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他不是一般人
“是那片小树林吗?我到这了。”耳边忽然响起声音,老顾差点吓尿。
“看见车了,先把灯灭了。”赵林然说着,起身到了摩托车旁。
跟谁说呢?老顾父女俩莫名其妙。
“接我们的人到了,咱们过去吧。”赵林然没有发动摩托,而是推着向外走去。
父女俩对望一眼,拎起大小箱包,快步跟上。
离着小树林不远,停着一辆汽车,宣剑正站在车外。
看到赵林然近前,直接迎了上去,接过摩托。然后拿出一些车贴,贴在了摩托车上,车牌号也跟着变了。
赵林然打开车门,让父女俩上车,把大小箱包也放了上去,然后坐到驾驶位,戴上了挂着的眼镜和棒球帽。
“轰”,
“轰”,
汽车和摩托车先后发动,隔着一段距离,驶上了岔路。
刚走出不远,老顾就看到,兔哥的越野车停在路边,不禁有些心慌。
“黑灯瞎火的,哪个显猴来这偏僻地?”兔哥注意到了来车,不过没往老顾身上想,但平时蛮横惯了,便想着寻开心撒撒气。
“嘭”一声,兔哥推门下车。
老顾可吓坏了,赶忙缩头藏身,惊慌着道:“他,他拦咱们呢。”
“给他个胆呢。”
赵林然不屑地回了一句,然后车窗摇下一条缝隙,甩出一句标准首都方言:“耗子舔猫腚,丫找死。”
首都的?
自己还没找茬呢,人家已经开骂了,可兔哥不但不生气,还呲牙一笑,转身上了越野车。
兔哥欺软怕硬惯了,深知首都水深,稍不注意就得罪二代三代了,他可不想触那个霉头。
“轰”,
汽车从越野车旁经过,赵林然伸出左手中指,比了个挑衅、侮辱动作,越野车里兔哥反倒招手示好着。
还可以这样操作?老顾又惊又疑。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手势具体含义,但在矿上却见过两三次,每次只要这个手势亮出来,各方必定大打出手,起码也要打到挂彩,甚至头破血流断胳膊。
顾娇毕竟年轻女孩,在稍显紧张的过程中,深深体会到一个字——帅!
赵林然自是不知道父女俩心境,他还在关注着摩托车情况呢。
就在汽车即将拐弯时,赵林然从倒车镜注意到,摩托车也通过了越野车旁,并未遇到盘查。
事实上,兔哥在发现有摩托车出现时,立即提高了警惕,甚至准备用对讲机摇人。可是随即他就注意到,摩托车是红黑色相间,根本不是先前说的全黑,而且上面也只有一个人,车牌号都不是当地的。
有了刚刚的教训,兔哥没有自找不自在,干脆连车都没下。
注意到摩托车已经安全通过,赵林然驾驶汽车驶上主干道,正常行进。
走出没多远,又遇到另一辆越野,一走一过,没有停留。
“刷”,
“刷”,
又走出十多公里,对面车灯连续闪烁,随即还开了双闪。
“坏了,是那辆带斗工具车,起码得有二十人吧。”老顾刚有放松的心情再次紧张。
赵林然也提高了警惕。
“你看,他们招手了。”老顾身子缩得更低,但又不由自主偷瞄外面。
“那是车坏了。”赵林然笑着道。
“是吗?我还以为要拦咱们呢。”老顾也注意到工具车前方锥标,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摩托车带走吗?”赵林然问。
老顾马上说:“没法带呀,正愁这事呢。”
“那好吧,我先找地方给你放了,到时再给你。”赵林然正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注意了,一会儿别吱声,有我对付。”
警车?看到忽然出现的闪烁光亮,老顾的心再一次提起。
离着警车越来越近,警员示意停车的动作越来越清晰。
“嘎吱”,
赵林然踩下刹车,摇下半截车窗,仍旧是首都方言味:“嘛事?”
