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邪王
那个男人说道:“不仅是秃驴,还有牛鼻子。”
石之轩有些疑惑,奇道:“牛鼻子?”
男人撇过头,用下巴点了点池塘对面。
石之轩跃过池塘,原来这里是个山坡,山下草木青翠,绿意盎然,正是大自然中最常见的景象。
不过石之轩却看得呆愣了一下,因为他的确看到了一个牛鼻子,一个道骨仙风的牛鼻子。
牛鼻子当然也看到了他,脸上还露出纯真的微笑。
“石施主教老道寻得好生辛苦,既已相逢,何不坐而论道?”
牛鼻子老道嗓音清澈,正如他那双眸子,有着孩童般的真挚之意。
石之轩缩了回去,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他身上的伤并未完全恢复,如要让他再与天下闻名的散真人宁道奇斗上一番,恐怕讨不到太多好处。
躺坐在竹床上的那名男子笑道:“这老道挺有意思,石兄所学为佛法,他能与你论什么道?论佛道之争吗?”
石之轩一声苦笑,亦对这名男子大感惊奇,自己都未能发觉宁道奇已至山下,他究竟是如何察觉的?
宁道奇已经来到了池塘对面,他这才注意到这清幽的山峰之上,竟还不止石之轩一人。
以他的武学修为,原不当如此。
因此他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忽觉他虽然就那么躺在竹床上,但却似与身周自然融为一体。
这已是武学中极为高明的天人合一境,是许多玄门高手毕生都难以达到的境界。
他丝毫不掩脸上惊讶之色,拱手作揖道:“原来还有一位施主在此垂钓,老道冒昧来访,可是叨扰了。”
那个男人已坐起身来,可他如何坐起来的,便是宁道奇也未曾瞧得清楚。
那并非他的身法太快,而是他与自然融为一体,一举一动皆似合乎天地法则,所以任何一个动作都极易被误认为花草树木般随风摇摆的举动,从而被人所忽视。
只这一手简单之极的动作,已让石之轩和宁道奇这两位当世顶级武道宗师神情凝重。
“道长是来论道的?”
“不错。”
“论的什么道?”
“生死轮回之道,石先生的不死印法,不就堪证此道?”
石之轩道:“石某越学佛法,越觉人生在世,若不执迷疯魔,又如何成就大事?
四大圣僧名为圣僧,可为了石某,追杀千里,其间之执迷不悟,又如何称得上佛家出世超脱之意。”
那个男人亦跟着笑道:“如此说来,四位秃驴反倒是更加执迷之人。”
宁道奇摇头道:“道门佛家,虽讲出世,但亦要先行入世。红尘炼心,方能道心稳固。入世红尘,自当要秉承正道,维系世间诸善。”
石之轩听后越发显得孤傲,微微冷笑不做辩驳。
那个人男人说道:“如此说来,四位秃驴认为石兄非为正道,千里追杀只为世间诸善?”
宁道奇道:“石先生谈笑间冷血杀人,动指间颠覆一国。他身具大智慧,却欲一统魔门六道,颠覆世间正统,实以魔根深种。
再加上窃取佛门四宗秘法,实以犯下武林大忌,贫道也不欲和石先生发生冲突,只望石先生能与贫道一见静斋斋主。
愿以静斋诸法,涤静石先生一身魔性,重回原本模样。”
石之轩哈哈大笑,神态狂傲,说道:“石某本性便是如此,又何须尔等来导正?尔等又有什么资格导正于我?”
坐在竹床上的男子问道:“敢问道长,何为世间正统?”
“道家之清静无为、道法自然;儒家之礼乐修身、平靖四方;佛家之为善去恶、明心见性,皆为世间诸法之正统。”
男子说道:“也就是儒道释三家为正统,那么敢问墨家之兼爱非攻、尚同非命;法家之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兵家之止戈以武、四势为用,这些便不是正统了?”
宁道奇拂须道:“此为诸子百家,是为三教之外九流所属,自汉武以后,或是自行消散,或是融入儒家,岂需独论?”
石之轩却见徐隐论起诸子百家,似有认同,心下大感惊异。
他们所谓魔门,实则便是发源于汉武独尊儒术后,被废黜的诸子百家则渐渐成为所谓的邪魔外道,数百年来,因受所谓正统打压,早已式微,却依旧维持着暗中发展。
只可惜魔门传承下来,内中子弟因受世间正统排挤,思想也就越发偏激,以至许多魔门弟子行事乖逆常伦,反到更为世间所不容。
竹床上的男子笑道:“三教以下皆为九流,哈哈,果真了不起。”
他将竹床边的剑扔给了宁道奇,说道:“这位道长,你好生看一看这把剑。”
宁道奇接过这柄平平无奇的长剑,入手温润,看不出任何特异。
拔剑出鞘,这却是一柄古意盎然的青铜剑!
剑上刻满铭文,奇异玄奥,忽然一股慑人寒意直入心扉!
剑虽不在主人之手,然而长剑却自行震颤,仿佛即将活转过来,要将握着自己的陌生人斩于当下!
石之轩和宁道奇都被这番奇景惊得目瞪口呆,剑是死物,怎会有自己的生命?
宁道奇此时刚刚五十,正值壮年,精力与武学修为之间正是最为恰当和平衡的年纪。
他虽为出世之人,但亦不乏武学上的好胜之心,双目精光绽放,想要牢牢控制手中之剑。
青铜剑的震颤的确缓了些许,但剑上杀意反倒更加激烈。
他实在想不出这把剑究竟杀过多少人,怎会有如此强的杀气。
青铜剑杀的人不多,然而他的主人绝对堪称杀人如麻。
主人与剑本为一体,剑上释放的就是剑主的杀气。
现在它的主人站了起来,这是一柄真正的神剑,超越了无剑之境的神剑!
他本人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剑意耸立在二人面前,就像面对一柄贯通天地的巨剑,充满骇人的压力。
宁道奇窥破玄机,知道要压制手中这把剑,就得要压制住它的主人。
如果是平时,以他好武如痴的个性,恐怕定会一较高下。
可现在他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位武学宗师,石之轩练成不死印法后,实力已不比阴后祝玉妍弱,甚至以其天资,未来对正道的威胁只怕远在祝玉妍之上。
宁道奇要和当面这位剑道通神的绝世高手斗心、斗力、斗法,则必然会暴露破绽给石之轩。
石之轩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宁道奇当然不会赌他是不是个讲江湖规矩的好人。
因此立时将剑还入鞘中,再将剑鞘还给那个男人。
他什么话也没说的转身就往山下而去,临行到山道之前,忽而回转身来,问道:“这位施主也是魔门中人?”
那个男人微笑道:“在下徐隐,无门无派,江湖浪客,以剑为伴。”
第二章 江湖浪客
徐隐当初穿越至此世界之时,发现这里灵气充沛,远胜以往经历的其他世界。
而所处的峨嵋地界,更是灵气聚集之地。
虽然并未进入尘世,但只从当前环境中便可知道此间世界的武力层次定不会小。
因此初入此界,便隐居峨嵋深山十年,静心修行。
出世修炼的这些年,他的剑法进步有限,不过却将以往修炼而成的剑道加以沉淀,彻底融入自身。
这十年间,摒弃尘世俗扰,清心静气,重归自然,心境再有提升,自身的灵性也随之更加充沛。
已能初步控制那一手活剑,并且不是在青铜古剑相助的基础上。
夺命第十五剑,也就是活剑,这本就是剑客一生剑势杀意自行凝聚而成的一剑,是在所有杀势用尽后,于绝死之地自行诞生而出的死之一剑。
死与活虽是相反,但此刻却是融合为一,死是指为他人带来死亡,出剑必饮人之鲜血,活是指死剑而活,不受剑手控制。
这样的一剑,徐隐当然有为其单独命名,他称其为破妄明真剑。
要想控制这样的一剑,不可顺遂剑意而将其掌控,那将会剑制人,而非人制剑。
剑本随心,要制剑就得先涤去剑中魔性,而要涤去剑中魔性,就得先破去心中魔念存以灵性,故为破妄明真。
如不借助青铜古剑,徐隐对真正做到破妄明真一境,还有很长的道路,如果真达到了这个剑道境界,那么距离真正的剑破虚空就不远了。
这修行的十年时间,徐隐也发现了另外一种可以修成破妄明真剑的方法。
那就是与他现在所走道路完全相反的方法。
徐隐现在是修炼自我灵性以压制魔性,来掌控这活之死剑。
可如果不修自我灵性,任凭魔性放任自流,任凭剑中魔性控制自我,如此自然人剑合一,初期之时便足以发挥这一剑的全部威力!
若是自我魔性远胜手中之剑,那么足以真正掌控此剑!
这条道路看来容易,其实剑走偏锋,有莫大风险。
以灵性压制魔性的正统道路,是始终在对抗剑和自我的魔性,长期的对抗之中,再怎么艰难也足以保持自我,最多不过是境界难以提升罢了。
而以魔性掌控魔性的道路,前期顺着剑的意志而动,本就是被魔剑控制,长此以往,绝难避免被魔剑操控的厄运,不仅容易迷失自我,还容易变成魔剑的傀儡。
如此,只怕就是所谓的剑奴了!
剑道层次不升反降,还如傀儡般彻底失去自我,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
这就是徐隐最终放弃剑走偏锋修魔,而选择稳步递进的正统修行法的原因。
要做到剑破虚空,还得要有充足的修为。
十年下来,徐隐早已达成先天,并且得以结丹,开始自百会穴吸纳外天地灵气滋养脏腑、涤净己身、洗去沉疴。
按照当初在倚天世界如张三丰所说,这已是先天第二阶段彻底功成圆满之像。
现在开始将后天之体慢慢修炼成先天无漏之躯,估计只要能够练成完整的先天之体,再加上剑道境界得以突破,就一定能剑破虚空。
徐隐当前的修为境界虽高,不过在大唐这个世界,似乎算不上绝顶。
至少面前的石之轩,以及方才间接交手的宁道奇都有这个水准的修为。
那更不用说阴癸派、慈航静斋、佛门四大圣僧,以及高门大阀,江湖名门的其他高手。
也不知天刀宋缺有没有出山,毕玄、傅采林也应当有了不下于宁道奇的名气。
霸刀岳山正是如日中天,魔门六道高手层出不穷,无一可轻视。
夜间,徐隐跟石之轩坐在池塘边,就着篝火烤着草鱼。
石之轩说道:“近日听徐兄与宁道奇所言,也似不屑世间正统之人。若是对外传出,只怕人人都会误以为你是我们圣门子弟。”
徐隐笑道:“误会就误会,就像石兄会在意他人的误会吗?”
石之轩说道:“徐兄对江湖之事,似乎所知颇多,该当是经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样子,可以徐兄的剑道,石某应当有所耳闻才是。”
“石兄说笑了,你的武功独步天下,江湖上又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名字?”
石之轩行事向来低调,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可他一旦想做某些事,往往悄无声息的就能将其做成,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达到目的后,也往往少有人知道他是幕后黑手。
石之轩听徐隐这么回答,起了很大兴趣。
“宁道奇这一走,恐怕此间已非宁静之地,徐兄还打算继续幽居吗?”
静修十年,徐隐修为有成,自然早就静极思动。
况且要彻底练成破妄明真剑,绝非闭门造车可以成就。
既然知晓这是大唐双龙传的世界,而且时间点还在正式剧情开始的四十年前,那何不趁此机会寻找一下战神图录?
