误会那个大小姐了,人家家里是真有事,今天可是难得的一个表现的机会,你要把握好了。这地方的房子我知道,未来的开发区,房价一万八一平方,将来只怕还得涨。她父亲的房子怎么也得一百多万。对了,你那个佳佳在省城还有价值两三百万的房产,你一但娶了她起码少奋斗三十年。”
我苦笑:“大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我玩笑,我侍侯不起这种大小姐的。而且,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感觉,大家在一起只有难受。别一天到晚提钱,太俗。这两人在一起关键是要开心,钱不钱真没意义……啊欠……你头发都钻我鼻孔里去了……啊欠!”
“谁叫你鼻孔大?”邢云笑起来,甩了甩头,长发飞舞,擦过我的面庞,好痒。
“我鼻孔大吗?”
“大,可以放进去一根火腿肠。”
我朝反光镜看了看,看了看自己的鼻孔,不觉忧心忡忡。
说话间,就到了那个楼盘。这地方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看门,估计也就是做个样子,真遇到坏人,也只能以德服人了。
问清楚方位,摩托车开到一栋七层的洋房下面。
开发商可恶至极,电梯没有开通。陈佳父亲这套房是跃层,六跃七。
得,只能爬楼梯了。大约是走得太快,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倒是身边的邢云呼吸平常。
整栋楼只陈佳父亲一户人家,门开着。
我冲进客厅,喊:“陈佳,我来了,病人在什么地方……啊,老刘……”
定睛看去,只见沙发上有一个老头躺在上面,正用手捧着头大声呻吟,陈佳则哭着在旁边说:“爸爸,爸爸,你忍着点,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我这病是好不了,头要爆了,我想死,我想死。”老人满头都是大汗,面色血红。/
他霍然是我的老熟人陈力。
原来陈佳是陈力的女儿,地球太小了!
形势危急,容不得人发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陈力:“老陈,是我,我是顾闯,坚持一下,我扶你下楼,咱们去医院。”
“是你……谢谢……谢谢……”陈力虽然满面通红,可嘴唇却是发乌。
我没想到病人的身体竟然会这么沉重,这一扶竟然扶之不动。好在邢云也上来,我们一边一个架着他就出了门。
背后,陈佳:“衣服,衣服,爸爸,你的衣服……等一等,要带毛巾牙刷、水瓶和杯子吗?”
我大声吼:“跟上,别磨蹭,都什么时候了还理这些破烂做什么,先到医院再说,不知轻重。”
陈佳委屈地哭着:“你凶什么凶?人家心里难过嘛!”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凶,神经病:“快走,对了,马上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去医院。”
出了一身汗,下了楼,陈佳把陈力扶上摩托车,又顺势挤了上来。这下,邢云却没位置了。
陈佳这个时候倒是着急了:“你怎么还不走呀?”
我看了看邢云:“你怎么回家?”是啊,这一带黑灯瞎火的,遇到坏人怎么办?
邢云朝我挥了挥手:“快走吧,不能耽搁了。坏人,我就是坏人啊!我的力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扛得了煤气,打得跑流氓。”
我想笑,但觉得这不是笑的时候,发动摩托车:“小心点。”
“走吧,走吧,别墨墨迹迹了。”邢云柔声说:“你骑车也小心点。”
第四十七章 你这个朋友我结交不起
怕父亲受凉,陈佳给陈力的头上裹着一张浴巾。恰好这张浴巾色着鲜红,使得这位老刘同志看起来像是印度来的红头阿三。
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陈力的身体痛得不住颤抖,他整个人也处于混沌状态。口中喃喃说:“我又看到了,我是个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芳菲,芳菲,你在哪里,你还是那么年轻……”
陈佳低低的哭起来:“爸爸,爸爸,你坚持一下,妈妈马上就到了。”
陈力的病情我大概听城南村里的村民说过,这老头二十多年前就有这个毛病。他以前头受过伤,估计脑子受损,一遇到阴雨天或者天气变化就会发作。这么多年以来他看过无数医生,大夫都是束手无策,说这是慢性病,只能自己养。
既然是慢性病,那就死不了人。今天的天冷得实在太早,老头估计也顶不住,头疾发作得特别猛。
我故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既是安慰陈佳也是宽陈力的心,笑道:“老刘,你这是老年病,死不了的。嘿嘿,想不到你连迅哥儿的文章都看过。”
陈佳气愤地尖叫一声:“顾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爸爸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嘿嘿,嘿嘿,你别乱动,又是雨又是雪的,真摔了,老刘没死,我先死在前头,那不是英年早逝吗?说好了,我如果真死了,那可是因公殉职,你得为我给组织上做证。”
陈佳却是大奇:“怎么就成了因公殉职?”
“你想啊,老刘不是拆迁户吗,我今天过来是为做他思想动员。你作为当事人虽然是我的恋人,可不是没结婚吗,也可以做证的。”
“谁是你对象了,不要脸!”陈佳大怒,拧了陈力一记。
陈力低哼一声:“疼,谁在掐我……”
我哈哈大笑起来,咳,这个贫嘴的毛病我是改不了啦!
“不是我不是我。”陈佳更怒,又拧了父亲一下。
老刘还是喃喃地说着胡话:“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
我忍不住一声喝彩:“老刘,好记性。”
等车骑到区人民医院,自然是一通忙碌,送进急诊。
今天也是运气,上次被刘俊才打的那位医生正好在急症室值班。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识,难免惺惺相惜。
后来在结算刘俊才药肥住院费的时候,我们聊得很投机,这才知道他和桂花镇卫生院的大侠是师兄弟,两人年轻时还在医院的同一间宿舍住了一年。
大侠性如烈火,这位医生姓丁,外号一丁,遇事一向忍辱负重,二人以前在工作上互相配合,相得益彰。
这一聊,我们成了朋友。
朋友既然求到门上来,一丁自然要小小地行了个方便,挤出来一个床位。
不一会儿,唐芳菲就到了,两母女自然又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两个女人温柔软弱,手足无措,没办法,所有的一切都由我负责。
等到病人的头疼止住,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该回家了。
我又跑到急症室向一丁表示感谢,约他有时间去桂花镇和我还有大侠聚一聚吃顿豆花饭,又问病人的病情严重吗?
一丁:“不严重啊,他以前摔过,伤了脑子,里面有旧伤。这天气冷,血管收缩……”然后劈劈啪啪解释了一通,最后道:“吃点宽张血管的药就不痛了,其实院都不用住。不过,既然是你未来的老丈人,还是留院观察几天,什么CT、脑电图、核磁共振做个全套安心。顾闯,不是我要赚这点药费,哥哥这是在帮你。”
“帮我,听不懂你在所什么?”
