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死亡
皓月善于近身攻击，而同观不需要，她只需站在一旁死盯着对方即可。彼时的鬼沉灭聚忧烟护体，任何意念的攻击都是没有用的，几轮施压下来，同观无奈的看了看台上的云皇，后者也明白她的意思，故而让她对付旁人，反而是对身边的须眉耳语了几声，将她派去对付鬼沉灭，这也正合了须眉的心意。
“你如果真爱他，就应该去帮他，而不是在这里杀我！”鬼沉灭大声道。
“杀了你，就是在帮他。”
她的灵术是击震术，和皓月一样要近身攻击，但不同于皓月，腐蚀术是可以穿透聚忧烟的，但击震，却不起作用。
正当与皓月周旋之际，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龙狸在几番打斗后，被朔风的视线刺痛而击伤，躺在地上拼命的嚎叫，而结界外的沐云纭和龙辰也拼尽全力击打和哭喊，鬼沉灭甩开须眉和皓月直奔龙狸而来，只见同观朝她笑了笑，还招了招手，随后把手掌一攥，龙狸瞬间只剩下出的气了，脸憋青紫。
鬼沉灭抬手将血玉笄甩出，直奔同观抬起的手臂去了，众人见她灵器离手，便纷纷向前靠近，将她围了起来。
鬼沉灭见状，瞬间隐身消失在原地。
此刻的云皇怎么还坐的住，蹭的一下起身，紧盯着结界生怕她出来似得，然下一秒，鬼沉灭出现在同观身后，手里拿的却是断梦给他的那把匕首，杀人对她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解决了一个后，场中的人依旧是十二个，她将龙狸挪到场边后，就再次隐身朝着隐涸赶去，此刻的他，势单力薄。
当一众人见到她再次消失后，都提高警惕的停止了动作，虚忆和乌辰也纷纷赶到龙狸身边，这十二个人中，没有任何一人带有透视的灵术，故而他们看不见鬼沉灭的存在，当某个精兵倒下后，冷泉躲开断梦的阻挡，准确的找到了鬼沉灭的位置，并一击将其打倒。
现身的鬼沉灭虽是聚忧烟护体，但也是腰酸背痛，比起从疾行术上摔下来，这都不算什么，而冷泉的手掌在插进聚忧烟的瞬间，被那股酥麻如同千万根针同时扎入一般，手掌和手臂，青红一片，鬼沉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着冷泉的样子，不削一笑，她右手提着血玉笄，左手抚上鬼磷带，悠悠的道：“欺负他们，不算事儿，有本事的都冲着我来！”
说着再次原地消失，随着她的消失，三个护卫负伤两人，亡一人，至于千寺和怎末早就倒在了血泊当中。
虽说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场上的其他人略显惊诧，但并没有阻止他们杀人的欲望，冷泉依旧对阵断梦，乌金也依旧不会放开乌辰，虚忆在保护龙狸的同时还要提防皓月和朔风，而隐涸这次却对上了禁川。
鬼沉灭不知道冷泉到底是怎么发现隐身在聚忧烟中的人，她只明白，此刻需要避开冷泉和乌金，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只要稍加集中，就可以准确的知道鬼沉灭的位置以及动作。
而就在鬼沉灭圈住乌辰，挡下乌金致命一击的同时，隐涸却不敌禁川被重重的摔在结界上，虚忆虽是身上被淋了腐蚀液，但还依旧在与朔风对抗，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沐云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天龙龙辰暴击结界，并且引来了滚滚天雷，朝着结界内击去，见无济于事后，又将天雷转向云皇的方向，随后又被一众巫师化解，天雷击穿了大殿，击毁了大殿四周的一切建筑，那些避之不及的人也在电闪雷鸣中化为焦炭，而此刻的龙狸在皓月的腐蚀术下，心脏融化了。
就在鬼沉灭愤怒的朝着皓月赶去时，那人满脸狡黠的笑了笑过后，瞬间就被带出结界，云皇清楚，她的目的达到了，如果鬼沉灭此刻出了结界，与自己对抗，那么结界中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要是她不出结界，那么......
同观在被调出前，用灵术将隐涸的各项脏器攥紧并击碎，但她却没有皓月那么幸运，在被云皇调离之前，鬼沉灭追到结界上空，用血玉笄穿过其胸前，最后重重的甩在云皇的面前，聚忧烟在触碰到上空结界边缘时擦除了不小的火花，这层结界下的很是结实，以聚忧烟现在的能力是不能通过的，禁川见情况不妙，早就趁机溜走了，因为在结界中凡是敢伤了那些人的，鬼沉灭一个都不会放过，唯一漏掉的就只有须眉。
她与虚忆的交情不深，在几个回合的软磨硬泡之后，并没有改变虚忆的想法，在看见鬼沉灭杀红了眼一般向着自己走来时，她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同时回身对着毫无防备的虚忆就是一击，这一击整个地面都在颤抖，虚忆难以置信的呕着鲜血，最后重重的倒在地上，鬼沉灭瞬间隐身来到须眉身边，她如今满身满脸满手都是鲜血，掐着须眉脖子的手上力道重了几分，怒喝说：“他与你有仇？相识这么久，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云皇就那么值得让你去卖命，去背信弃义！”
须眉虽是冷笑，却也茫然，真的值得吗？如果不值，也没有回头路了。
“你杀了我吧！”
须眉冷笑的看着面目狰狞的鬼沉灭。
“杀你？不，我会诅咒你永世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东西！你就苟延残喘的活着吧！”
彼时的鬼沉灭不知为何说出了诅咒对方的话，然而这话，却出奇的应验了。
她将须眉的手指斩断了几根，并在脸上划了几刀后，摔在一边。当赶到隐涸与虚忆身边时，哪二人胸前已没有了起伏，抹上脉搏，也只有一人还在跳动。
慌乱之中那种迷香的味道突然淡去了，青锋剑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冷泉嗤笑的看着手里的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而彼时的断梦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狐媚的双眸在此刻暗淡了，并永远的沉睡在那张俊朗的脸上。战斗瞬间安静了许多，云皇起身，拍手大笑。
鬼沉灭愣愣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忘了接下来的任何行动。
另一边乌辰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摇摇晃晃的靠在结界边缘，鬼沉灭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卦，伤亡是必须的。
远处冷泉弯腰捡起青锋剑，掂量了一下，打算插在腰间带走，鬼沉灭哪里能让他离开，此刻的她早就没了正常人该有的意识，完全就是凭着一腔怒火行事，而此刻的她，也调出了前所未有的能力，那是属于神的能力，纵使不用聚忧烟，也一样能够瞬移和移形，此刻只见她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冷泉身边，将对方的手腕一掰，清脆的折断声，这一幕使看台上的观众为之一惊。
她此刻瞳孔有些涣散，在折完一只手后，拿过青锋剑，直接甩出了结界，直直的落在天龙龙辰身边，至于冷泉，则被她甩到了结界外，并再次瞬移，将血玉笄插进他的体侧，彼时的她眼前浮出了乌焉的容貌，是了，她不能让那个孩子没了父亲，她不能让乌焉没了心爱的人，被踩在脚下的冷泉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他身侧的人，而那血玉笄就插在了他的肩头。
“我答应过乌焉，饶你一命。”
说罢，鬼沉灭抽出血玉笄转身离开了。
第七十一章 重回彼岸
她抱着断梦的肩膀，将尸体用瞬移带到了乌辰身边，又将隐涸与龙狸、虚忆用悬浮能力带着，彼时她神力未退，用不着聚忧烟罩就能冲破这世一众小巫师设下的结界，最后拉上沐云纭和天龙龙辰准备离开。
云皇下令将几人团团围住，鬼沉灭捡起地上的一把长枪，朝着云皇的方向扔去，虽没插中她，却也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此刻的云皇完全忘记了那本史前新撰中的写的注意事项，那就是地狱之子体内的恶咒是不能被刺激的，一旦刺激就会毁天灭地。
精神涣散的鬼沉灭，拉着众人移形到位居北州的云月树旁，当一众人凭空出现在颜之面前时，后者早就猜到了结尾。
前来迎接的人是徒无念，他让身边的一个医女为还活着的人看伤，随后又用手在鬼沉灭面前晃了晃，见其没有反应，一时有些慌了，在沐云纭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后，他将伤亡的人做了处理后，让医女和另一个暗使带着先下去。
“想走！把鬼沉灭留下！”
不知何时身后的追兵赶来了，带头的是乌金和梨花，鬼沉灭木然的回身打算与其对抗，却被魂殿和龙辰拦下，并将其交给沐云纭和颜之，让他们将其带走。
眼看着追兵赶到，魂殿拦住沐云纭道：“你们不能这么正大光明的离开，那岂不是陷我于不义了？”
沐云纭扶着鬼沉灭有些着急，怒斥道：“你要怎样！”
魂殿挑眉说：“从缝隙掉下去。”
徒无念冷哼一声道：“好，有你的！”
沐云纭搀扶着鬼沉灭，抬起一只手，指着魂殿说：“你的大恩大德我沐云纭定会记住的！我若死了一定化成恶鬼来找你索命的！”
魂殿听之，浅浅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当身后大批精兵赶到时，鬼沉灭已经随着沐云纭等人，从高空跳下了，耳边传来的都是呼啸的风声，远远的可以看见地上有一圈黑色的小点，他们是地王派来的巫师，为了以防万一，而此刻他们的任务是——减震。
地族与天族不同，且是色彩繁多，花红柳绿的场景，而另一边就是那片耀眼的蓝色大海，在坠落的途中，由于下降速度过快，将沐云纭和鬼沉灭吹散，导致鬼沉灭严重偏离了那些巫师围起的保护圈，足足偏移了几千米左右。
当一众人找到她时，这人早就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悬在半空中，手上有多处擦伤，其余的则安然无恙。
这场内战算是以失败告终，龙狸、隐涸、乌辰、断梦亡，虚忆重伤，被送到了地族医神府上，后又因为医术难以恢复其内脏而转到了地族大巫师的山中调养，至今未醒。而那些已经亡故的人，也被送到了地族有名的墓葬雪山上，鬼沉灭则被送到了地宫中，虽无外伤，去迟迟未醒。
至于天族像之前说的那样，将此事隐瞒了，但却办了几件大事，国巫被换，龙辰被擒，就连魂殿也受到了处分，在天族的两年时间里，鬼沉灭经历了重生后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也有最昏暗的一段，她不敢相信，断梦就这么死去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心软，为了乌焉而留着冷泉的性命，因为冷泉对乌焉并无爱意可言，她为乌焉感到不值。
此刻的鬼沉灭身处异处，她走失在了一片迷雾中，满脑子里都是对乌辰和断梦他们的歉意，在迷雾中，她不断前行，不知何时，脚下已经满是积水，那片灰黑色的迷雾中，传来了划船的声音，隐约还有一女子唱戏的声音，没一会儿那艘船就临近了，小船上悬着一盏无烛空灯，当她再次看向身侧时，一朵彼岸花也昂着头看着她，这场景甚是熟悉。
撑船的是一位老者，而船上坐着的是一位穿着戏服的女子。
他们在见到鬼沉灭的时候略显惊讶，相互看了看之后，那女子颤声问道：“少主为何在这里？”
鬼沉灭听闻有些迷糊，头也晕晕的。
那老者手持空灯，对着她照了照，随后道：“少主又忘了我们是谁了？”
此言一出，那女子以水袖掩面，笑的娇羞。
鬼沉灭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看见的一切，甚至有种看见鬼的感觉，便向后退了退。那女子站在船头想要拉她一把，却被鬼沉灭甩开了，那女子不解的看着撑船的老人，问：“这少主为何在这儿？”
那老人眯眼笑道：“恐是不该再此吧。”
说着，将船桨抵住岸边，欲要划船离开，那女子抖了抖袖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张帕子，哭的抑扬顿挫，颤颤巍巍的说：“少主命运坎坷，背负众多，还不到回天的时候，如今竟迷路到这里，我们又不指一条明路，这可如何走出这渡世河滩啊！”
老者划船，悠悠的说：“不急不急，这不，如今是他们做了手脚才能让我们再次遇见了，少主还是会回去的，你看看她身边的彼岸花就知道了。”
戏娘抬眼一瞧，岸边哪里还是一个人，那花妖竟也在其身边，戏娘放心抹了抹眼泪问：“是谁请她来的？”渡世老人用船桨顶着岸边将船推回河里，并说：“他们爷孙俩呦......”
“少主为何再次来这儿？还不快快回去！”彼岸花说。
“你是谁？为何叫我少主？”鬼沉灭问。
“少主还不到该回来的时候，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过，恕彼岸多嘴，您如今被遗忘雪困住，能够冲破已属不易，沉浸在无尽的哀伤中，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虽惨死，却依旧在您能找到，看到的地方，只要用心相信您终究还是会将他们找回。”彼岸花道。
“找回来？”鬼沉灭问。
“少主，这遗忘雪快破了，您再加把劲儿，这样落寞的样子实在与您不符，您曾经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曾经的样子？”
“少主，您真不应该在这里，如果时机未到就回来，那恐怕，您找不回真身，只能以魂魄状态存于这芙蕖大陆了。”
“芙蕖大陆？”
“少主，回吧。”
说罢彼岸花抬手将鬼沉灭推走。
鬼沉灭被彼岸花推到了渡世河中，任由河水冲刷着她所有的记忆，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存在的，而并非她混沌迷离的梦境。
当眼前出现一众人被各个击破的场景时，她仿佛又看见了丧失理智的自己，这一刻她的所有情绪才一触即发，眼泪在河水中滴滴分散，朦胧间她看见了那些泪珠沿着她坠落的路线向上飞去，每一滴泪里都写满了回忆。
视线模糊的她感觉不到身处水中的那种窒息感，而是代替了呼吸的心痛，这种痛占据了所有神经，她清楚的看见了滴泪镜呈现在昏暗的水中，发光的界面在放着两年期间的点点滴滴，越是回忆，越是心痛，越是心痛，就越是绝望......
“少主，只要您冲破了遗忘雪的束缚，他们就还会出现在您身边。”
彼岸花的声音传进了鬼沉灭的脑海里，她恨自己，恨遗忘雪，恨所有阻拦过她的人，恨这个三界，恨整个世界，恨命运将她留了下来，恨自己的处境，恨为什么鱼浮火还不来找她，恨那所谓的使命，恨......