黄系武侠四大奇书:战神图录,长生诀,天魔策,慈航剑典,练到最高层,都可直指破碎虚空境界。
而后面三本书,其源头追根究底,都与战神图录关系密切,直接或间接都受到战神图录的影响。
这本奇书既然拥有直指破碎虚空的方法,那么反过来定可帮助自己明悟破妄明真剑,达到更高的剑道层次。
徐隐虽没有读过全部黄系武侠的书,不过也了解一些有关战神图录的信息。
战神图录存于战神殿中,而战神殿并不在现实世界,它所在的空间与现实世界偶尔会有重合,因此以七十年为周期,会随机出现在世间任何一处。
只有有缘之人才能进入,徐隐知道自己想要刻意寻找,也许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有成果。
所以他另一个计划,就是找到天魔策,长生诀,慈航剑典三本书。
这三本书各自都与战神图录有关联,也许可以通过青铜古剑的神异反向推导出部分战神图录。
既然上天让他遇到刚刚被正道追杀的石之轩,那么不妨就跟着这人,看看能否一窥魔门奥秘!
他笑着说道:“我避居十年,身无分文,这般下山只怕得十分狼狈。”
石之轩哈哈大笑:“大丈夫当然不能没钱,正好,我有钱!也有仇!徐兄敢与我同行?”
第三章 四大奇书
石之轩魔功有成,那么一统魔门两派六道,更进一步将魔门思想广及天下,取代儒道释三家道统,便是他接下来要做之事。
只可惜自汉武罢黜百家以来,魔门又何曾真正一统过?
况且他曾经作为花间派传人,利用阴癸派祝玉妍谋夺补天阁武学,弑杀前任阁主,以一人之力同为一派一道之主,为魔门诸派忌惮。
再加上功成之后,夺取了祝玉妍初夜,令其终身无法将天魔大法练至最高层。
等若是毁了阴癸派两百年来最伟大的一个天才,此举将阴癸派前任宗主,祝玉妍的师尊生生气死,后又对祝玉妍始乱终弃,令其因爱生恨。
凭石之轩想成为两派六道共主,恐怕难如登天。
石之轩亦心知如此,原本只是想去试试,不过遇到了徐隐这样一个绝世剑客,野心不免就更加膨胀。
如今正是五胡乱华之后的南北朝末期。
北方为宇文氏统治的周朝与高氏统治的齐朝,周强而齐弱,宇文氏已开始着手攻伐高齐,一统北方指日可待。
而南方陈朝不甘居于其后,时常厉兵秣马北向而攻,有志以南伐北一统天下。
然而昔年侯景之乱对江南一地破坏极大,大批高门大阀因此家破族灭,大量作为战略要地的国土为昔日北魏侵攻所得,后又归北齐所有。
自此北强南弱局面已成,任凭南陈如何休养生息发展经济,也已无法弥补其间差距,纵然有心北伐,其最终失败之局却基本已定,失去了角逐天下的机会。
南北之间虽仍旧战乱频繁,然而因地理形势隔绝于天下之外的川蜀,却依旧歌舞升平,民间富庶。
蜀中武林虽以解家为尊,然而若要提到富甲天下的,却绝对绕不过合兴隆这家商会。
而更没有人知道它本属于魔门六道之一的天莲宗。
天莲宗为诸子百家之中不入流的商人组成的学派,自古以来商人的地位就十分低贱,这更加令他们抱团取暖,天莲宗就是这些商人当中的佼佼者汇聚在一起组建而成的宗门。
如今它的掌门便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的胖贾安隆。
安隆身形肥胖,尤其喜欢在浴堂里洗澡练功,他练功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如有人敢不经允许的靠近他所在的澡堂,那必会性命不保。
现在已有两人站在的澡堂池子外面盯着他,眼神戏谑。
安隆已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他迅速收功,眼中闪过一阵戾气,转头看去。
当他看清其中一人,全身肥肉立时颤动起来!
他就像条肥胖扭曲的哈巴狗,跪在池中向那人磕头行礼。
“安隆,不必如此多礼。”
说话的人是石之轩,他随口温言一说,安隆激动得全身皮肤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本是石之轩的追随者,更心甘情愿的做石之轩身旁的一条狗。
“邪……邪王!属下知道你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死去!”
石之轩说道:“叫我名字即可,带你认识一位朋友,他叫徐隐,曾以手中之剑逼退宁道奇。”
安隆一开始本没有将徐隐放在眼里,从头到尾甚至连眼角也未曾看他一眼。
但听石之轩这么一说,大感惊讶,眼神当中这才带上三分敬意。
当今天下,有几人能说可以逼退宁道奇这样的道门宗师的?
“见过徐公子!”
徐隐随意微笑,并未回礼,对石之轩说道:“他很有钱,不过钱再多也没法帮你一统魔门两派六道。”
石之轩说道:“不过钱多的人,总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他看向安隆,“安隆,你穿好衣服,到大堂来说话。”
两人行出澡堂,外面等待的仆人已惊掉了双目。
在大堂内等安隆出来后,安隆亦组织好了言语,人在宗门弟子面前也显得要端庄许多,再没有那副谄媚之态,这多少让徐隐看得舒服了一点。
“石兄!近来江湖上最大的事,莫过于慈航静斋新一代传人梵清慧开始于江湖行走,似因天下一统之机即将出现。”
徐隐说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本是常理。不过要能准确判断天下何时一统,那就得要些识见和本事。”
石之轩说道:“哦?徐兄认为如今天下还不到一统之时?”
徐隐知晓历史走向,笑道:“至少还要十年,况且那时究竟是不是宇文氏占据这天下,恐怕还得两说。”
安隆道:“周伐齐以一统北方,其势有目共睹,南陈偏居一隅,早已失去争霸天下的资格。待周灭齐,北方一统,南下攻陈也是迟早之事,这一点我认为慈航静斋并未有错判。”
徐隐道:“天下纷乱之时,也正是中央集权不再,民间各类思潮汹涌之际,你们魔门的思想自可广泛传播。
若是天下一统之后,不论是谁坐了天下,必会订立法度,收拢人心,如此儒道释三家思想正是用武之时,最利于中央集权,建立秩序,统治天下。
你们魔门若不把握住一统前的最后机会,恐怕日后又将困于正道压力之下,苟且偷生。”
石之轩目光微寒,说道:“安隆,慈航静斋的传人现世行走了,阴癸派当有动作才是。”
安隆道:“石兄,你隐居静念禅院修习佛法期间,祝玉妍大肆扩展阴癸派势力,她的天魔大法这些年已经大成,圣门当中无人可以与其一战。
再加上她处事公正,又替各派解决了不少麻烦,虽然势力在不断扩张,但天君席应、魔师赵德言、子午剑左游仙都认她为盟主。”
石之轩却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哦?祝玉妍的确是阴癸派这两百年来少见的天才人物,她本有机会彻底练成天魔大法,那时恐怕就算以我的不死印法也绝难与之一战。不过很可惜,恐怕她今生都不再可能练至天魔大法的第十八层。”
徐隐看着石之轩,他平日里显得风流潇洒,与其纵论天下、谈古论今,听来直如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绝对是个让男人倾佩,让女人倾心的奇男子。
可此时他的潇洒之气中却尽显邪气,迥异平常,让人望而生畏。
这本就是不死印法的奇特之处,他既有花间派的风流潇洒,又有补天阁的邪异冷酷,精神分裂已见端倪。
安隆明显喜欢这种状态的石之轩,认为这才是邪王本性,惊喜道:“原来如此!正好,祝玉妍这妖妇也已预见到天下一统后,对我们圣门带来的危机。
所以她近日广发名帖,邀集圣门当中有名望的各派耆宿,准备商讨如何应对未来,以及如何应对以慈航静斋为首的正道各派。
不过在我看来,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应当是想迫使各派承认她圣门盟主的地位,好对我等光明正大的发号司令!”
第四章 魔门六道
石之轩轻笑道:“圣门难得有这般齐聚之日,你替我探探路,我已有许多年未和玉妍好生亲近,希望她不会那么容易忘了我。”
安隆欣然领命,不过依旧担心的说道:“石兄武功虽有突破,不过那祝妖妇身边支持者颇多,而且阴癸派也是高手辈出,如果正面冲突,我们恐怕占不到好处。”
石之轩说道:“席应、赵德言之流皆不在我眼中,不过的确不适合正面出手,但若不能堂堂正正压服玉妍,恐怕各派也难以心服。”
他说着忽然看向了徐隐。
徐隐笑道:“你们魔门之事我原本不便插手,不过徐某对十卷天魔策非常感兴趣,一些臭鱼烂虾可帮石兄料理,但我需要报酬。”
安隆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石兄讨价还价!”
说着一拳冲着徐隐面门击去,两人所坐之处相距十尺,这一拳过来,仿佛眨眼间就到了徐隐面前。
而且直到近身,这平平无奇的一拳才忽然分出五指,爆发出天心莲环之劲!释放出如莲蕊状的灼热真气,直侵徐隐周身经脉!
石之轩坐在两人中间的主座上,他完全可以阻止安隆出手,但他也的确想考教一下徐隐的真材实料。
当初虽见过徐隐以一柄剑慑退宁道奇,可那毕竟只是间接旁观,这对他本人的实力还未有十足的概念。
他的追随者胖贾安隆位列圣门八大高手之一,与天君席应等人实力相当,足以当这块试金石。
如果徐隐连安隆都不能轻松拿下,说明他的武功与自己根本不是同等层次,在接下来的圣门之争,只配当自己的下属和追随者,根本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平起平坐。
当然,石之轩更希望徐隐能当他的下属,自从补天阁武功练成后,他的心性中便染上十足的冷酷无情,一切皆以利益为考量,人情恩怨只当其次。
现在他需要的是一把好刀,而不是朋友。
徐隐面对安隆的天心莲环,面上哂笑,五指反向抓出。
忽然,安隆的天心莲环气劲融入徐隐经脉后便消散无踪,反倒从他的五爪之中透出逆袭向对手!
安隆怪叫一声,倒坐回原位,面上神情充满见鬼一般的惊诧。
“你怎会我天莲宗的天心莲环?!”
这是乾坤大挪移的功法妙诀,他早已将这门武功练至最高层,加上自身的先天第二阶段的实力,无论是内功还是入微都足以压制初入先天的安隆,当然能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徐隐没有回答安隆的话,只对石之轩抱怨道:“师兄,如果你的追随者就这样的层次,我对你能否一统魔门两派六道实在信心不足,他连让我出剑都做不到。”
石之轩看了眼安隆,即便是他要收拾安隆,也需要使出专门的破莲八式,这是他专门创出用来针对安隆的绝学,目的是防止安隆忽有一天背叛自己。
当然,这一点安隆并不知晓。
徐隐这手神功在他看来,与自己的不死印法当中的生死轮转,逆运对方真气反攻对方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免有些惊讶。
他说道:“你有此神功,当以不在世间任何剑道之下,现在就连我都很想见识一下你的剑术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徐隐摸着手中之剑,说道:“这把剑不可轻易出鞘,一旦出鞘就必然饮血。你我好歹还算朋友,徐某不想手中的剑染上朋友的血。”
安隆听了本能的想反驳,但徐隐刚才那招着实让他心神难定,一时半会不敢出声。
石之轩笑了笑,说道:“也对,我们始终还是朋友。”
徐隐道:“朋友有困难,自然应该互相帮助。”
“但也不能总是让朋友无偿帮助,毕竟你之前已帮了我两次。”
“除了阴后祝玉妍以外,其他人我都可以助你对付。但你们魔门毕竟高手辈出,我也不知道能拿下几人。”
这句话虽说的平淡,却尽显自信,就连安隆也不得不信。
徐隐接着道:“所以也只能尽力而为,我不是贪心之人,只是对天魔策很感兴趣。”
石之轩微微一笑,大方道:“圣门两派六道,我身兼花间派与补天阁两派宗主之位。”
随即又苦笑道:“这两派也只有我一人。我可做主将《花间十二支》《幻影剑法》与你看。不过……其他武学可由不得我来做主。”
徐隐道:“那么我们做个约定,只要能够拿下一人,夺了他的秘籍,便容我翻阅一遍。”
“一言为定!”