“身份证,驾驶本。”警员伸出手去。
“出示你的证件,告知查车事由。”赵林然沉声道。
警员就是一愣,上下打量赵林然,高声喝斥:“你要明白,是我在查你。”
赵林然冷哼道:“你根本没权利查我。哪个厅局的?让你们厅长过来。”
警员眼中闪过慌乱,一时愣在当场。
“不是。”
车里传出一个声音,警员赶忙摆手:“走吧走吧。”
“哪个厅局的?”赵林然却不依不饶,“那我给省里老李打电话。”
警员二话不说,快速回到驾驶位,开车警车离开了。
“刚才我看见了,煤窑老候在车上呢,生怕他过来认人,还好你把他们唬走了。”老顾仍旧心有余悸。
顾娇则疑惑不已:“你认识大领导?你是做什么的?”
“他连证件都不敢出示,分明是干私活,自然就怕惊动上面了。”
赵林然回应之后,直接在身上按了一下,说道:“有警员私自参与了,很快会遇到。”
“明白。”宣剑声音响起。
怎么又凭空说话了?手机在哪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氏父女又惊又疑。
真让赵林然说中了,那辆警车刚驶出一分多钟,就和宣剑相遇了。
“停车,检查。”警员正有气没处撒,说话气粗得很。
宣剑停住摩托,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皮小本,晃了晃:“看清了。出示你的证件。”
靠?什么情况?怎么都要查我?该不会有特别行动吧。
警员不由得心里发慌。
“人不是,车也不对。”警车里老候再次出声。
“误会,误会。”警员打了个呵呵,再次上车离开了。
接下来的里程中,直到进了县城,也没再遇上盘查。
“顾师傅,再见,让他送你们。”
在县城边上,赵林然停下汽车,到了车外。
宣剑正好也到了,把摩托交给赵林然,自己上了汽车。
“轰……”
直到汽车启动,老顾才意识到:“你叫什么?留个电话吧。”
“放心,到时摩托肯定还你。”赵林然挥挥手,骑上摩托走了。
“他不是一般人。”顾娇喃喃着道。
老顾马上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顾娇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感觉?怎么感觉?老顾很是懵逼。
愣了一下,冲着宣剑问:“他不是打零工的吧?叫什么?”
“不是说了吗,摩托肯定还你。”宣剑答非所问,“我送你们去市里坐车,正好有晚上十二点的火车。”
第257章 查清他的底细
赵林然一路骑行回单位,把摩托车放入车库,然后回到办公室,直接冲进卫生间洗澡。
这几天下煤窑,吃馊饭,住大通铺,闻臭脚,薰臭汗,整个人都馊了。
又洗又泡又冲,污垢起码搓掉一斤,洗了足有两小时,赵林然这才作罢。
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物,说不出的舒坦,也慵懒无比。
拿过手机一看,苏梓妍的留言有好几十条,全是近两天的。于是赶忙回消息,报告自己已经平安回归,然后倒头便睡。
很快就鼾声如雷,睡得香甜无比。
他是睡美了,常宝却根本难以入睡,简直难受得要死。
晚上差点让傻大个踹死,可是找了大半夜,出动保镖、保安四五十个,还借用了警力,最后人毛都没逮住。而且老顾父女也去向不明,所有线索全都断了。
再看自己,躺不能躺,趴不能趴,只能侧身斜靠着,腰上一阵阵生疼,小弟肿得不成样子,太他妈气人了。
更让常宝难以释怀的是,竟然没有大个子身份信息,矿上还拿人家当傻子。
“老子才他妈的傻,你们都他妈傻逼。”常宝忍不住抬手,狠狠地掴在兔哥脸上。
兔哥顿时脸颊红肿,耳朵“嗡嗡”作响,却仍旧赔笑劝解:“都怪我们这些人重视不够,让傻子漏了网,跟老板您没关系。”
“人家根本不是傻子,很可能有目的而来,专为找我麻烦的,是你们屁都不知。”常宝气得咬牙切齿。
兔哥很肯定:“老板,绝对不是。当初去找人的时候,事前根本没确定具体去哪,完全就是误打误撞,他怎么可能预知?而且当时相中他,也是看他傻了吧唧,身大力不亏,觉得能干活。我又问了跟他一块来的那几个,他们以前也没见过他,当时搭话纯粹是逗傻子。”
“这么说就是老子点儿背喽?”常宝忍不住起了高腔,“那你倒是给老子说,他究竟傻不傻?傻子能那么猛?可他如果不是傻子,又为什么装傻?”