“小姑娘长得不错哟,正是你在未来老丈人老丈母面前表现的机会。小哥,你说说,准备让老爷子住几天。三天够不够,三天不够就七天。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有我在这里,他就别想跨住医院一步。”一丁眨着眼睛开起了我的玩笑。
“你误会了,只是工作关系。”
一丁只是荡漾地笑而不语。
我气道:“明天,明天你把人给我弄走……算了,等检查完再说,多住几天也好。”
一丁面上一副“口头虽然不承认,身体却很老实”的表情。
从急症室出来,我正要去停车场骑我的油蚱蜢回家,明天一大早还得去福利院跑一趟,得早点睡觉。
却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声追上来:“顾……那个顾闯,请你等一等。”
我回头一看,是陈佳,停下来:“什么事,唐阿姨呢?”
“妈妈在照顾爸爸。”
“那就好,刚才我问过丁医生了,说没事,不外是用点药,明天就可以出院。当然,为了放心,还是得多住几天,做个全面检查。”
陈佳朝我鞠了鞠躬:“顾闯,刚才谢谢你了。”
我忙道:“不用客气,我现在正是你们城南村的驻村干部,任第一书记。村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应该的。再说,我和老刘可是一起喝过酒的,他老人家还拍着我的肩膀喊小老弟。”
“顾闯,我很感激你帮了我爸爸,但有一句话我必须同你说清楚。”
我道:“什么话,你说。”
陈佳突然脸一红:“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不是你的对象。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怨气,忍不住道:“陈佳,你觉得我是那种挟恩图报,并道德绑架你的的人吗,你也太小看我顾闯了。刚才这话,我可以理解成一种侮辱吗?对不起,你这个朋友我结交不起,再见!”
说罢,就丢下一脸错愕的陈佳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陈佳愤怒的叫声:“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我的胸口都要被气爆了,回到家之后也懒得把鞋提回自己房间,倒在床上就呼呼睡去。
第四十八章 马上结婚
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突然,一个激灵,我从梦中惊醒过来。抬头看了看窗外,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已经是早晨七点,但有种可怕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种可怕的感觉从何而来让我很疑惑,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出来,看到邢云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只见,邢云正坐在红外线取暖器前拿着我昨天穿的鞋子烤着。
我这才想起,昨夜回家的时候,脚上的鞋子又是泥又是水,这在有洁癖的邢云那里简直就是不能原谅。
不敢同她多说一句话,我逃也似地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心中蓬蓬乱跳。
实在太可怕了,家有河东狮,家庭生活对一个男人的戕害非文字所能表达。
早饭我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临到出门上班的时候,邢云叫住我:“顾闯,你那鞋。”
该来的终究要来,我苦笑着停住脚步,准备迎接她的滔天怒火。
邢云:“鞋子我帮你刷过,烤干了,换上吧,这天冷得,穿皮鞋会生冻疮的。”
“是是是,我换。”
刚烤干的鞋子穿在脚上温暖干燥,加上又刚洗过,给人一种精神利索的之感。
下到楼,骑上摩托,我突然想:其实家庭生活也是有好处的,并不一味让人产生负面情绪。
“洪燕,我的洪大姐,你瞒得我好苦!”到了福利院,看到洪燕,我心中生起一股怨气,不住埋怨:“想不到你竟然给我来这一手,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城信呢?”
“你说什么呀?”
我苦笑着说:“昨天晚上我才知道陈力是陈佳的爸爸,你也晓得我现在正在拆迁工作小组,又是城南村的驻村干部。老刘现在要当钉子户,现在又有陈佳这层关系,你让我怎么大义灭亲,这不是被动了吗?”
“大义灭亲?看来你和佳佳的进展不错。顾闯,老实交代你们走到哪一步了,哟,还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了。”洪燕咯咯地笑着:“别说得这么严重,辛书记不也是咱们桂花镇的女婿,人家该干的工作不一样干。”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陈佳昨天晚上已经开城布公把这事挑明了,我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只能做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吗,只怕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的。
听我大概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洪燕吃了一惊:“姨夫的头疼病又犯了,那我下午下班得去医院看看。你们的事情既然已经到这步,成不了就算了,我以后也不多说。但是,你真误会我了,我当时觉得你真的很适合佳佳。”
“真的吗,好,我相信你。”
其实我是不相信洪燕的,之前她也说过要把陈佳介绍给我,被拒绝之后也就算了。可等到我去城南村驻村,她突然热心起来。不外是想让我在拆迁的时候给她姨夫行个方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看破不说破罢了。
我又想,其实出了昨晚这事也好,如此一来陈力就算是欠了我一份人情。等下正好去医院跑一趟,再和他好好谈谈。
陈力这人我看得明白,人精明强干,在村里有威望,豪爽仗义,有恩必报。
私搭滥建本来就是违法,只要好好和他说道理,这个思想工作未必就不能做通。
只要有他点头,没有人带头,拆除城南村违建这个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要知道,我可是在辛书记那里立了军令状,要在年轻落实城南村拆迁的签约的。这事关系到我的前途,也让我头疼不已。
现在解决难题的突破口就在眼前,看到这一线曙光,我倍感振奋。
病房中,陈力躺在病床上笑吟吟地看着我,里面还挤了十几个前来看望的村民。
在我进病房和他聊天的期间,陆续还有不少人过来,一口一个“幺哥”喊着。幺哥是本地人对人最亲切的叫法,显示出陈力在村里的不错的人缘。
“老陈你好,陈佳呢,怎么没看到人?”我放下一兜水果,问。
唐芳菲笑吟吟地看着我:“昨天我们家老陈幸好有你在,不然就危险了。既然咱们是这样的关系,你也不要老陈老陈的喊,就叫陈叔叔吧!”
“陈……叔。”我有点不习惯。
这个时候,两个村民插嘴笑道:“都这关系了,喊一声你身上又不少一陀肉。”
“当年我们都想选陈幺哥做村长的,可惜幺哥是外来户,以前的来历也说不清道不明,这才没选上。现在好了,小顾书记是我们村第一书记,又是上头派下来的,不比唐日龙他们洋气?”
“对对对,看以后唐日龙还神气什么,他也得归咱们幺哥管。”
……
一群人越说越上劲,倒听得我满头雾水。
陈力好象很享受大家的恭维,只含笑不语。
唐芳菲削了一个苹果递给我:“小顾,你吃水果。”
一个村民开玩笑说:“陈幺嫂,你现在是不是看小顾越看越欢喜?”