“少主，您必须回去。”
彼岸花被冥王派来助鬼沉灭度过心里难关的，也只有她能出现在渡世河边的唯一一片空地上，也只有她曾和鬼沉灭有一面之缘。
鬼沉灭落得不深，却沉浸的很深，在反复呼唤后，水中的人睁开了那双迷离的眼睛，浸过渡世河后的眼睛，褪去了原有的棕红色，如今的眼珠，蒙上了一层灰黑色，这使彼岸花心中一惊，她不清楚进入下一个阶段的鬼沉灭会变成什么样子，在芙蕖大陆里，她接触过鬼沉灭之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多半是妖级，但交情却不浅，而他们也见证了鬼沉灭的另一面，肆意妄为与飞扬跋扈，毕竟他们都给她收拾过烂摊子，这一点，火妖齐烟九深有感触。
彼岸花见她从水中坐了起来，连忙道：“少主，您回去吧，人虽死，但魂......”话还没说完，她就原地消失了，不该透露的话，遗忘雪一句都不想被提及。
鬼沉灭看了一圈，四周仍是一片迷雾，随后便起身幽幽的道：“是该回去了。”
第七十二章 醒来
这鬼沉灭在地宫中住过了天族的冬天，住到了地族的冬末，此刻正是年节所在，已到了二月份，气候转暖了许多，屋内的炭火减少了添加的次数，服侍的人们减去了厚重的冬装，穿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装，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各个殿内都贴了五花八门的福字。
这日天气尚好，在他们把陷入昏迷的鬼沉灭推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刺眼的阳光终于将她的魂魄带回，合着春风，将明眸渐渐撬开。
推她出来的是沐云纭，一并来的还有刚满五岁的小皇子沐王瑜，如今由乳母抱着去别处玩了。
他俩每日都来看鬼沉灭，沐云纭虽说嘴上不待见，但心里还是希望这人醒来的，在其昏迷的这五个多月中，天族暗地里不断派人到地族抢人，最初只是在中京城外打打杀杀，平均每月都会来个五六次，而云皇深知二月是地族的年节，入了月就没再闹过，不过地王说这都是在等待时机，等着趁乱劫走鬼沉灭，故而加派人手保护，并将在外出任务的几位皇子和公主调回。
除了沐淋杉之外，其余的皇子公主都有来过，但因为有些人是双重身份，所以闲暇时间甚少，地族的三公主沐含今和四皇子沐王呈是双生子，龙凤胎，也同样生了个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灵术，整个宫内，也只有他们和五岁的小皇子没有入朝为官，或是挂个军衔。至于大公主沐云纭，地王分了她一个任务，就是照看鬼沉灭。
鬼沉灭先是魂魄归位，当神志清晰过后就动了动手指，并感觉到身旁簇拥着一群人，最后停在了一处空地上，似乎还是个山坡，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顺着缝隙，看见了满眼的洁白，在排除了天族的可能性之后，她看见了一排排墨绿的苍松坚挺的站立在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另一侧覆着白雪的树枝上开出了朵朵娇嫩的红花，那些长廊甬道，金瓦大殿外都悬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侍女和侍从身着红装，忙碌的穿梭其中。
她曾听乌焉说过，天族的年节和地族不同，天族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而地族的则是在二月中旬，她暗自掐算着时间，从初冬时被请进天宫，到被困二十一天后的内战，再到......现在......
鬼沉灭浅浅一哼心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明天就要过节了，你就这么一直睡到三界大战都没关系，按照书上写的，你的存在就等于占尽百分之八十的先机，到时候你就观战就好了，我们一定能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把那些欺负过你们的贼人大卸八块，给你们报仇。”沐云纭站在鬼沉灭身后，身侧一众侍卫保持警惕的看向四周。
“仇，自然是要报的。”鬼沉灭的声音略显沙哑。
此话一出，吸引了身边的一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坐轮椅的女子身上。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沐云纭绕到身前半蹲瞧着说话的女子，只一眼，就愣住了。
“你的眼睛......”沐云纭的言辞吸引了身边的侍女，他们如同观看稀有品种一般，拥簇着向前，想一睹这女子睁开双眼后的样子，毕竟她们伺候了这女子五个多月，始终不见她醒来。
鬼沉灭将焦点从远处的苍松红灯笼，转到面前的公主脸上，不得不说，父母基因好，生出的孩子也不会差，她的容貌也像极了云皇。
“快去禀报父皇，传五爷进宫，快去！还有备饭！”沐云纭心中虽有七八分疑惑，三两分惧意，却并没表现出来，最起码她把那种惧意掩盖起来了。
鬼沉灭从轮椅上缓缓的站起来，感受着大地的实感，向前走了两步，问：“天族有什么动静？”
沐云纭听其言语过于平静，便嗯了一声道出了这几个月的所有动向，她看着站在山坡边上的鬼沉灭，一身黑色长袍迎着微风轻轻吹起，墨色的长发用血玉笄挽着，面色冷凝，看不出任何情绪，原本暖和的晌午，瞬间变得阴风阵阵，特别是对上阳光时眼中泛着灰白色的光亮，醒来后的这人，变得和之前不大一样了，总感觉像是父皇所说的‘真正的苏醒’一般，沐云纭小心的猜测着。
当这些事情汇报完毕后，四周又变得安静下来，沐云纭猜不透鬼沉灭此刻的心思，她忽而想起那日大战时，鬼沉灭见龙狸断梦他们相继死后，受了刺激，追赶着杀人时那极致阴险的笑容，为此她还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梦见鬼沉灭变成了敌我不分的杀人怪物，在被激怒后杀光了三界的所有人。
“公主，苏木医师到了。”
“公主，地王说暂且先修养半日，明日再会不迟。”
“公主，饭已经备好了，三公主和六公主也听闻鬼王已醒，如今朝曲幽殿来了。”
三个宫女将事情禀报完毕，鬼沉灭转身盯着最后一位宫女，哼了一声道：“鬼王？”
此言一出，那宫女仅抬了一下头，便被她的眼睛吸住，定定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沐云纭笑笑道：“这是，这是父皇定下的，已经向三界宣称把鬼王接回了。”
她实在琢磨不透，此刻的这人究竟是处在哪种状态，是接受不了现实，处于崩溃前的宁静，还是绝望后的平静呢？
鬼沉灭收回了能杀人般的目光，此刻的她不清楚自己双眼颜色的变化，灰黑色不似棕红色显得那么和蔼可亲，或许她只是这么简单的一看，却有让人身陷万劫不复之地感觉。
不过她对鬼王这词没什么好印象，她想起了在渡世河时，渡世老人和戏娘还有彼岸花都叫她‘少主’，她暂时不清楚这个少主的含义，不过按照书中所写，自己是地狱之王的女儿，是冥王的孙女，如此说来，也算是个少主了。
“我们先回殿里吧，老三和老六说不定都到了，老三名叫沐含今，性格很好的，也很好相处，住的地方离你的寝殿很近，老六嘛......叫沐倚西，是地族暗使，也在军营任职，也是个将军，平时皮了些，不过心性不坏。”沐云纭一面拥簇着鬼沉灭下山，一面招呼着身边的人，暗示他们小心行事，最后见她愿意配合，没大开杀戒，便也稍稍放下心了。
“那个，这几个是你的贴身侍女，这个是一等侍官，过来行礼。”沐云纭说罢，对四个穿着喜气红装的女子摆手。三个侍女介绍完毕后，才轮到那个怯生生的侍官。
“奴婢风兰，是您的贴身侍女，也是曲幽殿的侍官，鬼王金安。”
鬼沉灭不知道这个风兰是怎么当上这个侍官的，她只瞧出这人有些惧怕她，行为举止也没有另外三个侍女妥帖。
“不要叫我鬼王，叫我少主。”
“是，少主。”不单单是几个侍女，除了沐云纭外的所有人，均单膝跪地，齐声声的答道。
“很好。”
这一路上，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或是站在路边，或是躲在墙边、窗里、树后等等能站的地方都沾满了前来观赏的人们，地族的规矩虽多，但不比天族那么刻板，只要没把本职工作丢了，没办砸了，其余的一切并无大碍。
回来的一路，鬼沉灭都垂着眼，不看人也不看风景，她盘算着自己被遗忘雪困住的灵术究竟苏醒了多少，想着想着就到了那所他们口中的‘曲幽殿’。
第七十三章 地王沐家
沐云纭将三公主沐含今的住处指给鬼沉灭看，奈何听者无心，便说：“看样子她们已经来了，我们进去吧。”
这曲幽殿很大，最起码比在天族住的地方大几倍，除了身边跟着的几位侍女侍从外，还有其他人，他们撂下手中的杂物，纷纷赶到院里请安，传话的人脚程也快，满院子的人见他们进来，齐刷刷的单膝跪地，齐的就像事先演练过一般。
“恭迎少主！”
二三十人的声音在这个高墙环绕的地方显得异常洪亮，更甚将远处林子里的鸟都惊飞了。鬼沉灭从未想要这样的效果，但对于这效果也欣然接受，嘴角一翘道了声很好。
原本在屋里的两位公主在听到声音后，纷纷出来，年节里红色最为显眼，但如今这万红丛中一点黑，竟显得格格不入。这两位公主的视力都不弱，距离又不是很远，当鬼沉灭抬头望向她们时，迎着日光那眼中竟呈现出了不寻常的灰白色，仅瞳孔那点点黑色在注视着她们，两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都恨出门穿少了衣裳。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老三，沐含今，这位是......”
“我叫沐倚西。”
“你好，我叫鬼沉灭。”
当她走近背阴处时，那双眼眸又变了一层颜色，对上那双眼睛，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世界里的颜色瞬间被驱赶个干净。沐含今一面让着她进屋用餐，一面给沐倚西眼色，后者却视而不见。
四人用过餐后，沐倚西开启了话唠模式，不是问问她状况如何，就是问她眼睛能不能分辨颜色，诸如此类问题，鬼沉灭也只简单回答后，就不在与她搭话，随后转向沐云纭一侧。
她记得梦里彼岸花说能见到阴鬼，故而说：“我想见见乌辰他们。”
沐云纭一听这话，顿时眨了眨眼睛，还没等接话，沐倚西便说：“见不到了！”
鬼沉灭不解的看着她，沐倚西接着道：“你们坠落时，正是地族的夏季，中京城四季分明，哪里能留四具尸体到现在？早就臭了！”
沐含今啧了一下，嗔咄了她一声，随后道：“父皇料想你不愿将他们的遗体火化，所以运到了墓葬雪山存放，好让你以后有个...念想。”
鬼沉灭垂眸，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问：“那虚忆呢？”
沐云纭道：“他还活着，不过伤的很重，先是用医术将命稳住了，再用巫术加医术把脏器重组，如今......”
沐云纭想了一下，沐倚西随之接话说：“我知道，他在骨山清池，空一大师那里，我去瞧过了！”沐倚西满心期待的看着鬼沉灭，不知为何，竟对眼前这个身着黑袍的女子来了兴趣，特别期待被那双眼睛注视，也特别期待那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感觉。
“瞧过了？”鬼沉灭转头看着她。
沐倚西兴奋的坐到她身边说：“瞧过了，我去出任务回来，路过骨山清池，在那里住了一夜，他就躺在后山，一颗老树旁的水晶棺里，身上都是伤口，腰间还挎着一把刀呢。”
鬼沉灭虽看着沐倚西，但思绪却抽离了，旋即歪嘴一笑，轻哼了一声道：“斩月刀。”
沐倚西在打了一个寒颤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或者说被惊出了一背的冷汗，不过她对这种感觉甚是喜欢。
“苏木医师到！”门外一侍女高声道。
“臣，苏木叩见大公主，三公主，六公主，鬼王。”来的人面色偏白，体型略瘦，短衣长裤，脚上则穿着一双皮靴，外披已被侍女拿着，瞧他面色红润，恐是赶忙过来的，看年纪没有四十岁，也有三十四五了。
苏木是地族医神鬼督的二弟子，如今入宫为官，替地王办事，而大弟子川谷则留在鬼督府上，打算接替医神的位置。
这人起身后先是寒暄了几句，之后观了鬼沉灭的面向，接着号脉，竟没摸到脉搏，又不敢摸脖子，随即便问身上有无不适，在上下打量过这位鬼王后，苏木笑道：“鬼王乃是上世神人，具有自主修复的能力，虽是五个多月未进食，但身体各项机能并未受影响。”
沐倚西忙对医师道：“五爷，你看看她的眼睛！”
鬼沉灭含着下巴，厉眉扫了一眼沐倚西，随后抬头笑看苏木，沐云纭见苏木不明所以，随口道：“她眼睛之前是棕红色的，这一觉醒来就成现在这样了，您看看有无大碍。”
苏木点头，并抬手在鬼沉灭面前左右晃了晃，又前后推进几次，复问了身旁一众事物的颜色，鬼沉灭起先还配合，直到沐倚西搀和将风兰拽来，让她凭空取出带有诸多颜色的物件，挨个问，鬼沉灭起身向前，弯着腰对蹲在地上忙的不亦乐乎的沐倚西，皱眉道：“我不色盲，也没有色弱，我又不傻，你问我颜色也就罢了，还要问这个物件的名称？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还是在质疑你的智商？”
这应该是鬼沉灭醒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沐云纭和沐含今皆是瞪圆了眼睛，惊讶的盯着面前的两人，苏木两手负在身前，抿嘴一笑。倒是沐倚西见到她突然起身，说了这一番话，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当反应过来时，鬼沉灭的脸早就出现在她面前几公分处。
“掉！”
沐倚西抬手戳了一下鬼沉灭心脏位置，周围的一众看客，均倒吸了口凉气，有些侍女居然小声惊呼出来。鬼沉灭皱眉看向她戳在自己胸前的手，又抬眼看了看那个满脸期待的人，冷哼了一声道：“这个系列的灵术对我没有用，不然在内战时，我都不知道被打死多少回了。”
说罢，用两根指头夹住沐倚西的手甩开。
沐倚西也不恼，见她距自己仅有那么几公分，不知怎么竟将脸向前，鼻子朝对方探去，随口说：“你好香啊。”
鬼沉灭一听这四个字顿时心中一颤，这话她曾听到过，彼时竟勾起了诸多回忆，于是起身说：“我知道。”
“四皇子到！”随着侍女的传话，一个身着浅绿色锦衣的男子提着一篮子的东西，朝殿内走来。