石之轩又道:“天魔策成于秦汉之间,传至如今散失良多,圣门各派不传之秘虽说都源自于天魔策十卷之一。
但能够称得上直接传承的,莫过于阴癸派的天魔秘、花间派的花间十二支、真传道的剑罡同流、魔相宗的魔相诀。
其余诸般武学,只能说是天魔策十卷的延伸自创,已称不上直传。最可惜的是邪极宗的道心种魔,随着邪帝向雨田逝世便已失传。
否则还轮不到阴癸派的天魔秘为首。”
听到石之轩的话,徐隐心中也犯嘀咕,他不知道自己帮助石之轩获取现存的魔门武学,是否能够还原天魔策。
就算不能还原,若能借此还原出道心种魔也是好的,这门武学当为天魔策之首,与战神图录也有一定关系,只是练法困难且凶险,只能参考不可轻易涉入。
在安隆打探祝玉妍邀集聚会的这段时日,石之轩深居简出,他身份敏感,为正魔两道同时追杀。
虽然以他的武功根本无所畏惧,但也没有必要主动招惹麻烦。
徐隐行事自由,幽居深山十年,怎会不想念尘世繁华。
安隆的钱,他随取随用,也没有人阻拦,当然潇洒痛快。
成都城很繁华,徐隐最喜欢坐在城内最高最奢华的隐香阁的三楼,靠栏边的位置俯瞰市井。
隐香阁是胖贾安隆的产业,也是成都城名气最大的青楼,这里集中着全成都最美的姐儿、最香的酒、最可口的菜肴以及最丰富的情报。
一天从早到晚,哪怕只在这里面喝酒,也能旁听到许多不错的消息,总能有各种法子不那么无聊。
近来岭南宋阀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凭一柄水仙刀战遍中原。
周齐二国精英尽出,竟无可抗手!
其刀法如神,直追如今的天下第一刀——霸刀岳山,为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中的最强者。
此时,这位名号日盛的刀道高手也已到了成都。
成都的地头蛇解家大公子解晖亲自招待,正好就要前往这闻名蜀中的隐香阁。
第五章 以魔相约
徐隐坐在栏边,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唤姐儿来侍奉的,凭此远眺,正好看到了解家的队伍。
解晖为蜀中武林第一大世家,出行在外自然极讲牌面,尤其此时招待的正是岭南宋阀的天才宋缺,更不可失了礼数。
一路将行到隐香阁门口,忽然一人闪至道路中央,手持长剑,指向正与解晖并辔而行的宋缺。
“宋缺!可还记得河阳赵氏!”
宋缺完美无瑕的面容上微微出现一抹疑惑和一缕思索,而后说道:“河阳剑派赵无极是你什么人?”
那年轻人一脸悲愤,说道:“正是家父!我叫赵千鹤!”
宋缺道:“你是来替你父亲找回场子的?”
“我父亲伤于你手,未过三月便死于床榻,他一生艰辛闯荡下的名声皆因你而毁,我赵家与你不共戴天!”
宋缺哂笑道:“当初比武,赵无极剑技平庸,着实让人失望,宋某以强凌弱胜之不武,是以刀下留情,伤而不杀。
没想到此人心胸狭隘,技不如人又无法自解,竟气死于床榻,呵呵。你武功远逊乃父,向我挑战不过是自寻死路,可要思量好了。”
赵千鹤悲愤道:“宋缺,以前的我绝对非是你的对手,不过我逢高人指点,必能破你八式刀诀!你敢应战?!”
解晖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赶快给我让开!”
说着解家的护卫当中立时奔出两人,齐齐拔刀出手斩向赵千鹤。
这两名护卫都是解晖的贴身护卫,实力放之蜀中也绝非庸手,两刀齐劈而至,各分上下左右,成天罗地网之势。
寻常江湖好手面对这样的一击,除了狼狈而走以外,定然别无应对之法。
那年轻人却以长剑横竖挥斩,漫天刀光瞬间消散无光,两个护卫竟同时收刀相护狼狈后退。
解晖双目露出惊奇之色,只觉面前这人的剑招似乎不像剑招,但确实巧妙非常,正阴沉着脸打算亲自驱逐时,宋缺跳下了马。
他说道:“你这是刀法,绝非剑法。”
解晖这才明悟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的剑法这么古怪,原来是以长剑使刀招!
赵千鹤冷笑道:“管它是刀法还是剑法,只要是能赢你的武功就行,你敢应战吗!”
宋缺嗤笑一声,手已握住刀柄,目光却没有看向对方,只四顾而去,但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人,有些失望。
宋缺没有找到,徐隐却觉得他已经找到了。
那个人同样坐在隐香阁的三楼,但不在护栏这边,而是在对面,那个位置应该是看不到街景的。
但三楼堂前有一扇等身大的铜镜,十分光洁,在特定的角度的确能通过铜镜看到街上的景象。
此时这个就不时看向铜镜,他年过四十,相貌粗豪,身形高大,背上背着一柄厚背长刀,神色当中透露着冷漠与霸道。
因他存在,周边四五张桌椅都没有其他客人敢坐。
他似乎很关注长街上的这场挑战,也很关注宋缺会如何应对。
徐隐虽不认识对方,但从对方的举动中已大致知晓他是何人。
此人定是霸刀岳山,他已稳坐天下刀法第一高手十余年,名震江湖!
近来宋缺声名鹊起,他自然非常关注这样一个奇特的后辈。
因为同为练刀之人,当武学境界达到一定层次,必定会寻找同为练刀的高手决斗,以砺武功心志!
当年他也是这么踩着前辈刀法高手的尸骨走出来的,就必然难以避免江湖中的后辈会以同样的形式踩着他的尸骨攀登而上。
宋缺已拔出了他那柄闻名武林的水仙刀,对年轻人说道:“你的刀法的确让我生起了兴趣,不过你最大的错误却是弃剑用刀,你既不诚于刀,又怎能凭这一点粗学的刀法胜过我?”
说着一刀闪电劈至!
这是天问第一刀: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问天亦问心,一刀而下,长街尽是肃杀之意,而刀锋所指正是赵千鹤的顶门,似要将其一分为二。
赵千鹤心有惧意,不过仍旧使出了学来的刀招,不守而攻,竟是同归于尽的手法,反劈宋缺咽喉。
刀剑划过相似的轨迹,半空中天问第一刀已切中了赵千鹤的剑锋,只一击便将其刀势彻底击碎。
赵千鹤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五六圈才坐在地上,宋缺却已还刀入鞘,看也未曾再看他一眼,跨上高头大马往隐香阁而去。
解晖默然无语,带领着家人一同跟上。
霸刀岳山看清了整个过程,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有继续喝酒,在桌面上放下一锭银子便匆忙从后门离去。
徐隐也离开了隐香阁,正好和宋缺擦身而过。
徐隐虽隐藏得极好,但身为最顶尖的剑客,身上自然有股独特的气质,这股气质也只有像宋缺这样的人能够察觉得到。
他盯着徐隐离去的背影许久,解晖有些奇怪的问道:“宋兄,你认识此人?”
宋缺摇头道:“不,只是有些奇怪,算了,也许只是错觉。”
解晖哈哈笑道:“勿要被这些事扰了兴致,这隐香阁的海棠姑娘色艺双绝,平日里可难得见上一面,宋兄来此定要好生欣赏一番……”
徐隐在桥边遇到了似乎想要跳河的赵千鹤,他本就是来找此人的。
“习剑而用刀诀,本就是自我背叛,凭此当然不可能挑战得了一个诚于刀的刀客。”
赵千鹤回过头看着徐隐,问道:“你是何人?”
徐隐从他身旁掠过,他腰间家传的名剑已到了徐隐之手……
男人在青楼里面,当然不可能装什么正人君子,往往都十分的放浪形骸。
不过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所有的男人都会下意识的保持风度,不敢急色而遭人鄙视。
这个女人就是海棠,隐香阁的头牌。
她不仅有一手很好的舞技,也有一手很好的琴技。
她不仅色艺双绝,还有着堪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读书人所有的见识,与人侃侃而谈,纵论古今天下,论点清奇又十分独到,让人欣赏万分。
宋缺不是个喜好女色的人,但是对此女也有着相当的敬意,在她奏琴之时正襟危坐,给予极大的尊重。
然而却不是人人都尊重这样一个女子,有些人对于家族的荣辱兴衰看得更重。
赵千鹤又回来了,这次他直接踹开了宋缺所在的包间,再度将他的剑指向了宋缺。
“宋缺,可敢再次与我一战!”
第六章 宋缺
解家的人独霸蜀中已有数十年,他们见过许多不要命的人,但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不要命的人。
若非佳人在堂,恐怕已经人人拔刀而出,将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乱刀分尸。
宋缺淡淡的饮下一杯酒,说道:“这里不是杀人的好地方。”
这一句话平淡无比,但却透着森寒杀机,即便是二度上门挑战的赵千鹤也不由脊柱一寒,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必死无疑了。
不过又想起三个时辰以前,面对那位前辈的时候,被他以那样可怕的森寒杀意笼罩,自己尚且还能撑得过来,凭什么要害怕宋缺的杀意?
“那就与我到街上去!”赵千鹤强撑着说道。
宋缺提起了他的刀,神色冷漠的走出了隐香阁,来到了阁外的大街。
赵千鹤紧随其后,两人迎面相立后,宋缺已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赵千鹤却忽然抬手说道:“慢!我不是你的对手!”
这话说得滑稽非常,解晖与一众看热闹的武林人士哈哈大笑。
解晖说道:“方才你踹门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怕事。”
边上也有江湖人鼓噪道:“现在认怂也已经晚了,实在怕的话就自裁于此吧!”
宋缺冷声道:“宋某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赵千鹤意志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坚定,明知四周的人皆怀敌意,恨不得当场弄死自己,他居然还能撑得住场面。
说道:“正常比试,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即便如此,我也要为我赵家挽回声誉!你敢不敢与我打赌!”
宋缺冷笑道:“我没兴趣与你打赌。”
赵千鹤嘲笑道:“我看你只不过是侥幸胜了我爹的剑法,不敢再次面对我家的不传之秘了吧。”
宋缺哂笑,“你家剑法并无多少独到之处,宋某何惧。”
赵千鹤指着宋缺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以我的修为,一定能挡你三刀!要是三刀之后,你胜不了我家剑法,就算你输,你输了就得当着在场所有江湖好汉的面,向我爹在天之灵道歉!”
众人已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千鹤,解晖更是说道:“你跟某个所谓的高人学了手刀招,的确颇有奇效,但是今天下午却连宋兄一刀都接不住,何来信心以你家剑法来接宋兄三刀。”
赵千鹤被嘲笑得满脸通红,却是不管不顾的指着宋缺,高声道:“宋缺,你到底敢不敢答应!”
宋缺冷笑,“你若能以你家剑法接我一刀,已足令宋某非常惊讶,三刀之内若不能斩你,便按你说的来却又如何?”
说着,他已拔出了刀,冷冷凝视着赵千鹤,一身杀机罩往其身,直令赵千鹤全身汗毛倒立。
他摇着牙自我鼓励,“反正都是死,不如博一把!”
他长剑拔出,忽然一剑刺出,这是正儿八经的剑法!
但却不是他赵家的剑法!
这是夺命十三剑中的一招,凌厉狠辣的一招!
这一招抢攻而去,完全出乎宋缺意料之外,他的天问第一刀还未蓄势,已被逼得不得不以攻为守,反斩向赵千鹤手中的长剑。
赵千鹤再度被劈得连连后退,不过这回他以剑势提前压制了宋缺的刀招,所以所受之害不像下午之时,已足可承受。
他也兴奋的叫了起来,“一刀!”