“欢喜,欢喜,呸,别乱开玩笑。”唐芳菲笑着看了看我,眼睛都弯了。她生得五官端正,陈佳完美地继承了她身上优良的基因,难怪老马哥当年会为她神魂颠倒。
我接过水果,放到一张餐巾纸上,正事要紧,倒不是吃东西的时候:“陈叔,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谈,现在方便吗?”
“我也想和你谈事呢!”陈力点点头,然后对众人一鼓眼睛:“没听到吗,我有事要和小顾说,你们回避一下。芳菲,你也出去。你就是个软心肠,听不得好话,有你在就得坏事。”
说着话,就把众人赶了出去,随手把病房的门关上,然后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眼睛戴在鼻子上,郑重地看着我。
“陈叔,我今天来找你是……”
陈力一摆手打断我的话,问:“小顾,你现在多少钱一个月?”
“没多少钱啊,扣除五险一金,到手可支配收入四千块左右。公务员,国家财政拨款,要想发财我当初也不会参加公考了。”我以为他是在和我拉家常,也正想和他借此进一步建立信任,就如实回答。
其实,不考公务员,我去干其他行当,别说发财,吃饭都成问题。扪心自问,我真不是做生意搞业务的料,那也是没有奈何的事情。
“是比较少啊,不过也对,公职人员嘛!重要的是社会地位高,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陈力又问:“小顾,以后想过在S区安家吗?”
“我工作单位在这里,不安家行吗?”我觉得好笑,这问题也太没由来了。
“安家可不是说说就行的。”
我恍然大悟:“陈叔你说的是买房啊,我父母正有这个打算,过一阵他们空了,会来我们这里看楼盘。”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也不用买房的。房子嘛,够住就成,弄那么多干什么?”
我适时把话题扯到征地拆迁上去:“陈叔你这话就违心了,你是说房子够住就行,弄那么多干什么。据我所知,陈佳在省城本就有一套房,你老在环球中心那边又买了一套。再加上城南村的老宅一拆迁,又是六七套房,住得完吗?你也是读过许多书的人,自然懂得事行有度,过犹不及的道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私建乱搭,一旦上头追究下来,实行强拆,又如何自处?”
陈力却笑了笑:“小顾,你是傻还是楞。”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被人说成傻子,却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陈叔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们这话也谈不下去了。昨天晚上送你来医院乃是做人应有的品行,我也没指望你要领我的情,或者做出什么重大牺牲还我这个情。只希望大家能够根据国家政策,心平气和地谈谈。”
陈力:“不是那个意思。”
“还请问。”
陈力悠悠道:“你我现在已经是这种关系了,我陈力身体也不好,将来这一切还不都是女儿女婿的。你收入又低,我不趁这个机会多给你们置点家产,将来你们的日子怎么过?这事你以后也不要管,装聋做哑好了。我和你唐阿姨老了,也不怕,我们自己去闹。”
“等等,等等,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目瞪口呆:“老陈,你是不是说我和陈佳的事情。你误会了,我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打算和佳佳结婚?”陈力收起了笑容,眼镜后面的双眸炯炯地看着我。
“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摇头,正要把我和陈佳之间的关系从头到尾同他详细解释。
突然,陈力霍一声从病床上跃下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行,你必须和佳佳结婚,找个日子就去扯结婚证!”
我被他这突然的爆发惊呆了:“你……这不是拉郎配吗?”老陈你为了拆迁,也不能下这样的血本啊!就算要把女儿强嫁给我,也得问人家愿不愿意吧?对不起,那个娇娇女我消受不起。再说,人家也瞧不上我呀!
听到里面闹起来,病房的门打开了,在外面走廊里的众人一涌而入,皆一脸愤怒。
我冷汗淋漓,一刹间,心中涌起一个念头:武松被张都监赚了,下一出就是大闹飞云浦。
第四十九章 协议
看到屋中的情形,唐芳菲大惊,急忙冲上来掰着丈夫的手:“老陈,陈老头,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放开。”
她力气小,又如何分得开我们。
陈力扫视众人一眼:“你们进来做什么,这是咱们老陈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看热闹。是不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好回去乱嚼舌根?都给我回去,不要你们在这里。”
大家都畏惧陈力,都道:“幺哥你好好养病,幺嫂你好好照顾幺哥,我们走了。”
陈力的还是不肯放过我,因为用力抓住我领子的手指关节都变成了白色。
唐芳菲还在使劲地掰着陈力的手:“老刘头,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看把小顾都吓成什么样了?”
陈力:“你懂个屁,这小子不承认他和佳佳的关系。”
唐芳菲:“孩子们谈恋爱讲究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还有,他们才认识几天呀,还走不到那一步。”
陈力:“说你笨,果然笨。昨天我犯病的时候,救护车开不进来。佳佳谁也不喊,就给这小子打电话,还预先开了门。对了,她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说具体的地址,这小子就直接找上门来,显然以前就去过哪里。你说,佳佳都把人带回屋了,一男一女呆在那鬼影子都找不到一个的地方,能干什么好事。你说,这还没有关系吗?”
我想解释:老陈,现在微信都有卫星定位,需要说地址吗?
但领子被他使劲箍住,几乎要勒死了,又如何说得出话来。
唐芳菲迟疑了:“啊……”
陈力:“我已经从洪燕那里打听得清楚了,这姓顾的混帐刚到单位不两个月就被派去养老院和你那初恋情人马远搭档,现在又来做驻村干部任第一书记。人年轻,工作能力强,迟早要升上去。别的不说,你那老同学一退,院长的位置就是他的。”
听他一口一个初恋情人、老同学的说,唐芳菲气道:“陈力你少说不正经的。”
陈力继续骂道:“男人看男人和你们女人看男人不一样,最了解男人的就是男人。这小子我是看透了,有抱负得很。人家事业上要想再上一步,就得借东风,做个大老板或者大干部的女婿自然而然。不好意思,我陈家这股东风可不大。可这小子又谗佳佳长得漂亮,逗她玩的。这就是个玩弄女性的流氓、杂痞,顾闯,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了,跟不跟佳佳结婚。敢说个不字,老子打死你!”
他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眼镜片闪闪发亮,就如同两把刀子。
我大吃一惊,这不是诬陷好人吗?想我好好的国家干部,被他这么一说,成了玩弄多位女性的流氓。生活作风有问题,将来别人会怎么看?
要说逗陈佳玩,拜托,我才是被她当成猴儿耍得团团转,我才是受害者啊!