整整一个下午，各宫的皇子公主纷纷到曲幽殿拜访鬼沉灭，唯独太子沐王璇，二公主沐淋杉和五皇子沐王珏没有到，鬼沉灭本想图个清静，但整个下午都乱哄哄的，她只在一旁看着这群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胡扯八扯的，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天族，她也只见过大公主夏前，二公主邬云雨，三公主古墨，和五公主梨花，其余的即使见过也忘了。
送走这一众人时，夕阳早就映红了一方天空，院内的侍女们依旧忙碌，晚饭过后，鬼沉灭把风兰单独叫到寝殿。
“你之前是谁宫里的？”
风兰见她自顾自的端着一杯温热的奶茶喝，头都不抬一下，但语气平静的令她心里发毛，便咽了咽口水说：“奴婢，谁宫里的都......都不是......奴婢是，御膳院仓房的婢女。”
鬼沉灭心中早就料定了这点，看她毛手毛脚，对一概伺候的活计并不熟识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被特殊调度的，便问其因为什么调过来的。
风兰说：“因为......因为婢女的......灵术。”
这点鬼沉灭倒没想到，忽而想起下午她凭空取来的东西，抿了口奶茶问：“灵术是什么？凭空取物？”
风兰道：“隔空取物术，但只能取限定范围内的东西，过了就取不来了，还有就是灵术等级较高的人身边的东西也取不来。”
鬼沉灭见她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便撂下奶茶道：“你如今被分到我宫中，又是贴身侍候，就要拿出个侍官的样子来，别让人以为你在我宫中，依旧是个打杂的。”
说罢，起身朝着风兰走去，后者又说了些表决心的话，什么誓死追随少主、再不服侍其他主子等等诸如此类，鬼沉灭摇头笑问：“谁教你的这些话？跟着我的人都是麻烦缠身，你怕麻烦吗？”
风兰说：“不怕。”
鬼沉灭又问：“跟着我的人都要有好身手，不能拖后腿，不能萎缩，你能做到吗？”
风兰说：“能。”
鬼沉灭问：“跟着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怕死吗？”
风兰犹豫了一下道：“不怕。”
鬼沉灭长出了口气。
“你说谎，有谁不怕死？又有谁愿意见到死亡，所以你最好做到不要死，别做让我分心的事，别说让我挂心的话，别对我用心，也别为我而牺牲。”
风兰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也顺从的嗯了一声，这让鬼沉灭知道，在往后的路上，又要有人护着她了，她又要罩着这个丫头了。
就在这时，门外的一个侍女小声道：“少主，太子和太子妃快过来了。”
鬼沉灭叹了口气问风兰：“我有不见的理由吗？”
风兰为难的说：“这个真没有。”
第七十四章 血洗春风殿
这太子名为沐王璇，是先地后唯一的孩子，在先地后死的那年被立为太子，而如今的地后则是养育了他多年的小皇子的母后，同样也养育了沐云纭。
在这太子十六岁那年，便娶了太子妃，都说是怕大战输了之后，把他供奉给赢的一家，才早早成婚的，而这太子妃名为琢素瑛，比太子大上几岁，两人不是从小长大的，兴趣爱好，以及信仰理念都有所不同，故而经常吵架，太子妃为人和善，每次争吵也只能以泪洗面，她无论是灵术还是为人，都非常得地王的喜爱，每每吵架，无论什么原因太子都会被罚。
另外太子妃的灵术是读心术，太子的心事被她看的一清二楚，从而加深的太子对她的厌恶，从吵架变成了冷战，并且从不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鬼沉灭在风兰介绍完之后，就坐在前厅开着门恭候，她其实很想问，为何今晚两人这么和谐的一同出入了？不过答案很清楚，身为太子，他很好的继承了其父的性格特点，此等灵术，怎么能错过呢？收了她如此，收了太子妃亦是如此。
地族不比天族，没有通了电的灯，只有一些烛火或是夜光石。
大红的灯笼将曲幽殿的大门照的红彤彤的，只见一个侍从穿着的人跑了过来，对着门口的两个侍从说了什么，随后一个侍女快步跑到厅内道：“少主，太子和太子妃他们......他们不过来了。”
鬼沉灭听之忽而乐了，说：“想必过程很是艰辛啊。”
那侍女道：“因为......因为在来的路上，太子不知为何又吵起来了，太子妃起初也不答话，太子越来越气，就甩手回去了，太子妃在原地哭了一会儿后，也跟着回去了。”
鬼沉灭单手捂着脸笑出了声来，起身对风兰说：“这就是不见的理由。”
次日一早，鬼沉灭在一连串的鞭炮声中惊醒，她梦见了那四人的死状，也梦见了自己杀人如麻的样子，鞭炮的烟尘沿着各宫的甬道，飘向空中，这味道也顺着窗户吹了进来。
“少主，这是地王为您准备的衣裳，您要不要换上？”两个侍女捧着大红的衣裳立在桌前，鬼沉灭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勉强换上了，这衣服的外披过于繁琐，旋即让人换了个易穿的外披，行动起来也方便，但那条鬼磷带还是照样系在腰间。
她不是第一个到达春风殿的，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整个春风殿外贴了一圈的符咒，又有几个班次的侍卫站岗，暗中还有些精兵和暗使藏身。
临来之前，鬼沉灭让她们给自己束发，最后再用血玉笄点缀，就是为了打起来时，怕发散了，的确，她从沐云纭那里得知，年节这天必定不会太平。
按照次序，她坐在地王左手边第一位，太子坐在右手边第一位。
这太子面向姣好，略比魂殿胜一筹，想必其母是个美人，入座后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而那受气的太子妃也略带好奇的看着这个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人，是了她同隐涸一样读不到鬼沉灭的心思，故而对太子摇了摇头。
当一众皇子公主，各宫嫔妃到齐后，地王与地后才缓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们也在观察鬼沉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虽听人说鬼王的种种变化，但也需要谨慎行事，更何况是在今天。
“今日是年节，难得大家都聚齐了，这也是我们请回鬼王的第一个年节，想必大家都清楚这个年节不比寻常，我们做好了一切......”
鬼沉灭对地王的话充耳不闻，她在盘算着天族入侵的时间，地王与天皇又是旧相识，还有那么一段情史，即使天皇招摇入境，地王也依旧会把消息压制下去，这份照顾更像是一种亏欠。
就在这时，风兰轻轻碰了她一下，这才让回过神来，见众人满眼期待的看着她时，鬼沉灭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些重要的话，但彼时的她有一种预感，并且越来越强烈，旋即起身看向窗外，道：“来了。”
地王对鬼沉灭的话深信不疑，瞬间就让那些不具战斗力的妃子和皇子公主撤离到后殿，然就在沐含今抱着小皇子离开时，几声巨响从院中传来，之前布好的符咒被引爆了。
天皇此次下了大手笔，居然派了千人大军入侵地宫，好在地王也留了一手，殿外厮杀声一片，由于结界暂无人能进入春风殿。地王稳稳的坐在宝座上与几位皇妃饮酒，以太子在内的几位的皇子公主警惕的盯着四周的窗户，鬼沉灭将风兰推到后殿，便自顾自的回到殿内，坐在原位上吃着面前的佳肴。
“鬼王还是避一避吧，毕竟是冲着您来的。”一位皇妃起身道，鬼沉灭抬头看了看屋内的局势，轻笑道：“有你们在，我会出什么事？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的，避到后殿，那些人岂不是就遭殃了？”说罢，不紧不慢的夹菜吃酒。
就在她饮完三杯后。
沐淋杉道：“七重暗使现！”
霎时，偌大的春风殿内凭空多处了十四个黑衣暗使，鬼沉灭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台上的地王，两人对视后，她笑着摇头，接着一个暗使说：“结界破裂。”
也就那么一瞬间，殿内除了十四个暗使外又多处了百十来个身着白衣的人，领头人在出现后原地消失，这百十来人想必也是死士。
随着场中白衣死士渐渐倒下，更多的白衣死士出现，就像是传送门一样，源源不断，地王所在的位置自然无人能靠近，他也根本没把这场厮杀当成战斗，反而更像是在看戏。
而鬼沉灭就不能这么悠闲了，她虽说不被打扰，无奈目标太耀眼，虽被暗使按下几批，却还是有漏网之鱼冒死靠近，鬼沉灭学着地王的样子悠闲的夹菜喝酒，就在几个白衣死士提着刀上前时，后殿内的风兰透过门缝大喊道：“少主小心！”
鬼沉灭自然是小心的，不过是小心的张开聚忧烟，在那几个白衣死士触碰到聚忧烟的瞬间，均双膝跪地，面色颓然，她端着酒杯，幽幽的问：“一共派了多少人？”
其中一个死士神色凄凉的说：“九千。”
鬼沉灭听闻，抬眼瞄了一下坐在一侧的地王，凡是闲着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一来佩服她，二来也有些怕她了，单是张开了聚忧烟就能逼供的不多见，就是灵术里也是少有的。
她又问：“谁带你们来的？”
白衣死士泪流满面说：“都督。”
“梨花？”
那些人点头。
鬼沉灭看着远处那些暗使在源源不断的杀着被传送过来的死士，鲜血染红了面前铺着的地毯，有几个暗使甚至踏着白衣死士的尸体在战斗，春风殿门槛略高，如今鲜血已经涨到半指深浅，沐倚西一不小心就踩进了血水里，溅了一裙子血花。
更多的死士瞄准了鬼沉灭，他们不敢轻易靠近，就用射杀的方式，但那些箭和子弹在穿过聚忧烟的瞬间也静止了，随即直直的掉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撂下手中的筷子，狡黠一笑对那几个白衣死士道：“冷泉现如今怎样？”
其中一个死士颤抖了几下说：“伤已养好，已归队。”
她再问：“战臣府乌焉如何？”
死士道：“不知。”
她又问了皓月等一众人，他们都活的好好的，不过这次下界都没有跟来，或许是怕死的太快。
她并没有下手杀他们的意愿，但在聚忧烟中停留过长时间，会因为气血郁结五脏而死，要么就是哭死。
鬼沉灭拔下血玉笄在手中把玩，但心思却又抽离了，她想起了在天族内战时的场景，想起自己当初的无能与之后的疯狂，若自己真的觉醒了，想必再战千万人都不在话下吧。
当聚忧烟中最后一个死士倒下后，传送门暂停传送，五皇子和太子均对天骂了一声，看着满地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血水汇成了一片湖泊，鬼沉灭觉得自己还是仁慈的，毕竟在她周围只有尸体，没有血迹。
第七十五章 三月花开
然而云皇并不想放手，当传送门再次开启时，送过来的都是些灵术了得的高手，虽然只来了十个，却将场中的人拖住，并腾出来两人对付鬼沉灭，直到此刻地王依旧没有要出手的架势。
鬼沉灭身着红装，腰间系着黑如地狱一般的鬼磷带，她一手抚着腰带，一手转着血玉笄，很显然聚忧烟对这二人并不管用，下一秒她原地消失，不过那两个高手能准确的找到她的位置，几番转移后，鬼沉灭不在隐身，单手握着放大的血玉笄，与两高手对峙，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手变快了，甚至能轻松的躲过对方的频频攻击。
就在她踩着一片尸体左右闪躲的时候，聚忧烟自动调出，瞬移能力显现，并且速度比两个高手快上那么一秒半秒的，霎时间，血玉笄穿过其中一人的心脏，抽出后鲜血被玉笄喝掉，它也是个挑食的货。
鬼沉灭单手擦了一把笄身的血液，这粘稠的红色液体竟然带动出她体内的几丝兴奋，忽的竟没来由的笑出声来。
场中人被这笑声吸引，看着站在死尸小山顶上的人，此刻沐云纭想起了在天族的一幕，抖了抖鞭子，退到沐王珏身后，沐王珏不解问她躲什么，沐云纭指了指鬼沉灭道：“她，她又......疯了。”
沐王珏转身又开始对付敌人，嘴里不削的吐了两个字：“胡扯。”
下面的厮杀并没有因为这笑声停止，然而鬼沉灭却因为这血液而兴奋起来，不单单调动了瞬移，还调出了移形的能力，当她的气息从大殿内消失时，那个高手四下寻找感应，可此刻的鬼沉灭出现在殿外，看着那些精兵和侍卫拼死肉搏，九千白衣死士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大殿外，殿外同样也染红了整个地面。她朝大殿门口走去，任由血玉笄在地上摩擦，另一只手捋了捋前额的碎发，最后将春风殿的门打开。
那高手在感应到鬼沉灭气息的瞬间朝门口冲去，奈何她闪身极快，还没等人眨眼，就已经从身后刺杀了对方，即快又准。
从半空降落的她踩着血水朝势单力薄的沐倚西和沐云纭走去，她的身形在聚忧烟的笼罩下，不停闪现，虽然将瞬移激化出来，但想要控制还需要坚定的意识，由于主体此刻过于兴奋，所以这瞬移也异常不稳。
“倚西，快躲开！”沐云纭的反应虽快，但也不及鬼沉灭的脚步快，沐倚西仅向后退了半步，就看见鬼沉灭出现在两个高手身后，并且将他们的头齐齐削掉，血溅了她一脸，此刻的沐倚西才意识到为何沐云纭之前说帮鬼沉灭绾发时被血玉笄伤到手指，因为这原本就是一把利刃。
鬼沉灭狡黠的看了一眼沐云纭随后再次原地消失。
当解决了一半高手后，其余的人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瞬间原地消失，一并离开的还有门外仅剩的百十来个白衣死士。
鬼沉灭出了大殿，坐在一边的石阶上，擦了擦手上的血玉笄，最后插在头上，又抹了抹手上的血，回头看着正在处理殿内尸体的众人，以及冲出来的风兰。
“少主，您没事吧。”风兰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擦拭手上的血迹。
“这关算是过了，你怕不怕？”鬼沉灭看着殿外满地的死尸。
“不怕。”风兰十分坚定的回答。
鬼沉灭点头浅笑，随后缓缓起身道：“走吧，回去得好好洗个澡。”
这场厮杀持续了四个半小时，在午后日头的照射下，一主一仆拉着长长的影子，缓缓朝着曲幽殿走去。
且说鬼沉灭从春风殿回去就彻头彻尾的梳洗了一番，最后竟在浴桶中睡着了，一众侍女忙前忙后，把她运回了寝殿，可这一睡就是七八天。
梦里又出现了那个圆桌，只不过桌前的空位多了几张，而此次画面甚是模糊，那些人似乎也没发现她的出现。
“小紫回去了。”
“也该回去了。”
“不回去跟你在这里总是吵架了。”
“好歹回去个厉害的。”
“小银也回去了呢。”
“我也想回去。”......
几秒钟后，画面移开，变成了一片尸海，那里叠加着诸多认识人的尸体除了乌辰他们，还有乌焉、沐云纭、风兰......
