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十四剑
铁开诚跟徐隐离开了酒店,袁氏兄弟已不敢继续跟随。
铁开诚也将曹寒玉的剑还给了对方。
走在路上,铁开诚说道:“那一剑我也已经学会,可那是你创造出来的,我不用!”
徐隐说道:“用不用那是你自己的事。”
铁开诚认真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击败你!”
徐隐笑道:“如果你不能在一年之内赢过我,那可能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
铁开诚惊讶道:“你这样的人,怎会只有一年寿命?!”
“确切来说,现在已只剩323天。”
铁开诚沉默了,说道:“你真的要去找燕十三?”
“没错,你的剑法是他教的,可知他在哪里?”
铁开诚的神色有些怅然,说道:“他虽教了我夺命十三剑,可从未允许我拜他为师,更从来不让我过分接近他,甚至不让我说一声谢谢!
他是一个孤独的人,除了剑以外,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无情,是因为他不想有牵挂。”
“没有牵挂的人,才是没有弱点的人,一个绝顶的剑客,不能有弱点。”
铁开诚皱眉道:“可这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就像燕十三,他这一生除了剑,似乎就是为了剑神谢晓峰而活!
他将剑术练到了极致,就是为了挑战谢晓峰,可谢晓峰却已经死了,他也就找不到任何人生的意义,选择了避居。”
徐隐说道:“诚于剑,极于剑,死于剑!”
铁开诚怔在原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想不明白。
看着徐隐越走越远,他忽然问道:“方才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谢晓峰!”
徐隐背对着他摇了摇手,这看起来像是否认,但铁开诚却知道这是承认。
离开这座城市的徐隐,忽然想起最后谢晓峰跟燕十三决斗的地点,那是在神剑山庄之外的一处枫林。
燕十三应该一直在那里等着谢晓峰,所以徐隐打算先到那里去寻找燕十三。
然而半路上却被一人截住,这是个女人,是个完美的女人。
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当然绝非浪得虚名,纵然现在已过三十,却也依旧充满少女的味道。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股难以言述的威严,那是久居上位,时常一言以定他人生死的人方才具备的。
她站在道旁,道旁林间的两颗树上系了红色的绸带,看到这两个绸带的江湖人往往都会避之不及。
那代表着禁区,入者即死!
而寻常百姓也不会踏入其间,因为两条红绸中间站着两名凶汉,凶汉的手中有刀。
徐隐停了下来,说道:“此路是你开?”
那女人笑道:“只是想请徐大侠入林一叙。”
徐隐爽快的答应了,他从来不怕麻烦,但他知道自己若是拒绝,那么去神剑山庄的路上就一定少不了麻烦。
林子内的地面原本潮湿肮脏,此时却被铺上了名贵的地毯,还洒了许多鲜嫩的花瓣,闻起来沁人心脾。
树林间原本有颗大树,此时已被伐去,留下的树桩也经过悉心打磨,变成了一个圆桌,便是椅子也是由其他树桩打造而成的。
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酒,又有容貌倾国的侍女等候侍奉。
邀请徐隐来此的主人,实以充满诚意。
徐隐坐下后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根本不在乎主人特意寻他的真实目的。
女人只浅饮一杯,便一直看着徐隐吃饭,直到他酒足饭饱。
“饭菜可还能入口?”
女子温柔腼腆的笑道。
“姑苏慕容家的厨子做出来的,当然不会差。秋荻姑娘来找我,不用说,一定是为了三少爷。”
慕容秋荻说道:“我很好奇,你既然认出了他,为什么不挑战他?”
“现在不是时候。”
慕容秋荻笑道:“那总还是有一天会去挑战他的。”
徐隐说道:“不错!不仅是三少爷,还有燕十三。”
“你想不想知道他剑法中的破绽?”
徐隐眼神微沉,看着对方,餐桌上美好的气氛顿时一变。
慕容秋荻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他的所有剑法我都会,那一式破绽,也只有我一人知晓。我曾告诉过燕十三,可惜燕十三去寻他的时候,他已假死。”
“既然告诉了燕十三,那么燕十三便应该足以杀了三少爷,又为何还要告诉我?”
“因为燕十三后来告诉我,那一式破绽杀不了他,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杀不了?”
女人总是非常执拗的,徐隐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真实想法。
“其实你并不是想知道为何这个破绽杀不了谢晓峰,你只是想弄明白谢晓峰当初是不是故意骗你,他是否对你撒谎,比他会不会死更加重要。”
慕容秋荻咬住嘴唇,说道:“你很了解女人。”
徐隐笑道:“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身边总有无数的女人,见得多了,自然就了解了。”
慕容秋荻已经有些愠怒,但她不动声色,说道:“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他剑法中的破绽了。”
“不,我很想,毕竟是剑神的剑法,没有哪个剑客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慕容秋荻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一把剑,当着所有人的面舞了起来。
她本身的武功绝对称得上顶尖,否则她也做不成天尊。
可是这种顶尖,却是不能和徐隐,谢晓峰,燕十三相提并论的。
她手中的剑,从第一式开始,便彻底吸引住了徐隐的目光。
三少爷的剑法虽然没有名字,但无一招比夺命十三剑稍差。
可惜在场能够看懂这些剑法的人,也只有徐隐一人,旁边的侍女武士虽然都有不错的武功,但却根本无法领悟到这套剑法的高明之处的。
慕容秋荻忽然说道:“就在这一式当中,我使的剑法要比他本人慢上二十四倍!旁人虽看不出来,但你一定知道!”
说着,她的动作更慢了,却也变得更加优美,自然得宛如微风吹拂。
可是风吹来的时候,有谁能抵挡?又有谁知道风是从那里吹来的?
徐隐的瞳孔蓦然收缩,他看见了!
她的剑已慢慢的,慢慢的刺了出来。
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刺了出来,刺出时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可是在这种变化之间,果然有一点破绽。
狂风卷开大地时,岂非也难免有遗漏的地方?
可是当狂风吹过来时,又有谁能注意到这些地方?
仅仅只是这一剑,就已经超过了夺命十三剑!
第七章 那一剑的破绽
徐隐愣在原地良久,慕容秋荻一直等着他。
他和当初的燕十三一样,被这一剑给完全吸引,变得茶不思饭不想。
熟悉这种剑客的慕容秋荻当然能有这个耐心等待下去。
徐隐忽然拔出了剑,将慕容秋荻刚才演练过的剑法再次演练了一遍。
但这回,他的速度比慕容秋荻快了二十四倍!
这正好是谢晓峰施展剑法的速度。
旁边来自慕容世家的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远远退开,他们看不清这其中的任何一剑!
任何一剑都能轻松取了他们的性命!所以他们感到恐惧,感到不安,只有更远的距离才能带来多一点的安全感。
慕容秋荻一步未动,她知道这样的剑客不会控制不住手中的剑,只要他们没有杀意,那么离他们无论有多近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徐隐终于使出了三少爷剑法中带破绽的那招,剑气炸出,方面足够三人环抱的树桩餐桌已然尽毁!
徐隐叹了口气,说道:“我无法判断这一剑是不是真的有破绽。表面来看,这的确是一个破绽,只要对手有破解之法,冲着这里来一下,我几乎必死无疑。
可惜,这种破解之法天下难寻,我也要思忖良久,或能找到方法。更何况,这一剑,也许并无破绽呢。”
慕容秋荻道:“这一式一定有破绽,正好我知道破解之法。不过如果去验证,你又极有可能死于小女子之手。”
徐隐笑了起来,还剑入鞘,折过树枝,说道:“秋荻姑娘尽可一试!”
慕容秋荻佩服道:“好!不过徐公子,莫要小视了小女子的剑法。”
“徐某敢轻视任何人,也绝不敢轻视天尊的。”
说着,徐隐照着拥有破绽的那一剑,冲着慕容秋荻刺去,速度放慢了二十倍。
慕容秋荻对这一招本就异常熟悉,果断凶狠准确的刺向了那个破绽所在,根本毫不在意徐隐的生死问题!
她所使的破解之法的确精妙,其本身就丝毫不下于谢晓峰本来的剑法!
因为这本就是当年燕十三创出的破解之法!
而当时的燕十三创出来后,也只有三四成自信能够破解此剑!
徐隐面对这一招,又专门针对自己的破绽,此时神色也不禁变了。
这个时候,慕容秋荻很希望能够杀死徐隐,这说明谢晓峰当年并没有骗她。
而谢晓峰愿意将自己剑法中唯一的破绽告诉自己,至少说明以前的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这虽然不能改变现在任何情况,但至少能让她得到虚荣的满足。
瞧瞧,谢晓峰有过这么多女人,可唯一只对我动过真心。
这让她在未来杀死谢晓峰的时候,自己心里面能舒服一些。
可是…这一剑!
这一剑已经将要从徐隐腋下刺入,将其杀死!
那是根本无法招架无法闪避无法抵御的!
可是对方这一剑刺入这一点后,徐隐用的这一剑忽然又有了变化。
一种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变化,也绝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变化。
那是这一剑本身变化中的变化。
那就像是高山上的流水奔泉,流下来时,你明明看见其中有空隙,可是等到你的手伸过去时,流泉早已填满了这空隙。
慕容秋荻手中的宝剑碎了,她本人更被震飞出去。
幸亏徐隐手中所握不过是一截树枝,受不住巨力,已成齑粉,否则这一剑已将慕容秋荻贯穿!
慕容秋荻脸色灰白的站起身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徐隐,又带着几分期意。
“如何?这一剑的破绽是不是真的?”
徐隐不知如何回答对方,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实话实说。
“这一剑…没有破绽,谁敢尝试去破,则必死无疑!”
谢晓峰当年骗了慕容秋荻,他的所有剑法,根本没有破绽!
徐隐已不忍去看慕容秋荻扭曲的脸色,爱上了当初那个无情的剑神,本就是个错误。
慕容秋荻怔了很久,最后脸色居然复归平静。
可徐隐觉得她若是能够歇斯底里的像个泼妇般发泄一通都是好的,谢晓峰曾说她总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出现失态难制的样子。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的能耐,让她积累了太多本该发泄的情绪在心头,它们越来越重,渐渐的将她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天尊,意图主宰武林的天尊!
慕容秋荻看着徐隐,脸上的笑容平静而矜持,她曼声说道:“徐公子,多谢你让我明白了一切。”
徐隐叹气道:“你现在如果去杀他,他是绝不会还手的。”
慕容秋荻眼波当中流转过让人意味难明的神光,她说道:“徐公子多虑了,我怎么会去杀他?他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人,我只会让他重回云端,做回剑神!
就像以前一样,受万人景仰,无数年轻剑客皆以他为榜样,皆以他为目标,前仆后继的去挑战,去击垮,去成就剑神的神话!
就算是死,我也会陪着他,让他死得像个神,永不可能堕为凡人的神!”
慕容秋荻脸上越是平静,徐隐越是觉得遍体发寒。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她今后的所作所为,没有人能够理解。
徐隐离开这个树林的时候竟然有些狼狈,他知道慕容秋荻在目送自己离开,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即便在没人的时候,也应该都是那副矜持恬淡的模样。
而越是这样,这个女人也越是恐怖。
不过这是谢晓峰自找的……
他的苦难,也全部都是自己施加给自己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种了因,又怎能不承担果?
远离了慕容秋荻后,徐隐感觉全身都自在了不少,那股莫名其妙阴沉的压力也消散无踪,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他只觉得浑身舒坦。
走在路上,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危急之时,三少爷的那一剑自行生出的变化!