这是在帮宋缺数数,宋缺一阵愕然,他理解的三刀是自己攻取对方三刀,对方能挡下算他赢。
但没想到赵千鹤却是取了巧,以对攻为限,等若是白白浪费自己一刀。
他还未说话,赵千鹤第二剑又已刺来,剑锋颤动不定,身法藏于剑势以内,不动为动,似有万变,难觅其后招变化。
这一手赵千鹤显然没有练得纯熟,不过在宋缺出世行走以来,确是他少有交手过的绝佳剑技!
他本就好武成痴,面对这样的一剑,难免见猎心喜,想要多看一下对方剑势中的后招变化,于是只一刀轻切。
半空中接连传来碰撞,宋缺这一刀已完全挡下赵千鹤的全部剑势。
不过宋缺却并不满意,他知道不是这一剑不行,而是赵千鹤无法发挥出这一剑真正的致命变化。
赵千鹤一招失败,倏的后撤,高叫道:“第二刀!”
解晖大怒,喝道:“你这是耍无赖!”
赵千鹤嬉笑道:“被我的剑势逼出第二刀,难道还不能算在赌局以内?”
解晖还要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力也自不弱,当然看得出赵千鹤前面两剑的精妙,心有忌惮,终于不再言语,只看了眼宋缺。
宋缺站立如渊停岳侍,整个人气质大变,变得极为认真极为凝重。
他说道:“好剑法!的确是逼出了宋某两刀,可还有第三刀!”
赵千鹤被其气势所慑,这第三剑没有按照与那位前辈约定的急攻出来,等他想要出剑时,宋缺的刀已经斩了出来!
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隔空而至!
同时宋缺的双目神光电射,罩定赵千鹤,令赵千鹤感到身体里外,没有任何部份可瞒得过他的观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裸体,暴露在寒风冷雪之中。
这是绝境,而绝境只有绝意可破!
赵千鹤在这一刀下,原本心胆俱寒,必死无疑!
但他不远千里从河阳追索着宋缺的足迹来到蜀中,岂是只为送死那么简单?
他难道不知自己武功及不上宋缺?
他心里明白得很,然而家族名誉是值得以血来清洗的。
纵然是死,他也绝不能让江湖上的人小视了他们河阳赵家!
这一刀既然必死无疑,那不如在死前拼尽全力,也不枉一路奔波!
他的第三剑对自身不管不顾,拼着同归于尽直刺宋缺胸膛,这依然是夺命十三剑中的一剑,而这一剑恰好也需要决死的意志才能使得出来!
他虽不明剑意,但在这最后的一刻,却恰好使精气神三者合一,发挥出了类似剑意一般的杀势,冲破了宋缺斩出的刀气。
宋缺睁大眼睛,他亦生出不可思议之感,对方还真的突破进来了!
这自信的一刀,竟然没能将其当场斩杀?
不得已,宋缺劈出了第四刀,这回赵千鹤的剑被劈碎了。
他这一剑虽有了剑意的雏形,然而终非剑意,怎挡得住天刀之威?
赵千鹤再次在地上翻滚了七八圈,这回却连站也站不起来。
突破宋缺饱含刀意的刀气,已令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又被反劈一刀,几乎半只脚已在阎王殿前。
即便如此,他依然哈哈的笑了起来,“第…第四刀…宋缺,你输了!”
第七章 三刀
宋缺手中拿着刀,周围的武林人士皆以震惊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就连解晖也是如此,他也难以理解宋缺的第三刀为何竟没能杀掉这个不要命的小子。
许多人甚至怀疑宋缺又是在刀下留情,可宋缺自岭南北上,历经无数场修罗杀场般的死斗,刀下亡魂无数。
他绝非是那种有着妇人之仁的刀客,所以这才让众人更加难以相信。
宋缺将刀收入鞘中,转身向东,对着星空说道:“赵无极,你儿子很不错,日后的成就定在你之上。”
这对宋缺而言已算得上道歉。
赵千鹤听了后,已经双眼落泪,同样对着星空说道:“爹!孩儿没让赵家蒙羞!”
宋缺和解晖等人已没了兴致,跨上马匆匆回府。
路上,解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兄,何故手下留情?”
宋缺说道:“第三刀我是认真的。”
“那赵家的剑法……”
“那绝非赵家的剑法!”
宋缺说得斩钉截铁。
解家众人都有些恍然,解晖说道:“那三招剑法的确非常高明,可我却看不出源自何门何派。”
宋缺笑道:“也许不久之后就能遇到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传赵千鹤剑法之人,宋缺此行自岭南北上。
一是为陈国打探周齐二国交战情况,并沿途探听各方情报,卖与陈王室
二是磨砺武功,突破自我极限,将其天问八刀真正锤炼成型。
所以他期待遇到高手,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让他的武功得以突破。
解晖问道:“赵千鹤怎么处理?”
宋缺说道:“他已触摸到了剑法奥义的门槛,十年以后当有一番成就。”
“你不杀他?”
“他虽是个无赖,却也是个有趣的人。”
解晖忽然说道:“赵千鹤本身的武功我看不上,可那样的三剑,若是由创造它的人使出来,或许我连一剑也接不了。”
宋缺却道:“解兄莫要看扁自己,你的武功其实很不错,只是这成都太过安逸,若愿到江湖上走走,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解晖认真点头,见识过宋缺的刀,赵千鹤的剑,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像个不懂事的阔少一般常年蜗居城内了,天下这么大,若不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日后如何继承解家庞大的家业。
赵千鹤此时已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一路扶着墙来到某个小破酒馆,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踉跄着跑过去,趴到了那人所坐的桌台前。
“前辈!你教我的三招剑法真的赢了!”
徐隐授剑之时戴着人皮面具,赵千鹤并不知道他本人的相貌,只见他剑法如神,以为是某个前辈高人。
徐隐不以为然,“这三招剑法在抢占先机的情况下,原本可以迫得宋缺出不得刀,你却让他有机会劈出了第三刀,实在愚不可及。”
赵千鹤不想承认自己当时被宋缺气势所夺,甚至差点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精神意志和武功都欠历练。
“前辈,日后遇到这一刀,我该怎么办?”
“夺命十三剑重剑意而非剑势,你记住第三剑刺出时的感觉,勤加苦练,早晚会有收获。”
赵千鹤惊喜道:“原来这门剑法叫夺命十三剑,前辈,可能……”
“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本只想旁观一番宋缺的刀法,传你剑法只是顺道而为。纵然你只学了这三招,若能潜心苦修,成就定远在乃父之上。你我缘尽于此,勿要多言。”
徐隐在桌上放下酒钱,起身就离开了酒店。
留下赵千鹤怅然不已,他虽只学得三式剑诀,不过却已初步领悟出了剑意。
此后勤修苦练,剑道又有大进,直到双龙剧情正式开启时,已成洛阳王世充旗下的第一剑术高手。
徐隐回到住处,恰巧碰见了安隆。
安隆怎会不知今日发生之事,他阴笑着对徐隐说道:“岳山那老小子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居然忌惮起宋缺这么个毛头小子,传了自己的刀法再怂恿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子前去挑战宋缺,呵呵。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徐先生也有此雅兴,那三手剑诀可俊得很啊,我还以为你要收那小子当徒弟呢。”
徐隐笑道:“徐某剑道未精,怎敢收徒?倒是安胖子,已经过了近半个月,可未见你带回多少关于魔门聚会的事。”
安隆冷声道:“劝你不要总在我们圣门中人面前口称魔门,石兄能忍你,我天莲宗的人可未必能一直忍耐下去。”
“思想偏激是为魔,当你们何时能返归到春秋战国时期百家原本模样,或可称圣。”
安隆拂袖冷哼,说道:“正有消息要告知石兄,你便一起跟来吧!”
石之轩正在一张空白的扇子上作画,他在画一个女人,一个神态极其妖娆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仅妖娆,她还有一股魔性,一股威势,虽只透过这张扇子,却已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不可抗拒、不可亵渎、不可罢休的气质。
画上的这个女人,正是阴癸派的掌门阴后祝玉妍!
安隆进入房间,恭敬的说道:“石兄,月中十五,城外的陈家堡内将会有一场盛会。”
石之轩笑道:“看来几十年都没有碰过面的大家,又会再聚一场了,这可真让人怀念啊。”
徐隐看着扇子上的女人,她不仅从细节上纤毫毕露,于神态上更是极致传神。
“我很好奇,祝玉妍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石之轩说道:“她除了在修为上还能有所长进,境界上却永远也无法再做突破。”
石之轩看着手中折扇上的女人,有些怅然,有些怀念,又有些得意。
“安隆,说说玉妍的近况吧。”
安隆犹豫片刻,说道:“是。祝玉妍的天魔大法已练至第十七层解体境界,她已培养出了一名弟子,但据我所知,应该就是她的女儿,名叫单美仙,与慈航静斋的传人碧秀心将有一场宿命的决斗。”
石之轩有些惊讶,这些年他隐居静念禅院,潜修佛法完善他的不死印法,所以对魔门内部之事知晓极少,不知道祝玉妍竟然有了个女儿,难道是当初自己和她……
但石之轩心中又做了否定,当初他骗了祝玉妍初夜本就没安好心。
他心知以祝玉妍的天赋实不下于自己,极有可能练成全部天魔秘。
到时必成统一魔门的最大威胁,所以才夺去她的芳心和初夜,令其心中留下破绽,永远练不成完整的天魔秘。
行事之时当然有所控制,保证不会令祝玉妍怀上自己的子嗣,以防最后成为自己的破绽。
安隆继续道:“近些年,阴癸派人才辈出,与祝玉妍同辈份的还有辟守玄、边不负、闻彩婷等长老,这些人的武功至少不在邪极宗的尤鸟倦等人之下。”
第八章 魔门聚会
“除此之外,祝妖妇还有个便宜老公,单美仙正是她和那人生下的。”
安隆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石之轩好奇道:“那会是谁?”
安隆说道:“正是霸刀岳山!”
石之轩双眉轻挑,说道:“原来如此,她最讨厌岳山此人,因此和他做一夜夫妻培养一个继承人出来,是绝不会动情的。”
徐隐知道原著,不过听到这些还是感叹魔门中行事,果然奇诡无比。
他说道:“也就是说,祝玉妍如果想确保阴癸派的优势,很可能也会叫上霸刀岳山来撑场面,他作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份量怎都不会太轻。”
安隆说道:“不仅如此,祝妖妇此人在江湖上的仰慕者可不仅只有岳山一人,鲁妙子你们听说过没有。”
石之轩道:“他是天下第一机关大师,才艺非凡,天文星象,机关地理,各方面学识都非常了不起。可惜,若是专志于武道,他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
徐隐道:“那可真是有趣。”
石之轩看了眼徐隐,对安隆说道:“你去准备吧,这回定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
七月中,黄龙山庄,郊外清泉。
祝玉妍的师弟边不负追着一名白衣女子来到泉边,他虽一副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打扮,实则眼中全是亵渎的欲望。
“美仙为何见到师叔不来拜见,反而还绕道相走呢?难不成师叔就这么让你厌恶?”
白衣女子身形曼妙,长发及腰,孤影立于泉边,在朦胧月色笼罩下,仿佛披了层轻纱,如同月宫仙子下凡,绝美妖娆。
她背身对边不负说道:“师叔,在与慈航静斋的碧秀心一战以前,美仙需要宁心静气,不便与外人多加接触。”
边不负的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反反复复打量着单美仙的绝美身姿,早已心痒难耐。
他嘴角微翘,笑容淫邪而放荡,说道:“师叔当然不是不晓事之人,甚至师叔一点也不在乎你是不是非常厌恶我,毕竟本派天魔秘的心法讲究灭情绝性。
你既然被掌门寄予厚望修炼天魔秘,迟早都要到那一关的,就像你娘亲一样。那么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让给师叔。”
单美仙美到不可方物的秀脸上已闪过怒意,“我不是娘亲,还望师叔自重!”