在地族看来天族这次进攻算是损了兵力，但这些兵全是云皇私养的死士，且是留着大战前来试水的十分之一，她才不会心疼这些人的性命，不过却为那些高手感到惋惜，从而加大了想要得到鬼沉灭的欲望。
地王看了那日鬼沉灭的表现，甚是满意，虽说需要时刻防备，但也值了。至于那春风殿被封了七日之久，火葬后的骨灰都被秘密的运到了天族，洒在了天族宫城的门口，地族还召来了循环系灵术驭水师一人，配合着各路清洁型灵术七十人，连续清扫了三天三夜才将大殿恢复原貌。后又找来地族大巫师的弟子率领一众巫师巫女做法驱散戾气，并贴了一圈驱魂咒和镇魂咒，春风殿就此进入封闭状态，直到血红的符咒变成纯白色。
地族在这次对抗中也损失了一部分兵力，暗使亡三人，伤七人，以太子和沐淋杉在内的皇子公主，大伤没有，刮擦小伤并不碍事。当日见鬼沉灭离开，谁都没在意，次日再去时就发现这人竟再次陷入昏迷，找来苏木医师查看后，得出结论：深度睡眠。
待她醒来后，已经进入二月末，彼时风兰不言不语的盯着床脚发呆，手中的东西也在不断变换。
“你这灵术如果不是在宫中，绝对能成就一个江洋大盗。”
鬼沉灭翻了个身，用手肘撑着床面，一侧的头发倾泻而下，遮住了侧颜，却露出了一点香肩，侍女们原本给她换上了银白色的睡袍，但在睡前，风兰鬼使神差的把那条鬼磷带给系上，她始终觉得卸下一身精甲装备并陷入深度睡眠的鬼沉灭没有防备能力，而这腰带是唯一一件贴身物件。
“少主醒了，小月！备饭！”风兰传送走了手中的物件，随后将几步外的衣裳取来，接着道：“少主，您都睡了七八天了。”
鬼沉灭嗯了一声，眯着眼睛的她，似乎还是有些没睡醒，风兰替她换了衣裳，洗了脸漱了口盘了发之后，两人就朝前厅去了。
“天族还有动静吗？”鬼沉灭打了个哈切问。
“哪儿还有动静，虽不算是损兵折将，但也够天皇再筹划筹划的了，您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不过地王早就拟定了几套方案，用来对付天族接下来的二次进攻。”用过餐的她在前厅盘腿而坐，当听到外面传报的人说止公公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这止公公原是地王身边的老人，当年也是一同浴血奋战，只不过这人长相年轻，五十多岁的人了，样貌却像三十出头的青年人一般。
“鬼王金安，这数日来休息的可好？”止公公长得慈眉善目，见着斯斯文文的。
“休息虽好，却还是没什么精神，有事您可要赶紧说，我可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再睡过去。”这话虽是玩笑，但鬼沉灭是真心不确定。
“那就闲话少叙，地王在终南殿等着呢。”
这终南殿距离鬼沉灭住所较远，走大路绕远，止公公带着四个侍卫和四个精兵前来请人的，如今一行十一人从后山绕过去，又需走过两座桥才能到达，路程慢慢，鬼沉灭也问出了一些疑惑。
第七十六章 南亲王的野心
“止公公，鬼沉灭有几事不明，还请公公答疑解惑。”
“鬼王请讲。”
“风兰说，天族还会有动静，为何......海族这么消停？”
止公公听闻回头看了看风兰道：“你说了多少？”
风兰一脸无辜说：“就说了这些而已，其余的我并不清楚缘由，也没敢乱讲。”
止公公点点头说：“鬼王，是这样的，海族......他们也有一张牌，只是这张牌，能不能用，好不好用无人知晓，但海族的国巫坚信，这牌价值连城，天皇对此十分不削，并不予理会，所以矛头才都对准了您。”
鬼沉灭自然知道这牌究竟是什么，便道：“这牌......暂时没用对吧？”
止公公点点头。
正当一行人过了第一座桥时，只觉阴风阵阵，隐隐哭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风兰连忙抓住鬼沉灭的胳膊道：“少主，我们快走吧。”
鬼沉灭不解，止公公说：“这里距离闻妃的宫殿很近。”
鬼沉灭更是不解，风兰战战兢兢的道：“闻妃就是地王用来培育仅供天族用的......”
话还没说完，鬼沉灭瞪圆了眼睛看着止公公道：“沫奴的母妃？”
止公公上前打算捂住她的嘴巴，连声说：“我的鬼王大人，您小点声吧，这闻妃眼力虽差，但耳力过人，小心被她听见就不知道要怎么闹了！”
鬼沉灭不削道：“地王能做出这等事情，还怕人说吗？你可知道如今的沫奴生不如死！”止公公自然是不知道原由的，但还是带着两人匆匆离开。
“鬼王是听谁说了什么？”止公公小心的问着。
鬼沉灭叹了口气道：“不是听，是看见的。”
正说着，她记忆的弦忽然绷紧了，抓住止公公问：“颜之呢！”
止公公略略想了想道：“哦，您说的是当时跟您同坠地族的男子？不碍事的，说是帮您在骨山清池守着虚忆呢。”
时过许久止公公和风兰还是头一次看见她笑的这般纯粹自然，不夹杂一丝狡黠神色。
有些晃神的止公公说：“莫要挂心，地王已经通知骨山前来接您去呢。”
“我去骨山？这地王还有什么打算吗？”
“呦，这您得当面谈了。”
由于地王要求单独会见，当她进去后，门就被关上了，迎面是一扇硕大的龙文屏风，屋里静的只能听见沙沙的翻书声，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地王，在其印象中，地王很威严，很睿智，面相刚正不阿，浓眉大眼的，年岁比云皇要大，但容貌却比她年轻很多，更何况身边也没有那些年轻的过了头的妃子，在之前的年节宴上，所有妃子都有出席，看容貌，年纪都和地王相仿，最小的也就差个七八岁而已。
绕过屏风，是一排排书架子，上面摆着的都是一些重要的文献，鬼沉灭绕着这些书架走了几圈也没找到地王的踪影，但翻书声却就像是在对面一般。
终南殿面积较大，横向较宽，属于那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她挑眉站定，虽然此刻的她很困，但还是调出了聚忧烟，在几次瞬移后，终于在这书架的尽头找到了一个神色游离的男人。
他比前些天略显萎靡，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变得微微泛白，并架着一副小巧的金丝眼镜，眯着眼睛看手中拿倒了的书，而之前听到的沙沙声，也不是翻书发出来的，而是这满桌的零食，以及他胸前大片的油渍，与脸上大量的食物残渣。
这并不寻常的一幕让她想起了途中风兰和止公公说的，关于亲王的一些事。
先皇一共有九个儿子，如今的地王位居第八，之前的七位或是被先皇遣散，或是因谋权篡位被放逐，或是死了，或是请命离族了。最后只剩下同出一母的八皇子和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地王和南亲王。
不过当地王继位后，南亲王便离宫出游，直到十年前拖家带口的回来了，起先是在朝廷谋职，地王也并没有防备一二，直到后来，各路大臣都被其挖走了，地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是在五年前，地王才暗中下手，但成果并不显著，就连有些将军以及暗使竟也被南亲王挖走了。
地王心软又不忍对其下手，就这么一拖再拖，一忍再忍，也就是在她来地族这年，那些大臣彻底辞官，明目张胆的投奔南亲王门下，算是挖走了地王三分之一的势力，或许更多，而此刻地王不单单要防备天皇的明枪暗箭，忌惮着海族的趁火打劫，更要注意自己亲兄弟的挖墙脚。
止公公说，这南亲王招兵买马是有打算的，那就是当下一届的地王，也就是抢了现任太子的位置，而这个抢却不是继位那么简单的，而是改朝换代。
利用地王的人马在三界大战中的损耗殆尽，南亲王自然是不希望地族能够取得胜利的，那样他就有了赶走现任地王的理由，并且南亲王的治国理念与正道不符，却更偏向天皇的意思，或者说只多不少，恐怕会愈演愈烈。他现在急于挖墙脚的另一个原因是想削弱三界大战时地族的兵力，他旗下的一众臣子和将军，以及暗使等等都不会出席三界大战，并且人数还在增加，投奔他的人也清楚这是个很肥美的差事，这些人很清楚，自己可以不必在三界大战中送命，为国家而亡究竟有多荣幸他们不清楚，他们只知道多了一个不去送死的理由，即使是地族赢得了大战，南亲王没有继位，自己也并不会因为这事儿而受到惩罚，毕竟在地王手下谋事已久，他们很清楚地王的心性，一个与世无争，处处忍让，乐善好施的人如何成就地族的大业？
说白了在这些逃走的人心中，地王一没有海王的能耐与阅历，二没有天皇的野心和实力，是注定世世都要被踩在脚下的，就如同天高海阔，地族再怎么辽阔都被海族圈着，而他们也始终都活在天族的脚下。
看着倒书的地王抬起头从眼镜上方瞧了瞧鬼沉灭，似乎是在辨别一般，两人对视了有一两分钟，最后地王眯着眼睛推了推眼镜，道：“杉儿？你怎么从军政院回来了？”
鬼沉灭无奈的扶着额头，说：“地王，我是鬼沉灭。”
且说地王被下咒，此刻正神志不清的坐在桌前，拿着倒书，吃着零食，仔细辨认面前站着的鬼沉灭，嘴里不但要忙活吃，还要不停的碎碎念。
从晨起自哪个妃子那里出来，到谁伺候吃的早饭，到谁一同来的终南殿，到让止公公请鬼沉灭过来，他反复说了几次，始终都是这几句话，并且越说越是激动，最后拍案而起，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震碎了，那个盛着墨的叶形斗都碎成了几瓣，叶形斗共有两个，一红一黑，如今桌面上除了食物的碎渣还有被两种墨染花的纸张，幸而都是些无字的白纸，还有那本可怜的书，像是一本地族的地理文献，上面写着在中京城以北有一处因山而得名的城市叫做月观城，城中高耸着一座不受外界之力侵扰的山，名为一诺山，相传山的四周都是万丈深渊，且四周有一层异样的保护膜罩着，三界的任何人都进不去，写道这里墨迹已经染黑了一大片。
鬼沉灭刚想伸手去拿那本书，就被地王拽住了手腕，后者表情恶狠狠的道：“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你也想害死我是不是！你是沐昂派来杀我的是不是！”
第七十七章 地王的诅咒
彼时的鬼沉灭虽大喊着门口的人，但由于距离较远，哪里有人应声，她隐约觉得地王用的力度加大，并且有不明物体在四下扩散，最后算是用了最大的力气甩开地王，但向后一个趔趄靠在书架上，后果可想而知，那一排排的书架顺势倒下了，宽广的殿内也终于望到了另一边。
听闻屋里传出巨响后，止公公带着侍卫冲了进来，然而只有那龙纹屏风还坚挺的伫立在那里，除此之外，一片狼藉。
“地王有些不对劲。”
鬼沉灭边说，边看着被地王抓过的手腕，那皮肉蒙上了一层灰黑色，像是粉末一般，当止公公赶到她身边时，不由惊骇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这！”
止公公端着鬼沉灭的手腕就要往外走，完全不顾及地王发疯的样子，还回头嘱咐一众侍卫注意避让，千万不要触碰地王。
“止公公，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碍事的，只是被抓了一下，您还是看看地王去吧。”
她虽这么说，但手腕上还是隐隐作痛，不过她清楚即使是再大的伤口都会复合，更何况现在即不流血，也没破皮的。
“您那是没见过这点骨化灰的厉害，再攥上一会，估计您现在就如同那被风吹起的灰尘一般啦！”
止公公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渐渐愈合的手腕，又看看被赶来的一些精兵武士包围地王，叹息道：“这又是中了咒啦！”
鬼沉灭不解，止公公又说：“是中了南亲王的咒，不过也不好说他有没有跟海族勾结，不然怎么布下这么精密的咒术？”
鬼沉灭转了转眼珠道：“难道是和海族的雨霖有关？”
止公公撇撇嘴道：“这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在没找到证据前，怎么好去海族拿人问罪？何况还是海族的大巫师，即使是拿了证据，那海王，也别说海王了，就是那十二位郡主和世子也不会承认啊？”
就在这时，地王没了动静，最后扑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那些精兵也依次退下，止公公道：“这一波算是过去了。”
鬼沉灭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止公公说：“你醒来的第二年，也就是今年年初？”
鬼沉灭问：“多久一次？”
止公公说：“一个月一次，如今算算也才两三次左右。”
鬼沉灭肯定的说：“一定是雨霖。”
止公公道：“那是肯定的了，鬼督医师和空大师一同检查的，只怪这雨霖的巫术太强大了，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鬼沉灭笑道：“您也确定是雨霖了。”
止公公也笑笑说：“除了她还能有谁能突破地宫的重重防线，还是在地王身上下手的，就连云皇也不过是把死侍传进春风殿而已，那些精兵和死侍始终都没有对地王出手。”
止公公带着地王进去梳洗了一番后，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又恢复了原有的黑发，只是面容略显疲倦，他听止公公说了差点将鬼沉灭点骨化灰了之后非常内疚，竟也有些忘了要召见她来干嘛了。
不过她可以确定地王是中了雨霖的对乌辰下的每月一次的诅咒了，虽然效力不同，但都是一生无解，彼时的她对这个海族国巫产生了一丝丝恐惧感，这人居然防不胜防的自由出现在地宫中，还出现在地王身边。
过了好久，地王才逐渐找回了精神。
“这次其实想和你说说去骨山的事，空大师想必会对你有所帮助，那里也是三界唯一安全的地方，任何不受欢迎的人都无法进去，我已经通知他们派人来接你了，想必会派一个比较靠得住的人，骨山那里很清净，对你的修行肯定有帮助，还有到时候我会让云纭他们去找你，并且也希望获得收获的你能加入我的团队，成为我的暗使之一。”
鬼沉灭没有当即答应成为暗使，只说会考虑考虑，地王提了提精神后，将她带去武斗场，那是地族地宫中集训的地方，在那之前还去了趟太子宫中，看见那成片的日璇花争相开放，她也明白了，为何太子的名字叫沐王璇了。
“璇儿的母后最喜欢日璇花，象征着包容和勇气，这是我最希望他拥有的，然而勇气可嘉，包容欠缺。”地王如此解说。
前来迎接的是太子妃琢素瑛，她依旧淡妆视人，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在得知太子也去了武斗场后，地王携了这个儿媳，并鬼沉灭一同前往。
这武斗场位于地宫的西南方，占地面积巨大，内置四个大台，八个小台与十二个分场，四个大台是专供灵术对决的，八个小台是集体灵术对决，十二个分场是武力对决。如今大小台面都已沾满，在底下观战的有士兵、有暗使、有皇子、有公主、还有一些身着戎装的妃子。
他们见地王到来纷纷行礼，但台上对战的人却不会因此停止，身处一号大台的就是五皇子沐王珏和太子沐王璇。两人一红一黑进行着激烈的对战，这让鬼沉灭联想到了，刚刚地王打碎的两斗墨水。
“来，鬼王，这是地族战神的长子，流沙，他是武斗场的总教官。”
地王指着一个身着褐色软甲的男子，看样子也有三十好几岁了，那人先是不削的看了看她，最后上前作揖，道：“鬼王金安。”
鬼沉灭霎时一愣，这人刚刚还满脸不削冷漠的神情，怎么低头鞠躬的间隙，就变得笑逐颜开了？还故意套近乎的向前走了两步拦着鬼沉灭的肩。
“我看你年纪尚小，就担得鬼王称号，必将伸手不凡。”
鬼沉灭向外一挣，心中冷笑道：年纪尚小？我都活了好几千万岁了，还没你年纪大吗？鬼王的称号又不是地王给的，那是在娘胎里就带来的好不好？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嘀咕，毕竟这些事都是从那本《阴司与鱼的故事》中得知的。
“那总教官的意思是？”
春风殿一事，闹得整个皇宫都沸沸扬扬，凡是当日在宫中执勤的侍卫和精兵都清楚她的身手，当然那日的流沙放假回家与一家老小团聚去了，而这人的特点就是：不是亲眼看见的，都是假的，即使是从地王嘴里，以及他老子嘴里说出来的，他也不信。
他不信鬼沉灭有那么大的能耐，或者说他知道鬼沉灭的能耐，却不信那能耐能高过在场的这些人。
“上去试试，也好让在下开开眼界，毕竟年节那日，在下并不在场，觉得甚是惋惜，不如鬼王......”他言辞诚恳，说话谦卑，一副讨教的面孔，地王听了这话只看了看台上的两个儿子，又看了看鬼沉灭，忽而背过手去。
“满足您的要求其实并不难，主要得看地王想看不想看？想看到什么程度？想我拿好什么分寸？毕竟对手是皇子，鬼沉灭不敢拿皇子的‘性命’开玩笑，也不敢拿皇子的‘性命’练手，地王意下如何？”这烫手的山芋被她左抛右抛，结果抛给了地王。
地王是见过她动手的，不过也坚信，只要这丫头不见血，就不会疯癫，不疯癫活命的几率就大几分，故而头也不回的说：“适可而止。”
鬼沉灭听闻抱拳称是，最后将斗篷解下递给风兰，风兰总是担心她受伤，此刻便小声的道：“少主，您的手还......”