毕竟是自己的独女,心肝宝贝,陈力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劲也越来越大。
我只感觉再吸不进去一口空气,眼前也有金星在闪烁,知道再不反抗只怕今天就被他给掐死在这里。
刚要用力,陈力的手突然一松,捂着头趔趄后退,就好象是醉酒的人一般。
“老陈,你怎么了?小顾,小顾,快看看你陈叔!”唐芳菲惊叫:“医生,医生。”
我终于吸进去一口空气,急忙跑出去喊护士。
等到护士过来,陈力已经躺在床上,用手捧着头,满面都是汗水。
护士道:“病人,你要保持情绪稳定,不能太激动。”
陈力恨恨地看着我:“我能不激动吗,我的闺女都被这人祸害了?”
我大怒:“老陈,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谁祸害陈佳了。”
陈力:“你连佳佳都叫出口来,当我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喊陈佳是佳佳了?”
陈力:“我偷看过佳佳的手机,看到你和她的聊天记录,要我复述一遍吗?‘佳佳,今天我对你的感觉很好,刚才回家路上眼前全是你的影子,或许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我也不知道,好疑惑。’‘佳佳,我的条件你基本已经了解了。看得出来,你也不反感我,我想我们能够做好朋友的。明天晚上有空吗,要不一起去吃饭,吃完再去看电影?’‘你怎么不说话了,就这么定了,一起吃饭,我再约一下洪燕。’‘不了,我爸爸生病了,我明天要回家看他的。’‘佳佳你真是孝顺,伯父怎么了?’‘有点发烧,大概是感冒了。’‘啊,感冒了啊,老人感冒可不能大意,我也想去见伯父,要不我陪你过去看看他老人家。’顾闯,我记得没错吧?”
“啊!”我满头冷汗,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次还真是被萧萧给害死了。
没错,陈力刚才背诵的正是邢萧萧冒充我和陈佳聊天的内容,这老头,记性真好,还偷看女儿的手机,真是人老成精。
旁边,那个小护士是认识我的,忍不住咯一声笑起来。
可想,她等下肯定会去一丁那里绘声绘色来一个场景还原的。
这才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我的名誉啊!
听完这话,唐芳菲也生气地看着我,那目光就好象是在看一个爱情骗子,让人心惊肉跳。
“小子,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骗我的佳佳,还想骗我拆房子。就为了你的前程,你的良心好黑啊!”
我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责过,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道:“老陈,我是国家公务人员,职责在身,你的违建必须拆掉。法院都判下来了,实在不行只能强制执行。至于陈佳,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心中一急,我有点语无伦次。
“你,你混蛋……我的头,痛,痛……”陈力又抱住了头,满头都是汗水。
唐芳菲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老陈,老陈,护士说了你不能激动的。”
“我能不激动吗,这可是我的闺女,头……咝……又来了,又来了……”陈力大声呻吟:“我看到我是个教师,我站在讲台上,我正在教书……君不见,黄河之水从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简单描述这首诗的创作背景……疼疼……”
唐芳菲:“老陈,叫你不要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咱们就是个农村人,读那些东西做什么呀。你就是一个农二哥,怎么可能是老师?护士,护士,你快去叫医生。”
护士见陈力反应激烈,也有点慌,急忙跑了出去。
突然陈力一把抓住我的手,几乎快把我的腕子捏碎了:“你不许走,把话讲清楚,不然老子整死你!小畜生,玩弄我女儿的感情,还想拆我的房子。”
我挣脱不得,心中暗暗叫苦:今天怎么下得来台,一丁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还不被他笑掉大牙!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个时候,眼前尽是陈老头苍苍的脑袋在眼前晃动,顶门心处有一块大伤疤如同匍匐的大蜈蚣,血红透亮,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块疤应该是他早年留下的,据说被收容所收容的时候就有了。
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丁和我说过的话。陈力的病其实很简单,早年受过外伤,一遇到天气变化九回发痛,思维就会混乱,类似于精神分裂。
今天要想顺利脱身,只能把哄一哄他了。
和老人打交道,我这个福利院工作人员有经验。
我也不挣扎了,静静地看着陈力:“老陈,你说得对,你就是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你不属于城南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应该是以前脑子受了伤,这才把往事都忘干净了。不然,为什么你前二十多年的事情怎么都记不住了。想不想知道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帮你。我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我干得就是送人回家的事。老陈,我带你回家!”
失记忆,然后找到自己真实的身份,揭破一件惊天密闻,这是电视电影里的经典情节烂俗桥段,用来骗一个老人确实有点过分。可我也没有办法,不如此,又改如何脱身?
我这段话一口的莎士比亚腔调,说完,自己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陈力的眼睛一亮:“你真能帮我,我要回家,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的,我应该站在讲台上。”
唐芳菲:“顾闯!”
我朝她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正色对陈力道:“老陈你放心养病,这事就交给我吧!”
“你这小子没一句实话,就是个骗子。”陈力怒道:“别想骗我,佳佳的事情咱们另外找个时间解决。先说这事,你不就是想拆我的房子吗,好,你只要查到我二十三岁之前究竟是什么人,干过什么,不劳你强拆,我自己动手。不但自己拆,还会帮你动员其他钉子户配合工作组。”
“一言既出。”我大为振奋。
“驷马难追!”陈力放开了我。
不片刻,一丁就过来了。说来也怪,和我达成协议之后,陈力的脑袋也不痛了,精神也好了许多,但丁医生还是给他开了镇静剂。
病人沉沉睡去,我也适时逃离这是非之地。
我刚才说要帮陈力查明他原来的身份也就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只要他带头拆违建,这城南村的拆迁工作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心中十分的高兴,也有点担忧。毕竟,二十年前国家户籍档案都没有实行电子化,挺乱的,办成此事谈何容易。
一丁:“怎么,刚才被老丈人打了?”
我:“什么老丈人,别乱说。”
一丁:“刚才我可听护士说你把那个佳佳怎么了,结果不认帐。老顾同志,做人不能这样啊!始乱终弃,这是要受到全社会舆论谴责的。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你不好好珍惜,渣男!”
“渣男,说谁呢?”我气得几乎吐血。
丁医生正义感爆棚,拂袖而去:“说谁谁知道,顾闯,你我友尽了!”