那是剑自行产生的变化,全然不是徐隐的本意。
这是徐隐首次掌控不住自己手中的剑!
回想起那番变化,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寒意,毛骨悚然。
他练剑三世,剑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手和自己的脚,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听大脑的指挥了!
这如何不让人感到恐惧?
谢晓峰知不知道他自己的剑术已经有了这可怕的变化?
这一变化,分明就已经有了夺命十五剑的意境!
死剑…活了!
第八章 活过来的剑
徐隐看着自己的手,那把活过来的剑,因为本体是脆弱的枯枝,所以早已化为了齑粉。
而如果它是一柄宝剑一柄名剑呢?
饮血无数的剑,会不会在最后一刻饮下自己的血?
徐隐不敢深思下去,他不禁想到,燕十三隐居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也是因为见识过这一剑的变化,而悟出了夺命十五剑?
其实谢晓峰本人也距离死剑化活剑的境界,只有半步之遥,只是他剑法中的破绽从未被人发现过,也从未被人进攻过,所以他才一直不知道?
就在这时,徐隐体内的青铜古剑忽有悸动,他全身的血液跟着仿佛沸腾起来。
徐隐大惊,古剑从不说话,却已与他神思相连密不可分,在那一瞬,徐隐明悟了古剑的意思。
它想活过来!
它如果不能活,那自己也同样不能活!
徐隐早就知道,这柄剑只是残缺之时,就已有诸多神异,也正因为它的帮助,自己的武学才能攀登至如此地步。
它本就不应该是死物,它本就该是活着的存在。
可如果它活了,并且占据了自己的心,那我又是什么?
被寄生的傀儡吗?
古剑察觉到了徐隐心绪的波动,因为徐隐在那一瞬想到了死!
这是为了抗争,抗争自己必然会被操纵的命运。
他按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我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某件邪物的傀儡,你如果想借此控制我,我会选择死在三少爷的剑下。”
古剑不再嗡鸣,它投影出徐隐的体外,虚幻而不可接触。
“你想让我锻造出你的实体?你这等神异的存在,凡间如何能有材料满足你的实体。”
古剑再次发出波动。
徐隐神色微动,“原来如此,你为了消除我的疑虑,会将你的全部精魄都融入实体当中,而你又与我心血相连。
如此一来,你纵然活了,也只是活于实体之上,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面,无法控制我的身体。
只要剑不离身,就能借助你我之间的联系,维持住我全身的气血流通。这样一来,只要你的实体不坏,我就不会死,你也不会消亡。”
古剑静默,似在等待徐隐的回复。
徐隐思忖片刻,能活着他当然不愿死。
他说道:“也对,如今以我的精神意志,虽无法压制你,却也足以能让你在我身体内无法发挥作用,至少我现在就可以将你逼回我体内,让你无法出来!
我若是练成第十五剑,让死剑化为活剑,也只不过短暂的让手中所握之剑有了一定的灵性,那时若是将你封闭于我体内,你也无法成为活剑。
所以说,你刻意引导我来追求所谓的剑心,就是为了这一步,让我打造出你的实体,再在决斗当中催发全部精气神,让你真正的在实体剑内重新复活!
这样的话,的确对我产生不了太大的威胁。不过……你的来历还是不肯告知我么?
因为我的境界不够?你说轮回还未结束?我会一点点将你的秘密全部找出来的。那么现在,就按照你的意思,先为你锻造出一个实体!”
徐隐本身就会铸剑,而且他的技术不比第一流的铸剑师差。
他本想寻找精铁,比如武当派的那七柄名剑,将它们融了,取出铁中之精来为青铜古剑锻造实体。
可青铜古剑对实体的要求很高,不可使用凡铁铸剑,必须要用青铜为刃。
这一点把徐隐惊呆了,这是什么时代了?
青铜剑质地脆弱,怎么可能比得上钢铁?
即便是青铜技术达到巅峰的战国,青铜剑依然无法做成长剑,便是越王勾践剑也只是一柄比匕首稍长的短剑,因为做长了很容易崩断。
徐隐表达了对材料的否定,可青铜古剑却并不认为有问题。
徐隐只能尝试以青铜铸剑,连续铸废了数十把,才取出一炉让青铜古剑满意的实体。
青铜剑只能铸造,铸造出来的东西当然十分粗糙,需要精心打磨。
当打磨如镜后,再以他高超的雕工技术,雕刻出剑身的每一处铭文,直指大小长短细节,皆与古剑一致,青铜古剑才满意的融入实体当中。
徐隐握着这柄长三尺七寸,刃宽三指,剑脊厚约一指,古风盎然的青铜长剑,心里闪过古怪难言的感觉。
三指的宽度对钢剑而言显然有些过了,但对长达三尺的青铜剑而言,绝对太瘦了,正常的青铜剑如果这么长这么宽的话,用力狂舞都很有可能折断。
然而他此时握住这把剑,就像平白长出了一支手,无与伦比的亲切自如,这就是心血相连的感觉。
以前他用过无数把剑,可从来没有一把剑让他能有这样的感觉。
他对剑说道:“趁着你还没活过来,我先舞剑,若是太过脆弱,我就只能在决斗时,准备发出那一剑的时候,再用你。”
青铜古剑给他的感觉却是无比的自信。
于是徐隐开始舞剑,随意乱舞,看似毫无章法,却浑然如一,玄奥无穷。
每一剑每一式,既轻灵飘逸,又沉厚凝重,不同的力道反复施加于剑上,虽是独自相舞,实则剑上已如遭铁锤重斧相砸。
可明明青铜质地的长剑,却无半分影响,挥洒自如。
此时即便是精钢重剑,只怕也要在徐隐浑厚无比的劲道之下自行折断,可青铜剑却扛住了。
徐隐登时大喜,他知道起作用的并非是剑的实体,而是剑的精魄,这等若是平白得了一柄名剑!
等调查清楚了青铜古剑的来历,或者找到重新复苏自己心脏的方法,再看看它是否可信吧。
至少到现在为止,它依然保持着善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隐暗自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他让青铜古剑就一直呆在实体剑中,不可太过依赖。
反正只要剑不离体,剑的波动就能代替心脏的作用。
以后就真的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徐隐现在还有将近三百天的寿命,这已经很长了,总比谢晓峰要强。
谢晓峰此时已中了化骨散,他在帮助铁开诚的时候中了天尊的暗算,后又被显露真容慕容秋荻所救,但这个救也是害。
因为治疗外伤的金创药内混入了化骨散这种毒药!
小弟正在为他四处搜罗名医,附近的医生都已被他喊去。
很巧的喊到了徐隐这里。
第九章 剑之实体
徐隐在铸剑之时不想费力去搜集原材料,于是常常免费替当地百姓诊病,只要帮忙搜集青铜废件即可,随便多少他统统收纳。
这让他换来了不少原材料,也让他医术的名气传扬出去,小弟找到他是恰逢其会。
小弟有些惊讶的看着徐隐,“你是个专门杀人的剑客,没想到竟然也会救人。”
徐隐说道:“有的时候救人比杀人有趣。”
“现在有一个人需要救治。”
“你爹谢晓峰?”
小弟面色复杂,说道:“阿吉。”
“走!”
徐隐来到谢晓峰疗养之所,他仍未醒来,周围却已聚满了附近的名医。
只看谢晓峰的脸色就知道他中毒已深,旁边的医生都跟着摇头,徐隐也跟着摇头。
小弟的神情却很严肃,冷冷的问:“怎样!”
徐隐随手探了一下谢晓峰的脉,又是摇头。
小弟对徐隐本就没有多少信心,他的主职是剑客而非医生。
他神色不善的从一个个大夫的脸上望过去,一一寻问,所得结果都是一样。
小弟已有些愤怒,他想杀人,想杀人且有能力杀人的人,自然会让其他人惧怕。
但有一个年轻医生依旧站了出来,他叫简传学。
简传学道:“那位先生身上的伤,一共有五处,两处是旧创,三处是这两天才被人用利剑刺伤的,虽然不在要害上,可是每一剑都刺得很深,已伤及关节附近的筋骨。“
他歇了口气,又接着道:“病人受了伤之后,若是立刻求医疗养,也许还有救,可惜他受伤后又劳动过度,而且还喝了酒,喝的又太多,伤口已经开始在溃烂。“
他说的话确实句句都切中要处,小弟也只有在旁听著。
简传学道:“可是严重的,还是那两处旧创,就算我们能把新伤治好,他也只能再活七天。“
小弟脸色变了:“七天!“
简传学道:“最多七天。“
“他受伤之后,被人敷上了金疮药,可金疮药也并非只是金疮药,里面藏着最毒的化骨散。“
他叹了口气:“金创药生肌,化骨散蚀骨,剑痕收口时,创毒已入骨,七天之内,它的全身一百卅七根骨骼,都必将化为脓血。“
小弟一把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没有药可以解这种毒!“
简传学道:“没有!“
他的回答简单、明确、肯定,令人不能怀疑,更不能不信。
小弟知道那位敷上金疮药再下毒的人是谁,正因为知道,他所以才痛苦万分,他甚至根本不可能去报仇。
因为那个人就是慕容秋荻,他的母亲。
他甚至知道慕容秋荻此举并非是想杀死谢晓峰,她是在折磨他,也是在逼他。
折磨他是为了报复,逼他,是让他重新变成剑神,重新成为以前那个只有满心空虚的剑神!
杀人诛心,而这也是一种报复。
只要谢晓峰愿意变回从前的模样,相信慕容秋荻一定会给出解药。
小弟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徐隐却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解毒,不过那种方法比较残酷,没有某种药配合也是用不到的。
所以他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谢晓峰,谢晓峰此时已经醒了过来。
谢晓峰明显已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面色平静,说道:“最少还能活几天?”
简传学道:“三天!”
谢晓峰听到这两个字,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他人看着他的神情反而充满悲哀。
小弟忽然转身冲过来,大声道:“你为什还要笑?你怎还能笑得出!“
谢晓峰却说道:“芸芸众生,皆为要活着,且想活得更好,所以行事便有诸般顾忌不得自由。你们说,唯有什么样的人,才可行事肆无忌惮全无顾忌?”
徐隐沉声道:“将死之人。”
谢晓峰看着徐隐的目光,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众人亦是恍然,也明白了谢晓峰之所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能笑得出来的原因。
谢晓峰坐在床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问道:“如果你们还剩三天的时间,会做什么事?”
徐隐笑道:“可惜我还剩下的寿命百倍于此,虽时常会想死前要做些什么事,但却也不敢付之行动。”
简传学皱眉道:“百倍于三日…那岂非就是三百日?不足一年?”
众人惊讶,这才知道徐隐也是将死之人。
有一医生说道:“观这位兄弟气色如常,步伐矫健,实非是命短之相。”
谢晓峰说道:“那是因为你未曾看见他胸前的那道剑痕。”
徐隐笑道:“我只在女人面前袒露身体。”
谢晓峰问道:“徐兄弟死前,除了那场决斗还打算做什么?”
徐隐仰头思索,忽然一声苦笑,说道:“我已练成最好的剑法,睡过最美的女人,喝过最香的酒。
亦曾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言出法随,决胜千里之外!