“傻……不傻……”兔哥一时难以回答,于是建议道,“要不要请那位……”
常宝当然知道对方所指,忍不住又是一巴掌:“快你娘算了吧。现在什么时候?还能拉他出来?再说他早吓怂了,到现在还躲着不……”
“跟你说这些有屌用,滚滚滚。”常宝越说越气,下意识要飞踹,却不料牵动到腰和二弟,顿时疼得“哎哟”连声。
“哎哟哟,傻大个,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要查到你的底细。”
以常宝现在这熊样,注定整夜都别想入睡了。
而赵林然却一觉睡到大天亮,八点多才起床。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赵林然神清气爽,再干下两包泡面,整个人精力爆棚。
赵林然拿过手机,看到有宣剑发的消息,知道顾氏父女已平安到达首都,心里彻底踏实下来。但还是拨打了宣剑号码:“上来一趟。”
“半小时以后行不?”宣剑请示道。
“出去了?还是没回来?”
“在外面洗车,时间稍微长点。”
“有那么邪乎?我不就开了一个多小时,还能臭气熏天?”
“店主说,假如不是单位定点,就要双倍费用了。”
“呵呵呵……”赵林然笑着挂了电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宣剑昨晚是如何忍耐的。
独自笑了一会,赵林然靠在椅背上,琢磨起了小煤窑的事。
在接到调任乌鑫县消息后,赵林然就抓紧查阅相关资料,知道小煤窑是煤炭管理重要内容。尤其两次遇到络腮胡子,两次都跟小煤窑有关,他就决心把小煤窑的事弄清楚。
误打误撞,以挖煤工身份进了小煤窑,了解到的内容远比资料上生动。
蒙骗方式招工,工资、工时暗藏猫腻,天价工装押金,私扣身份证件,矿工生活环境恶劣,保障投入严重不足,安全隐患成堆,隐瞒事故伤损,调戏猥亵女孩,一桩桩、一件件,本应是极偶然的小概率,却在这么一个小煤窑集中出现了。
明目张胆调戏未遂后,竟然肆无忌惮成群追击,命令村干部协同作战,调用警员设卡盘查,何等的嚣张跋扈?
谁给的权利?哪来的底气?
这还只是不足一周时间,自己亲身感受到的事项,就已经令人大跌眼镜了。那些暗藏的、没有看到的,恐怕更触目惊心。
自己是误打误撞上去的,提前没有任何预设与甄选,显然这些事很有代表性,甚至非常普遍,所有小煤窑问题可见一斑
经过这一次实地亲历,赵林然工作思路进一步清晰:取缔非法小煤窑大势所趋,也是整个煤炭工作管理中重要一环,否则于公于私皆不利,很可能引发大的社会问题。
只是怎么取缔?如何安置矿工?以何种方式开局?如何切入?还需要仔细谋划。
思考了好大一通,还没理出具体思路,宣剑来了。
“昨晚十一点多到的端河火车站,十一点半检票上车,十一点五十发车。我当时找了关系,也跟着进去了,直到火车开走才离开。”
“回来开得慢,中途服务区还眯了一会儿,将近凌晨四点回来。快五点的时候接到老顾电话,说他们已经顺利到站。担心打扰你休息,我这才起床发消息,替他们报平安。”
“刚刚老顾又打电话,说是女儿已经大学报到,他也进去看了,激动得不行。他正在找住的地方,争取尽快安顿下来。”
“昨晚他就打听您的信息,刚才那会儿又问了,说是要感谢、报答您。没得到您吩咐,我就没讲。”
宣剑进门便汇报了整个事项。
“这就好。让他提高警惕,一旦发现情况,及时跟你联系。”
赵林然嘱咐之后,神情变得严肃,“秘密调查常宝和小煤窑,查清他的底细,找出他的依仗。否则仅凭他小矿主身份,不可能随意命令村干部,更不可能调用警力办私事,昨天拦车的可是所长以上级别。”
“是。”宣剑应答之后,转身离去。
“叮呤呤”,
正这时,电话响了。
第258章 帮我喊顾直
电话是魏红颜打的,跟赵林然约时间,说是有事找他,赵林然表示现在就可以。
时间不长,魏红颜来了,进门便说:“赵县,来找了您几次,都没在。今天真不容易。”
“刚来乌鑫,地方不熟,出去转得多一些。下次再有事,直接手机指示。”赵林然笑着起身,抬手示意,“请坐!”