第五十章 城南村村民(一)
“这事不好弄,顾哥你知道中国有多少人吗,每年又有多少失踪人口,最后找到了多少?”小黄不住摇头。
落了几天雪,天气放晴,眼前全是明晃晃的阳光。地上融化的雪水被太阳一晒,腾起氤氲水气,暖和的温度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爽起来。
和陈力达成协议之后,事不宜迟,我找到了派出所小黄,请他帮忙。
桂花镇派出所有编制的警官就区区几人,小黄作为年轻人,工作繁杂,压力也大。所里的户籍民警一直缺员,就由他兼任。
他现在有被充实进拆迁工作组,这地方群众情绪不稳,弄得他非常紧张,每日都会过来呆上半天,恰好和我碰上。
“我知道我知道,这都是二十多年的事了。那个时候户籍管理不严格,也没有天眼监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我这也还是为工作,没办法才求到你头上,千万不要推脱,就帮兄弟一回,谢谢,谢谢!”我不住朝他抱拳。
我可是在陈力那里夸下海口的,如果事情弄不成,以后还怎么面对他?年前城南村就要拆迁,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小黄:“大哥,你也知道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那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未必是我们所预想的那样。我给你说个例子吧,咱们桂花镇袁岳找到了。”
“哪个袁岳?”这个名字很陌生,我问。
小黄:“就是靠着国道106线边上那快空地,以前是一家机械厂的。”
我恍然大悟:“你说的是袁小雅的爸爸啊,他二十年前不是和女会计私奔了吗,怎么,混不下去回家了?”
袁小雅是镇政府工作人员,好象是文化站的,主要工作是弄广播,宣讲国家政策什么的。前一段时间跑过福利院架大喇叭,每天一到饭点,大喇叭就开始播放他们文化站自办的节目“滴滴答,滴滴答,桂花镇广播站开始广播了……快使用双截棍,西西哈西……”老人们喜静不喜动,听得心浮气躁,一怒之下拿了竹竿把这聒噪玩意儿给捅了。
这位姐姐家中有地,后来虽然厂子垮了,人也跑了,但地还在,经济条件不错,嗜好麻将。经过喇叭事件之后,和福利院的洪燕成为麻友,经常打牌打到半夜,搞得洪燕家中那一位起了疑心,还跟踪过我们洪大姐。
话说袁小雅的父亲袁岳当年也算是桂花镇的一号人物,买了十亩地,办了一家机械加工厂,生意做得红火,还做过一任当时的县人大代表。可惜,九七年的时候这位先生老夫聊发少年狂和会计书勾搭在一起,最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二人开车私奔了。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音讯全无。
“死了。”小黄说。
“啊,死了,怎么回事?”
小黄:“今年秋天咱们这里不是旱得厉害,省城自来水供应短缺,就开始抽邻县团结水库的水。这一抽,就把水库的水给抽得精光,就看到水库下面一辆普桑,两具白骨。水库管理处的就报了警,一查,从那两具尸骨里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你猜,这两人是谁?”
我心中一沉:“不会是袁岳和他的女秘书吧?”
“你还真猜对了,就是他们。下来之后,当地公安一查,还原了事实真相。”小黄说,二十年前的那天,袁岳和女秘书去当地一家厂子谈生意。当时,机械厂欠人家三十多万货款还不上。老袁就和人家说了许多好话,还陪着喝了许多酒。在回来的路上,车辆失控掉进水库里去了。
老袁失踪之后,那厂子的人以为他是卷款潜逃了,而家里人则以为他和女财务私奔。
小黄:“袁小雅母女以前一提起老袁的时候就恨得牙关痒痒,现在真相大白了,她们哭得那叫一个惨啊!”
我也是心中恻然,一声长叹。
是啊,二十年前的事情真的不好查,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
“不管怎么说,小黄你得帮我这个忙啊!”
小黄:“我肯定会尽力帮忙的,不过你那边也不要闲着,要不把老陈的资料放在寻人网站上看看。”
我道:“已经放了好几个网站,别人在网上找人都是找自己失踪的儿女,老陈可好要找回自己。”说到这里,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黄突然来了一句很具哲学思维地话:“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其实,我们又何尝找到过真正的自己。”
我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笑道:“是不是追求女主播的事情不顺,我们的小黄可是有为青年,她还有什么看不上的?”
“别的还好,我们也谈得来,就是嫌我的头发有点少。”说到这里,小黄的发际线更亮了。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热闹的马路不长草。”我哈哈大笑起来。
小黄大怒:“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着话,我们走进旁边一家村民开的超市,准备买些日常用品。
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喊:“小顾书记,你这是微服私访亲自买东西?”
“什么微服私访,咱们就是个干苦力的普通公务员,不亲自买东西还能怎么着?下一句你是不是该问,领导,你亲自来解手啊?”我回头一看,是个叫蒋富贵的老头。
这老头大老爷们儿一个,却有个坏毛病。喜欢在茶馆和人磨牙,传播小道消息,为人八卦得紧。
前天和另外一个老头一言语不合,起了冲突,闹到村两委来。当时村干部都不在,还是我给他们调解的。
我一边挑着自己要的东西,一边和他唠嗑:“老爷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签拆迁协议啊,国家给你的补充可不低啊!”
这蒋富贵也是那四十户钉子户之一,加上喜欢说怪话,最是难缠。
蒋老头:“小顾书记,你也知道我家中老大和老二都在省城打工,虽然隔得近,可一月也就回来一次,每次打电话去问这事。两小子都说让我去问陈力,陈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等会儿我就到陈力家去看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我一楞:“陈力出院了吗?”
“哎哟,老陈出院你竟然不知道,我说你这半个儿是怎么当的,不合格,不合格。”
一个妇女插嘴,然后是一阵低低的笑声。
第五十一章 城南村村民(二)
“什么半个儿?”小黄惊讶地看着我。
超市前面有个小广场,前一段时间,文体局在这里建了不少锻炼器材,今天都有老头老太太在这里练得风生水起。就拿蒋富贵来说,这老头以前是在工地上干捆钢筋的,身体非常棒。上了单杠,一口气能拉二十个引体向上,好生犀利。
加上超市经常搞优惠,这里便成为村民们一个小小的社交中心。
今天这里搞买一送一活动,只要购物满五十块就送一个鸡蛋,很是热闹。
中国人都喜欢凑热闹,我、小黄还有蒋富贵刚说不了两句,身边就围过来好几个村民,把货架之间的过道给堵住了。
“哎哟,小黄公安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小顾书记正和陈力家的闺女搞对象呢?”
“哈哈,小顾书记,你以后也是咱们城南村的女婿了,亲不亲家乡人,这次比平方签协议,你可不能整我哦!”