若真到将死那一天,本已无憾,只希望能最后看一次日出。”
旁人都以为他是胡乱吹嘘,只有谢晓峰能感受到其话语中的真实。
“是你这样的人,我并不奇怪。”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一个个问过去。
名医施经墨想要杀人,杀死自己最痛恨的那人,说起这话时已经面容扭曲,显然怨毒非常。
在这里侍奉的一个老女人想要嫁人,只要是男人且活的,都可以!她想体验嫁人的滋味,然后在最后一天将她的丈夫杀死,再体验当寡妇的滋味。
另一个相貌丑陋的郎中在这个女人离开后,说出自己的愿望,竟然是娶那个老女人为妻,让众人大感惊讶。
而一直温文尔雅,且又正直勇敢的简传学在故意喝醉后,终于愿意一坦心胸。
他说自己若只有三天,一定大吃大喝,狂女票烂赌,要把全城的女表子都聚集在一起,跟她们脱光了衣服玩捉迷藏!
说完这个,就连他的父亲都充满万分惊讶,大声斥责,“你怎能有这种想法!”
徐隐却哈哈大笑,说道:“这很有趣,我这一生就算再如何纵横捭阖,也从未品尝过如此放纵的滋味,死前一定要好好体验一把!”
第十章 三日之愿
谢晓峰说道:“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你若是说自己会沐浴洁身,静静等死,那才让人奇怪。”
说着,众人都瞧向了谢晓峰,眼神竟充满了羡慕。
方才虽然所有人都各自表达出了自己的欲望,但他们都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像说的那样去做,因为他们还要活很久。
这里只有谢晓峰,他或许只有三天可活,所以他可以随欲而为!人的一生,又有几次能够随欲而为的机会?
谢晓峰的确开始了他的随欲而为。
他先认了刚才那个老侍女做义妹,然后又令刚刚想娶这个老女人为妻的丑陋郎中与这女人结婚!
这女人原本是丫环,全无自主权,现在她已是剑神的义妹,所以没有谁再能指使她。
这两个人就这么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结为夫妻,直接选了个房间送入了洞房。
然后他又让方才那个施经墨说出想杀的人的名字,谢晓峰可以确保那个人必定会在天亮前就死去,没人能够阻止他的死亡。
剑神的话一诺千金。
施经墨全身颤栗,犹豫良久。
小弟说道:“你若是不愿说出他的名字,可以将那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包入信封,这里除了他以外,绝对没有其他人会看这封信。”
施经墨写下了对方的名字,放入了信封。
在交到谢晓峰手上之前,施经墨的脸因兴奋而扭曲,他说道:“你确保他一定会死?”
谢晓峰认真点了点头,说道:“我盯上的人,绝不可能活得下去。”
施经墨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忽然将信封撕碎,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谢晓峰也笑了起来,说道:“不管怎样,你总算已有机会杀他,却又放过他,只要想到这一点,你心里就会觉得舒服多了。”
施经墨的脸上放着光,他好像已经得到了救赎。
而所有人看向谢晓峰的目光,都已充满敬畏。
便是徐隐,也十分佩服,谢晓峰生命的最后,竟是为了实现别人的愿望,这很伟大。
谢晓峰看向简传学,说道:“走,你想大吃大喝,狂女票烂赌,正好我也想!徐兄弟,一起跟上!”
徐隐哈哈大笑,一把拉住简传学跟着谢晓峰往外走去。
小弟看着这一幕,紧了紧拳头,他不知该如何劝诫,可劝诫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意义?
要说大吃大喝,狂女票烂赌,谢晓峰绝对是专家,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带着两人在一个小破杂货铺里找老板拿了三万两银票,虽然不知道这么个破烂杂货铺的老板怎么这么有钱,但三人还是跟着老板进了杂货铺里面,这里另有光景,绝对能满足大吃大喝、狂女票烂赌的需求!
这里是间很漂亮的屋子,有很漂亮的摆设,很漂亮的女人,也有很好的菜,很好的酒。
徐隐来了,就直接搂住一个女人,往自己嘴里灌酒,又往那女人嘴里灌酒,既然要放纵,那又何必故作矜持。
简传学做了十几年君子,一时间颇为放不开,被围上来的女人逗得手足无措。
谢晓峰的身边也已经有了好几个女人伺候,他与徐隐看着简传学的狼狈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徐隐说道:“这里有吃有喝有女人,就差赌了,没有赌,这三万两银票又如何花得尽?”
谢晓峰躺在女人的怀里,任由她们给自己喂酒,说道:“要赌就得有角儿,我们三人互相赌没有意思,这杂货铺的老板一向都会找角儿,保证能让我们尽兴。”
简传学问道:“什么是角儿?”
徐隐解释道:“好角儿的意思,就是好手,也就是不管我们怎么赌,不管我们赌什么,他们都能赌得起。”
简传学道:“赌得起就是输得起?”
谢晓峰笑了笑,道:“也许他们根本不会输,也许输的是我们。”
赌的意思,就是赌,只要不作假,谁都没把握能稳赢的,要的就是这份不确定的刺激!
简传学有些拘谨,问道:“今天我们赌什么?”
谢晓峰和徐隐都没有开口,杂货铺的老板从门后伸出头来,说道:“赌剑!”
他眯著眼,看看谢晓峰:“我保证今天请来的都是好角儿。”
武林中一向有七大剑派——武当、点苍、华山、昆仑、海南、峨嵋、崆峒。
今天来的角儿,就是这七派新生代的高手,而如今的武林已基本属于这些新生代。
武当派的欧阳云鹤、崆峒派的秦独秀、华山派的梅长华、昆仑派的田在龙、点苍派的吴涛、海南派的黎平子。
这六个人无疑已是当代武林后起一等高手中的精英,每个人都绝对是出类拨萃,绝对与众不同的。
可是最独特的一个人,却不是他们,而是厉真真。
峨嵋门下的厉真真,被江湖人称为:“罗刹仙子“。
这个女人自信、大胆、狂野、奔放又极富心机,所以那六大剑派新生代最顶尖的弟子虽放到任何地方都是天之骄子,唯独在她的面前,身上气势却半分不张。
她本就是个让任何男人都容易着迷,又心甘情愿被其利用的女人。
徐隐看着她,就想起一种动物,赤练蛇!
厉真真注意到这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在打量着自己,三个男人的眼神都不相同。
她对没有武功的简传学不感兴趣,目光仅仅只是扫过徐隐跟谢晓峰,开口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她说:“你们一定在想我是不是经常陪男人上床。”
徐隐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女人,脑袋后面还枕着一个,他对她们说:“你们觉得她是不是经常陪男人上床呢?”
三个女人吃吃笑了起来,左边那个靠在徐隐怀中说道:“这位女侠可还是位姑娘呢,徐大侠可莫要对人开这种玩笑。”
徐隐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厉真真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位姑娘,那徐某可在想究竟该用什么法子将你弄到床上去。”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无论在什么时侯,什么地方,总喜欢说些惊人的话,做些惊人的事。
厉真真无疑就是这种人。
谢晓峰本有办法反过来让对方吃惊,没想到被徐隐先行一步,借助女支女来调笑对方,化被动为主动,手段也是让人佩服。
厉真真看着徐隐,对他方才所说的轻薄之语毫不在意,笑着说道:“只有一种法子。”
徐隐微微坐起了身。
她说道:“赌!只要你能赢了我,随便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这个女人,当然要比身边的庸脂俗粉强上太多,事实上,哪怕放到当今武林,厉真真的美丽也能列入前十。
徐隐身体已经坐正,他喝下了一杯酒,说道:“这很有趣!”
第十一章 七大剑派
徐隐说道:“我刚才听老板说,你们打算来赌剑?”
厉真真说道:“你们两位都是天底下最强的剑客,不在你们面前赌剑,那还能赌什么。”
徐隐和谢晓峰对视一眼,敢跟他们两个赌剑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但很显然,来的这七个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疯子,更不可能是傻子。
谢晓峰说道:“怎么赌?”
厉真真道:“我常听人说,三少爷拔剑无情,从不给他人留有余地。”
谢晓峰淡然道:“三尺之剑本就是无情之物,若是剑下留情,又何必拔剑。”
“所以你一拔剑,就没有人能挡得住你三招!三招之内,你若不能胜,是不是就要败了?”
谢晓峰不置可否道:“或许如此。”
厉真真道:“我赌他们每个人都能接下你三招!”
谢晓峰皱眉道:“每个人?”
厉真真神情认真,说道:“每个人!只要有一个接不住,都算我输!
这样赌也许不能算很公平,因为你三招出手,也许就没有力气应付下一场。”
谢晓峰笑道:“高手相争,斗的不仅是力,还有技。
我今天本就是要来大赌一场的,这个赌局很有趣,能会遍七大剑派高足,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痛快的!”
厉真真道:“看来你已经答应了。”
徐隐笑道:“可惜我不答应。”
众人都瞧向他,徐隐再饮一杯,说道:“你们应该已经得知谢晓峰有伤在身,或许只有三天性命,他不在巅峰。”
谢晓峰说道:“纵然如此,我也一样能出剑。”
徐隐摇头道:“我见过你的剑法,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她甚至将你剑法中的破绽告诉了我。”
谢晓峰已经猜到是谁,平淡道:“是吗?”
而七大剑派的人,都将目光看向徐隐,他们对剑神剑法的破绽很感兴趣。
徐隐说道:“我很想知道那一剑的破绽是不是真的存在。”
谢晓峰道:“以你的剑术境界,一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的确是个破绽,无招可破的破绽。”
无招可破,那还能叫做破绽?
七大剑派的弟子脸上已露出怀疑之色。
谢晓峰的兴致很高,他好奇的说道:“我知道那一剑的破绽在哪,那的确是足以要我性命的破绽,所以那一剑我用得很绝,几乎没有留余力。”
徐隐道:“所以正常情况下,对手只顾着在这一剑下求生,而不是想着如何在这一剑下杀了你。”
谢晓峰看着徐隐认真道:“所以我很想知道当对手真的攻入我这一剑的破绽中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徐隐笑着站了起来,从女人的怀抱中走出来,拔出了自己的青铜佩剑。
厉真真惊讶道:“这是给剑度上了什么东西?”
她不相信有人会把青铜剑当成自己的武器。
徐隐笑道:“别不相信你们的眼睛,它就是柄青铜剑。”
众人愕然。
徐隐说道:“我高兴。”
说着,他施展起了谢晓峰那招有破绽的剑法,使得很慢,比当初慕容秋荻还慢!
纵然如此,这七个眼睛一瞬都不敢移开的青年俊秀,个个都看得全身直冒冷汗,却依然没有看出这一剑的破绽在哪。
他们只看出自己在面对这样一剑的时候,一定必死无疑!
所以哪用在谢晓峰手上坚持三招,便是一招都已是奢望。
只说眼力,他们就远不及徐隐跟燕十三。
徐隐见这是一群榆木疙瘩,便随意指出了剑势中的破绽,他们这才仿佛开窍,兴奋不已。
谢晓峰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这一切,并不阻拦,也不言语。
厉真真说道:“三少爷,你一点也不忌讳此事?”
谢晓峰说道:“我只有三天可活,又何须在意这些,反倒是你们若能攻入这破绽当中,让我看看结果,我会死而无憾。”
七人立时苦思冥想,该当如何破解此招。
徐隐说道:“所以这大赌的玩法就要改一改,不如改成我只出此招,若不能被你们七人中任何一人杀死,便算我胜,我死于你们任何一人之手,便算你们胜。”
招式已经自我限定死了,便连弱点跟破绽都已给出,而且还是一对七,没有哪个赌局有这么好的条件。
可厉真真貌似忽然惊醒,想起此番而来是为何事。
连忙说道:“不可!”
徐隐冷笑:“怎么,这么便宜的条件你还不要?非得要输了陪徐某上床才高兴?”
厉真真咬牙道:“我们还没想好如何破得此剑!”