“不敢不敢,我只是跑腿的,哪敢指挥领导。”
魏红颜笑着来到近前,“您来时带了司机,不知是否有秘书人选?如果需要我办手续,尽管吩咐。”
“目前没有,还请魏主任推荐。”
“我刚到时间不长,对秘书科不了解,只能给您提供这些信息。”魏红颜递过两份名单,然后坐到沙发上。
赵林然接过名单,首先浏览了第一份。这上面人数较少,一共只有三人,附有姓名、性别、民族、所在股室、联系方式、工作简历等内容。
第二份人数多一些,一共十多人,只有姓名、性别和联系方式。
看到赵林然放下名单,魏红颜补充说明:“目前党、政两办共有秘书二十六人,其中九人已经在服务领导,还有这十七人可选。那三人担任相关股室副股长,属于两办培养对象,其余十四人是普通秘书。至于这十七人工作能力、业务水平,我了解也不多,只能提供一些基本信息。赵县想找哪些人,可以让我传话,也可以直接联系。”
“我先看看。”
“好的,我走了。假如这些都不符合您要求,也可从其他单位选,只是手续要麻烦一些。”
“谢谢!要不这样,让这三人半小时后依次来一下。”
“好。”
送走魏红颜后,赵林然坐回原位,再次翻阅名单,目光落在一个叫“顾直”的名字上。
时间不长,赵林然拿起第一份名单,仔细看了这三人履历,还翻阅了个别纸质文档。
“笃笃”,
有人敲门。
“进来。”
赵林然话音刚落,屋门推开,走进一个戴眼镜男子。
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适中,毛寸头发,皮肤偏白,白衬衫,藏青色西裤,黑皮鞋。
“赵***好!我是朱远腾,秘书一股副股长,陆兴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参加工作三年六个月十七天,曾经发表过……”朱远腾进门后,直接汇报了整个简历,还重点提到两篇大作,并把电子文稿发送了过去。
听完十多分钟汇报,赵林然问:“你觉得秘书工作的精髓是什么?”
“以服务领导为第一要务,永远把领导指示放第一位,服务好领导即是做好了工作。”朱远腾神情很是郑重。
“如果领导指示错了呢?”
“领导不会错,有错也是秘书错了。”
“你先回去吧。”
“赵***再见!”朱远腾打完招呼,退出了屋子。
时间不长,又来了一个小伙子,着装、个头、发型都和朱远腾相似,只是没戴眼镜。
“赵***好!我是刘宇。”刘宇进门问好,看起来比较沉稳。
赵林然问:“你觉得专职秘书应该具备哪些能力?”
“记忆好,组织强,判断准,应变快,社交广。具体说来……”给出基本论点后,刘宇详解了这些内容。
赵林然又提问了几个专业问题,然后话题一转:“你是不有狐臭?”
刘宇先是一愣,随即脸颊涨红,吭吭哧哧道:“没,没有啊。倒是去年夏天嘴老有味,吃了十副中药,去根了。”
赵林然笑了:“别误会,刚才这个只是考题内容。”
“是是是。”刘宇连连点头,却也心中腹诽:考题还可以这么问?
“不错,你先回吧。”
赵林然以手示意,刘宇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分多钟,来了个女孩。
女孩个头中等,梳马尾辫,黑色职业套装,脸型偏圆,说话落落大方:“赵***,您好!赵兴欢向您报到!”
“报到?”赵林然不由得疑惑。
“也可以换成三个字,“我来了”。”
“介绍一下自己。”
“赵***的赵,陆兴省的兴,欢迎赵***的欢。首都文学……”赵兴欢俏皮地介绍了自己。
“哈哈哈,你的状态挺放松的。”
“无欲则刚嘛!”
听到这个回应,赵林然不由得一愣:这叫什么话?
赵兴欢也意识到表述有歧义,马上补充说明:“您肯定不会选我的,我没压力。”
“既然你这么认为,为什么还要来?”赵林然反问。
“我想看看,年龄和我差不多,为什么一个是***,一个只是秘书?”
“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高下立判,您名副其实。我这不是奉承,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这种感觉。”
这不忽悠人吗?
赵林然心中好笑,嘴上却问:“你就肯定自己不会被选上?”