边不负走上前两步,哈哈笑道:“美仙,你此时越是抗拒,将来红丸被我所夺之时,就会越是痛苦,何不想得开些,师叔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单美仙感觉到身后的人影已越来越放肆,他张开双臂几乎就要环抱过来,立时皓腕轻扬,臂上缎带翩然卷出。
她的天魔秘已修炼至第十三层的空间篇,这含怒一击,看似如轻风拂面,温柔蹁跹,实则杀机深藏,暗蓄真气。
边不负怎会不知天魔秘的厉害,今日他本就是在试探这位师侄的武功,看以后是否有机会可以直取其红丸。
可这几乎不带半点风声,似缓实速的缎带袭来,他竟把握不清其变化走势,更几乎看不见它何时已落到了自己面前。
边不负连忙向后滑去,那雪白缎带虽不带一点风声,但卷过自己方才所站之地时,竟能原地炸出雷鸣,仿佛宣示着单美仙的雷霆之怒。
边不负笑道:“乖师侄,这功夫可真是俊得很,师叔对你与碧秀心一战可有着万分信心,不妨你我再亲近一下。”
他虽不敢硬接单美仙的天魔缎带,但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没有办法对付单美仙,因为天魔秘中的部分武功,他也曾学过!
月色下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相互缠绕纵跃,半空中气劲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单美仙已渐起杀心,而边不负也有了骑虎难下之感,再斗下去,只怕一场调戏就要变成一场死斗,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两人越过清泉、丛林、山岳,来到一处乱石岗,这里砾石颇多,最适合制作磨刀石。
而此时,一阵刮耳的磨刀声正好在此响起。
单美仙与边不负都已听见,可他们并不在意,依旧缠斗不休。
然而这一阵磨刀声却是越来越响,已超过二人交手时的气劲爆鸣声。
这还不算什么,每一声磨刀之音,正好鸣响在二人交击的瞬间,节奏卡得分毫不差。
单美仙与边不负终于察觉出不对,夜半时分有人在此磨刀,虽说诡异,不过也未必不能解释。
可那人磨刀的同时,能清晰而精准的把握到两位顶级高手对拼时的每个动态,从而以声音影响二人交战时的节奏,破坏他们原有的后招,这就非顶尖高手而不可为之事。
分开落定的二人,终于注意到乱石岗中央的水洼旁边正坐着一个人,他磨的不是刀,而是剑!
一柄青光湛然、锐利无匹的利剑!
剑本来就很锋利,此时它的所有刃锋再经磨砺,已达到吹毛断发的地步。
可惜剑越是利,也就越是脆,真正的用剑高手,往往只会将剑尖三寸以内磨利至断发的地步。
而越往后,刃口越钝,直到接近剑格,这里就几乎不会开锋了。
因为高明的剑客,光是持剑之法就有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以食指与拇指包裹剑格,增强对佩剑的掌控力度。
如果剑格处的锋刃太利,则会伤害自己。
面前这个磨剑之人,他手中的剑是全刃开锋,这至少会让他失去一种握剑方法,手中的剑也就会少去数百种变化方式。
边不负皱眉对单美仙说道:“今日聚会非同小可,不可让外人知晓。”
单美仙冷冷道:“所以你决定杀人灭口?”
边不负道:“我只希望我动手时,你别从后偷袭我,以免坏了大事。”
单美仙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边不负露出残虐的笑容,朝着正在磨剑之人走去。
“朋友,你晚上不在家好好睡觉,命丧荒野却也怨不得他人。”
那个人依然没有看边不负一眼,他已站了起来。
这时边不负与单美仙才发现他除了手中有剑,腰间还有一柄剑,寻常的红木剑鞘,不过却有着青铜的剑柄和剑格,古意盎然。
一个剑客为什么要带两把剑?
第九章 磨刀人
边不负懒得思考那些,他已出手,掌风瞬间逼近了那名剑客身前。
这一掌带着莫大的吸力,四周的空间都仿佛被它强行压缩进去。
它在打中人的时候,会瞬间将人体之内的五脏六腑全部吸往着力点,只要一下,中招者必定五脏六腑移位并完全粉碎,是非常阴狠毒辣的武功。
它不仅将四周的空气、落叶、碎石吸了进去,同时还吸进去了一道剑气。
那道剑气就像鸿蒙初开时的一道光!
它瞬间就劈开了混沌,撕裂了可以吸纳一切的掌劲,带着无可匹敌的辉煌和锋锐斩向边不负当面!
边不负脸上已满是震惊,他闯荡江湖数十年,用剑的高手见过不知凡几,但绝无一人的剑气能有如此犀利、辉煌、恐怖!
他感觉斩过来的不是剑气,而是对方手中被开锋到极锐极脆的宝剑!
千钧一刻,他正打算爆发压箱底的绝学来发动反攻。
忽而一对双刃从两侧斩来,挡下了这记可怕的剑气。
双刃被无形气劲牵引着回旋,重落回单美仙之手。
她虽然十分厌恶这个心怀不轨的师叔,可魔门当中几人不是如此?
为了阴癸派,她也不能坐视边不负这样的主要战力折损于此,尤其今晚这场聚会还非常重要。
边不负惊魂未定的站在单美仙身后,随即脸色大变,惊怒交加。
“师侄,方才是师叔大意了,没想到此人剑法如此犀利,此人万不可留,你我联手对他。”
单美仙一双秀目盯着对方,问道:“阁下何人,为何夜半时分会在此地?”
那人右手持剑,左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如苍松,仰首望星,神情忧郁。
“今晚可能要杀人,所以我需要将剑磨得锐利些,这样被我所杀之人才不会觉得痛苦。”
单美仙觉得对方的话听来十分荒诞,既然要杀人,怎还会顾及对方是否死得痛苦?
魔门当中的人去杀其他人,还只怕对方死得不够痛苦,只有看着对方死前经历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似乎才能得到扭曲的满足。
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你要杀谁?”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可能包括天君席应、倒行逆施尤鸟倦、大帝丁九重、云雨双修辟守玄、魔隐边不负、子午剑左游仙、魔师赵德言……嗯,还有一些,我却记不住人名了。”
边不负被气笑了,大笑道:“哈哈哈,你可知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那人不以为然的说道:“魔门八大高手,或者还有些不在八大高手之列的人物,总之在这把剑下,都没有任何分别。”
边不负和单美仙何曾见过如此狂妄之人,边不负眼中杀意沸腾。
“我就是你要杀的魔隐边不负!你有这个本事来杀了我吗!”
对方先是诧异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头,紧接着他的剑就刺了出来,无法形容的快!
边不负再次滑退,单美仙的天魔双斩已接了上去。
两人以快打快,半空中剑刃与双刀接连碰撞,火星连闪。
单美仙一双美目微微闪过青紫之气,她已将魔功运转到了极致,身法速度更快更诡异!
天魔秘的第十三层初步接触了空间这门秘法,天魔双斩配合天魔缎带的进攻之下,周遭的空间都似在被各种气场压缩。
寻常内家高手身陷这样的缠斗,一生对敌真气会因这种怪异的气场而被牵引旁移,任凭内功修为多么精深,招式多么惊奇,恐怕都难以真正重创到对手。
边不负并不急于出手相助,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武功已比不上这位天资卓越的师侄。
而那个剑客的剑法之犀利,也的确是他难以相抗衡的。
这场战斗,他除了等待那位剑客出现破绽,或者单美仙出现不支,才有机会插入,否则极有可能因气机牵引,同时遭受天魔气场和凌厉剑气的攻击,那绝非他所能够承受的。
看到这里的边不负心思越发阴沉下去,单美仙是他欲得而未得的心底渴望,如果对方的武功已胜过来自己,那么正常办法就已经无法得到她的红丸。
需要想个办法才行了。
而单美仙这边,交战已到紧急时候,对面那名双目狭长的剑客却似闲庭信步,剑法悠然自若,意之所往,剑即所往。
这已绝非寻常武功技法,而是技近乎道了。
他身形缥缈若烟,单美仙的天魔双斩和袖中缎带已有数次明明击中了对方,却都像穿透了一阵烟雾般,不起丝毫作用。
她甚至不由生出与自己交手的并非是人类,而是一个幽灵。
只可惜,即便是幽灵,恐怕也没有那柄绽放着耀眼辉光的利剑可怕。
那一剑点在了天魔缎带端部,原本以她的天魔力场,缎带只需一阵无规则的波浪翻舞,便能轻松化去剑中气劲。
然而这股气劲却精细入微的缠在了她的缎带每一寸位置,天魔力场上的入微真气与那股奇异的真气互相冲撞,天魔缎带立时碎成无数块,漫天飞舞。
对方笑了起来,说道:“姑娘好俊的内家功夫,若论入微之法,我不及你。”
单美仙双刃连斩,弹开了对方,她说道:“你不说我的天魔双斩,是因为你根看不上这门刀法吧。”
那人笑道:“这手刀法尚可堪入目。”
单美仙兀自不服,秀脸因怒而红,喝道:“仅是可堪入目吗?你的剑法却也未能破解,又算什么呢!”
“姑娘本无杀意,徐某自无杀心。剑是杀人的剑,看了以后会死的,姑娘还是别看为好。”
单美仙说道:“你姓徐?”
“单名一个隐字。”
“徐隐!”
“这个名字不算好,也不算坏,但至少它很好记住。”
单美仙点头道:“我一定不会忘记。”
徐隐笑道:“然后有一天武功大成,来寻徐某报仇?”
单美仙摇头道:“我跟你无仇,只是非常讨厌你这副目中无人之态,定要好好教训你!”
徐隐说道:“你娘亲或者有这个可能,我并无把握能赢过她,但是你……”
说着,他摇了摇头,非常遗憾的叹气道:“这辈子都绝不可能的。”
第十章 傲然
单美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要娇斥,一个人忽然从黑暗中步行出来。
这是个胖子,但他却有着寻常胖子所没有灵活跟快速,他的步法是缩地成寸,眨眼间就到了两人身前。
他是胖贾安隆。
安隆看了眼单美仙,被她的美貌惊讶,眼中微微闪过贪婪觊觎之色。
而后又看了眼边不负,发出声冷笑。
“边老鬼,还有单师侄,我可确保此人所言为真,面对他的剑,就算是安某也绝不敢掉以轻心。”
边不负怒道:“安胖子,这是你请来的人?”
安隆与边不负向来不和,见到边不负在徐隐手下吃瘪,心下不知多么畅快。
“徐兄弟是我的好朋友,当然得带来与各位认识一下。”
边不负质疑道:“你可知今晚圣门六道齐聚事关重大吗!怎敢带外人来此!”
安隆嗤之以鼻,说道:“老子天莲宗爱带什么人来,就带什么人来,你阴癸派真当自己是盟主了?
况且,你以为我不知道祝玉妍这妖妇一样带了她的两个姘头到场。
别告诉我霸刀岳山和鲁妙子也是你们阴癸派的人!”
边不负脸色一变,又质疑道:“此人狂妄,竟想杀尽圣门领袖,莫非这是你的主意?”