徐隐不以为然,转向另外六个一直保持沉默的剑客。
“我前不久在一家酒店接到武当派一个姓曹的弟子邀请,去参加泰山结盟大会。”
武当派的欧阳云鹤说道:“那是我师弟,此事本派已经听说,该当为曹师弟的鲁莽向徐大侠道歉。”
欧阳云鹤的礼数很足,徐隐只是淡然笑了笑。
“此前的条件是说你们每个人都能接住谢晓峰三招,看来你们每个人都很有自信。”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六人神色各异,有人确实很有自信,但也有人神情阴晴不定,难以预测。
厉真真神色微变,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徐隐阻止。
他笑道:“让我猜猜,你们之前除了和谢晓峰有这一场赌局,自己内部是不是还有一场赌局?”
七个人神色同时变了。
徐隐接着道:“呵呵,泰山七大剑派会盟,那么你们的赌局当然是跟这会盟一事相关。
我想,这位姑娘一定跟你们赌,你们六人无一人能接下谢晓峰三招!
你们年轻气盛,又是各自门派的天之骄子,相互之间互不服气。
当然受不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言语相激,再加上对自己都很有信心,怎会接不住谢晓峰三招?”
徐隐从他们每个人身前走过,眼睛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去。
他笑着说道:“可你们见识了方才那一剑,可还有能够接住三招的信心?”
六人皆默然无语。
徐隐看着厉真真继续说道:“那么厉真真跟你们的赌注就很清楚了。
她笃定你们赢不了谢晓峰,她最多只是输给剑神,那么陪剑神睡上一晚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你们输了以后就不得不支持她成为七派盟主,我有没有猜错?”
第十二章 赌剑
谢晓峰观察其他几人的脸色,尤其是厉真真,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另外六人因为各有心思,所以展现出的状态也各自不一。
厉海南派的黎平子说道:“你说得不错!她此前的确是这么和我们约定的,而且我们对自己都很有信心,不过在看了你那一剑以后,哼,恐怕这里没一个人还会再有那样的信心!”
现场的气氛很凝重,早先计划好的赌局,因徐隐这个变数的出现被彻底打乱,厉真真脑子里正疯狂运转,思考如何破解此局。
黎平子笑道:“近年来天尊的势力太过强大,大有吞并各派的格局。只有合并各派方能有一敌之力。
我本来支持泰山会盟的,不过在看到这个女人后,我忽然又后悔了,像她这样的人,如果成了七派盟主,只怕会是第二个天尊!”
其他五人当中已有数人赞同黎平子的说法,悄然点头。
徐隐却对谢晓峰道:“我敢打赌,他们虽不再认同这位姑娘此前的赌局,不过若是七派盟主的位置轮到他们头上,想必也未尝不愿再争。”
谢晓峰点头道:“江湖本就如此,实际上他们当中随便哪个做了这个盟主,最终都会变成第二个天尊。”
七派已经以为这场赌局无法再继续下去,准备回去后再想办法如何争此盟主之位。
徐隐却忽然说道:“现在这位厉姑娘的心思已被彻底拆穿,你们自然不会同意继续下去。不过我却有个提议。”
七个人都看了过来。
徐隐说道:“你们谁若能杀了我,谁就是七派盟主!条件与此前一样,徐某只使方才那剑,绝不更改一招一式,你们可自行发挥,天亮以前,想怎么动手都随你们的意思。”
七人相互对视一眼,他们眼中都已充满野心。
武当派的欧阳云鹤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就迅速离场,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在天亮以前寻找高人以破解徐隐那手剑势!
其他人立时受到启发,不再自己独立思考,纷纷寻找借口离去,厉真真亦是如此。
徐隐再次躺回女人的身体上,笑着对谢晓峰说道:“你相不相信,此时只要派人跟踪那位厉姑娘,一定会发现很有趣的事。”
“哦?怎么说?”
“因为她本就是天尊打入七派内部的棋子!我敢打赌,天亮前她一定不会对我动手。”
谢晓峰倒是十分好奇,说道:“天尊自身武功就已是顶尖,而她手下更是人才济济,一定能寻找到这招的破解之法,为何不敢向我挑战?”
徐隐悠然说道:“因为天尊早已知晓了破解之法,并且还亲自验证过!”
谢晓峰双眉微挑,问道:“结果如何?”
徐隐嘴角微翘,笑容神秘。
“结果就是,你的剑法不存在破绽!”
谢晓峰似有所料,竟不完全惊讶,他说道:“我知道这一招无法破解,但破绽仍旧是破绽,那绝对是我最弱的一点,这一点被击中后,发生了什么事?”
徐隐坐起身来,神情严肃,“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这一招背后所藏之意……我可以告诉你,与天尊试剑之人,正是在下!”
谢晓峰推开了身边的女人,相比起女人,剑道的意义显然更加重要!
“我很想知道!”
“剑……活了!”
谢晓峰立刻站了起来,他从旁边拿过扫把,拔出上面的木棍。
“来攻我!”
徐隐亦没有用剑,用的是杂货铺里随便拿来的棍子,所有的女人都被赶出了这个漂亮的屋子,就连简传学也站在了外面。
谢晓峰说道:“我准备动手了,虽是木棍,你当记住这与剑毫无分别。”
徐隐点头,两个剑客的神情都同样凝重,求道之时,唯诚以待!
谢晓峰手中的木棍忽然化作了一柄利剑,那一式旋身回刺,仿佛在房间中卷起一阵风暴。
这是剑神本人所使之剑!
自非徐隐当日所使能比,因为这一剑本就包含了剑神全部信念与意志于其中。
这是绝剑,是有弱点的绝剑,既然有弱点,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剑上的压力施加到最大,让对手竭尽全力也难以抵抗,这样就永远也不可能针对那一处弱点做出动作!
这个世界上,纵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剑中的弱点,但能针对这个弱点动手的人,除了燕十三,就只有徐隐!
所以面对当面仿佛怒潮惊涛般的剑势,徐隐沉稳非常,手中木棍同样化作了一柄利剑,而他本人则与剑融为一体,对任何施加于自身的压力全不在意,只一击而出,精准命中那一闪即逝的破绽!
谢晓峰知道徐隐的剑一定非常凌厉,可这一剑的凌厉远超他本人想象!
这一剑已是无剑之境,看似有迹,实则无踪,亦或是无处不在,意之所至,剑无处不可往!
所以虽有刺这个动作,但实际上却仿佛瞬移般直接到了他破绽的核心之处,就要从他腋下穿入!
此时徐隐手中虽是木棍,但与宝刀利剑已无任何分别!
顶级剑客之间的切磋或者剑道验证,就是这么凶险,与生死搏杀几无分别,眨眼间一招相触,就要分出生死!
就在这致命的瞬间,谢晓峰的眼睛闪过一道难以言述的惊愕,他手中的剑自行产生了变化,脱出他控制的产生了变化。
徐隐的剑被抵住了,不仅被抵住了,还被对方以瞬间数十次的连续震颤给卸去了全部力道,而后,谢晓峰的剑贴着自己的剑,削向了自己的咽喉!
生死一瞬间,谢晓峰手中的木棍与徐隐手中的木棍同时化为了齑粉,方才瞬间数十次的碰撞,已经超过了木棍这种材料的承受极限。
再加上双方都无杀心,因此木棍一碎,这场比试也就彻底结束。
谢晓峰静默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我已知道第十五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徐隐问道:“这样的剑道,你接受吗?”
谢晓峰看着自己的手,说道:“这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控制的,可燕十三呢?!”
徐隐心中决心已下,说道:“我一定要找到他,跟他决斗!”
谢晓峰皱眉道:“这是以死悟道,你这么做可能什么都得不到,燕十三也是,而且你们必有一人会死,甚至是两人一起死!”
第十三章 剑神之剑
徐隐说道:“燕十三与我一样,都不在乎以身殉道。”
他们没有再等那七派弟子,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七个人无论去问谁,都一定问不出破解之法。
所以天亮以后,他们一定不会再回来此地。
徐隐和谢晓峰离开这间杂货铺,说要狂女票烂赌,却就此草草结束,简传学跟在两人后面,一直沉默不言。
谢晓峰说道:“你要去找燕十三,可惜我就算了。”
一个没几天好活的人,再追求什么东西都已毫无意义。
徐隐看了眼简传学,说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那七个人能准确的找到你,并且还知道你只能再活三天?”
谢晓峰道:“总不是那个杂货铺老板说的,他并不知道我只能再活三天。”
简传学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走到了两人面前,说道:“是我告诉他们的,不,是我告诉天尊的。”
谢晓峰看着他,只说了四个字,“我不怪你。”
简传学神情有些挣扎,说道:“你真不怪我?”
谢晓峰笑道:“你本就不认识我,我又如何能够怪你。”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本就不是我的朋友,当然无所谓出卖与否。
他摇头道:“你走吧。”
简传学低下了头,走了。
徐隐跟谢晓峰两人已没了任何兴致,他们知道那七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也知道所谓的大吃大喝、狂女票烂赌其实毫无乐趣。
最初,谢晓峰也只是想带简传学体验一下这种满足极致欲望的乐趣而已。
两人沉默的走了很久,忽然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是简传学,不知他为何又跟上了两人。
他气喘吁吁说道:“我学的是医。”
两个人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他继续说道:“学医跟学剑不一样,学剑是为了杀人,而学医是为了救人。除非是救不了的人,否则一定要全力去救!”
谢晓峰点头道:“我明白。”
简传学道:“我投入天尊只不过才几个月,学医却已有二十年,对人命的这种看法,早已在我心里根深蒂固。”
谢晓峰道:“我相信。”
简传学道:“所以不管天尊要我怎么做,我都绝不会将人命当儿戏,只要是我的病人,我一定会全心全力去为他医治,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一样。”
他凝视著谢晓峰:“就连你都一样。”
谢晓峰摇头道:“可惜我的伤无法可救。”
徐隐却开口道:“有办法!”
简传学愕然瞧了过来,谢晓峰却是一脸苦笑,“你又何必说笑。”
“关羽能够刮骨疗毒,其实你也可以的。”
谢晓峰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关羽只一处毒伤,而我远不止一处。”
徐隐道:“所以割开那些刚刚结痂的伤口皮肉,刮去内中跗骨之毒,这种疼痛与凌迟也没有分别,你可能还未疗好毒伤就已先被痛死。”
谢晓峰不再说话,他知道徐隐说的是事实,但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简传学说道:“徐大侠的办法的确是救你的唯一方法!只要有一味药,便能用这种方法救你!”
徐隐说道:“那就是华佗的麻沸散了。”
简传学道:“麻沸散虽已失传,但后人却未必没有不能复原的,我知道谁手上有这种药!”
谢晓峰眼睛亮了,那是生的希望。
简传学忽而又咬着牙说道:“可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死也不会!”
谢晓峰的心又跌入谷底,能够活着,就没有人会想死去。
尤其明明有了生的希望,却又被人生生浇灭。
任凭是谁,这个时候都一定会动用一切方法逼问简传学。
然而谢晓峰最终只是一声轻笑,他说:“你从来都不欠我,我也从不欠你。”
徐隐看着谢晓峰往郊外走去,他扫了眼简传学,也没有去逼问他。
简传学咬着牙齿,在后面高声喊道:“我不告诉你那个人,是因为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告诉了你他是谁,他在哪,你们两个就一定会去找他,一旦找到了他,无论是徐隐还是谢晓峰还是他,必然会死去一个,我不想他死!”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他,只默默的向城外走去。
简传学看着远去的二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已被雾气遮掩。
他的心一阵抽痛,他违背了自己的道!救死扶伤的医道!