鬼沉灭笑道：“不碍的，你看都长好了。”其实哪里有那么快就长好了，即使表皮没什么损伤，但地王攥她手腕的力度却不小，此刻的骨头还会隐隐作痛。
流沙被这一圈的哑谜弄得昏了头，他不清楚鬼沉灭将这话茬抛给地王的意思，又不懂地王沉思后咬着后槽牙说的那四个字的意思，最后连一个小侍女说的话也令他不解，难不成今日的话他说错了吗？在小心的看了看地王的神色后，又看看台上那对已经停火的兄弟的表情，双双蹙眉凝神，表情异常纠结，而此刻他又多了一个不解......自己亲手调教的战王会打不过一个女人吗？为何那对兄弟会这么纠结呢？
第七十八章 点到为止
鬼沉灭活动活动筋骨，一个瞬移到台上，她的瞬移能力算是最近才激发出来的，用的还不是很灵活，每次瞬移后都要往前出溜个一两步。
她对着两位皇子先是鞠了一躬，然后说：“我们呢，也算是并肩作战过，还望二位手下留情。”
五皇子轻哼一声，白了一眼她后，又白了一眼总教官流沙，满眼写着‘多管闲事’四个字。
而太子听闻却说：“这话应该是我们对你说。”
鬼沉灭笑着抬手就要拔头上的血玉笄，连忙被太子和五皇子制止，台下的流沙高声道：“充其量一个发钗，能成多大的事，一个女孩子家，不用武器跟你们打，多吃亏！不说你们打的时候要让着她，就连这武器......”
地王轻咳了一声，一旁的止公公笑着道：“这样吧，三人均不用武器好了，都不用，受伤了就不好了，你们就赤手空拳的打吧。”
原本这流沙就已经不解了，如此一来面色就更加阴沉。
鬼沉灭将血玉笄在手中转了几圈，最后又插在头上，随后笑着说：“呦，不用灵器的话，你们可就真要让着我点了。”
流沙听了这话算是恢复了点人气，在底下调笑着说着让啊让啊的话。
沐王珏和太子对视了一眼，最后看向一侧的计时牌子，复又对她说了说规则。
当计时器响铃的那一瞬，鬼沉灭原地消失，她清楚在聚忧烟中隐身对他们来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他们的级别远远高于在天族时乌金的十六精兵。
不过闭着眼的鬼沉灭感官在飞速扩展，整个人好似感觉到了对方的气一般，能游刃有余的随着对方的气而躲闪，至于台下，除了地王、止公公、流沙之外，很少有人能看见她。
几轮闪躲后，沐王珏和太子都没有下重手，倒是台下的总教官流沙按耐不住一腔热血，叉着腰大声道：“你们是在玩过家家吗？这么宝贵的时间，这么宝贵的场地就这么躲躲藏藏的浪费了吗？”
这话台上三人均听在耳里，但谁都没有进一步加强攻势，一来太子和沐王珏深知鬼沉灭不会下重手，而他们又是二打一，还打的女孩，故而不愿加重攻势；二来是鬼沉灭，她在春风殿全凭天皇的疏漏才在四个多小时的战斗中侥幸取胜，如今的她既没有敌人，也没有那个能力一打二。
台下流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太子，最后将他替换下来，并派了其它场上的一些精兵暗使过来，后来又把沐王珏替换下来，故而场中变成鬼沉灭以一敌十三。
她退到场边，拍了拍长裙上的灰尘，复看向台下的‘总教官’，那人也挑眉一笑，这笑容带动了他满脸的褶子，像是期待已久，随口道：“原是怕沐王珏和太子的能力伤了你，这不，换上了几个差一级别的，这回你就撒开了打，打伤了算我的。”
台上的精兵暗使们和天族不同，没有那单一的神色，听到这话，纷纷撇嘴有几个竟嚷着要下台，不过当计时器开始倒计时的一瞬间，他们整齐划一，各个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鬼沉灭表面虽冷静，但心底有些虚，毕竟她不能像杀那些天族死士一般杀了眼前的这些人，但她从那些人的眼中却没看见一丝手下留情的神色。她在脑子里飞速演算着怎样撂倒他们的招数，既不伤人，又能胜出。
那些人在绿灯亮起是一瞬，齐齐的朝她奔来，后者连连闪躲，只觉得脚步变换频繁，敏捷度在增加，身体有那么些不由自主的躲过十三人的轮番攻击，她清楚，这是身体对那一世的记忆，并且确定遗忘雪对身体的束缚，就此打破了。
台下的人虽没看见刀光剑影，但都仔细瞧着鬼沉灭一次比一次迅速的躲避动作，这十三人中，有七个是善于进攻的，他们的攻击速度飞快，而如今鬼沉灭的闪躲速度也与之持平，就在几人僵持不下时，另外六人也开始了轮番攻击，他们的能力在于攻击的力度和准度。
鬼沉灭在几番闪躲后，已经应接不暇，并且在之后感觉到了其余六人的攻击力度，震的她手腕生疼，或许是聚忧烟感觉到了她身处危险中，竟渐渐的从体内浮现出来，这引得台下一阵小声惊呼。
有些没有看见春风殿混战的，自然不知道这灰蒙蒙的东西是什么，甚至有人以为她身上着火了。
当那六个近身攻击的精兵暗使连连后退，并有一个摔在地上时，台下的观众才意识到，这灰蒙蒙的烟，是一件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那六个人纷纷捂着手后退，手掌和手背都聚忧烟刺痛的红肿起来，那个摔在地上的有些娃娃脸的男子撇着眉毛道：“不会有毒吧？”
鬼沉灭意识到自己可能犯规了，收起聚忧烟并攥了攥手，说了声对不起。
不过其余的七人就没那么脆弱了，他们都是地族的精兵，即使是断手断脚也要继续奔赴战场，在计时器依旧是绿灯的情况下，他们不理会周身的情况，继续朝目标进攻。
总教官流沙是越看越起劲，最后招来了另一波精兵奔赴空旷的一号大台，他不满意鬼沉灭一味的躲避，最后走到风兰身边与之聊起天来，当然鬼沉灭一心全在台上，无暇顾及台下的状况，但下一秒出现在她身边的就是手臂搭着那件黑色斗篷的风兰。
“总教官这是何意！”鬼沉灭一边护着风兰一边对流沙喊道。
“鬼王日后也要在这武斗场训练的，保护人的事还是提早练习为妙。”流沙笑呵呵的说。
眼见着身边的精兵越聚越多，她这时又不好开聚忧烟将风兰罩着，只能将其挡在身后，当总教官流沙喊出灵术攻击时，鬼沉灭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二三十个精兵究竟有多厉害，各种系的灵术其破坏力都在特级水平，随便一个人都能将她伤成曾经那样，在身体感知到危机时，聚忧烟被她死死的压制着，她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挑动，那种跳动显得更加深沉，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她垂着奋力反抗的双手，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这一群人，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将施法的二三十个精兵齐齐的甩到场外，就像下人雨一般，是从空中掉下去的。
也就一瞬，整个武斗场安静了，风兰紧攥着斗篷，手心的汗早就浸湿了斗篷的表面，整个人都在不停的发抖。
几秒钟后，鬼沉灭才恢复意识，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回身看了看风兰，小声问：“我又发疯了？”
风兰摇头，因为刚刚发生的太突然了，她根本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别说这一切是谁做的了。
鬼沉灭又道：“还是绿灯啊，这算结束了？”
风兰小声道：“场上就剩咱俩了，咱俩是一伙的啊。”
鬼沉灭点头道：“那就是胜了呗？”
随后又轻哼了一声说：“胜之不武啊。”说罢携着风兰退场，朝地王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场。
“少主，刚刚那一下真实您做的吗？”风兰崇拜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了。”鬼沉灭无力的说。
武斗场的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地王如此，总教官流沙亦是如此。
用过中饭的鬼沉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里晒太阳比天族舒服，没有那么强烈的阳光，也不怕晒伤皮肤，也不至于毒瞎眼睛。
她其实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但耳边却一时都不能清静，武斗场的事在地宫中小规模的传开了，私下里一些小妖精或是小精灵们都在议论她有多厉害，并且越传越夸张，甚至传到曲幽殿时，话变成这样了。
“听说少主在武斗场中施展灵术，打败了三百多精兵暗使，还把地王震的一趔趄，总教官的下巴都要掉了，听说太子和五皇子都被震到台下去了！少主真厉害！”
鬼沉灭听闻皱眉，单手按了按太阳穴，随即在躺椅上转了个身，背对着一群传讹的观众。
傍晚，止公公派人来送信说，让她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当她迎着夜色带着风兰来到终南殿门口时，一堆孩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地王还有孙儿呢！”鬼沉灭有些吃惊。
风兰捂着嘴偷笑道：“沐云纭公主还没出嫁，成家的就太子一人，哪来这么多孙儿？不过是些小妖精吧？”
由于天黑，主仆二人只看见终南殿门口大小不一的人影在追逐玩耍。
待她们走进了才发现，这些五六岁的孩童全都梳着灯笼髻，身穿黑蓝底色，袖口和底边有一圈白色回文图案的衣裳，他们见有人来了，纷纷避到殿外两侧，又见主仆二人没进去，便再次撒开了玩去了。
鬼沉灭逮到一个安分坐在殿外廊前的女娃娃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女娃娃摆弄着手指，奶声奶气的道：“等师父。”
另几个娃娃也围了过来，鬼沉灭又问：“你们师父是谁啊？”
一个男娃娃道：“雷月师父！”
鬼沉灭不明，回头看着风兰，后者摇头表示不知。
鬼沉灭复问：“那你们是从哪来的啊？”
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娃娃道：“骨山，骨山清池。”
第七十九章 雷字旗
鬼沉灭露出慈爱的微笑，摸了摸女娃娃的头，起身的她叹了口气对风兰说：“这回你可愿意跟我去？”
风兰点头说：“必将誓死追随少主。”
鬼沉灭笑着摇头说：“你怎么这么......”