安隆并不知道徐隐开始说过的话,疑惑的看向徐隐。
徐隐道:“你们魔门不是向来弱肉强食,徐某只是遵循了你们一贯行事准则罢了。”
边不负心知自己技不如人,此时再要反驳都只平白显露自己的气虚力弱。
单美仙却开口道:“圣门之中固有内斗,可也绝不会让外人肆意欺辱。”
徐隐淡然一笑,不屑回答,只是收起了长剑。
他现在带着两把剑,青铜剑插在腰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打算动用。
用寻常的铁剑是为了不受青铜古剑剑灵的影响,来锻炼对破妄明真剑的掌控。
单美仙也收起了天魔双斩,对面前这人心下更加忌惮。
心道:等回去后,定要向娘亲汇报此人的武功。
四人分两路,步行来到了黄龙山庄。
这个时间点,已有许多魔门中的名宿到场。
安隆身旁除了徐隐以外,就是他的几个仆人侍女,石之轩不知何在。
他行动神秘,让人琢磨不透。
黄龙山庄属于阴癸派的产业,这在明面上一直不被人知晓。
在场的魔门中人,也是直到收到邀请才知这回事。
这本是一座不起眼的寻常农庄,但在阴癸派庞大的财力布置下,一时间也颇为气派。
祝玉妍就坐在上首主位,下方座位并不因实力而分,只以与阴癸派的关系亲近与否而排。
已引起不少人不满,比如安隆,其所坐之处,几乎挨着大堂门口,他已气的全身肥肉都在颤抖。
徐隐看着好笑,一个人坐到了角落位置。
此时边不负和单美仙来到祝玉妍身旁,分别说了些话,目光不是瞥向徐隐跟安隆所在。
祝玉妍微微皱眉,眼中闪过惊奇之色,随后被凝重所替代,深深打量了徐隐一眼。
徐隐也冲她点头微笑,如有默契。
祝玉妍实际年龄已不可考,但她是在最青春靓丽的年纪之时与石之轩相恋,如今已过了二十余年。
她至少已是中年,脸上却没有留下半分岁月的痕迹,一对秀眉斜插入鬓,双眸黑如点漆,极具神采,顾盼间可令任何男人情迷倾倒。配合她宛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娇柔白哲的皮肤,谁能不生出惊艳的感觉。
单美仙站在她的身侧,外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对母女,说是姐妹,一点也不过分。
祝玉妍对大堂座位的排次,是有意打压不与自己一条心的人,但她亦懂得见好就收,并未一昧居于高位盛气凌人。
她走下主位,第一个便走到了靠近门口的安隆旁边,向他问好,这便是用威之后的安抚。
即便是安隆,在武功名望相去甚远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服祝玉妍的手段,强行压下心中不满。
“听说安宗主带来了一个朋友,可是有意引荐入我圣门?”
安隆看了眼徐隐,说道:“我的这位朋友喜好自由。”
祝玉妍不动声色,“是吗?倒是可惜。”
然后她竟然越过安隆,直接面向角落中坐着的徐隐。
“徐先生,可愿一见。”
徐隐张目看来,笑道:“祝后有请,徐某安敢不从。”
由于祝玉妍的主动邀请,立时吸引了在场诸多魔道高手的目光。
每个人此时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和打算,对徐隐的来历大感好奇。
霸刀岳山一声冷哼,他虽在隐香阁见过徐隐,不过当时只当他是个寻常路人,根本没有在意,此时只觉得面熟,却想不起他是谁。
但岳山曾与祝玉妍有过一夕之欢,虽说祝玉妍只是依照阴癸派的规矩与他结合,甚至还很厌恶于他,可这并不妨碍岳山对此仍心存侥幸。
更何况,祝玉妍身旁的单美仙是他的亲生女儿无疑,岳山认为两人之间既然有单美仙这么个亲情羁绊,他要比其他人更能捕获祝玉妍的芳心才是。
因此见到祝玉妍竟要单独会见徐隐,心下便十分不满。
一旁的鲁妙子看到岳山的反应,只是摇头一笑。
此时的鲁妙子也对祝玉妍倾心不已,因此在祝玉妍的暗示下才会来参与这场聚会。
事实上这座庄子就是他改造的,尤其这间会客堂内,已暗藏多处机关陷阱,随时可以给阴癸派提供足够的武力支援。
祝玉妍跟徐隐在堂外走廊同行。
“我已从师弟和美仙那得知徐先生你的剑法高明,徐先生可愿告知此行随安隆来此,目的为何吗?”
她虽只是寻常的随口问话,但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让人难以拒绝。
可徐隐剑道一心,早已心如铁石,怎会轻易动情。
他说道:“祝后与安胖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很不好。”
“只因安隆一向以石之轩马首是瞻,而我与石之轩向来势不两立。”
徐隐说道:“那可与我没有关系,安胖子带我来,只告诉我说这里有很多足够我感兴趣的对手。”
只这样的一句话,已让祝玉妍以为徐隐是个地道的武痴。
第十一章 阴后
祝玉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徐先生可否能告知,石之轩是否已经来了这里?”
说话之时,她双目直视徐隐,目光迥然明亮,仿佛可以窥破一切谎言欺骗。
天魔秘本就包含有对精神意念修行的法门,若是精神力弱于对方,则根本无法隐瞒过对方自己的想法。
徐隐的精神修为已不算差,他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我不知道石之轩是否和安隆之间有什么联系,我感兴趣的只是这里的对手。”
祝玉妍对徐隐已失去了兴趣,说道:“希望你不要死在这里。”
她重新走回了大堂,面容恢复到开始的冷漠。
单美仙看了眼走在祝玉妍身后的徐隐,低声问向祝玉妍。
“娘,此人是不是石之轩?”
祝玉妍微微摇头,“他绝不是那个人!”
而后按照原本的节奏,与在场的魔道高手一一打过招呼,才坐回了主位。
“周将灭齐,而后必然向南灭陈一统天下,此乃天下大势,无人能够逆势而为!”
祝玉妍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内,压下了所有人的议论声。
“天下一统,思潮必归儒道释正统!
我圣门思想又将被三教压制,却不知又要等待几百年,方可重现于世。
如今以静念禅院和慈航静斋为首的所谓正道,于四方围剿我圣门各派。
魔相宗已被驱逐至漠北阴山。
邪极宗分裂为四。
洛阳城内已开始驱逐老君观。
天莲宗商人出身,盛世之时,商人却尽是贱民。
灭情道行事风格更被斥为乖逆常伦。
如我们圣门依然分裂如故,必定世世代代受正教压制,敢问诸位同道可甘心如此?”
祝玉妍一番话点破各派现实,再加上她本身就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于此,自是引起众人共鸣。
徐隐听了祝玉妍的话四下旁观,心下一笑。
魔相宗来历神秘,不知出于历史上百家中的哪一家,但赵德言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今日就被逼进了大漠。难怪未来会投靠突厥。
邪极宗手掌天魔策第一秘典道心种魔大法,数百年来一直是魔门领袖。
然而自从邪帝向雨田离世,亦或破碎虚空后,便产生极其严重的内讧。
这引起内讧的四人便是向雨田晚年所收的四名弟子: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
他们四人本就天生邪恶残暴,向雨田却并非邪恶之人,之所以要收这样的四个败类为弟子,目的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令邪极宗以及有关道心种魔的武学彻底消失。
向雨田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让人匪夷所思,然而这一定与道心种魔这门武学有关。
他们四人也的确势如水火,自向雨田离世后,邪极宗便分裂为逆行派、帝王谷、赤手教、魅惑宗。
常年内斗下,邪极宗已成六道中最为势微的存在,即便如此,这四人还未放弃内斗。
至于老君观,其实就是真传道,源自汉末五斗米教,因其****以及云雨双修的缘故,被道门正教视为邪魔外道。
天莲宗自不必多说,但现在这个乱世。反倒的确适合安隆这种以武行商的商人发展。如果到了盛世,天莲宗不挂上其他名号,作为商人就只能寄托于权贵之下。
而以席应为代表的灭情道,据闻从事的是龙阳断袖之事,所以祝玉妍才说他们的思想被正道称为有乖常伦。
祝玉妍能在一番话中点出各派痛点。显然对一统魔门做过相当的准备。
今晚,她是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的。
魔师赵德言与祝玉妍本有默契,说道:“这是老夫思来所难解之事,祝后可有什么想法?”
祝玉妍直入主题,她凛然而道:“只有魔门两派六道一统,合齐十卷天魔策,方能与所谓正道一较高下!”
堂内忽然陷入一阵死寂,仿佛落针可闻。
赵德言不愧是好盟友,立即接住了场子。
“这些年来,各派谁不赖祝后帮忙度过许多困境,无论是武功还是才智,在场又有谁能及得上祝后?我赵德言愿推举祝后为圣门盟主,领导我们对抗正道!”
台下传来安隆的嗤笑声,他说道:“赵德言,你们魔相宗就这么甘为阴癸派的走狗?你说祝后武功能力压各派,能力可领导我们对抗正道,可我安胖子却怎么觉得,这么多英雄好汉,难道都比不上一个女人?”
倒行逆施尤鸟倦哈哈大笑,赞同道:“不错!祝后的武功手段的确厉害,但要我倒行派听一个女人的指挥,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场间众魔各抒己见,有些人的确是心服祝玉妍的手段,但部分人心中各有利益打算,自是借机将水搅浑。
忽然一声冷哼,传入每个人耳中。
功力稍次的,甚至被震得耳膜出血,暂时失聪。
场间几名魔头都看向了发出这声冷哼之人,他内功显然相当精深,否则断难做到这一手。
那人正是霸刀岳山,他的目光分别从安隆和尤鸟倦脸上扫过,以高傲睥睨的神态说道:“安胖子,尤鸟儿,如果祝后不适担任此位,难道凭你们两个臭鱼烂虾也配?”
武功和信心正值鼎盛时期的岳山,实力自然力压安隆与尤鸟倦一头。
他此时站出来,显然是力挺祝玉妍。
尤鸟倦心性邪恶偏激,纵然武功不如,却也受不了岳山如此蔑视。
“岳山,这是我们圣门之会,又与你何干,莫不是你以为仅凭自己手中霸刀就能敌得过这么多圣门好手?”
岳山抱臂于胸,气度沉凝,渊停岳侍,在被宋缺击败以前,他无愧于天下第一刀之名。
“尤鸟儿想来尝尝岳某手中之刀?”
尤鸟倦虽满腹杀机,却迟迟不敢动手。
旁边的三位同门,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同时发出讥笑声,纷纷出言激怒尤鸟倦,迫使他向岳山挑战。
安隆虽然也不喜欢尤鸟倦喜怒无常的邪恶变态性格,但此时这人算是自己的潜在盟友,于是在尤鸟倦彻底下不来台,朝岳山挑战之际,先走了出来。
“岳山,你号称霸刀,可却怕了近日来声名鹊起的一个后起之辈,甚至还派出小字辈的人物却试探那位的刀招,堂堂霸刀何至于变得如此胆小怯懦了?”
第十二章 与会争执
利用赵千鹤试探宋缺天问八刀,是霸刀岳山潜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对宋缺这颗冉冉升起的刀道新星的确充满极大的忌惮,但在外人面前,他向来对宋缺都表现得很不在意,甚至多次表达对天问八刀的不屑。
此番被安隆在众人,尤其自己暗恋对象面前揭了老底,脸色自然变得极为难看。
他为人粗莽,却并非全无心计之人,当下却仍旧故作不屑,说道:“安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所指为何。
岳某活了半生,于血雨腥风中铸炼此刀,早已舍刀之外再无他物,你想以此话动摇岳某心神,却是痴心妄想。
尤鸟儿既然不敢下场应战,不如就让岳某来领教领教你的天心莲环!”
安隆不屑道:“你传河阳赵氏传人赵千鹤以剑使刀之法,别人虽然看不出这刀法是什么,可安胖子我却是心知肚明。
结果连宋缺一刀都接不住,说来简直可笑!可惜你没在我的隐香阁呆太久,不然你在晚上就可真正目睹到宋缺的刀意。”
岳山被连番挑衅,杀机已不再掩饰,从席位上走了下来。
在场众多魔头都中止私下的谈话,神色各异,如同看笑话一般看着场内的这场冲突。
更有不少人产生怀疑,难道岳山是真的对那个岭南过来的宋缺十分忌惮?