幸好他还有一种方法能够解决这种痛苦,他抽出了一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而这样的痛却远远及不上方才的痛,所以倒下的时候他笑了……
至少用这种方法他获得了心安。
徐隐遗憾的叹了口气,他了解剧情走向,是能够救下简传学的,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跟着剧情走下去,他很可能在最后一年内都难以找到燕十三。
因此他只能看着简传学内疚自尽,也只能陪着心神麻木的谢晓峰走到了郊外的河边。
徐隐在等待,谢晓峰却在品味孤独,一个人将死的孤独。
浓雾、流水。河岸旁荻花瑟瑟。河水在黑暗中默默流动,河上的雾浓如烟。
凄凉的河,凄凉的天气。
谢晓峰嘴边露出苦涩的笑容,对徐隐说道:“如果你在等我这样死去,我倒想死在你的剑下。”
徐隐说道:“我在等,却不是在等你死。”
谢晓峰笑道:“你想尝试那个方法来救我?”
徐隐摇头,“我在等慕容秋荻。”
“泰山会盟的事很重要,她现在的全部精力应该都在那上面,不会过来的。”
徐隐说道:“那是你没有见过她对你爱到极点也恨到极点的模样,她会来的,她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轻易死去。
其实天尊也好,泰山会盟也罢,对她而言都只是一场游戏。她此生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折磨你,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折磨你,直到与你一同死去。”
这句话听得谢晓峰也忍不住遍体生寒,他却只能苦笑,“本就是我对不起她。”
徐隐笑道:“你对不起的女人太多,你的无情和多情是一体的,尤其你成为阿吉以后。
如果是真正的剑神,慕容秋荻就该死在你的剑下了,神怎会受凡人摆布。”
“她本就想让我变回从前,如果是这样,那我成为阿吉又有什么意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你成了阿吉,也逃不开一切。谢晓峰就是谢晓峰,无论他改成什么名字,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这就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是你逃避不了的命运。”
第十四章 殉道者
浓雾弥漫的河面上,忽然传来一点闪动明灭的微弱火花。
不是灯光,是炉火。
一叶孤舟,一只小小的红泥炉火,闪动的火光,照著盘膝坐在船头上的一个老人,青斗笠、绿蓑衣,满头白发如霜。
风中飘来一阵阵苦涩而清冽的芳香,炉上煮的也不知是茶、还是药?
一叶孤舟,一炉弱火,一个孤独的老人。对他说来,生命中所有的悲欢离合,想必都已成了过眼的云烟。
徐隐心有所感,而谢晓峰亦是颇有感触,两人同时摇手,将老人与船招了过来。
轻舟靠岸,老人虽沉默寡言,却不妨碍两人自来熟般的登上了船。
老人虽没有打招呼,却非常客气给倒了茶,香气苦涩而清冽。
谢晓峰闻着苦味问道:“这是茶?还是药!”
老人说道:“对你而言,有分别吗?”
谢晓峰笑道:“也对,茶虽苦,却有回甘,总值得一尝的。”
徐隐却说道:“我不喜欢苦味,也少喝茶,更喜欢喝酒。”
他变魔术般不知从何掏出了一个酒瓶,对谢晓峰说道:“你喝茶,我喝酒。”
老人却对徐隐说道:“本也不是请你喝的。”
他将徐隐茶杯中的水倒入了河中。
这老人脾气古怪,谢晓峰与徐隐都是苦笑。
谢晓峰喝下了那杯茶,在阴冷潮湿的雾气中能喝下一杯热茶,是可以让身子觉得倍加舒坦的。
谢晓峰对徐隐说道:“天亮我们就靠岸吧。”
“我觉得这里挺好,天亮以后,景色更加丰富。”
“可惜我是个将死之人,总不好留下一具尸体在人家的船上。”
老人一边摇橹一边说道:“你不会死在我的船上。”
谢晓峰道:“是因为你知道我身边的这位朋友会替我收尸?”
“不是,因为你既然上了我的船,你就一定不会死!”
徐隐眼睛一亮,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找你找得可真是辛苦。”
老人看着徐隐也点了点头,这一瞬间,他们二人之间莫名其妙的默契让谢晓峰感到有些熟悉,那是剑客之间的默契与惺惺相惜!
他忽然想站起来,但又忽然发觉全身酸软无力,不仅是用不出一点力气,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自己的四肢,仿佛整个身体都已离自己远去。
徐隐跟老人看着他倒在船上,老人笑道:“你知道你喝下去的是什么茶?”
谢晓峰摇头的动作都已做不到,只能看着他们二人。
老人继续说道:“那是五麻散。那本是华佗的秘方,华佗死后,失传了千年。可是有个人却决心要将这种配方的秘密再找出来,他花了十七年的功夫,尝遍了天下的药草,甚至不惜用他的妻子和女儿做试验。
他成功了!可是他的女儿却已经变成了瞎子,他的妻子也发了疯。所以他最后跳了河,在跳河以前他遇上了我,也将这个方子给了我。”
徐隐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的妻子女儿也变成那样,恐怕除了跳河以外,人生恐怕也不会有其他的意义。”
而后他又说道:“所以说接下来的刮骨疗毒就没有任何问题。”
老人取出了一个刀匣,匣中藏有十三把刀!
十三把形式奇特的刀,有的如钩镰,有的如齿锯,有的狭长,有的弯曲。这十三把刀只有一样共同的特点刀锋都很薄,薄而锐利。
谢晓峰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于是闭上了双眼,人也跟着沉沉睡去。
动刀的当然不是徐隐,虽然徐隐没有任何外科手术经验,但他自信自己的手比任何现代外科医生都要稳而且巧。
不过这个老人显然不比徐隐差,他的手精准得宛如机器,先割去了谢晓峰身上伤口的腐肉,再划开内层新鲜的血肉,直到可见白骨。
徐隐在旁边已烧好了水,煮了好几根细麻绷带,同时还准备了烈酒,他专门蒸馏提纯过的。
老人动手术,徐隐消毒。
两人配合默契,用了一个晚上,就将谢晓峰沁入化骨散剧毒的骨头刮干净,并以点血截脉手法封住血脉,阻止血液流失。
完事后再以酒精消毒,缝合伤口用绷带包裹。
至此,谢晓峰的命就已经保住了。
天光已亮,徐隐这才发现这个老人其实根本不老,他最多也就跟谢晓峰同岁。
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说道:“这个世界上能这么积极的救谢晓峰性命的,除了慕容秋荻,恐怕就只有你了。”
老人洗干净了手,看向徐隐,“你已知道我是谁。”
“我一直在找你,燕十三!”
燕十三转过头看着谢晓峰,说道:“可我的对手只有谢晓峰。”
徐隐说道:“我也想和谢晓峰痛快打上一场,可惜,你我之间必须得先分出胜负。”
燕十三说道:“我为什么要接你的剑。”
徐隐使出了夺命十三剑,这十三剑连贯而迅速,并不因小船的空间狭窄而有任何滞涩,这已不比燕十三本人的剑法差。
燕十三眼睛已经亮了起来,虽然他不知道徐隐的这手剑法是从何学来的,但的确非常优秀。
这十三剑使完后,宁静的初晨,平缓的河面,远方的山丘仿佛同时染上了一层凝重的杀意。
燕十三的眼神也跟着凝重起来,这是他的不记名弟子铁开诚也未曾能够掌握的。
十三剑刺出后,所有的变化都似已穷尽,又像是流水已到尽头。
徐隐的剑势也慢了,很慢。
虽然慢,却还是在变,忽然一剑挥出,不著边际,不成章法。但是这一剑却像是画龙点的睛,虽然空,却是所有转变的枢纽。
然后他就刺出了他的第十四剑!
剑上的剑气和杀气都很重,宛如满天岛云密布。这一剑刺出,忽然间就将满天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阳光。
并不是那种温暖和煦的阳光,而是流金铄石的列日,其红如血的夕阳。
这一剑刺出,所有的变化才真的已到了穷尽,本已到了尽头的流水,现在就像是已完全枯竭。
燕十三全身的肌肉都已完全绷紧,双手也忍不住握住了拳头。
然而徐隐看似穷极的剑势,本应该彻底力竭彻底结束,就在这剑势已死的时刻,他的剑忽然震动起来。
这是谢晓峰的剑法,他那手存在破绽,却被人命中破绽后所展露出的绝死还生的剑法!
这是活剑!
然而这把剑仅仅只是在徐隐手中震颤嗡鸣,片刻后便彻底归于寂静,因为它虽然活了,却又没有完全活过来,必须要有一个时机或者危机,将剑中死意压至极境,它才能真正化死为生!
第十五章 燕十三
燕十三看着徐隐手中的青铜剑,久久无言。
徐隐说道:“你应该看出来了,这一剑源自谢晓峰那一剑中的破绽。”
燕十三点了点头,“我的第十五剑也因此而产生的灵感。”
徐隐说道:“前十三剑是根,第十四剑是干,最后第十五剑就是盛开的花朵,它才是前面十五剑的最终结果。”
燕十三说道:“你比我还要了解我的剑,可惜我的剑已不在身边。”
徐隐说道:“我相信当初你沉剑之后,那位谢掌柜一定不会任由名剑绝迹。”
燕十三笑了起来,他的自信彻底回到了身上,这样看上去才像一名真正的剑客。
“等寻到我的剑,我就和你认真比一场。”
徐隐看着昏迷的谢晓峰说道:“我想让他观战。”
燕十三说道:“也对,你我无论谁生谁死,最终都有资格挑战他。”
“他也已经悟到那一剑的精妙,即便你我之间的胜者再去挑战他,也未必能够胜他。”
“诚于剑、极于剑、死于剑,本就是我们的命运。”
“我们三个无论谁活到最后,都必定会将剑道推进至一个新的境界,亦会成为后人奋斗的目标。”
燕十三大笑起来,“这终归是为武林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
两人轮流照顾谢晓峰数日,他的身体非常出色,常人接受过这样的手术,没有半年时间基本不可能恢复。
而谢晓峰身上的疮口却已经收拢了,看这样子,再过个几日新肉必能长好,那也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恢复到这个程度的谢晓峰也已醒来,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徐隐跟那名老人正在聊天。
二人六识敏锐,都回头望来,冲谢晓峰笑了笑。
徐隐说道:“这回你是想死也死不成了。”
谢晓峰靠在床头,这几日他一直在船上,船顺水而行,已到了他的故乡杏花村。
杏花村外的碧水湖对面就是翠云峰,神剑山庄就在翠云峰下。
谢晓峰已经很多年都没回家了,竟生出一阵感慨。
他沉默片刻后看着徐隐跟那位老人,说道:“该邀请你们入庄喝杯茶的。”
老人说道:“不必了,你醒来的时候,也就到我们约定的时候了。”
“约定?”谢晓峰不明所以。
徐隐说道:“忘了介绍,他是燕十三,也是这世间唯一能救你的人。”
谢晓峰震惊的看着燕十三,苦笑道:“我们本该认识很久的,没想到你站在我面前,我却没有认出来。”
燕十三说道:“那是因为你我的手中都没有握剑。”
徐隐看着杏花村后面的那片枫林,如今已是深秋,枫林如红似火,燃至天边,极其壮丽。
“看来这就是你说的那片枫林了,果然十分壮美。”
燕十三道:“也是一个剑客最佳埋骨之所。”
谢晓峰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们,他说道:“早知道你们是在等我醒来才会去决斗,我就不该醒得这么早。”
徐隐道:“早一日,晚一日都没有任何分别。最重要的是,这一战你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场。”
燕十三道:“一个剑客穷尽一生所奉献的,无非是追求极致的剑道,这与最好的乐师总在追求新曲,最好的画师总在追求更佳的画作一样,剑下所决定的生死本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何升华。”
谢晓峰心潮澎湃,说道:“所以你们选择了让我来看你们的剑,让我来融合你们以生命注解的剑道!”