话没说完，止公公从终南殿的后门走了过来，只招呼了鬼沉灭一人朝小门走去。
“地王说让您今夜就随雷公子出宫。”
止公公加紧脚步向前，正巧赶上地王和那个雷月巫师出来。
“话也不必多说，你随他去吧，他会护你周全的，到时候我会派一拨暗使追随。”
鬼沉灭行礼后问地王：“我可以去一趟墓葬雪山吗？”
地王迟疑说：“这恐怕不行，会暴露你的行踪，你的能力有限，不能单独前往，到时候还要加派人手保护你，得不偿失，不过我保证在你学成归来后，必定会找人带你去的。”
当着一行人坐上雷月赶来的马车后，车内的三个大人并六个孩子有些尴尬了，因为另两个能说的出去驾车了，没了话题的几人，谁都不愿先开口。
“你......你就会......”那个之前有些结巴的女娃娃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男娃娃纠正道：“是您！”
女娃娃眼泪汪汪的说：“您就是，是鬼王？”
鬼沉灭看着车厢内那些如星星一般的眼睛，有些透露着崇拜，有些则是恐惧，她点了点头将慈母一般的微笑发扬光大。
“您杀过很多人吗？”那个男娃娃问，鬼沉灭有些慌张，她确实杀过很多人，但在孩子面前，总不好说在春风殿大开杀戒的事。
就在这时，雷月笑道：“总不会比你们师父杀人多的。”
那个男娃娃有些失落道：“还以为来了个比师父厉害的角色呢！”
另一个女娃娃灯笼髻有些散了，正被风兰揪着头发重新梳，但听到男娃娃这话，便愤愤不平的道：“那又怎样，她杀得都是坏人！师父好坏不分！”
都说童言无忌，孩子是不会说谎的，鬼沉灭半张的嘴，抬了抬眉毛看着身边那一脸慈爱的男子，后者笑笑表示默认。
风兰口中咬着红发带，皱着眉头将头发盘完，又将手中的梳子用灵术送走，最后瞪圆了眼睛喊道：“我才想起来，你就是七八年前的那个臭名远扬的‘蛊毒雷月’！记得当年地王还要通缉你的，说你心胸狭窄十恶不赦，只要有人给你佣金不管老人孩子一律不放过，原来是你啊！少主，他的蛊毒可厉害了，中蛊者不会当时死去而是受过百般羞辱与折磨后，活生生的挖眼去耳割舌掏心，若还有一口气就让蛛蚁蛇蛙或豺狼虎豹咬死，但是这一切都不用他出手，而是让对方最亲近的人亲手下蛊操作的。”
那个男娃娃听完这一番介绍后，骄傲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我师父！”
那个梳好发髻的女娃娃白了男娃娃一眼，最后不削的说：“兴奋什么！是什么好事吗？丢不丢人！”
后果可想而知，车厢里两个娃娃奶声奶气的吵着架，以雷月师父究竟丢不丢人为话题进行了多方讨论，除了那个怯生生的女娃娃外，都加入其中，就连外面两个驾车巡查的娃娃也进来了，最后一人弃权，三人觉得丢人，四人觉得荣耀。
雷月满脸笑意的听着七个娃娃吵架，并且很享受这个过程，毕竟他是骨山清池，空大师的弟子当中，唯一一个收了徒弟的人。
当年的他的确十恶不赦，一息尚存的他被空大师带去了骨山，经过几年的蜕变，成了如今这个‘和蔼可亲’的人，也是在空大师的建议下才收了面前的八个弃婴，以及山中的那些孩子。这一照顾又是五六年。
鬼沉灭对雷月的印象本来很好，虽说听了风兰的解释，但终究也差不到雨霖的程度，毕竟雷月已经靠岸了，而雨霖还在水里。
后半夜车子已经停靠在树林中休息，车厢内置很大，有两个隔间，风兰揽着几个女娃娃睡着了，但鬼沉灭却迟迟未眠，她始终没忘要去墓葬雪山找人，也没忘骨山中的虚忆和颜之，更忘不掉的是天族的戒备和海族的牵挂。
“睡了吗？”
“没有。”
“我听地王说了你在春风殿和武斗场的表现。”
鬼沉灭听之不语等待着下文。
雷雨而接着说：“表现的不错，只是不知道闭气而已，所以他们都会找到你的位置。”
鬼沉灭嗯了一声，继续等待下文。
雷月轻声说：“去了骨山，空大师会教你的，天皇她并没有用最强的精兵，她也是有算计的，有些精兵不能就这么被弃在地族，先下来的都是牺牲品，用来打探敌情的，如今他们打探到你了，所以我们要抓紧去骨山，只有那里最安全。”
“为什么骨山安全？”
雷月翻了个身说：“因为空大师是三界最厉害的巫师，没有他的允许外人一概进不去的，不过空大师性子淡薄，从不参与皇族争斗的事，这不我师弟才被地王请去做暗使去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也会被请去做国巫呢，毕竟地族现在没有国巫。”
鬼沉灭听见雷月打了个哈切，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她看和棚顶发呆，想着三界之间的关系，越想越精神。
后半夜，树林里微妙的摩擦声引起了她的注意，顿时坐起身来，而雷月也第一时间惊醒，捂住她的嘴巴后，透过窗纱看着外面，过了一会儿摩擦声渐行渐远。
“地族走兽很多，不必惊慌，若有事外面的暗使会第一时间出手的，你还是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他们醒了，你就捞不着睡觉了。”雷月压低了声音说。
与之相反当太阳升起时，鬼沉灭才缓缓睡着，并且一睡就是一整天，完全没被车厢内孩子们的大呼小叫而吵醒，梦中她距离那个蓝色的背影越来越近了，近的似乎能闻见那股海水的味道。
当她醒来后，已经是傍晚，马车停在一个极小的小镇外，八个孩子留守七个，一个男娃娃和雷雨去镇上买吃的了，鬼沉灭下车活动活动筋骨，这才看清车的顶棚上插着一面雷字花纹的大旗，倒是不似那些贵族皇室出行的旗，这面倒显得有些凶狠的样子。
昨日那个讲尽师父坏话的女娃娃一手拉着她，一手指着大旗道：“您看看这多丑啊！有这旗在都丢人！”
鬼沉灭不解这‘丢人’所为何解，与女娃娃一战队的两个娃娃说：“师父每次出行都插这面旗！插了这面旗子，都没人敢靠近这辆车！就连他们见到我们都绕道走！”
另一个说：“我们有这么不招人喜欢吗？他们跟躲避瘟神一样！”
鬼沉灭露出慈爱的微笑说：“这是他怕你们出事啊，有这面旗子在，即使他不在车上，也没人敢欺负你们了，对不对？”
一个女娃娃反驳道：“没有旗子也不会欺负我们！”
“没有旗子，坏人们会把你们拐走的哦！”
女娃娃甩开她的手说：“才不会呢！拐我们做什么！”
鬼沉灭虽不知地族如何，但在天族两年间，听到了无数个拐走孩子的案例，还没等她说，那个女娃娃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硬是将旗子拔了下来，最后摔在地上说：“才没人来呢！你唬我们！”
领头的女孩在，领头的男孩却不在，没人敢与她争辩什么，风兰捡起旗子拍了拍上面的灰，随后卷了起来说：“少主，这旗子不挂也没事吧？”
鬼沉灭收敛了笑容说：“雷月不会平白无故挂旗子的，再说有我在的地方，会没事吗？”风兰听完，当即将旗子打开，就差挂在胸前了。
果不其然，劫道的人赶在雷月回来之前来了。
满嘴污言秽语的五人提着九尺弯刀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个大胡子，头发还有好似被烧的焦糊了，风兰将杵在原地的孩子们护在身后，这次的她并不害怕，因为她清楚自己拿着雷月的旗子，最重要的是，少主可以杀人了。
“少主，不用顾忌，这种人，杀一个少一个，全当为民除害了！”
风兰将七个娃娃都装到车上，自己也远远的坐在车外，目不转睛的盯着被五个歹人围着的鬼沉灭，盼着能看见她大显身手，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鬼沉灭披着斗篷，两手缩到袖子里，回头透过两个彪形大汉望向风兰，随后大喊道：“这旗没用吗？旗呢？”
风兰并不想用旗解决，故而假装没听见，鬼沉灭又喊了一遍，在得知风兰心思时，歪嘴一笑道：“太扯了。”
又缩了缩肩抬头看着那个领头人说：“你们还是走吧，要是主人回来了，就没我这么好性子了，你们打个劫也不容易，还挑了我们这个硬茬，走吧，省的倒霉。”
那大胡子嘴角一撇，说话略带口音的道：“什么茬子？你刚刚说旗？什么旗？”
雷月已然出现在众人身后，他垂着眼，那慈祥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边，但这笑可有点变味了，随后张口幽幽的道：“当然是‘雷字旗’啊。”
第八十章 骨山清池
这几个彪形大汉原本也是镇里的护卫队，由于近期出现了诱拐孩子的事件，所以都是些村民自发的，这里外来客很少，基本上一年才能来一次视察的人员，不过就在近期，村里频繁出现生面孔，这让他们不得不防，如今又看见鬼沉灭和风兰领着一群孩子在车上就更加怀疑了，他们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女人，犯罪是不分男女的。
雷月要了一些失踪孩子的信息资料，这里的镇长虽有上报，但迟迟没有抓到嫌犯，当护卫队离开后，鬼沉灭等人吃了些东西，就继续赶路，骨山清池位于中京城以北，与医神鬼督的府邸相近，也就隔着几座山的距离，那是个叫黛墨蓝山的地方，凡是要去医神府的人都要登上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而地族大巫师空一大师的住处就不是府邸了，而是一个小小的庄园，他们不住在山顶，而是住在山脚的一片林子里，算上巫师巫女巫童加起来也就三十七人。
山的一圈都有牢不可破的结界，凡是没有空大师允许或者没有通过资格的人都无法进去。骨山有两个大入口，前门的桥口和后门的山口，如今再过三座山与两条河就到了。
“丢孩子的事有这么难办吗？还是上级嫌这事小，故意拖着不办啊？”风兰气呼呼的拿着那些信息资料翻了再翻。鬼沉灭也不解的看着雷月，也同样等着问题。
雷月见两人不语，清了清嗓子道：“不是不办，是确实有些难办，这不是单纯的偷孩子事件，它是一个利益链条，分支很多，牵扯三界，从官到商，从皇室贵族到平民百姓，都参与其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风兰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复问：“难道三皇就没想想办法？还是说三皇都参与......”
雷月摇摇头，否定了后面的说法。
“三皇是不可能参与的，但皇室，或者说一些郡王就不好说了，如今除了天皇动静减缓，地王和海王依旧在秘密打击这个团伙。”
鬼沉灭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道：“看来效果并不明显。”
雷月点点头说：“的确不明显，毕竟牵扯的人数众多，皇室还是想保全面子，那些商贾也想保全金钱，官员还是想保全地位，所以并不容易。”
风兰愤愤的道：“那不就是至百姓于不顾吗？养了孩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消遣的吗？”
鬼沉灭同意风兰的说法，但也知道，这一切她无能为力，树大根深，并不是她想拔就能拔的。
“不过地王已经抓紧了，想必有跟你提过加入暗使对吧？估计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此事有关。”雷月如此说着。
“这可就不清楚了，地王是想让我任意发挥呢，还是在一旁做帮手呢？”鬼沉灭捋了捋趴在她腿上睡着了的一个小胖墩的头发，看着小巫童熟睡的样子，心里一颤，问：“那些人拐走孩子做什么？”
雷月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鬼沉灭复问第二遍时，才深吸一口气道：“他们，他们的用处很多，主要是拍卖，品相好的或许会被收走，未来的路可能会光明点。”
鬼沉灭明白这个品相好的孩子去路会是哪里，随即嗤笑道：“光明点？你管去妓院叫光明？”
雷月知道这并不是光明的路，便接着道：“对比那些灵术出众，或者是身体健康的孩子，他们算是好的了，最起码还能活着。”
鬼沉灭似乎有点明白后者的含义了。
“那些健康的孩子会被部分买主当堂取物，需要哪个器官取走哪个器官，都是现场......”
风兰抽了口凉气，摆手道：“不要说了，不要继续说了。”
“那你们是没探查到他们的下落，还是......”鬼沉灭很清自己对这个问题已经开始上心了。
“地点是最近查到的，要进去并不容易，要有入场证件才行，得是他们邀请的人，进去后还会有不次于精兵暗使的那些高手在各个窗口门口把守，场中绝对不少于千人把守，并且据暗使来报，凡是进去的人，没到退场时间，就算用尽毕生的灵术，都无法从里面出来，也就是说，如果派三五人的队伍，一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拿着请柬，办成他人的模样混进去；二要在保证孩子安全的情况下救下他们，并在必要时能够战胜这千人把守，要清楚在这期间并没有任何增员，只能单枪匹马的去，那可是个汇集了三界灵术高手的地方；三要抓住那些主要案犯，这一点也是最难的，那些诱拐贩卖的罪犯或许在两方火拼的时候就逃离了，到那时候即使救下了场中的孩子，也无法保证这种事以后不再出现，那些罪犯是最难抓住的，还有他们始终没被抓到的另一个原因是，灵术，他们的灵术非凡，全是逃脱的好手，并且身份都不低，贸然抓捕可能会引起内部纠纷，地族还好，百分之七十的商都攥在皇家手上，即使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返了水，也并不会有很大牺牲，但海族和天族不然，他们官是官，商是商，官的手里没有商，就没有经济来源，而商的手里却攥着部分官员以及皇室宗亲，如此看来官若想严惩，商就会携着其余的宗亲造反，或者鼓弄地族的某位亲王造反，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雷月摇了摇头接说：“其实三界的皇并没有什么多大的能耐，除了手中养的，其余的就一无所有，并不不知道，在他们之外，会不会出现一个或几个更加有权威的人，三界的百姓也都一样，天下是谁的他们就跟着谁，天下乱了，他们就跟着乱，天下易主了他们就跟着变，要说三界百姓能够忠于某位皇到誓死效忠的地步，少见啊。”
就在这时车门外的两个小巫童倒退着挤了进来，而门口三个小巫童此刻变得异常沉默。
“师父，有人跟着我们。”其中一个小巫童奶声奶气的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雷月光顾着感慨，并没感觉到。
“我们从那个镇离开后不久。”另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巫童说，随后又加了一句：“他们有八个人。”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小巫童，他拍了拍雷月的膝盖道：“师父，他们级别很高，都在七级以上。”
鬼沉灭明白这个七级是个怎样的级别，在天族时她也曾听到一些人谈论级别，三界按照排序来讲，三皇绝对是十级，九级的人不多，空大师和海族的雨霖都在九级行列，相传老一辈的三界战神也都是九级，按照灵术来说再一个九级的就是天族医神合欢。新一辈的战神，也就八级的水平，如今出现过的，冷泉、断梦、天族二公主邬云雨、星缘巫师、天龙龙辰、五皇子沐王珏、太子沐王璇、总教官流沙皆是八级。之前天族的那些精兵死尸都是六级的程度，后一批来的几个均属七级，乌辰按理说也到达了七级的线，皓月是七级，魂殿战斗力虽不高，但也是个七级的身份，在战臣府服侍她的十六精兵普遍都是七级的水准，只有安居和役奴是八级的水平。禁川的水平刚到八级，而眼前的雷月是八级，这个八级还要仰仗他之前的那些劣迹才能给出这么好的排名，其余那些未提及的均在六级以下。
“那我们就照正常速度前行，他们既然跟了我们这么久，就不会轻易出手，只不过这期间不要停歇，如果外面的两个累了你们就去替换，还有鬼王千万不能露面，也不要往窗外观看，如果现在打起来，我恐怕不能以一敌八了。”
鬼沉灭看着他哄着其余六个先睡觉，便问：“打也能打得过，地王不是派了暗使吗？”
雷月恍然大悟道：“对啊，对啊还有暗使呢。”不过那个刚刚被拍着睡着的小巫童抬头奶声奶气的说：“师父，那些暗使撤了啊，之前也就一个暗使跟着呢。”
雷月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窖，如肺子被冷冻了一般，吸了一口气，随后说：“可能是回去汇报了吧，不过......”