安隆当然不可能接受岳山的挑战,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相斗绝非岳山对手,不过岳山要杀自己,也绝非易事。
但当着圣门各派的面仓惶逃走,不仅会坏了石之轩的大事,还必将被他人所耻笑。
他眼睛快速扫过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隐,连声说道:“当天夜里,就有一人再教了赵千鹤三招剑法!”
天君席应在旁接道:“那一场我正好看到了,赵千鹤的武功稀松平常,但那三手剑法,的确相当了不起。那一场实力悬殊的赌斗,也的确精彩。”
说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岳山,眸中带紫的眼神显得多少有些煽风点火的意味。
安隆哈哈大笑,“原来天君当时也在场,赵千鹤至少没有被一刀就劈得失去反抗之力。”
席应说道:“的确,三招剑法撑了宋缺整整四刀,已相当令人意外,比之前以剑使刀用出的狗屁刀招高明太多。”
岳山早已从江湖传闻中知道了当日发生之事,他也惊诧过赵千鹤的剑法怎会提升那么快,又遗憾没能见到宋缺的刀法。
但此事事关颜面,他见席应与安隆一唱一和,心中已将席应恨上。
安隆说道:“如此对比,你岳霸刀与那位传授剑法之人,武功可相差甚远。”
岳山冷冷说道:“未曾比过,如何可知?”
“好!”
安隆一拍桌案,看向徐隐。
“这位徐先生,单名一个隐字,正是他传的赵千鹤三招剑术,如由他本人施展出来,却不知你岳霸刀敢不敢接!”
徐隐坐在桌案旁,自斟了一杯葡萄酿,悠然道:“安胖子,这次来我是帮你料理所谓魔门八大高手的,霸刀岳山自有宋缺收拾,不在我的名单之列。”
他此话至少犯了两大忌讳。
一是在魔门面前不称圣门;
二是将岳山与宋缺做比较。
任谁看来,这都是取死之道。
在场魔门各大魔头神情同时剧变,早已恨徐隐入骨的边不负露出快意的笑容,暗道:你这是自寻死路,狂妄自大的混蛋。
单美仙微微皱眉,再次见识了此人的狂妄。
祝玉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静观其变,眼神是不是看向堂外,似在等待什么,对徐隐的表现既不生气,也不在意。
安隆满以为徐隐必然会出头与岳山一战,不管结果如何,他必然无法得到魔门的其他秘籍,而且无论胜败都能满足他的意愿。
可惜徐隐不按套路出牌,出言如此狂妄,真不怕被在场的众多魔头同时追杀?
要知道圣门之中什么人都有,但绝对没有正大光明讲究君子之战的好人!
安隆有些失态,指着徐隐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隐饮下葡萄酿,回味甘甜,神态怡然。
“字面上的意思,来此不为诛魔试剑,又为什么?”
他索性提起酒壶,站起身来,拔出腰侧的第二把剑,那把被他打磨得银光崭亮的宝剑!
“安胖子,你老实坐下,既是手下败将就多吃少说。”
他以剑身拍向安隆肩膀,安隆已用出多种身法躲避,他虽然号称胖贾,也的确痴肥无比,但他的轻功身法,即便是在魔门八大高手当中,也足以列入前四!
然而这般高明的身法步法,却如被磁石吸附了一般,怎么都避不开这看似轻如鸿毛、缓如轻烟般的一剑。
他不仅避不开,看起来还像主动迎了上去。
剑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压垮了他的肩膀,压沉了他的脊柱,压弯了他的双腿,压得他无奈的坐回了原本的位置,震起一桌汤汤水水。
谁也没想到安隆带过来的帮手,首先出手却是针对安隆本人,这是否就是传闻中的作法自毙?
但此时已没人耻笑安隆的狼狈,因为他们看到了那柄银光湛然的长剑,看到了他已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柄剑明明只是随意前指,角度固定,然而在场无论坐在哪个位置的人,都有一种感觉,自己已被那柄剑盯上,已成了剑下所指的猎物,随时都要面对它的凌厉一击!
这既是剑法,也不是剑法,这叫剑道!
方才自诩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霸刀岳山,脸上阴沉的神色终于变得震撼。
刀剑颇有相通之处,最好的刀客与最好的剑客,有些精神奥义甚至是互通的。
所以他看到了这柄剑,当然也看出了这柄剑所代表的境界。
这是无剑之境!
并非是指以气为剑的无剑,而是指剑存于心,便无处不在!
所以徐隐的剑只在手中,却似已在每个人的面前,因为只要他意念一动,他手中的剑就可随时出现在这间大堂的任何一处!
仅仅只是这份境界,就已是霸刀岳山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在这柄剑的面前,他的霸刀能撑多久?
第十三章 试剑
魔师赵德言、天君席应,这两人的实力在魔门八大高手当中分列第三第四,然而看到这柄剑,亦都不禁沉默起来。
单美仙虽与徐隐交过手,但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剑道,亦不由心驰神摇。
她的眼中,除了那柄银光湛然的剑,还有那个手持酒壶、衣袖飘飘、神态恣意、狂放潇洒、悠然自若的男子。
他的气质不仅是狂放、飘逸,还带着难以形容的仙气,与在场这些要么个性偏激、要么残虐好杀、要么行为诡异的魔道凶人全然两异,让单美仙深深感觉到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神仙人物。
这不仅让她好奇,也深深的吸引了她,心跳有如鹿撞。
明白这是情愫暗生之时,单美仙不由恍然微震,旋即想起阴癸派的祖训,修炼天魔秘的传人,必须要灭情绝性,绝不能与自己所喜欢的人结合,否则终身无法练至最高层。
而她不仅是天魔秘最高心法的习练者,还是她母亲寄予了极大厚望的继承者,是万万不可对人动情的。
一时间,心中错乱丛生,陷入矛盾之中。
阴后祝玉妍并不知道站在自己侧后方的女儿此时的心理变化,她原本寂然冷漠的双眸,此时也不由被那柄剑所吸引。
以她的修为境界,当然能够看出这柄剑所代表的意义。
她轻声对身侧的边不负和单美仙说道:“这个人的剑已臻至无剑之境,你们败给他是情有可原,甚至应该感谢他手下留情,否则你们二人已不可能再返回这里。”
边不负的神情更加阴沉,微微低下了头,心中升起强烈的耻辱感,但这股耻辱感又让他无可奈何、无可排解,只能深深的压抑下去。
此时在场只要修为够深的人,都不愿轻易招惹徐隐,但也不能坐视徐隐只身单剑藐视群魔。
老狐狸总是要等待年轻人出马探路,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的。
不过这回出马探路的却并非各派的年轻人,而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
倒行逆施尤鸟倦此前已受了岳山一肚子鸟气,正愁无处发泄。
他们邪极宗的门徒都未得到邪帝向雨田的真传,武功虽然可怕,但称不上顶尖。
他尤鸟倦名列魔门八大高手末席,常常自得于此,却根本看不穿徐隐这柄剑上的危险之处。
只觉众人忽然保持沉寂,那实在是胆小怯懦之举。
这人能一剑压服安胖子,实力当然非同小可,不过那也有可能是他出手偷袭的缘故。
尤鸟倦从背后取下他的独脚铜人,冷冷看着徐隐,说道:“诛魔试剑?你以为压服了一个安胖子,就能在我们圣门之中横着走是吗?为何不尝尝老子铜人的厉害!”
说着,独脚铜人已然呼啸而出,带着震天裂石般的威势,直接砸向徐隐头顶。
尤鸟倦魔功精深,又是内外兼修,绝非浪得虚名。
这独脚铜人看似随意挥击,实则攻守喻于一体,劲力看似张狂猛恶,实则虚实内藏。
再加上他的身法暗藏无数后招,无论是招架还是闪避,都绝非最佳应对之法。
最可怕的是,这独脚铜人舞动间带起的风声,虽只有一瞬,不过风声呜咽,穿透人心,似有精神念力,可攻入人的精神识海,使人不禁回忆起身世之中凄惨之处,难免神情恍惚,陷入迷茫。
这是尤鸟倦手上的拿手功夫,寻常江湖上的高手,当他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独脚铜人身上时,绝对料不到这手魔音入风,攻敌识海之法究竟有何等阴毒狠辣。
由此着道者简直不知凡几!
这一家伙出手,不说同为邪极宗的几个人,就是魔门八大高手的其他人,也不禁微微点头,换做是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正面硬接。
尤鸟倦看着徐隐依然保持挺剑向前的傲立姿态,以为他已被魔风袭脑,短暂失神,心下大喜,只待手中气劲化虚为实,一举将其头颅砸碎,好在众人面前大逞威风。
很显然,他想得有些太美了。
一个看似美好的事情,往往都会发展向很糟糕的方向。
比如现在,那柄原本在尤鸟倦视线中的剑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已到了他的面前,正指着他的咽喉,即将穿透而过!
尤鸟倦得意的神情转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柄剑想到哪,就能去哪,想要穿透自己的咽喉,就能穿透自己的咽喉!
这才只是一招!
身为魔门八大高手末席的尤鸟倦竟连一招也接不住?!
就在这时,独脚铜人一端忽然折断,也改变了原本的运行轨迹,时机简直恰到好处的撞在了徐隐的剑身上。
这一剑因此稍微偏了一下,没能穿透尤鸟倦的咽喉,只刺穿了他的锁骨。
独脚铜人当然不会自己折断,更不可能被尤鸟倦所折断。
在场能让这个奇门兵器神不知鬼不觉的折断的人,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阴癸派的宗主祝玉妍!
也只有她,能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以天魔力场的微妙控制力达成这一切效果。
尤鸟倦捡回了一条命,他当然不会等徐隐再对他刺第二剑,人便已远远滑开,撞翻了不知多少桌席,比起此前的安隆,可要狼狈一万倍。
但他此时的心里只有恐惧,哪还会有半分耻辱。
同时他也想不到自己此前不久才出言得罪祝玉妍,在此关键时刻,竟然只有她对自己出手相救。
虽说邪极宗尽是忘恩负义之辈,但刚刚被救的现在,却还没可能一下就忘记救命之恩,尤鸟倦不由略显感激的看了眼祝玉妍。
此时众人神情更加凝重,经过尤鸟倦的舍命试探,终于确定面前这个剑客手中的剑,绝非花架子。
祝玉妍看着徐隐,说道:“徐先生的剑法果然让人惊为天人,玉妍在此再次向你发出邀请,可愿加入我们圣门?”