徐隐道:“不管是三少爷,还是没用的阿吉,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谢晓峰道:“一定不会!”
徐隐站起身来,背对两人说道:“三日后,枫林再见。”
他纵身提跃,几步就掠过了河水,步入了枫林。
燕十三的船也靠到了岸的另外一边,他说道:“你也该下船了。”
谢晓峰问道:“这三日你会去哪?”
燕十三道:“我会去找我的剑。”
谢晓峰上了岸,燕十三划着船渐渐远离。
三名当世最顶尖的剑客就此分离,再见之时,定有两人要一决生死。
这样的会面,场面势力虽远不及泰山七剑会盟要隆重,但是其影响力必定要远盛于那场会盟。
所以这场决斗绝不可能没有人关注,武林七大剑派以及天尊,早已通过各种手段知晓了这件事。
但是杏花村依然平静如初。
谢晓峰没有返回山庄,他在杏花村外的一家野店暂居,因为他不知道见到他父亲谢王孙以后该说什么。
他是谢家的三少爷,他本有两个兄长两个姐姐。
大哥是个残障,多年前就已经夭折了。
大姐早年嫁给了当时江湖上一个有名的剑客,可惜两个人都太过骄傲,所以被人暗算在了洞房花烛夜,双双惨死。
二哥同样是个剑术天才,而且极重亲情,独自一人杀上了阴山,一人将暗算他姐姐和姐夫的阴山群鬼杀尽,但是自己也死在了阴山。
二姐秀外慧中,但性格忧郁内敛,爱上了谢王孙的书童,但是没有人知道。
谢王孙将她许配给了其他人,婚期还未到,她便已一个人默默死去。
只有谢晓峰,似得了谢家两百年所有灵气,十五岁出山便纵横江湖至今。
他是武林中唯一的神话,他是剑神,但也是个从不负责任的浪子。
他选择成为没用的阿吉,却将父亲丢在家中十余年,从未理解这样一个老人家在晚年之时,失去了全部儿女的凄惨心境。
所以谢晓峰想回家却又不敢回家,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喝醉到甚至不知道半夜钻入自己床上的女人是谁,很自然的发生了一切该发生的事。
那个女人的身体很完美,她的欲望也很强,而且她很熟悉谢晓峰,每一个动作都迎合得非常到位。
从床上一直到床下,就是谢晓峰也已有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畅快的感受。
狂乱迷离之后,他终于有了些清醒,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正坐在窗边整理头发的女人。
借着月色,他竟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
她回过了头,对谢晓峰嫣然一笑。
“如果不是趁你醉酒再加上心神苦闷,恐怕我也把握不到这样的机会。
你如果知道是我,一定连任何碰我的心情都没有。
真是可笑,这个江湖上有数不清的男人垂涎我的身体,只有你却是如避蛇蝎。”
她是慕容秋荻。
第十六章 决战之约
慕容秋荻看着谢晓峰,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又笑道:“而且我还看出来了,你很紧张,你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一向很了解你,只有害怕才会让你紧张。可这不是近乡情怯,你是真的害怕。”
谢晓峰叹气道:“我怕什么?”
慕容秋荻转过身来,月色宛如轻纱笼罩在她的身体上,那浮现的朦胧感,美到极致,也诱惑到极致。
“你怕败在别人的剑下。”
而后她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讥诮,“因为神剑山庄的三少爷,是永远也不能败的。”
她走了过来,搂住了谢晓峰的脖子,半悬挂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靠近他。
“就是不知道你是怕徐隐的剑多一点,还是怕燕十三的剑多一点?”
谢晓峰轻轻推开了慕容秋荻,他说道:“神剑山庄的三少爷不会败,只会死。”
慕容秋荻道:“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的手下,徐隐跟燕十三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剑客,他们的决斗一定很精彩,但决斗过后,我相信就算胜的那人也不会再有什么余力,所以他们都不会赢,赢的只会是我。”
谢晓峰冷冷道:“现在我知道了,他们两人无论谁最后胜了,都不会死在你手下。”
慕容秋荻抚摸着他身上的伤口,那里已经收口,但触摸下依旧生疼。
谢晓峰眉毛半分未皱,只听慕容秋荻说道:“你护不住他们的,因为咱们的儿子也来了,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你连我们的儿子都要利用?”
“呵呵,他的名字叫谢小荻,你看,他的名字里面有你也有我,我们是永远也不会分开的。
他已经知道你就是他的父亲,而且他也很明白,徐隐跟燕十三谁最终获胜了,必然会向你发起挑战。
而你也不可能不应战,我们的儿子虽然从小都没见过父亲,不过他却很敬重你这个父亲,真不知道你们才接触了短短一段时间,他为什么就变得这么崇拜你。”
说道这里,慕容秋荻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所以他是绝对不愿看见自己的父亲死在其他剑客手上的,他一定会杀死那两个人当中的胜利者,那么到时你要和你的儿子拼命吗?”
谢晓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秋荻,你一直都没有变,一直都这么唯我独尊,也一直都这么好胜。这一次我不会伤到小荻,更不会让你们伤到他们两个。”
谢晓峰穿好了衣服,踏入了月色中。
慕容秋荻飞了出来,问道:“你要去哪?”
“回神剑山庄,去见我爹,去取回我的剑,天下第一剑!”
慕容秋荻一声怒喝,“拦住他!”
无数黑衣刺客从阴影中杀了出来,他们无言无声,只默默执行天尊的指令,拦住谢晓峰!
谢晓峰手中无剑,但对付这些差了不止一个层次的对手,他不需要剑。
河边留了一地尸体,他们动手的时候无声无息,死去之时也寂然无言。
慕容秋荻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她忽然笑了,因为她感觉到谢晓峰又重新变成了剑神,那个她一直无限崇拜的剑神。
……
杏花村客栈的庭院内,燕十三手中拿着一把刀和一杆四尺长的木棍,他的刀正在削木棍。
不多时,木棍已削成了剑的形状,四尺长的木棍,被削成了一柄三尺七寸长的剑,有剑锷,也有剑锋。
他轻抚着剑锋,灯火闪动在他脸上,他脸上带种奇怪的表情。
谁也看不出那是兴奋,是悲伤,还是感慨。可是如果你看到他的眼睛,你就会看出他只不过是在怀念。
怀念以往那一段充满了欢乐兴奋、也充满了痛苦悲伤的岁月。他握住剑柄,慢慢地站起来。
剑尖垂落着,他佝偻的身子,却突然挺直。他已完全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变了。
这种变化,就像是一柄被装在破旧皮鞘中的利剑,忽然被拔了出来,闪出了光芒。
他的人也一样。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人好像也发出了光。这种光芒使得他忽然变得有了生气,使他看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他凝视着手里的剑锋,轻轻飘飘一剑刺了出去。
剑是用桃木削成的,暗淡而笨拙。可是这一剑刺出,这柄剑也仿佛变了,变得有了光芒,有了生命。
他已将他生命的力量,注入了这柄木剑里。
夺命十三剑在他的手中使了出来,那是不同于铁开诚的夺命十三剑,比他使得更有灵魂,也更有气势。
那一样不同于徐隐的夺命十三剑,这比他的更加孤独,也更有杀气。
剑法本是轻云流动的,就像是河水一样,可是这十三剑刺出后,所有的变化都似已穷尽,又像是流水已到尽头。
所以他的剑势变得慢了,这看上去跟徐隐之前在船上使的一样,欲要摧毁一切,就必须先要积蓄其势。
慢就是为了蓄势,就是为了凝聚前面十三剑激荡而出的无尽剑意!
然后他就刺出了他的第十四剑。
被杀气所覆盖显得万籁寂静的一切,仿佛瞬间沸腾起来,就连星空都似在放声咆哮!
这一剑不是冷静的一剑,它本身就充满了炽烈狂热,是一个毕生诚于剑、极于剑的人,以生命奉献出来的诗歌。
这一剑结束,就像沸腾的开水归于平静,咆哮的火山落于沉寂,仿佛一切都已结束。
然而宁静就是终结吗?
显然不是,宁静的终末,死亡才是一切的终结。
所以那一剑再次震颤起来,这已经超过了持剑者毕生修为的极致,它的嗡鸣代表着嗜血,因为剑是杀人的利器,它苏醒过来,自然就要完成它本该有的宿命!
只可惜,构成它的只是一柄桃木制成的木剑,容纳了它的剑意,却无法成就它的宿命。
“啪”
木剑先断成两半,落到地面后,便仿佛瓷器坠落,竟然碎了!
燕十三怔在原地,他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恐惧。
这时,客栈庭院的门被推开,这里的谢掌柜走了进来。
“三少爷回家了。”
燕十三道:“他已有许多年没有回家,本就该去看一看他的父亲,告诉他,他唯一的儿子还没有真正死去。”
第十七章 决战之前上
谢掌柜叹气道:“这是这些年以来,神剑山庄最大的喜事。所以,你也该拿起你的剑了。”
燕十三回头道:“有人告诉过我,说你保存了当年我刻舟沉剑时丢弃的剑,看来他说的没有错。”
谢掌柜有些愕然,问道:“这个人是谁?”
“徐隐。”
谢掌柜惊讶道:“原来是他,近段时间,号称是继三少爷跟燕十三之后江湖上最厉害的剑客。”
燕十三点了点头说道:“他的确一点也不比我们弱,而且他就在这里,就在后天,村外的枫林里,我和他有一场决斗。”
谢掌柜走回了屋内,又很快从屋内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手中已捧了一柄三尺七寸的长剑!
剑鞘上有着十三颗明珠,熠熠生辉。
燕十三将其握到了手里,一股异常熟悉且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
谢掌柜说道:“有了这把剑,你一定有着绝对的把握能够战胜他,也许三少爷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燕十三手中的剑还是和以前一样锋利,他握着这柄剑,纵横天下,战无不胜,他一向无情,也无惧。
但现在,他心中却有恐惧,那是既是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对最后那一剑的恐惧,可除了面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燕十三只会死,不会败!”
……
谢晓峰跟燕十三在这场决斗开始前,心中都有恐惧,徐隐有吗?
他有,他和燕十三一样,恐惧于死,恐惧于剑。
现在,他的身边躺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厉真真。
她过来找徐隐,是来履行她的诺言的。
她说当初在那间杂货铺内,她已经赌输给了徐隐,所以依照诺言,可以答应徐隐任何要求。
这种行走千里送上门来的女人,徐隐当然不会叫她失望。
况且这种男女之事最有利于调节紧张情绪,使自己身心都得到彻底的放松,反而更有利于后天的决斗。
厉真真是个处子,不过她似乎很懂男女这方面,除了刚开始的紧张生涩,进入状态却令徐隐非常满足。
单纯以情人方面而论,这个女人的滋味确实很不错。
厉真真靠在徐隐的怀中,如同猫一般轻挠着他胸前的肌肉。
“你知不知道,后天你与燕十三之间的决斗,已引起江湖上许多人的注意。”
徐隐淡然笑道:“那又有什么所谓。”
“那你知不知道,天尊是绝不允许你跟燕十三活下来的。”
徐隐想起慕容秋荻的笑容,神色有些凝重。
“那个女人对三少爷有着病态般的占有欲,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世间有人能威胁到三少爷的性命的。”
“可这又与她往日所为之事相互矛盾,我可是知道,她曾告诉过你跟燕十三,谢晓峰剑法中的破绽。”
“她只是想知道这个破绽是不是真的破绽。”
厉真真好奇道:“那究竟是不是破绽?”