过了一会儿，他才哀叹道：“怎么就派了一个呢？”
第八十一章 二次进攻
一天一夜后，他们才翻过了三座高山与一条河，如今看着这条百十丈宽的河流与那仅一辆车通行的木桥，鬼沉灭问：“这就是骨山前门的那座桥？”
雷月的头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摇晃。
“不是，过了这座桥，才到了骨山前的那片空地，然后才是前门桥口。”
两个小巫童有些兴奋的看着窗外，其中一个说：“师父，他们是怎么过桥跟踪我们的呢？这里光秃秃的。”
雷月说：“他们哪里是在这桥上跟踪我们，他们是转移到了桥对面，那里比较宽阔，打起来才施展的开。”
“师父，桥对面有人！”门口的两个小巫童慌慌张张的钻了进来。
“鬼王，你千万不能出去，地王说了，你能不动手尽量不要动手，天皇知道你灵术又增进了，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鬼沉灭听了这话，满不在乎的说：“她什么时候不疯啊。”
当马车停在那片空场时，八个人才渐渐显露了身形，鬼沉灭透过窗纱模糊的看见对面似乎是五男三女，而在空场的另一端还站着几个人，随着马车靠近他们谈话的声音也传来了。
“在我门前现形可不大明智。”一个穿着橘黄色底加黑条纹的女子，站在前门桥口高声道。
“我们只是来接人的，接到了就走人，不会妨碍您任何事。”八人其中的一位女子说。
“这里可没有你们要接的人，识相的就快快离开。”站在前门桥口的女子接着道。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人就在车上。”八人其中的一个男子说。
“车上可都是地族的人，你要是拿到了地王的御批，我就把车赶到你们天族去！”雷月出了车门高声道。
“雷月，将车赶过来，师父和医神夫妇还在骨山等我们呢。”
双方并没容彼此太多废话，当雷月将马车赶向前门桥口时，混战一触即发。
这帮天族暗使为首的是梨花，此刻的她正站在远处的树梢上观战，像是一点都不介意结局如何一般，若不散气息感知是绝对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的，如今的鬼沉灭只听出了皓月和禁川的声音，透过窗纱可以看见，其余的人高低胖瘦不等，这其中也有熟悉的身影。
她小声知会风兰一声就隐身出了马车，又用了瞬移，使自己的位置飘忽不定。皓月和禁川自然是看不出她究竟身处何处，但这八人中，有四人却将她的位置瞧得一清二楚，竟也有瞬移的能力，如今正追着她满场跑呢。
当马车赶去对面后，又有几人从桥对面赶了过来，其中还有一个不及马车车窗高的男孩儿，只见他观清局势后，旋即加入了追赶行列，并成功缠住其中两人，那四人都是八级的水准，却被这屈屈孩童杀得措手不及，而对面那个巫女也加入其中，她能力有限，只挑了皓月和另一个女孩动手，雷月则对上了禁川，唯有魂殿进退两难的站在一旁，眼睛时不时还扫一下树梢上的人。
三五分钟后，站在树梢上的梨花千里传音道：“动手的就再卖些力气，不动手的是等着送上门呢？还是等着被赶出门呢？”
鬼沉灭对这人的印象还不赖，毕竟曾间接救过自己的性命，尽管不是对方本意，后来也没什么交集，毕竟她在那场内战中，还没瞧见梨花的影子，但此刻这话一出，竟也分不清是谁说的了。
话说的随意，但也是命令，毕竟魂殿开始动手了，他没瞧见鬼沉灭的位置，但也猜出了那两人满场追的空气是谁，就被混乱的局面搅混了脑子，他挑了一个孩子下手。
在最外围有一下没一下的瞎比划，鬼沉灭几次经过他身边只说出了短短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听到回答就被后面的两个追兵赶上了，故而再兜圈子，回来听答案。
“你怎么来地族了？”
“派来的呗。”
“你什么都不会，她怎么会派你这么......来呢？”
“......印证......吧。”
“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两追兵左右夹击朝鬼沉灭追来，她顿时消失在聚忧烟中，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那孩童的身手不差，两个八级的成年暗使都被他击的连连退败，这孩子绷着脸，激战了十多分钟大气都不喘一下，连滴汗都没有，鬼沉灭几次经过他身边除了那道道掌风与浑厚的内力外，最多的就是杀气。
两个追兵不再追着鬼沉灭满场跑了，而是有意识的将她与魂殿隔断，几秒钟后，那声音再次传来。
“一分钟后撤离，这是你们最后的生存时间。”
想必除了那些天族暗使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话的含义，皓月和禁川的攻势减缓了，其他人的攻势也变得若有若无，这一分钟甚是漫长，使主动的人变得被动，使被动的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孩子将矛头指向一旁的魂殿时，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朝着魂殿的腰腹部刺去，待鬼沉灭回头观望时，只见魂殿背对着孩子，利刃扎穿了腹部，跌倒时又绊在斜坡的尖角石头上，滚了下去。
就算如此，那孩子依旧不依不饶，抽出刀追下斜坡。就在鬼沉灭追去时，那声音再次响起。
“一分钟到了，失去资格的就留下来，没失去资格的回去领罚。”
也就一瞬场中的几个暗使纷纷消失，唯有滚下斜坡的魂殿，躺在了一滩黄土中，血液染红了衣裳，也在地上开出了朵朵鲜红的小花。
鬼沉灭现身伏在魂殿身边，双手捂着他缓缓淌血的腹部，而那孩子的刀距离她已不到半臂的距离，她并不惊恐，而是十分诧异的盯着那把刀和这个不到她肩膀的孩子。
“你要杀他？”鬼沉灭问。
“他是天族暗使。”那少年回答。
雷月滑下了斜坡站在鬼沉灭身边问：“这人怎么没被带走？”
“救他！”鬼沉灭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对坡上的人说。
当雷月抱着魂殿朝骨山走去时，那个前来支援的长袍女子将面前的几人介绍一遍，她就是空大师的大弟子禅问，而面前的孩子，则是地族战神家的三公子，武斗场总教官流沙的弟弟，流年。
“刚刚那人你认识？”禅问一面招呼风兰一边手挎着鬼沉灭过桥，见她点点头，便接着问：“他可是暗使！不是说是天皇的心腹吗？”
走在前头的流年顿了顿，步子慢了下来，很显然这话引起了他的注意。鬼沉灭看着手中的血有些茫然，随后拽住前面的流年，沉声道：“你年纪不大，下手倒是挺黑的，说，你用了几成的力气？你捅的那一刀不是要害部位，并有继续追击将其斩杀的念头，一次不杀，二次追赶，你既然不杀他又何故伤他！流沙让你来抓俘虏的吗？”
迎上鬼沉灭灰黑色的双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发灰白，那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流年轻轻的抽了一口气，没敢与之对视，抿了抿嘴后，道：“是有任务在身才留活口的，原想多留几个，没想到他们撤了，只有他离我最近，所以就挑他了，不过你既是地族人，总不该跟他一个天皇亲信走的太近。”
鬼沉灭瞧他有些畏惧自己的样子，又念他年级尚小，只想着放过他，就将手中的血在他干净的衣服上使劲抹了两把，旋即对禅问道：“这可不行，你们有把握救他吗？他不能再地族过夜的！会死的！”
禅问听闻这伤者身负幻术，也加紧脚步朝骨山深处走去。
第八十二章 弃子
首次入骨山的鬼沉灭，没看清自己究竟是从哪个口进来的，这树与树之间也是杂乱无章，树下被踏出来的路也是纵横交错的，走了许久才发现这里和从外面看见的不一样，似乎刚一进来就看不见回头的路了，而这里的树木也比在外面见着的粗大好几十倍，遮天蔽日，倒不似暗夜，却也斑驳的很。
林子里最常听到的就是鸟叫声，其余的就只是飞，很少叫，时不时还会看到松鼠之类的小型动物，不过也有角上缠着枯藤的鹿，身上染着血点的狼，怀里抱着幼崽的猴，嘴里叼着死老鼠的鹰。
这里远离人烟，空气也是格外清新，禅问已经先行一步赶着告诉空大师去了，留下几个小巫童带着她在林子里慢悠悠的走着，流年撇着嘴，走在最后，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这小巫童说骨山的结界是空大师设下的，入了结界的人都会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这结界会把所有的烦恼和身上附着的污秽一并清除。
但鬼沉灭此刻却并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她只觉得有一股外力在干扰着自己的情绪，挑衅着自己的沉淀的内心，挑战着面前摆出的所有难题，似是要将这些情绪剔除一般，清浊混战，她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又细品着这小巫童的话，既然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把整个地族都罩上，那样云皇和寇雨霖也不敢造次了，或是把地宫罩上，那样地王也不会中招了。
当面前那些能让人晕头转向的大树渐渐消失时，宽阔的空场上阳光明媚，百十间屋舍立于其中，巫师巫女以及其他的小巫童在屋舍前的院子里穿梭，这里就是骨山脚下。
“可算把你盼来了。”
精神过度集中在清浊之力上的鬼沉灭在踏入空场后，听到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颜之！”
兴奋之余就差狂奔两步抱上去了，张着手臂的同时，又停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和手，叹了口气道：“别脏了你衣服。”
颜之拍了拍她的头，就把她拽到一旁的清池边上洗手。
“你们来时挺不顺的嘛，魂殿居然被人扛进去的！这还真是意外。”
颜之靠在一旁的树边，最后又蹲了下来，撩水擦了擦鬼沉灭脸颊上的血，接着说：“下手太黑。”
鬼沉灭只觉得那股清浊之气顿时又来了，看着手中血水的淡去说：“你能猜出是谁干的吗？你肯定猜不到！”
颜之撇了撇嘴眯着眼睛对她摇了摇头，歪嘴一笑道：“你可真是摔傻了，有我猜不到的事情？”
鬼沉灭这才想起颜之的猜术，失笑道：“也是，那魂殿能不能挨过去？”
颜之点点头，说着两人朝那几间屋舍走去。
“疗伤不难，有凤卿夫人在，她是空大师的妹妹，早年嫁给了医神鬼督，前两天才回来，赶巧今天非要见见你才肯走，她身怀医术，就连虚忆的恢复也有她的一份功劳，难不在伤，难的是幻术。”颜之也看出她的担忧，随后接了一句：“有空大师，一切都好办。”
“那虚忆他......”
“你见了就知道了，不过也得有点心理准备。”
“我怕我永远也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两人朝院内走去，三两成群的巫女相互簇拥着朝这位三界闻名的鬼王看来，院内一侧停放着一张由纵向刨开的百年大树制成的长方形桌子，四周由树墩笼着三四十个座位，彼时的流年正和一些年纪相仿的小巫师围坐在一起，眼睛时不时的还会朝鬼沉灭的方向瞟上一眼，至于那些端着餐食的巫女，也小声嘀咕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你就是鬼王鬼沉灭吧？”
说话的是一个只有两鬓斑白的中年妇女，她并未穿着常规的巫女服饰，而是一身五颜六色的麻布面料拼凑成的衣裳，谦和温婉，脸上虽有皱纹，却并不显老，因为显老的是她的声音。
“这位是凤卿夫人，空大师的妹妹，鬼督医神的夫人。”
鬼沉灭朝她行礼，然后询问了魂殿的伤势，按照凤卿夫人的说法，魂殿的伤是小事，且已经恢复意识，但这幻术却难解，又不好把人送回去，故而空大师已经出山寻解救的法子了，想必日落之前才会回来。
“什么叫不好把人送回去？”
“这还是你亲自问的好，我们也想送，可他......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愿。”
鬼沉灭稍微收了收牵挂虚忆的心思，由一个巫女带着去了魂殿入住的地方。
这里的房屋一纵为一栋，一栋有九间，共十三栋，三个连间为一坊，供三十九坊，一百一十七间屋舍，巫师巫女巫童三十七人，再加上空大师和三位弟子共四十一人，余下有五十九间分别住着各种小妖，其余的十七间算是空着呢。
空大师闲来雅兴，将这十三栋一百一十七间屋舍都取了名字：可谓是一栋梨花，二栋雨，三栋相思，四栋弥，五栋娇嗔，六栋颦眉，七栋其极，八栋默许，九栋皈依。
这巫师们和那些小妖都是随意选择区域住下的，而如今魂殿就被安排了梨花栋，住的是二坊一门：清雅间。
屋里的药香味有些刺鼻子，她只感觉这味道像举着坚韧的钢叉从鼻孔直冲进了脑子里，并挑拨着每一根神经。颜之在门口顿了顿，见她进去便要关门。
“别关，我会被熏死的。”
颜之浅笑着摇摇头，转身朝他住的相思栋走去了。
屋内装饰简洁，除了桌椅床铺衣柜等使用物品，其余的装饰一概没有，如今的魂殿正眯着眼睛瞧进来的人，见是她又闭上了眼睛，道：“我不回去。”
鬼沉灭定在一米开外，愣了几秒道：“总得有个理由啊。”
沉默了许久后，魂殿开口道：“这就是我的监狱，她想不出关押我的地方就把我扔在这里了。”
鬼沉灭朝前走了两步，看着他煞白的脸，道：“总得有个理由啊。”
魂殿睁开了那双充血的眼睛说：“因为你，她不要我了。”
自从将鬼沉灭放出天族后，魂殿的待遇就大不如前了，云皇很少让他出任务，住处长期有人把守，再到后来，云皇念了旧情，残存的一丝母性告诉她，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即使犯了天大的错误，也有改过的机会，所以，那次血洗春风殿，原本有他一份的，但他半路逃走了，这使云皇仅有母性消失殆尽，自此就被关进天牢，直至这次入地族，也是给了魂殿一个秘密任务，要么将鬼沉灭带回或重伤，要么就留在地族，留在鬼沉灭身边。
魂殿选择了后者，他不想让鬼沉灭回去，却也不打算留在她身边，莫不如就在地族等死的痛快。
空大师在晚饭开始前回来的，手里拿着几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石头，又向禅问要来口袋，只说可以一试，却没说这是什么，也没说这石头从何未来，如今这个绣着十字花的口袋就挂在魂殿的床头。
白天的谈话有些沉重，无奈问到最后只剩下魂殿的内心独白，全无告知的意向，鬼沉灭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出去了。
颜之住在相思栋，而鬼沉灭则被分到了皈依栋，这一栋九间全都空着，就连风兰都没被分过来，虽说各自有选择权，但有人还是有最终决定权的。
鬼沉灭的屋子名为‘水月’，是皈依栋三坊最后一间，整个皈依栋邻近一处瀑布，这水流声总使听者生出几分寒意，所以长期没人居住，而这次她住这里是空大师定好的，说是静心戒燥，要在瀑布边的空场上练习心法，不得有外人打扰。
第八十三章 水晶药棺
等到鬼沉灭真正去了才知道，这余下的十七间屋子就是排在最后的两栋，而第八栋，最后一间邻近皈依，是一个名为骨斋的屋舍，这里就是空大师的住处。
鬼沉灭的屋子朝南，推开窗户就看见远处瀑布飞流直下的壮观景象，虽说不是很近，但却有种倾泻而下的水花能溅到伏在窗边的手指尖上的感觉。
水汽带起的青白薄雾覆盖在那一片名为‘清池’的湖泊中，而此刻她才真切体会到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只不过空气中除了青白薄雾，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水中闪动。
“鬼王，鬼王，师父让我带你去‘转山仙池’。”一个梳着冲天鬏的小巫童一手拿着街市上买的糖果，一手拽着鬼沉灭的长袍，看模样也就五六岁而已，而就在这孩童转身之际，一条毛茸茸的粗尾巴从小小的巫师袍子地下伸了出来，随着小巫童一扭一扭的前进，活像把棕色的扫帚在左右摇摆。
她听雷月说过这个‘转山仙池’，池中只住着一人。
“没想到空大师给你分到这么远的地方，听他们说还不让你的跟班和你住过来。”颜之听了空大师的命令，凡是骨山中的成年人或妖，都不得靠近默许栋和皈依栋，没有特殊事情也不许靠近清池附近，据说这规矩是几年前才定下的。
“远肯定有远的道理，你去过清池前的那片空场吗？那瀑布真壮观。”
“当然没有，不过是站在远处观望过而已，虽说空大师不许踏入半步，但其中是一概事宜却瞒不过我的灵术，只要我愿意，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哦？那你应该好好开发开发你的灵术，顺便猜一猜三界大战究竟哪一方是胜者啊？”
鬼沉灭虽不觉刚刚的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但看颜之的神情还是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沉默了数秒后，颜之还是开口了。
“我倒是宁愿跟别人的灵术换一换，这......太折磨人了。”
去转山仙池的一路两人没有再谈起这个话题，鬼沉灭是个敏感的人，她明白这个‘折磨’隐含的意义是什么，那结局或许不亚于在天族时的内战。
话说转山仙池地处较为偏僻，入山口杂草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被甩在两遍，中间留下一条很不成形的道路，这里群山环绕，是一处极小的地界，目的地有一片又浅又小的池子，水温不热，却冒着白白的蒸气，池子的直径绝对没有屋舍前的那张树桌长，但池边却长着一棵不亚于云月树的那么粗的大树，枝叶繁茂将仅有的一丝阳光也给争取走了，树的一侧延伸到池水中，而中间就浮着一口水晶棺。
仙池的四周都是长满青苔的卵石，或大或小，居然也是五颜六色的，这里鸟兽较少，最多的便是一些不能见光的昆虫。
“不用担心，这些虫子不会接近水晶棺，古树会散发一种能驱虫的气味，它们也就只能在山石边缘处移动，不用担心，这里没有蛇之类的生物。”禅问早在山口等着，现在一手拿着手杖，一手扒拉掉掉在身上的一只潮虫，带着二人前行。
“我猜，这些虫子虽因为古树的气味不敢靠近，但可能还有别的喜暗喜湿的东西靠近，并且体积是这些小虫的好几十倍。”
禅问与颜之相处了有些日子了，知道这猜术的厉害，不觉咽了咽口水，晃了晃权杖，上面那颗手掌大的橘色水晶石缓缓的绽放出了光芒。
鬼沉灭没理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她有些怕，怕见到躺在棺中的人，不知不觉间想起了被运去墓葬雪山的几人，再加上四周空气潮湿，除了透过古树枝叶间的缝隙照进来的光亮外，就只有禅问手中的水晶石了，三人虽在行进，但暖意却在步步倒退。
她小心的踏着长满青苔的卵石朝水晶棺走去，步步沉重，似是心跳也在步步减缓，若是那段记忆中的人都不在了，她或许还会好过一点，毕竟会磨光了刀刃，炼精了技艺，等待复仇的一刻，到时会尽量封存与之相关的任何记忆，而此刻，或许以后的每一刻她都要在记忆上负重前行，那种折磨想来是心酸的。
就在这时，长发倾泻，血玉笄旋身放大立于鬼沉灭身边，血红的光芒掩盖了橘色的水晶手杖，在光芒映入双眸的那一刻，她竟看见了几缕蓝色的发髻，是了，她心里装着的何止生死相隔。
“小心！”
颜之一个箭步冲到鬼沉灭身边，一双大大的眼睛倒挂在树梢上，垂下的长臂离鬼沉灭肩膀半个手指远。
“别怕，这是山中的小猴，骨山没有恶性的动物，它只是顽皮，不会伤人的。”
颜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叫‘它’小心的，要小心那血玉笄，还要小心这浅灰色的烟。”说罢他抬手抚了抚小猴的脑袋，又回身看了看鬼沉灭。
“是了，最应该小心的，应该是我才对。”
在血玉笄的照射下，鬼沉灭看清了棺中的那人，双眸紧闭，裸露的上身伤痕累累，仔细看能瞧见胸前的起伏，她想着刚刚的失态，眼前竟然走马灯一般将乌辰等人过了遍，似乎每一个人都会躺在棺中，还有——鱼浮火。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师父说还要等上一个月左右。”
“一定会醒过来对吧？会有失忆之类的情况吗？”
“失忆是绝对不会的，因为不是脑部重生，只是脏器重生，至于会不会醒过来......”