“男领导,女秘书,会有诸多不便,甚至引来不必要麻烦。仅凭这点,您也不会选我。”
“赵兴欢,照你这么说,男、女还不能接触了吗?你的认识未免太狭隘了,也是对女性的偏见。我觉得,只要摆正位置,保持正常距离,完全没问题。”
眼见领导神情严肃,赵兴欢也不禁含糊,赶忙低头道歉:“赵***,对不起,是我理解有误。”
赵林然神色缓和下来,但语气依旧郑重:“女性更值得尊敬!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女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且往往承受的更多。不尊重女性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不尊重女性的人更加可悲。我尊重女性,也尊重女性工作。”
就这几句话听下来,赵兴欢再不敢嬉皮,回答后面问题也倍加认真,甚至还稍有紧张。
“很好,回答的非常不错,谢谢你!请回吧。”赵林然很有绅士风度地抬手示意。
“谢谢您!”赵兴欢深深鞠躬,又给赵林然满上水杯,然后退了出去。
在临出门时,还特意怯怯地询问了一句:“我真的有机会吗?”
“机会是均等的,不分男女。”赵林然说得义正词严。
“谢谢!”赵兴欢再次致谢,轻轻关上了屋门。
唉,我不是忽悠女生,而是善意的谎言。
赵林然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会用女秘书,理由就是赵兴欢说的:诸多不便,会惹麻烦。
之所以叫她来谈话,也不过体现一视同仁而已,更何况传话人本来就是女性。
稍稍沉吟了一会儿,赵林然给魏红颜去了电话:“魏主任,帮我喊一下顾直。”
“顾直?”魏红颜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说,“好的。”
第259章 三击掌
过了十多分钟,顾直来了。身高一米七五以上,黑瘦黑瘦的,留平头,也是白衬衫、藏青色长裤,但长裤裤角有水渍。
“赵县长,我是顾直,魏主任说您找我?”顾直进屋后,来到桌前。
赵林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继续低头翻阅着文档。
顾直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就那样垂手站立着。
七八分钟后,赵林然忽然抬头,目光直视对方:“你很忙?”
“我……刚才魏主任电话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拖卫生间地面。当时地面上刚冲完水,如果不尽快拖干净,进去的人很容易滑倒。”顾直给出回复,然后道歉,“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不是专门有清洁工吗?”赵林然有些疑惑。
顾直回道:“清洁工缺人,就给我分了一个卫生间的清洁工作。”
“做一下自我介绍。”
“顾直,男,二十六岁,陆兴大学经管学院应用经济学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三年两个月,先后在县委办综合股、县政府办行政股工作,现在主要负责资料收发。”
“家庭情况还没讲呢。”
“乌鑫县乌具乡杜家坎村人,父亲顾得福,工人,非正式工。妹妹顾娇,学生。”
听到这里,赵林然才最终确定,顾直就是老顾儿子。
对方刚进门时,赵林然就在观察,对方眉眼间似乎有老顾影子,但很不明显,主要是顾直太瘦了,瘦得有些脱相。
赵林然又问:“县委办工作不好吗?怎么又去了政府办?”
“正常工作调整,服从安排。”顾直回答得比较自然,但神情有些尴尬。
毕竟明摆着呢,工作分明是由热门转边缘了。
“写过文章吗?”
“上学时写了一些,在县委办综合股也写过,后来写的少了。”
“有没有比较出彩的,比如刊物发表或领导重要文稿?”
“校刊上发表的较多,上百篇,其中三十一篇上了省级刊物,还有六篇上了国家级报纸。”
“有笔名吗?”
“诚执。”
“诚执?有什么讲究吗?”赵林然不由得心中一动。自己刚工作时,在国家经济报见过诚执的文章。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本来想取谐音‘固执’,但多有贬义,就变通了一下。”
“工作以后没写过有分量文章?”
“第一年写过,但都一般。”
“说来听听。”
“刚工作半年的时候,写过一篇《转型宜早谋,枯竭误机遇》。”
是不是很应景呢?赵林然眼前一亮:“说说主要论点。”
“城市转型,既是顺应时代发展需要,也多为被动而行,甚至迫不得已,为何不主动求变?不提前早做谋划?事实上,被迫转型前十年甚至更久,城市发展已经不适,各种……”顾直讲起文章来,明显更为自信,洋洋洒洒,大段复述。
但赵林然却听得慢慢皱眉,不是对方讲得不好,而是内容高度雷同。
在刚才朱远腾复制过来的文章中,就有这样的内容,似乎除了文章名称,大段内容都太相似了。
赵林然听完之后,追问道:“这篇文章没有发表吗?”