我有点经受不住:“国家有政策,我肯定会按政策办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一个妇女高兴地说:“我家也是外来户,当年我老公公插队的时候和婆婆结了婚。因为这样,没少吃亏。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又有人奇怪地问:“怎么就好了?”
那个妇女道:“陈力多么能干的一个人啊,人品也好,可就因为是倒插门,就连个村长都没当上。你们说,如果以后咱们选小顾书记做村长支书什么的好不好,怎么也比唐日龙他们强。”
“那是,人家小顾书记可是上面派下来的,有文化有知识,懂政策,人也好。当年咱们穷得呀,若不是陈力带着咱们,只怕连饭也吃不上。咱们欠陈力的,现在该还给人家。”
“对,以后咱们就选小顾书记做村长支书。”
我大惊:“我和老陈之间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和陈佳耍朋友,误会了。”
“咯咯,小顾书记还害羞了?”一个妇女笑起来。
蒋富贵:“你们懂什么呀,小顾书记可是正经的国家干部,怎么可能给咱们做村长。”
另外一个女人说:“虽然当不成村长,可以后村里有事,咱们听小顾书记的就是了。”
“都听小顾书记的,那陈力的话咱们还听吗?”
蒋富贵一瞪眼:“小顾书记是陈力的女婿,听他的就是听陈力的。陈力打下的江山,迟早也要传给下一代不是。”
我还能说什么,这事还真是越描越黑了:“各位叔叔阿姨,你们若真听我,就去把协议签了吧?”
蒋富贵:“小顾书记,这就是你不对了。陈力不是还没有退居二线吗,暂时咱们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的。你这么急着抢班夺权,就不怕佳佳骂你?”
“对对对,你就不怕佳佳吗?那女娃子咱们是看着长大的,虽然话少,可却是个犟人,一犯起混谁都惹不起,小顾书记将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众人都哄堂大笑,就连收银的那为阿姨也是前伏后仰控制不住自己。
我经受不住,胡乱地拿了两盒巧克力,就要逃。
一个卖水果的大姐拉住我:“小顾书记,加个微信群吧,我拉你进我们城南村的家族群。”
其他人也道:“对对对,小顾书记,加一个。”纷纷掏出手机。
我没想到现在的村民竟然这么新潮,也对,城南村虽说是农村,可已经和市区连成一片,而我们市区又和省城连成一片。也就是说,城南村现在和省城已是一体,夺风气之先。
我作为一个驻村干部,能够被群众所接纳,和他们成为一家人,自然是一件好事,自然欣然同意。
被人当成陈力的女婿,我实在有些尴尬,和卖水果大姐加了微信,说一声:“各位叔叔阿姨大姐,你们要加我好友,等进群之后加吧!”就急忙逃出超市。
后面,小黄却拉住那位大姐:“你们说的那个佳佳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水果姐:“一般一般。”
“天下第三吗,不错啊!”
“不是啊,就是瘦小了些,鼻子有点小,眼睛有点小,嘴巴有点大,皮肤不太白净。”
“这样啊。”小黄对我报之以同情的目光。
追上来之后,他说:“顾哥,为了工作,你的牺牲也太大了点吧?工作是工作,不用太委屈自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固然是大情操,大胸怀,可人得爱惜自己不是。”
“大情操个屁,人家陈佳长得挺好看的,别听水果大姐瞎说。是是是,陈佳瘦小了些,鼻子有点小,眼睛有点小,嘴巴有点大,皮肤不太白净。可说来也怪,这些零件组合在一起却相当的美,是个标准的我省美人坯子,小家碧玉懂不懂?”我说着说着,感觉不好:“我和陈力的女儿真没关系,冤枉。”
“谁信你啊?”小黄嘎嘎地笑:“有时间咱们带上女朋友聚一聚。”
“你要带上女主播吗,刚才不是说嫌你头发少?哥哥发量惊人,也不怕被抢了风头?”我狠狠地报复他。
小黄恼了,指了指我手上的几大盒巧克力:“顾哥,少吃甜食,小心发胖你的佳佳不要你。”
“谁再在我面前提陈佳我翻脸了!”
“哟,你还翻脸了。”
我:“懒得跟你说,查陈力的事情你抓紧办了,我都快被逼疯了。”
“谁逼你,陈力还是陈佳佳?你放心好了,我和女主播的事情你帮那么大忙,你是我兄弟,我亲哥啊。亲哥的终生大事,我这个做兄弟的能不放在心上吗?”小黄开了我两句玩笑,突然道:“也不知道这个陈力以前究竟是什么人,凡事都有出处。你说,他会不会是通缉犯假装失忆在咱们这里安家落户逃避法律的惩罚?”
我吓了一跳:“怎么可能,陈力的病医院可是有定论的。”
“这可难说得很。”小黄越说越激动:“这样的先例实在太多了,这几年许多高科技手段引进刑事侦缉,倒是破了许多悬案。这个陈力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这种人以前究竟干过什么可说不准。搞不好他杀过人……大案,这是大案。”
这人想破案立功完成任务指标都快疯了,我正要骂他。心中一想,还是不多说。让他这么猜吧,这样说不定小黄同志的动力更足。
第五十二章 城南村村民(三)
果然,下来以后,小黄焕发了工作的激情,除了到处联络同道之外,没事还在村里四处找人谈话,探究老陈自从入赘唐家之后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又有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地方。
另外他时不时会在陈力身边转悠,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这个人民的敌人,法律的罪人。弄得老陈都有点莫名其妙:难道我陈眼镜帅得惊动了公检法?
被人这么关注确实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很快我就体会到这一烦恼。
买了巧克力,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今天也没什么事,我就骑了摩托车回到家。
刚落座,手机的提示音就响起来,这一响就没完没了。打开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水果姐拉进了城南村的村民群,群名《我们一家人》。
能够被大家当成一家人,我有点高兴。一看聊天记录已经有一百多条,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大伙儿都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
已经有人爱特我,说话的正是蒋富贵:“各位亲友,今天@顾闯,空格,小顾书记加入了我们的亲友群,直到工作,请大家鼓掌欢迎。”
“欢迎,欢迎!”