徐隐嘲讽的笑了起来,说道:“三少爷的剑是完美的,即便有破绽,也不过是让他更进一步的阶梯。”
厉真真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难怪那段时间,那个女人总是那么神经质,甚至急于在谢晓峰的金疮药中混入化骨散,原来如此。”
徐隐挑起她的下巴,说道:“怎么,不隐藏你是天尊组织的人了?”
“你不是早已猜到,又有什么好隐藏的,况且你应该也已猜出来,我争夺七大剑派盟主,就是为了能够成为比肩天尊的人物!”
“阴谋算计得来的地位,永远不如靠硬实力赢来的天下稳固。”
厉真真道:“我的剑法本就不比另外六家弱,这算不算硬实力!”
徐隐冷笑,“若是不能以一敌六轻松胜之,又算什么硬实力。”
厉真真娇嗔道:“我又不是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会对你情有独钟吗?就是你身上有着那种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狠劲,简直就是我这样的女人的克星!”
徐隐一个翻身,将她复又压于身下。
“你想跟我学剑法?如果只是出卖色相,那我只能说你白费心机。”
厉真真搂着徐隐的脖子,将身体主动迎接上去,主动迎接来自下方的猛烈冲击。
她不顾身体的震颤,眼神迷离道:“天尊打算等你和燕十三分出胜负之际,对你们下杀手!
就算三少爷在场,但他的儿子谢小荻也在,天尊会利用谢小荻缠住三少爷,你们两个无论是谁胜了,都不可能活得下来。”
徐隐说道:“我跟燕十三都不会因此而放弃这场决斗。”
厉真真眼神忽然恢复清明,说道:“我可率领七大剑派的人帮你们!”
徐隐已有预感,这一战结束,若自己侥幸未死,而青铜古剑复苏,那么必然会迎来下一次轮回。
他根本不惧被天尊的人围攻。
当然,如果自己死于燕十三剑下,那么燕十三必然危险。
所以完事之后,他带着厉真真来到了院子当中,天上星汉璀璨,林中之夜彷如白昼。
“你想学什么剑法?”
“夺命十三剑!至少我不能比铁开诚弱!”
厉真真的目标很明确,她行事的手段也一向如此,从不拖泥带水。
徐隐讥讽道:“就算你学会了夺命十三剑,也未必能与铁开诚一较高下,剑是死的,人是活的,能不能赢过他,看的从来不是你学的剑法。”
厉真真疑惑道:“那你觉得我该学什么?”
“我可教你九式剑诀,能练到什么境界,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这自然是独孤九剑的改进版,独孤九剑在笑傲世界或许是极为强大的武学。
可是在天才辈出的古龙武侠世界,却未必能够得上最顶尖的剑法。
不过在加入徐隐的改进后,不会比夺命十三剑差,但要想胜过夺命十三剑,还得看个人。
这便是所谓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厉真真就算学成了这门剑法,若是做不到诚于剑,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是铁开诚的对手。
事实上再给铁开诚十年时间,他足以接触到徐隐三人所在的这个层次。
厉真真对这门剑法非常满意,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完全值得,所以她更加卖力的拉拢徐隐。
不过像徐隐这样的人,可以对无数女人留情,却绝对不可能专心于一个女人,女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消遣的玩物,其地位远及不上手中之剑。
约定的三日之期已至,徐隐带着剑,踏着清晨的薄雾,走入了那片纷红似火的枫林。
第十八章 决战之前下
枫林当中已有血的味道,在徐隐跟燕十三交手以前,这里已经有人动过手。
鲜血让林中杀机更甚,仿佛每一棵枫树的后面都藏着一个致命的杀手。
不知道天明时分,这里的战斗谁是最终获胜方。
徐隐已走入林中数百步,他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谢晓峰。
他身披华服,腰系玉带,再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的落魄模样,已像个真正的剑客。
尤其他的手不再空着,那柄天下第一剑就握在他的手中。
这柄剑是神剑山庄两百年前的开创者,在华山击败武林当中所有最顶尖的剑客后,由所有剑客出资为他锻造的。
它不仅是荣耀,本身就对得起天下第一名剑的称号。
现在它握在了天下第一剑客的手中,这个剑客过去从未令它蒙羞,今后也绝对不会。
谢晓峰看着徐隐微微点头,说道:“一些败坏兴致的老鼠已被驱逐走了,有神剑山庄的弟子正在附近守着,断不会有人过来影响此战。”
徐隐说道:“我可以信任你吗,三少爷。”
谢晓峰认真点头,“我手中的剑从未失信过朋友。”
“就算那个人是你儿子?”
谢晓峰微怔,而后说道:“谁也不能。”
徐隐继续向里走去,直到枫林当中一个被野兽踏出的十字路口处,这里他看见了两个人。
燕十三与铁开诚。
铁开诚已经失去了他的养父铁中棠,就连养父传给他的红旗镖局,也已被天尊收买。
如今他是孤身一人,而燕十三对他而言,却有着类似亲人的特性,所以他不得不来。
燕十三说道:“你走吧。”
铁开诚道:“你赢,我护你周全,你败,我替你收尸。”
这是他对燕十三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与谢晓峰一样,远离两人三十步以外。
在枫林中,各个角度不同位置,充斥着无数双意味不明的眼睛。
这个江湖所有人都想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他们的心情甚至比徐隐跟燕十三更加激动紧张。
徐隐和燕十三在临战以前或许恐惧过,但他们都是经历过无数次厮杀才攀登至如今地步的绝顶剑客,越是临战,也越是冷静。
所有情绪都已排空至天外,如今,他们就是剑,剑亦是他们本身!
所以两人相对而立,纵然都未拔剑,所有人却都已能感觉到两道冲天剑意刺破薄雾,穿透云霄,令天空骤然放晴。
没有人敢怀疑他们本身就是一柄绝世宝剑,这本就是舍剑之外,再无他物的境界!
透过层层枫树林叶,已经很难看清徐隐跟燕十三两人,但能在暗中窥视的无不是当世高手。
他们纵然不用肉眼去看,也能“看”清两个人的决斗。
厉真真位于慕容秋荻身旁,此时的她还未被慕容秋荻发现反叛的迹象,仍是慕容秋荻的得意助手。
她问道:“这两个人的剑意同样强大,这样的剑道境界,当今武林又有几人能达到?天尊,你认为谁能胜?”
慕容秋荻沉默不语,她只盯着另外一个男人。
谢小荻说道:“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活不了。”
厉真真低下了头,握紧了剑,嘴角微翘,闪过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两道拔剑之声脆如龙吟,响彻云霄!
徐隐跟燕十三刹那间就撞在了一起!
黄铜色的剑光与亮银色的剑光交缠在一起,人们眼中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两柄剑,持剑的人似乎变成了风,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动,几乎已看不见本体。
厉真真急切想知道独孤九剑与夺命十三剑到底谁更厉害,所以她情不自禁的冲着两人交战处奔去。
忽然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她险些被这道剑气所贯穿!
幸好,斩出这道剑气的人心中没有杀机,他冷冷看了眼厉真真便不再理会。
他是谢晓峰,他在践行他的诺言。
有谢晓峰和铁开诚在侧,再加上神剑山庄的剑卫,天尊的人和七大剑派的人只能远观。
他们虽然退让,但并不代表服输,他们只是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两把神剑交锋得越发激烈,两道风带着两柄剑四下横掠。
他们已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们的精神已超越一切,控制一切。
剑气如细刃横飞,搅碎了层林枫叶,如血般纷飞舞落,美至极点。
这份景色虽然绝美,然而却不过是那两柄神剑的点缀,它们在半空回旋交击,只要意念存于何处,它们就能出现在何处。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它们的去向,巨大的枫树横亘在两剑中间,两剑也不管不顾的相迎而上,那棵枫树却已成了三段。
隐藏在林中的人挡住了它们的路线,它们只管横掠而过,风声之间伴随惨叫,血雨混入火红的枫树叶中,将这一抹红点缀得更红!
茂密的枫林,不怀好意的来客,皆不在他们二人眼中,更不在他们二人的剑下。
只要他们的剑想去哪里,路径中的一切就得主动让道,不让道的,只能归于尘土。
世上已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他们的剑锋。
枫树一棵棵倒下,满天血雨缤纷。流动不息的剑光,却忽然起了种奇异的变化,变得沉重而笨拙。
夺命十三剑的十三式纵横江湖的杀招已经彻底用尽,漫天的杀机忽如龙卷,渐渐汇聚进了燕十三那缓下的一剑。
而徐隐的剑也用尽了全部变化,他手中的青铜剑剑光黯淡,似已归于沉寂,然而沉寂却不过只是开始,因为他的人也变得空了起来。
聚满杀机,吸收了前十三剑铺下的无尽杀意的第十四剑,已到徐隐身前!
而那手化寂为空,化空为无痕的致命剑诀,也由此顺着第十四剑的轨迹同步刺去!
两剑在这一瞬间都释放出难以形容的璀璨辉煌之光,这天地间再无任何存在可以媲美这双剑的辉煌,就如流星划过天际,那一瞬间的光,足可照耀千古。
哪怕是隔得再远的窥视者,也不由被这两道光所吸引瞩目,又同时被这两道光所刺伤。
这一瞬间他们的内心是矛盾的,既想看清楚光的中间是何物,又害怕双目会就此留下这两道永恒的辉光,一辈子都看不见他物。
好在这只有短短的一瞬,短暂到连脑海当中闪过的一丝念头都未曾兴灭,那两柄剑便已撞到了一块!
第十九章 枫林斗剑
徐隐跟燕十三都是收剑的时候慢,因为那是在蓄势,出剑的时候快,那是在要命。
这种快到连眼睛都不可能看得清楚剑势,竟然能够精准无误的以剑尖碰撞剑尖的形式对到了一块!
两个人剑上的光,同时从对方的身体上透了过去!
他们的身体此时轻得已如空气,剑光透过后,两个人仿佛随时都将随光而逝。
但只是一刹那,他们的身体同时恢复如初,不过再没有那种缥缈宛若云雾般的感觉,变回了正常的身体,也终于能够让他人看得清楚。
除了纷飞如血雨的落叶,这副画面仿佛彻底静止,它所带来的和谐之美几乎凝成了永恒。
铁开诚的心一直跳个不停,这样的战斗不说亲眼所见,更是闻所未闻,他已经无法理解这样的剑道境界,更深刻怀疑起了自己。
谢晓峰手中的剑正在嗡鸣,剑客手中的剑是与他的心联系在一起的,剑的鸣响代表着他的心也在跟着颤动,他的血也在沸腾。
暗处无数双眼睛都忘了来此的最初目的,除了那些倒霉被波及于剑势风暴下的人以外,大多数人看着这场决斗,简直就像在欣赏一出抽象的艺术表演。
很多东西,眼睛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只有抛开一切理性束缚,纯粹以感性的思维去碰撞接触,或许才能领略这两股剑道神韵的些许微妙。
忽然间,这静止的画面忽然出现了不和谐之处,这不和谐之处便来自于他们各自手中的剑!
燕十三手中的剑正在嗡鸣正在颤动正在啸叫!
徐隐手中的剑也在嗡鸣、颤动、啸叫!
燕十三的第十四剑已经使完,剑势定而功未成,杀机灭而死意生!
这是第十五剑!
从一切绝灭的生机中自行诞生出来的魔剑!