“脏器重生......”鬼沉灭抬手抚在水晶棺上，轻声道：“重生时你是醒着的？还是睡着了？重生，肯定疼的要死，你还会有痛觉吗？会不会以后都感觉不到痛了？”
颜之和禅问见鬼沉灭的样子似是要长聊，所以先出了山，只说日落前回院里吃晚饭，鬼沉灭应声后，坐在水晶棺边上，周围静悄悄的，就连刚刚的那只猴子也在颜之离开后，匆匆离开了，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水晶棺，越是安静就越是爱翻找回忆，有关他的回忆，有关他们的回忆。
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了，与之相伴的是深灰色的聚忧烟，她读过自己的曾经，虽不甚明白，但还是知道自己与不祥紧密相连，身上还附着重重恶咒。
她想说抱歉，却没有能听见这声抱歉的人，她的歉意与内疚已经深深的驻扎在那颗朦胧的心内，彼时的她不知自己究竟应该如何自处，不知自己还会牵连多少人，她想和颜之交换猜术，用猜术使未来的每一步都不会走错，然，就算是身怀猜术的颜之就没有错的时候吗？纵使猜术强大，也有他猜不到的地方吧？
陷入困境的她没有注意到繁茂的枝叶下一个小小的人影长久的立在那里，俯视着她的脆弱，俯视着水晶棺中的躺着的那个人，她留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如今高耸在头顶，转山里很少有风吹入，所以，她静的可怕，甚至在鬼沉灭离开前不曾挪动一步，待血玉笄的红光消失在转山入口后，树上的人才落在水晶棺旁，坐在鬼沉灭离开的位置上。
她没带任何能够发光的物品，彼时的夕阳早就被群山遮蔽，已经很难看清棺中人的面容，不过她就这样接着静坐，几分钟后，一团团发光的小精灵聚集在她的身边，最后并成一排，昂头看她，然后坐在水晶棺上，照亮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也照亮了这个女孩的面庞。
“紫阳花，你的脸颊怎么了？又被打了吗？”一个发光的小精灵抬头看着女孩。
“没有，出任务时被人撞了一下而已。”女孩道。
“情人草一定会没事的。”另一个小精灵飞起来，伸出花生粒大的手，拍了拍女孩的头。
“嗯，他会醒过来的。”女孩浅笑道。
“他好久没有来地族了。”一个胖胖小精灵双腿盘坐，仔细看着棺中的人。
“嗯，他虽伤了，但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女孩歪头看着棺中的人。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坐在女孩手中的一个小精灵昂头看着她。
“我？恐怕没那么一个能带我回来的人吧......”女孩面露浅笑，回头看了看转山入口，神思从棺中的人飘向了并不明朗的曾经与继续昏暗的未来。
第八十四章 梨花桩
且说鬼沉灭在转山仙池憋闷了半晌之后，眼前出现了一抹蓝色的希望，从而走出了聚忧烟的重重包围，当她回院子里时，那些小妖和巫师们已经陆续上座了。
晚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凤卿夫人是一个很爱唠家常的妇人，因为鬼沉灭实在没什么家常可唠，所以将关注点转向了风兰。
用过餐后，空大师简单的介绍了明日的一些事宜，就让大家回房休息了，原打算让鬼沉灭拜师的，但她以曾拜过师父为名，委婉拒绝了。
“怎么没听你说过拜师的事？”颜之站在相思栋入口处。
“这有什么好提起的，你又没问过。”皈依栋距离此地较远，她笑着对颜之说了声晚安后，就继续前行了。
今夜的月色甚美，四周除了那泛泛烛火，就只有这倾泻满地的月光。
越是走到后边人气就越是稀薄，好好的十六栋房子就这么常年空着，透过撒满月光的窗台，那些玻璃只反射出了她一人的倒影，与身后阴森的重重树林。
空大师早他们一个小时回屋，此刻也已经熄灯休息了，路过他门口时只能听到微微的呼噜声，三月的天气一点都没有影响骨山的这些植物，想必也是常年绿意盎然的，但已入深夜，寒凉的气息透过长袍，将她紧紧的包裹着，按书上写，鬼衣是冬暖夏凉不脏不破的衣裳，可如今的这股凉气，竟像是自内而外的，使这么一个冷惯了的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邻近皈依栋就越发的静悄悄了，除了远处的水声，再无旁的。
就在她裹紧身上长袍，抬脚上台阶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那片水汽中闪现，惊得她猛地一回头，在月光的映射下，远处除了黑白两色外，竟辨认出了其它颜色，似是留着一头绿色的头发，且还是短发，三界之人是没法从头发判断男女，男子有像乌辰那种长发，也有像断梦虚忆那种短发，女子亦是如此。
而三界中唯有地族是人妖共存，并且成年的妖幻化人形是丁点破绽都留不下的，故而远处的，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根本分不清楚，而这人影绝对没有出现在晚饭桌前。
思索间，她拔下头上的血玉笄，任由长发倾泻，放大后的笄身通体血红色，照亮了方圆一米左右的距离，而斗篷随着她的移动轻轻摇摆，越是靠近清池，潮气越重，虽为清池但面积不小，清池之下有一道地下河，骨山桥口的那条河就是这里水的分支，瀑布很宽，一条完整的水流形成帘幕，周边还有两三条分流，骨山中的这条瀑布，很奇特，周围水汽浓重，且常年不散，周身除了潮气，余下的就是水的味道，清新透彻的味道，不似花香果香，这并非来自嗅觉，而是全身，不腥不咸，清淡的就像一场没有滴落的雨水一般，融化在万物之中，使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只听‘噗通’一声，鬼沉灭从松散中缓过神来，再看向人影的方向早就一片空白，听声音分辨，对方的体积不小，伫立几分钟后，她转身回了水月间，心中暗想：骨山大小妖怪，精灵不计其数，这人影无非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小妖罢了，想必是刚刚在院子里的某个小妖而已。
当水月间的门轻轻合上后，水中的人才渐渐露出个头来，这妖长居水中，屋舍就在瀑布后边，此刻这妖正甩着一头墨绿色的短发看着远处的屋舍，嘴角轻轻翘起，随即旋身向后游去，长长的尾巴在水下悠闲的摆动着，上岸后鱼尾瞬间变成了一条修长的人腿，披上丝绸做的睡袍便朝着里间走去，不多时，悠悠的叹息声从这妖口中传出。
“她终于来了。”
一夜无梦，入了地族后鬼沉灭深知遗忘雪对她记忆的束缚在减弱，故而每日的苏醒都会开启一种新的感觉，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对鱼浮火的感觉，对自己的感觉。
用过早饭的她被空大师叫到清池，开始第一天的修炼。
白天的骨山没晚上那么寒冷，暖暖的日头罩着，水汽也没那么浓重了。
“来了一日，可对骨山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空大师身材不高不胖，白发白髯，由于皮肤松懈，原本有神的大眼睛也挤得只剩一条缝隙，故而平日了常挂笑颜，小妖们常叫他笑面佛。
“空大师指的是什么？”
“心境。”
“禅问说骨山能让人静心凝神，我倒是......并不觉得，只是来了之后，有一清一浊，一外一内两种感觉在相互驱赶，仅此而已。”
“我并无其他可以教你的本事，唯一能够派上用场的就是这凝神的能耐，凝神的最高境界就是将自己的气息隐去，这就是你在隐身状态其余人还能找到你的原因。”
“还请大师赐教。”
“赐教不敢当，你需要的是，让那股清流，赶走浊气，仅此而已。”
“大师可有放不下的事吗？这些事不会影响心境吗？”
“我啊，呵呵，还真没有，那些事啊......能解决的都不算事，凡是‘人事’就都能解决。”
“可我......有些事却并不好放下。”
“沉灭啊，有些事你或许放下了，就能看的真切了，所以何尝不试一试呢？”
“放下了，就能看的真切，那这真切又是什么？”
“每个人的真切都是不同的，你的真切并不是我的真切，所以，这还得问你自己才是。”
一段玄乎其玄的对话过后，二人已经站在清池旁，眼前的薄雾，俨然已经退到他们身后，入得清池者，便能拨开浓雾见光明。
“这就是梨花桩，此石因水而成，成型后为梨花形梨花色，且有淡淡的梨花香，我曾带年幼的禅问和无错来这里打坐过，不过后来就不许人靠近了，你住在骨山的时日还很长，以后每日都要来这里打坐，这片湖水，很适合凝神。”
清池中央有七八块一米左右宽的水石，这味道和昨夜她嗅见的不同，也和今日靠近清池时嗅见的味道不同。
“空大师，这清池可有什么玄机奥妙吗？”
“奥妙？你来过这里了？”
“不曾走进，但昨夜我闻见了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那味道很......特别。”
“你先过了这第一关，心静，再去第二关磨砺吧，这第二关便是需要入夜打坐，这就是清池的奥秘，昼静心夜凝神。”
二人再无过多话语，鬼沉灭由空大师带着，去向了距离瀑布较近的一块水石，就在坐下的一瞬，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像是在曾经的某个时日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一般。但她不知道闭目后的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想些什么，此刻的她背对这瀑布，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水花溅在袍子上，袍子防水，水点滴滴流下，虽没浸湿，却生出了湿气，而面前是阳气又将这潮气驱散，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烤熟的肉饼一般，升腾着白烟。
短短一个小时间，她将在天族的事都捋了一遍，梨花水石的气息并着骨山的那道强劲的结界，将她体内根深蒂固的浊气向外推去，但心中的痛哪是说推就能推走的呢，更何况虚忆还在。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而面前出现的人却惊的她向后仰去。
一头清爽的墨绿色短发，一双淡金色的丹凤明眸，樱红薄唇，刀削粉面，鬼沉灭自认为良渡的容貌是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美脸庞，而眼前这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她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向下移动的瞬间，这人恐怕不能跟良渡相比了。
“哦，原来是欢儿来了，我瞧你在这里烦闷，看来看去，也就只能带这么个人过来，相比下来，也只有她是不厌弃，不反感，不害怕不暴露你的身份。”空大师半睁着眼睛笑眯眯的说。
“师父哪里的话，即使没人来我也不闷，不过......来了也正好。”被叫做欢儿的人半坐在鬼沉灭身前的梨花水石上，眼睛依旧盯着她。
“欢儿啊，为师晚上要到大荒山和那群老妖们汇宴，可能得几天回来，这几日，你就陪着她吧。”
说着，空大师站了起来，抖了抖有些潮湿的袍子，然后对鬼沉灭笑说：“这是余欢，我的小徒儿，不过不能让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对外，我的徒儿只有三人，禅问、雷月、无错，这欢儿是我的小弟子，至于那满院子的巫师巫女都是他们自愿来的罢了。”见鬼沉灭没有接话，空大师继续道：“欢儿的事，就由她自己说吧，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空大师离开后，周围除了瀑布倾泻的水声，就只有余欢摆尾的声音，那是一条墨绿色的鱼尾，这尾巴又调出了鬼沉灭熟悉的感觉。
“常听空大师提起你，如今可算见到了，你好，我叫余欢。”
说着，余欢将那张俊朗的脸庞又贴近了几分，她穿着一层薄薄的淡黄色水沙，仅仅的贴合着皮肤，胸前凸起的水纱颜色质感略深，水纱的一角绣着一朵娇艳的梨花。
拥有一张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脸庞并，却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