“欢迎领导。”
一连串鼓掌的表情,连最强八零后鑫胖的图都放出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忙道:“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就是个普通公职人员。大家能够相识也是缘分。以前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水果姐:“顾书记,你得拿出诚意来。领导光临,怎么也要发个红包。”
“对对对,发红包。”
我大方地发出去一百块钱。
下面抢得一通大乱,接着是无数“谢谢老板”“老板今天我是属于你的”的表情。
说来也邪性,我这个红包总额一百块,分了三十份,随机。大家都抢到的数额都小,也就几块,甚至几分的。惟独卖夫妻肺片的鸡片儿妹拿了最大一个,六十七块。
就有人不依:“不行,不行,太气人了。凭什么鸡片儿妹得了六十七块,我才五分钱。顾书记,你得再发一个。”
“对对对,得再发。”大家一阵起哄。
我没个奈何,又发了两个红包,但还是没办法满足群众日益增长的对物质文明的需求。
大家还在闹着继续发,我一笑,又看了看微信钱包,只剩十块钱。忙打字说:“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我实在没钱了,还又半个月才发工资,快吃不起饭了,求放过。”
大家只是不依。
这一通闹,让我乐不可支。抢红包钱是其次,关键是图个热闹。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叫@陈力的用语音发了一声吼:“发发发,发什么发,小顾已经发了三个大包,你们还要,没见过钱吗?鸡片妹儿,就你闹得欢实,再跳,看我不收拾你!”
正是老陈。
鸡片妹儿也换成语音,对着陈力吼:“幺爸,你那么有钱,发点红包就心疼了?越是有钱,越是不肯放松。”她的母亲和唐芳菲是堂姐妹,和陈力是亲戚。
又人接着道:“对对对,陈力,你太吝啬了。你们家那么有钱,佳佳在大公司上班,顾闯又是当官的,还缺这几百块钱?”
“就是,小气鬼!”
“顾书记,再发一个。”
我目瞪口呆,陈家有钱关我什么事,等等,等等,误会了。
说来也怪,陈力接下来发的语音中带着一阵大笑:“别闹了,不就是要红包吗?我发一个,大家别抢,普通红包,都是一样的数字。”
我刚才损失惨重,既然老陈要发红包,说不得要抢一个回来。这一抢,才发现竟然是五十块,好意外好惊喜。
陈力这个红包分为三十份,每人五十,一千五撒出去,很大方。
这老头遇到喜事了吗?
“好了,这下大家都满意了吧,不要纠缠小顾。”
又有人在下面留言道:“力叔,你心疼女婿了,啧啧,干脆你发给私包给他好了。”
水果姐:“不对啊,应该是做女婿的孝敬老丈人才对,怎么反让老人给小辈包红包?”
陈力:“我就愿意给,怎么着?”说着就扔出来一个红包,上面写着“顾闯亲启,误抢翻倍。”
我意识到不对,忙发信息:“陈叔,这钱我不能要。”
下面一片大笑:“给你拿着就是。”
“还陈叔,爸爸不知道叫。”
“陈叔,给我吧!爸爸,爸爸,你是我亲爱的陈力爸爸!”
……
我很尴尬,决定还是不去点红包,突然,一根手指伸过来在红包上飞快戳了两记,然后惊喜地大叫“老顾,超级大包啊,发财了发财了。”
是一百二十块钱,取的是月月红的吉利之意。
“干什么,不能乱点。”不用想,抢红包的正是邢萧萧这个小鬼头。
“抢都抢了,难道还能还给人家?”
“也是,那就没办法了。”我摇了摇头,如果现在把红包还回去,人家未必肯收,搞不好还有惹恼这个犟老头,以后的工作也没办法开展了。
“上山打猎,见者有份。老顾分我一点,分我一点。”萧萧摇晃着我的胳膊:“你最帅了!”
“如果我不答应,等下你是不是要说我其实不帅?”
想起我和萧萧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提起放在茶几上两盒巧克力其中一盒,轻轻在她小脑子上砸了一记:“分分分,分给你,这东西怎么也值一百多块,满意嘛!”
本人顾闯,年龄刚满二十五,身体健康,工作半顺半不顺,操劳过度,最近有点发胖。为了减肥,刻意控制碳水,肉吃得多淀粉吃得少,有点低血糖,尤其是夜里饿了的时候。那个痨肠寡肚,那个难受啊!
这玩意儿在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
萧萧也喜欢零食,大凡我买回家,都会与她分享。
小家伙大喜,抱着盒子:“谢谢老顾,老顾你是真的帅。”
“真的吗?”
“真的。”萧萧诚挚地说:“我这人最大一个缺点就是喜欢说实话。”
“你就贫吧!作业做了没,拿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老顾,你不帅,至少在这一点上。”
这个时候,邢云端着一盘清炒莴苣片进来,笑吟吟地说:“这么热闹了,遇到什么喜事?”
第五十三章 我有一个梦想
邢萧萧得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巧克力:“姑妈,老顾送了我一盒子巧克力,我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你看看,你看看,多漂亮的盒子啊!”
邢云:“现在的东西都是过度包装,看着好看,其实里面的内容也就是那么回事。”
“那我得看看里面。”萧萧飞快地拆开包装,拿了一颗糖果塞进嘴里。
这一口咬下去,她那双可爱的眼睛瞬间瞪圆,久久没有说话。
我心中奇怪,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吃到虫子了?”
萧萧:“不是,太美味了,太好吃了,谢谢老顾。”
我心中好笑:“一颗巧克力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
萧萧:“我已经有两年,不三年半没有吃过巧克力了,做梦都想吃。”
我心中突然一酸,是的,在这个年代,巧克力也不算什么。单个的也就七块,小袋装的二十元。可邢云每月工资才三千多块,看上去还成。但扣除住房、吃饭、交通、通讯等日常开销之后已是捉襟见肘,真的是连多余的十块钱也拿不出来。
尤其是上次给萧萧买了新鞋之后,家中的伙食明显地差了许多,弄得我都不大愿意回来吃饭。实在受不了清淡的饮食,就偷偷跑上街去补充营养。
城市的确可以让生活更美好,但都市生活的成本也高得吓人。
邢云皱了一下眉头:“萧萧,你还吃什么零食,等下还怎么吃饭?”
萧萧:“姑妈,你不也谗巧克力,快尝尝。”说罢就剥了一颗塞进幸运的嘴里。
邢云:“姑妈什么时候谗了?”
萧萧:“少骗人,上次我们去逛超市的时候,你在巧克力那里站了好半天,都舍不得走。谗猫,谗猫!”
邢云柳眉倒竖:“你以为我是小孩子贪嘴吗?”