自它诞生伊始,就以绝尽一切为宗旨,此剑一出,不饮他人之血,则必饮自我之血!
徐隐手中的剑,化自谢晓峰那破绽中的一剑,同时也是青铜古剑自我复苏的一剑。
它本身就玄幻神妙,本身就拥有自我意识,现在是它复苏的最关键一步!
那本无灵魂的剑之实体,受徐隐剑意激发,从一柄死物诞生出了自己的意志。
本来它与燕十三手中的剑一样,作为一柄只有着原始嗜血欲望的杀戮魔剑,只会尽全力击杀对手,如若不然就会反噬己身。
但它诞生伊始,还未曾出现狂暴之态,便立时被古剑所捕获吸纳融合。
它瞬间膨胀,彻底主宰了这柄青铜剑,脱离了徐隐的控制。
徐隐虽早有所料,但在决斗的关键时刻,却无法控制手中的剑,就跟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恐惧。
燕十三也是如此,他的眼睛睁得极大,双目神采中的恐惧简直就要随时溢出!
他在第十四剑使尽后,心中的杀机便已彻底释放干净,然而这招魔剑一诞生,便迅速催发着他心中的杀意,这已是在主动控制他的心智!
此前他动此剑的时候,是以木剑自毁而结束,从未真正发挥过它的威力。
现在真正见识了这式魔剑的威力,他却生出一阵悔意,因为这样的剑只为毁灭而生,它的出现必然会给这个江湖带来浩劫,而他燕十三也必将成为武林中的罪人。
他身不由己的看着徐隐,在想这个对手也是如此恐惧,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在担心这一切?
或许这一战,他们两人同归于尽才是最好的结局?
旁观的谢晓峰也是遍体生寒,他经过徐隐针对那一剑破绽的攻击,同样领悟到了这样的魔剑。
但他从未真正见识过魔剑的全部威力,此时仅是旁观,便已对徐隐跟燕十三感同身受,知道这样的剑绝不能令其存于世上!
两柄剑已连拼十数剑,剑被人所握,相互撞击的力道反入人体,徐隐跟燕十三同时口喷鲜血,但他们停不下来。
徐隐通过心神传达意念入青铜古剑。
“停下!”
“不可!”
这是青铜古剑首次能在他意念空间内进行传声,以前只能传达一缕思想,这似乎是退化了,实则却是一种进化,代表着真正的复苏。
徐隐怒道:“为何!”
“魔剑不死,死意不休,除非你想让他死!”
青铜古剑的声音温润如玉宛若君子,却又坚定如铁,却不知是不是模仿至它真正的主人。
它说的他,指的是燕十三。
“如何斩灭魔剑!”徐隐向来很有决断。
“你我心念如一,而他与剑相抵,自然我能胜过它。”
徐隐明白了,手中的剑既然在激发自身的戾气杀意,那就不要压制这股杀意,将它与剑融为一体,将目标锁定为——燕十三手中的剑!
再一剑斩落,似破开虚空,震动九天!
半空中掠过一道无形之气,路径中的枫树纷纷横断栽倒,凌厉非常。
跟着这些枫树一同栽倒的,还有燕十三手中的剑!
他的剑已断成了两段,作为魔剑的本体已经死了!
令所有人大感惊讶,这一战最好的结果也该是一死一活,没想到……毁去的不过是一把剑。
燕十三问道:“你已能控制这把魔剑?”
徐隐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决意,燕十三因为恐惧而想自废双臂!
他不想让这样的魔剑再现于世。
徐隐心中也有矛盾,如果他没有青铜古剑的剑灵相助,那么自己会不会也变得跟燕十三一样?
青铜古剑再次传声道:“人不能制剑,是因人的灵性不足以抗衡人的魔性。
能修炼成这样的剑道,凡人之中千万无一,与其自废毕生修为,不如修炼灵性压制魔性,这本是攀入更高剑道门扉之途,何必自弃于道。”
徐隐心中一阵明悟,对燕十三说出了同样的话。
不仅是燕十三,便是谢晓峰也彷如醍醐灌顶,他们行走在深渊边缘,能否坚定的意志,本就需要一个鼓励。
而此战得以获胜的徐隐,显然已成了他们两人心中的神,指引前路的明灯。
谢晓峰说道:“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剑神。”
燕十三在铁开诚的搀扶下也说道:“更没有剑魔。”
铁开诚说:“那徐大侠又是什么?”
谢晓峰与燕十三相视一笑。
谢晓峰道:“披荆斩棘,开路辟道者,可为圣!”
燕十三道:“明灯引路,破灭迷障者,可为圣!”
两人同声道:“从此江湖,只有剑圣!”
枫林中的那些旁观者,此时无人能够掩饰心中震撼。
这个江湖似要迎来独属于剑圣的时代了?
慕容秋荻、厉真真、谢小荻已忘了来此的目的,不过纵然记得,此时也已不敢再有任何不敬。
剑魔的剑已碎,剑神的剑已藏,剑圣的剑正在鞘外!
只此一剑,可破万法!
然而徐隐却对剑圣这个称号受之有愧,他的真实境界实则与燕十三相当。
只不过有青铜古剑指引,他能够破灭执迷增强灵性的把握更大,日后所走的道路也会更加明确,并不代表他现在就已达到那个境界。
忽然间,他心有所感,既然剑道再有突破,那么这个世界就已无法再久留下去。
他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往虚空斩去,竟裂开了一条缝。
谢晓峰、燕十三、铁开诚万分惊讶。
“下一境界,破碎虚空,望君勉励。”
第二十章 魔剑
峨嵋山中,峰峦叠嶂,本是世间最为险峻之地。
此时天色沉暗,雨幕如帘,便是虫蛇虎豹都不得不潜藏洞穴,以做蛰伏。
却有一人,狼狈奔行于山间林地,他的轻功身法极好,掠丛林如平地,攀险峰如登楼,若非身上有伤,现在也不会突然滑倒于地。
雨幕中,他躺在地上,面向苍天,发出声声长笑,虽然狼狈,他却知道自己已逃得一线生机。
如今武林,应当再没有其他人能从佛门四大圣僧的千里追杀当中活着逃出!
更何况一路行来,自中都洛阳西进关中,入秦岭,翻山越岭而下,跨入蜀中,不敢进平原都市,皆隐迹于荒野深林之内,期间没少被四大圣僧追上后拼死搏战。
得亏他融合了花间派、补天阁、佛门义理三大武学体系,自成不死印法,方能屡屡化死为生,逃得性命。
这个人便是石之轩!
此时的他尚未成就邪王名号,不过据此已经不远了。
因为他刚刚才从佛门当中偷学义理与武功而回,自创的不死印法也在与四大圣僧多番交手下渐渐小成,挑战阴后祝玉妍,取代其魔门地位自是不远!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统一魔门两派六道,合成十卷天魔策,达成魔门数百年以来的夙愿,夺取天下,推翻自汉武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谓以正压邪的世道!
必能重新将魔门融自诸子百家各派的思想发扬光大,让百家争鸣再现于世。
到时,他练成了十卷天魔策,必可破碎虚空而去,此生不曾虚度。
无论他此时的畅想如何美妙,皆抵不住身体伤重。
不死印法虽可化死气为生气,但人之身体终归是肉体凡胎,数十天日夜不停的战斗奔逃,不仅仅是对肉身的极度压榨,也是对精神意志的最大考验。
精神这种东西虽说玄妙,但有了它的人往往可以做到平日里绝不可能做到的事,而失去它的时候,也有如病来山倒,瞬间垮塌。
石之轩撑在胸口的那股精神气散了,他只想在这雨幕之中好好睡上一觉。
闭目之时,他看到了一双鞋子,那是双草鞋,草鞋不奇怪,很多人拿着靰鞡草就能轻易编织出许多双这样的鞋子。
奇怪的是,这双草鞋编织手法明明杂乱不堪,丑不堪言,它却显得十分和谐十分干净,仿佛纤尘不染,即便是在这样的雨天,大水弥漫了山野,它竟也能不染半点尘泥半点水滴。
石之轩心中悚然一惊,他知道这双鞋虽然极为普通,但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让这样的一双鞋子如此干净的人,一定很不简单。
可惜他胸中的那口气已经泄了,他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力量,昏昏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没有再看到那双鞋子,他看到了一间屋子,同样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子。
这是一间竹屋,墙壁主体是粗竹,地板是细竹,屋梁屋柱也是树根结实的竹子合抱而成的。
包括他现在所睡的这张床,床边的桌椅,都是竹制的。
这间小屋的主人一定偏爱竹子,就连屋子的外面也是竹林,前屋是紫竹林,后屋是绿竹林,屋子的侧面有人工用碎石铺成的小路,将紫色与绿色分开,一眼望去,这两种颜色的对比和冲突格外深刻,又格外舒适。
石之轩没有看到屋子的主人,他猜这一定是那个穿着草鞋的人,他救了自己,也许只是因为不认识自己,如果认识了自己,想必就会毫不犹豫的站到四大圣僧的那边。
只要是正常人的思维,都知道获得四大圣僧的一句赞赏,那么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会非同小可。
而获得像自己这样的人的感激,恐怕只能惹来无穷的灾祸。
他坐起了床,原来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换了,是一身很不显眼的粗布麻衣,这很好,很有利于他隐藏行迹。
石之轩走到屋外,准备不辞而别,这才发现屋子的另外一边有个池塘,有一个穿着类似粗布麻衣的男人正躺在竹床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床边架着根钓鱼竿,鱼竿上的线垂在池塘里。
现在那根线已有了震颤,然后也不见那个男人怎么动作,鱼竿自行扬起,一条肥大的草鱼已落入竹床边的鱼篓。
那个男人似睡非睡,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一醒来就能吃到肥美的草鱼而非野菜山菇,只能说你实在很是幸运。
像你这样幸运的人,就不该辜负上天的安排,留下来吃一顿饭喝一壶酒的面子,总不该欠主人。”
石之轩眼神微动,忽然注意到了竹床边还很随意的放着一柄长剑,那柄剑虽说放得东倒西歪,却很奇妙的能让它的主人在任何情况、任何角度都可以最快的速度拔出。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人脚上的鞋子,正是当日所见的那双草鞋。
大雨中草鞋避水驱尘干净如新,足以显示此人的内功修为,竹床边的剑随意摆放的角度,足以显示此人精深的剑术修为。
山林野地,竟还藏着如此不世出的高手,当真着实有趣。
他对着竹床上的人说道:“我的名字叫石之轩。”
那人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不大,却很长很飘逸,也很锋利。
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神中除了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事物,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而一个认真的人做什么都容易做到极致。
他说道:“我知道你,你是花间派的传人,又学了补天阁的武功,学成了极致的活泼与极致的死寂两种武学,却驾驭不住这两种迥然相异,甚至完全相反的武学体系。
所以你去学了佛法,看样子学得还很精深,就连我这样的人也在你身上感觉不到邪气,只有高德圣僧才有的出尘超脱之意,佛性内敛。
你以佛法为轴,终于连接上了生与死这两种极致却又完全相反的武学体系,成就了独属于自己的武学,这很了不起!”
石之轩的面色虽然平静,但他的眼神中已非常惊讶,毫不掩饰。
他的武功,他的来历,面前这人仿佛知无不晓,江湖上知道这一切的人屈指可数,但在他的印象中,绝对没有面前这个胡子拉渣的男人。
这个男人继续说道:“有你这样武功的人,江湖上本不该有人能将你伤成那样,除了那四个秃驴联手。”
石之轩笑了,说道:“的确是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