“没有。”顾直摇摇头,神色马上黯淡,“当时县委要求大家建言献策,我就写了这篇文章。不巧赶上我妹在市一中生病,我急着去看她,就让朱远腾帮我上交了。朱远腾那时是我同事,您可能也不认识。等我一周后回来,小朱说主要领导看了我那篇文章,大发雷霆,认为立意有大问题,会给县里惹大麻烦。是他一再向领导求情,领导才同意不对我个人处理,并要求必须不得公开。那篇文章花费我好多心血,就没舍得毁掉,不过从此再没敢拿出来。不久我去了政府办那边,考虑到这个教训,后来也就基本没再写。”
“为什么要写这个内容呢?”
“我本来就是学经济的,而且之前在北方一个资源城市实习,这个城市主要资源就是金属矿藏丰富,曾经风光一时。但随着资源逐渐枯竭,城市区域发展迅速衰落,经济增速竟然连续三年负增长。我经过调研发现,城市转型谋划晚是重要原因,再结合我县也是资源城市的现状,便想着建议领导层居安思危,不承想……”
看见对方欲言又止,赵林然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话题:“既然你是学经济的,似乎在大城市更能发挥专业,而且你所选工作也不对口呀。”
“我考虑回县里,主要是想为家乡经济发展做贡献,另外也离家近,毕竟父亲年岁越来越大,我母亲又去世的早。当时我也属于特招生,县里承诺工作满两年可以……”话到半截,顾直停了下来,神情很是复杂。
“你先回去吧。”赵林然挥了挥手,又好似想起什么,“等等,刚才这篇文章你还有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顾直不由得紧张:“赵县长,后来我的确再没拿出来,绝没给县里惹麻烦。”
“你误会了,我只是看看而已,一不向任何人透露,二绝不追究你任何责任。”赵林然给出保证。
“真的吗?”顾直依旧不踏实。
“绝不食言。”赵林然抬起手掌。
顾直愣了愣,伸右手连击三下:“一言为定。您要电子版还是文字版?”
“有区别吗?”
“当时刚开始写的时候,正赶上单位放假,我是在家里完成的。家里没有电脑,只能手写,上面有许多增减修改,电子版是上交稿。”
赵林然心中大喜:“都要。而且你不要再做任何改动,马上给我拿来。”
“哦,好的。”顾直应答着,转身出了屋子。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顾直才回来,而且鬼头鬼脑的。
“这么长时间?”赵林然微微皱眉。
“屋里老有人,好不容易瞅到机会。”顾直满脸苦涩,“您真的不追究责任?”
赵林然正色道:“都三击掌了,焉能食言?”
“那就好。”顾直神情放松了一些,从文件袋中取出一沓纸张和一个U盘来。
赵林然接过U盘,复制了那篇文章,又接过了纸张。
纸张上的字体朴厚灵动、笔画严谨,很有魏碑风骨,即使增补删减处也比较工整。
“您还有事吗?”顾直收回U盘,询问道。
“你身体怎么样?”赵林然忽然换了话题。
顾直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又道:“我就是高三那年害了场大病。这么瘦主要是随我妈,身体还不错,一口气一百个引体向上,还能继续做一百个俯卧撑。”
“是吗?等有时间交流交流。你先去吧。”赵林然笑着挥挥手。
“好的。”顾直看了眼纸质文稿,欲言又止,转身走去。
“魏主任找你时,说什么事了吗?”赵林然声音再次响起。
顾直收步转身:“没说,只说您找我。您有什么事?”