徐隐畅饮一口酒,叹了口气说道:“徐某手中的剑从未动摇过,徐某的意志也不可能有任何动摇。”
祝玉妍的神情渐渐阴沉下来,说道:“徐先生的武功虽然绝顶,不过不可能失智到要以一人之力抗衡我们圣门六道吧。”
徐隐说道:“徐某好剑成痴,却也不是傻子。”
祝玉妍忽有所感,双目凌厉有恨的瞧向门外,冷哼一声。
“我还奇怪安隆这等俗人岂能指使像徐先生这样的剑道宗师,原来能请你出手的,果然另有他人,徐先生之前可对玉妍说谎了哩。”
第十四章 无剑之威
堂外忽然一阵阴风,吹得门扉哐哐直响。
一道身着紫衣锦服的人影似被风吹了进来,昂然负手立于徐隐身旁。
“徐兄弟,这可不关我的事。”
来人正是石之轩,他这么说,是因为徐隐此前曾说过他需要的报酬是魔门各派的不传之秘。
现在石之轩超过两人计划的那样提前登场,已使徐隐的机会变少。
徐隐摇头遗憾,说道:“这与石兄毫不相干,就连徐某也没料到,在我如此挑衅之下,你们圣门的高手居然还能安然稳坐,一点也不受激上当,累得徐某想要拿下其中某人也实无机会。”
石之轩道:“不过没有关系,你想要的,石某日后定有所报!先以花间十二支和幻影剑法为谢礼,希望徐兄不要见怪。”
说着便将花间派和补天阁两派不传之秘随手丢给了徐隐,徐隐也随手接下,藏入衣中。
场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都未曾料到徐隐跟石之轩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就连门中不传之秘也能随意交授。
祝玉妍看向石之轩的眼神看似只有恨,自石之轩真的进入大堂,她竟一句话也没说过。
不过只看群魔瞧向石之轩的眼神都充满深深忌惮,就知道他在魔门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魔门两派六道自五胡乱华之乱世以来,虽说人杰辈出,但真正能匹配帝、后、王者,唯独只邪帝向雨田、阴后祝玉妍以及邪王石之轩。
向雨田已破碎虚空自不用多说,石之轩自创不死印法、幻魔身法等武学,惊才绝艳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人。
实际上比起仅食阴癸派天魔秘老本,未曾推陈出新的祝玉妍来说,他要更胜一筹。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原著之中,祝玉妍哪怕到死,以天魔秘第十七层解体境的玉石俱焚自毁之法,也只能轻伤于他。
若是真给石之轩聚齐各派武学以及各自典藏的天魔策分卷,绝对可以还原出道心种魔之法,求得破碎虚空之境。
此时石之轩与徐隐在群魔环伺之中,言笑自若,视群魔如无物,于气势上已占上风。
祝玉妍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她决定以最直接的方式解决石之轩这个一统魔门诸派最大的麻烦,同时也是自己此生最恨之人。
“石之轩,本座师尊因你而死,今日该当做个了断。”
石之轩看向祝玉妍,眼神中似歉然似讥诮,因其圣魔一体的特质,他表现出的状态和情绪可以糅合极为矛盾相异的两方面。
也许当初石之轩并非只是利用祝玉妍,但他融合花间与补天两派秘法之后,心性受到影响,所做所为可就未必简单了。
“玉妍,多年未见,你虽满世界派人追杀于我,甚至不惜暗中向慈航静斋、静念禅院那些正道提供消息,可我依然不恨你。”
“你住嘴!”
祝玉妍大怒,她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青葱少女的单纯,不可能再被对方几句看似柔情蜜意的话给糊弄欺骗。
正因为在这样的甜言蜜语下受过极大创伤与挫折,她不仅是对石之轩,更加对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抱有万分厌恶的抵触情绪。
所以才能狠下心委身最厌恶的霸刀岳山,才能拒绝如鲁妙子这样的稀世英才追求,一心扩张宗门,培养门徒。
祝玉妍拂袖而道:“石之轩,你今日来此,也是圣门盟主之位是吧!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休要在我面前舌灿莲花!”
众人都没想到祝玉妍对石之轩的恨意如此强烈,语气当中无一丝客气。
石之轩轻笑一声,说道:“未知若是玉妍你成了圣门领袖,下一步又该如何对抗正道?”
祝玉妍道:“哼,我自要联合各派势力,攻守同盟,正道相逼绝不后退!他们向来虚伪做作,能斩尽杀绝却偏要伪善仁慈的放人一命,真要群起对抗,我们绝不会落于下风!”
石之轩仰头大笑,“此言除了平白浪费各派鲜血,又有何益?”
徐隐在旁边凑热闹道:“石兄行事一向精准、无有不成,想必以拟好对策。”
石之轩说道:“当然,天下最多再有十年必然一统,这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扭转。
玉妍纵然领袖群雄在这十年之间与正道相抗占据上风,可天下一旦一统,那些作为中立的门阀世家、皇族贵胄,真能容忍我们圣门如此作为?”
徐隐说道:“此前祝后便已说过,魔门的危机不在正道,而在天下一统后,统治阶层会自然而然的使用正道的思想、智慧收束人心,使天下由形式到思想真正的定于一。如此对魔门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祝玉妍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冷哼一声说道:“如此,便以我们圣门为骨干,于这十年乱世之中发展各方势力,或协助弱势一方抗衡强者,延迟一统到来,直到世人能够接受我们圣门各宗思想,再由我圣门主导一统天下!”
这是堂而皇之之言,事实上阴癸派有更加务实的手段。
比如男人统治天下,而女人降服男人,因此女人也可借男人之后来掌控江山,这亦是阴癸派将来掌控天下的核心手段,此时只是不便于众人当面说出而已。
石之轩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二十年前,此法或有可能。可如今北强南弱之局已成,以我们圣门之力就算全力以赴,也难以抗衡大势前进方向,否则必会在大势面前化为齑粉。”
徐隐补充道:“况且自汉武独尊儒术以来,遭到罢黜的百家,核心门徒逐渐消亡,在受到世俗的各种打压下,后人的思想逐渐偏激、愤世嫉俗。
就如邪极宗原出自于墨家,墨家讲究兼爱非攻、尚同存异,可这一点便是邪帝向雨田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他收的四个不肖弟子,恨不得互相灭了对方。
而花间派出自纵横一脉,讲究的是借大事而行合纵连横之法,实属权谋机变、雄辩滔滔之辈。
而传下来的花间派,却变成了画艺脱俗、风花雪月、得情而忘情的浪子。石兄,莫怪在下话中讽刺。
可你们魔门诸派实以丢失数百年前百家之圣名,存下来的仅仅只是偏离原宗法意的魔心而已。
如此魔心,要么陷入人**望,要么泯灭人性,又如何能教化世人,令他们改变信奉三教的宗旨,以你们各派思想为尊?”
第十五章 魔宗弱点
徐隐一番话算是点透了魔门难以取得天下,并坐稳江山的核心所在。
事实上,在大唐双龙传之后的故事,《日月当空》中,婠婠的弟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则天。
即便以武则天之能,借助权势一统魔门,也不敢以魔门思想替代三教正统,依然是以儒道释三家为正统治理天下。
可见魔门发展到后面,就已经变得越来越务实,不再固执的以各派祖传下来的思想为宗旨行事。
可这番话,在场内众人听来,却是想法各异,多数嗤之以鼻,认为魔门思想之所以无法行遍天下是因为没有如汉武帝这样的强权推行,否则绝不至于此。
只有极少数人深感赞同,祝玉妍表面不屑,其实心中已是暗自点头。
单美仙则非常认同,她的认同源自于现实加于她身上的压力。
她自幼被祝玉妍期以重望,希望能够成为祝玉妍之后魔门当中最有能力的领袖。
再加上祝玉妍本就受过情伤,尤其担心自己的女儿也会走向旧路,因此才会纵容师弟边不负屡屡骚扰,甚至已打定主意将单美仙的红丸送与边不负,以助她练成灭情绝性的神功。
未来所有的路,祝玉妍几乎已经替单美仙安排好了,可唯一忽略了单美仙自己的想法。
魔门并非隐世宗门,事实上他们大隐隐于世,甚至过着比寻常寒门富裕百倍的生活,传人怎么可能不受世俗间三教思想影响。
三教思想虽然也有许多糟粕,但从大处而言,的确胜于魔门偏激愤世的思想太多。
单美仙就是其一,虽说原著中她被边不负强女干后,又受祝玉妍阻止,不得复仇,只得叛出阴癸派愤而出海,在琉球岛成了东溟派的东溟夫人,并且立下奇特习俗,只能男子嫁给女子,子随母姓。
但其所作所为,其实并不离经叛道,从她对寇仲徐子陵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其实是个本性温和善良的人,不似婠婠这个师妹一般,杀人不眨眼。
此时单美仙对徐隐的滔滔之言,已满是倾慕。
石之轩一声苦笑,“原来徐兄是这样看待石某的花间派的,其实徐兄有一点误解了,我花间派虽以艺术入武道,讲究得情而忘情,其根本目的依旧是为了贯彻天魔策的宗旨——斩情绝性!
事实上圣门当中,除我花间派以外,其余各派所习武功虽各有不同,最终追求的都是这一点。
比如阴癸派为了灭情,就有所谓的斩俗缘,也有和厌恶之人交合,让人彻底绝了男女方面的心思。
补天阁则以刺杀的方式,使心性冷酷达到忘情的境界。
邪极宗则是以杀戮、施虐做到这一点。
灭情道就更不用说,他们一派不是戏子就是相公,戏子无义,相公嘛……你自然懂的。
魔相宗我就看不透了,不过赵先生行事向来喜欢翻脸不认人,想必也有独特之法。
徐兄这下可知道了?”
徐隐点头道:“看来徐某需要向石兄道歉,原来你们魔门思想变化至如今地步,也不全是世俗打压的缘故,跟这天魔策也有很大关系。
越是绝顶的武学,越易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天魔策虽是直指破碎虚空的神功妙法,可从这一点看来,也却非善法。”
石之轩叹气道:“既入此门,除了一往无前,精进修身以外,又能有何法可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话说进了在场众多魔门中人的心坎里,尤其有些并非十分认同本门思想的人。
祝玉妍一声呵斥,“今日这场盛会,非是给你二人来唱双簧的!石之轩,你究竟想怎样,不如在此给个交待。”
石之轩轻笑一声,说道:“玉妍,你又何必焦急。如我成了圣门盟主,一定不会再与正道直接冲突,这一点原因方才已经说过。”
一直沉默的赵德言冷笑道:“石之轩,难道你打算叫各派一直容忍退让?”
石之轩不屑的说道:“正道四大圣僧的实力我曾领教过,他们虽追杀我千里,却又如何奈何得我?
玉妍,这中间你虽为他们出了些力,可是不是没想到这些正道高僧其实这么没用?”
祝玉妍撇过头,冷哼一声。
石之轩接着道:“我若成盟主,自有妙法让他们不敢寻衅滋事。”
赵德言道:“这不过是守而已,无非是回到汉末乱世以前情况。”
石之轩朗朗说道:“只有韬光养晦,方有力量出击!纵然北朝一统天下,可如今天下,自西晋司马家以九品中正治理天下后,门阀士族林立,其力量虽然分散,却是当世断不可忽视的力量。
事实上,无论南北,其皇族贵胄,无一不需门阀世家支持,否则又如何能够坐稳江山,而皇室本身就出身自门阀世家。
纵然天下一统,中央朝廷要实行中央集权制度,就不可避免的要与地方上的门阀士族产生冲突。
这样的冲突必然带给我们机会,天下能统,自然也能分!只要外部施加压力,再内部增强一些矛盾,呵呵,又何愁乱世不再来临。”
石之轩对如何重新分裂天下,并且化盛世为乱世,心中已经有了预案,他来此争夺魔门盟主之位,自是准备充足。
徐隐心中一凛,他已知道石之轩未来将会使用的手段。
化身为裴家的子弟裴矩,积极入仕隋朝,向外分裂突厥,种下外部仇恨的矛盾,向内协助暴君杨广夺位,又收了太子杨勇的儿子杨虚彦为徒,种下大隋内部矛盾。
同时布局西域,想必也在那留下了不少后手。
而后杨广果然如他所料,将大隋盛世败得一干二净,隋朝不过三十年,就立马陷入四分五裂的乱世之中,达成了他的目的。
也因为他,这天下魔涨道消,如果不是因为碧秀心在他心灵中种下了一缕破绽,恐怕即便合双龙跋锋寒之力,也未必能阻止他继续分裂李唐的谋划。
盖世魔君在此已初露峥嵘!
赵德言等人比徐隐更加了解石之轩的手段,听他畅叙天下局势,就知道他一定有把握在天下一统后继续分裂山河,因此人人虽对他不以为然,心中却认为比祝玉妍的手段更加精妙。
可正因为石之轩太过厉害,如果让他掌握了大势,又有谁能制得了他?
祝玉妍一声冷哼,“石之轩,你也太过想当然了,若你的武功不能压服各位同道,又怎有资格做这盟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