“你就是,你就是。”
邢云:“吃饭了,快去盛饭。对了,巧克力放冰箱里,小心化了。”
“化什么化,姑妈你连取暖器都舍不得开,家里冷成这样,还怕糖会化?”萧萧嘟囔着站起身来。
吃过晚饭,萧萧自回房间去做作业,我照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天气确实太冷,回房间只能缩进背窝,躺着玩一会手机说不定就会睡过去。我最近生活规律有点乱,身体隐约有发胖的架势,这样下去不行。
我还是单身狗,如果胖成肥宅,也没有姑娘愿意以身相许。
再加上邢云把红外线取暖器开到最大档,客厅里一片温暖的金黄色,让人感觉得很舒服。
我和她就挤在取暖器前面,伸出手去,口中“咝咝”有声了。
芒果台正在播放《亲爱的客栈》,节目地址在泸沽湖,可以当风光片看。
我这人嘴碎,只要身边有人就想说些什么。也因为有这个特点,工作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当然,因为乱说话也得罪过人。
今天我心情很好,禁不住说起了节目中男女主角的八卦。道,男主角以前是个亿万富翁,后来生意失败,欠下了许多外债。在一般人看来,女主角这个时候应该弃男主而去的。可这个女明星不但没有甩袖子走人,反和男主角结婚,并一口气接了许多戏,用了两三年时间把丈夫的外债都还完了。
这样的女孩子,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还真不多见,了不起,了不起。
不过,她这两年据说也吃了不少苦,挺惨的,让人同情。
“你说她惨,可她自己未必不觉得这是一种幸福。”女孩子都喜欢娱乐八卦,邢云被我的话勾起了兴致,反驳道:“女人最懂得女人,我明白她的。”
“哦,幸福?”我不以为然:“其实,当初她如果和现在的先生分手,日子过得应该会更好的。在她努力为丈夫还债的那两三年,正是事业的黄金期。可为了赚钱也不挑剧本,拍了不少粗制滥造的东西,以至影响到事业,你说可惜不可惜。”
“还是那句话,你不是女人,不懂的。”邢云道:“女孩子一旦认定了爱人,就不会在去想其他。她的眼睛里只有恋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即便是跟着他吃糠咽菜,心中也是甜的。感情和家庭,虽说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但至少也得占百分之八十。”
我喜欢争辩的坏毛病又犯了:“你这话就不对了,感情生活只是人生的调味品,并不是全部。夫妻和恋人之间什么东西最重要,独立的人格,互相的尊重。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节日的男女主角。女主角本是大明星,她有自己的事业,而男主角现在不也在努力创业。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都在努力实现自我。如此,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站在同一高度,而不是依附在别人身上做菟丝子。”
“我在大学时学过舒婷的《致橡树》里面有一句话说得好‘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邢云一呆,良久才喃喃说:“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说得真好啊,橡树和木棉,都一样高,才能站在一起,两手相握。”
我见成功地震住她,得意地说:“对,我是橡树,我有我的伟岸。你是木棉,你有鲜艳的花朵,你有你的炽烈如火的红花。可是,我们应该一样高才是。”
突然,邢云的脸变得通红,她低着头,俏丽的面庞映着炉火,再不说话了。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虽然因为旧上面已经起了球,但配合着她妙曼的身体,显出不常见的温婉与柔和。
我指着电视屏幕道:“嘿,你看,这道鱼做得不错,不过,放香菜是邪道啊!红烧鱼能放香菜吗,得用藿香,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刚才还若有所思的邢云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晶莹发亮:“顾闯,你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见识也广,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不敢,还请兄台划下道儿。”
邢云扑哧一笑:“我们又不是武林中人,同道切磋,最近我在想一件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我道:“你说。”又随手拿起一支烟,想了想,等下烟灰乱抖,搞不好就要被她一通痛叱实在是惹不起,就要收起来。
邢云却用打火机给我点着了,柔声道:“你以后想抽就抽吧,不用管我。”
“你真不骂人?”
“我真是那么凶的人吗?”邢云突然有点忧伤。
我哼了一声:“你觉得呢?算了,有事说事。”
邢云:“顾闯,刚才我在想……你看吧,我卖化妆品已经有些日子,现在又是店长,店里的生意我都知道,也知道该怎么管理。可是,老这么给人打工也不是办法。我琢磨着,等攒些本钱,以后有机会自己也开个店,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支持不支持?”
我叫顾闯,顾问的顾,闯世界的闯。
今年二十五岁,未婚。性格热情大方,好为人师,或者说喜欢显摆。
“梦想还是应该有的,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不过,这里有两个问题。”
邢云的表情郑重起来:“哪两个问题?”
我竖起两根手指:“一是品牌,二是资金。先说品牌问题,前一阵子你说你们店的生意不好,已经处于关门歇业的边沿。究其原因,那是因为你们所卖化妆品的品牌在消费者那里的认知度不够。据我所知道,小黄瓜是英国的一个品牌吧?”
见邢云点头,我继续说道:“可这牌子又几个人知道,一说起国际大牌,大家第一时间就会想起迪奥,想起圣罗兰,小黄瓜是什么,卖不动也情有可愿。以后你如果要做化妆品,得挑一个大家都知道并被接受的品牌。”
邢云皱起眉头:“做国际大牌,加盟费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我道:“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资金。确实,在省城在我们S区,寸土寸金,别说加盟费,就算是店铺租金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可不是你能够承受的,要想靠攒钱不知道多少钱才能凑够这笔启动资金。不过,我们再换个思路,为什么一定要在大城市,三四线甚至五线城市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开店,大商场专柜不可以吗?”
“说得好,确实好。”邢云的眼睛亮了:“人没有梦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人确实应该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顾闯,谢谢你,谢谢!”
我得意地说:“孺子可教也,大姐,下个月的伙食费能不能打个折?”
“不行。”
“没义气!”
“不是我没义气,你现在挺富的,据说还要买房子,好意思吗?”
“你穷你有理,姐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半夜的时候,我被一泡尿憋醒,去卫生间解决问题之后,感觉血糖有点低,就去冰箱拿糖吃,发现盒子里的糖果变少了。
我留了心,第二天一早再去看,又少了几颗。
就对着正在刷牙的萧萧吼了一声:“偷吃,你不睡觉吗,想得蛀牙吗?”
萧萧惊得将手指竖在嘴唇前:“老顾,别喊,小心让姑妈听到。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我呵呵地笑起来:“以后偷吃记得刷牙。”这孩子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
吃完简单的早饭,我照例要去桂花镇福利院跑一趟,处理完日常事务,然后再去城南村。
刚跨上摩托,洪燕的电话就打过来。
我和陈佳的事情有点不清不楚,这位洪姐对此事也异常热心,看到她的号码,我竟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好半天才下了决心,接通电话。
洪燕:“顾闯,你等下要来福利院吗?”
“当然,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能过来就好,院里出了事,很麻烦。老马都气走了,让你全权代表福利院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