“没事了,走吧。”
“好的。”
顾直转身出去了,屋门随即关上。
赵林然收回目光,再次打开电脑,快速调出一篇文章来。
第260章 选顾直做秘书
赵林然打开的文章,名叫《发力正当时——资源枯竭型城市转型思考》,正是朱远腾转发给自己的两篇文章之一。赵林然三年前见过文字版,是在陆教授家里见的,当时刊登在《陆兴内参消息》上。
正是因为之前见过这篇文章,并且非常欣赏,因此在面试朱远腾时,赵林然着重进行了探讨。不承想,顾直也出示了雷同文章,这就需要仔细甄别一下了。
一边拿着文字稿,一边盯着网页文章,赵林然一目十行的比对,这也太像了,百分之九十七八雷同。
随后赵林然又打开另一份电子版,就是由顾直提供的《转型宜早谋,枯竭误机遇》,两份电子版比对。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两份电子稿何止高度雷同?简直一模一样,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标题和作者笔名。
绝对是完全抄袭,否则不可能这么巧,何况两人还曾同一股室共事。
究竟谁是原创?谁又是抄袭者呢?
仔细一看两份电子版修改时期,仅差一天两小时十分钟,顾直的电子稿时间在前。
再比对顾直的电子版和纸质版,纸质版标注时间又早了两天。
如果从这些迹象来看,朱远腾的抄袭嫌疑较大,也能与顾直讲述相吻合。
但仅凭这些判断,未免有些武断,也不够严谨。
于是赵林然又从头通读文章,回忆着两人刚才对文章的解读。
很快,赵林然发现了疑点。
朱远腾在主动提及文章并刻意强调上过内参时,专门讲他是完全基于县域内煤炭资源现状,还特别强调没有参考其他资料与外地情况,但文章前半部分却两次提及“大量铅元素”,这就矛盾了。
赵林然在学习煤炭知识时,亲眼所见,好几份资料都标注着“煤中不含铅”,怎么可能还大量呢?
另外文中有一句“与陆兴省矿藏资源不同的是”,如果按照朱远腾的说明,难道乌鑫县不属于陆兴省?
类似的矛盾还有七八处。
而在朱远腾那里矛盾的内容,在顾直这里却非常吻合。
至于文字稿与电子版有出入,就更能解释通了,而且也更接近现实:在输入电脑时又有补充、完善、微调。
通过这些迹象,已经能够断定,朱远腾打着时间差,剽窃了顾直文章。并且利用省委内参不公开的特点,堂而皇之地成为唯一作者,甚至为此获得提拔与培养。
至于所谓的“为了低调使用笔名”,纯粹是担心万一露馅,可以有耍赖借口,而且露底可能性也大为降低。因为“领导要求必须不得公开”,除了顾直本人和自己,熟人里肯定再没别人见过。
而顾直却因未能完成上派任务、关键时刻离岗等因素,被跨部门调离,直至成了“扫厕所的”。这里面肯定有朱远腾的“功劳”,既是害怕事情败露,也是嫉妒朱远腾才情,甚至欲赶出党政大院为快。
之前在考察三位培养对象时,赵林然还比较倾向于朱远腾,虽说对方急于表现了一些,但毕竟有才气和见地。结果才气和见地全是“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而顾直有能力、有视野,肯深入实际,身处逆境不颓废,做秘书很合适。尤其从其遭遇来看,显然政界没靠山,社会关系较单纯,这就更好了。
经过一番思考与论证,下午刚上班,赵林然便把魏红颜请来,手指名单:“就是他了。”
“你选顾直做秘书?”魏红颜很是意外。
“不可以吗?”赵林然反问。
“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也没接触过,并不清楚。”
“有话请直说,也是对我的帮助和关怀。”
“还关怀呢?你是捧杀我还是逗闷子?”
魏红颜娇嗔了一句,然后神情严肃,“我偶尔听人私下议论,顾直人如其名,很固执,不合群,不善于团结人,做秘书合适吗?”
“通过上午的谈话,我也看出来他是有些轴。不过我觉得他品行没问题,稍加调教的话,也许会成为优点——坚持原则。而且通过交谈,我发现他其实挺有些想法,这可能和他学的‘应用经济学’专业有关。至于不合群、不善于团结人,对于秘书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赵林然略过一些因素,但也给出了能说过去的理由。
魏红颜马上点头说“好”:“既然您已做过了解,相信看得更为全面,我负责调整他工作。需要调回县委办吗?”
“调过来吧,工作更方便一些,给你添麻烦了。”
“两办人员调整很平常,不麻烦。需要再叫他来一下吗?”
“叫一下。”
“好的,马上。”魏红颜说完,并未离开,而是直接拨打了电话,“我,魏红颜,让顾直来一趟赵县长办公室。”
结束通话,魏红颜收起手机,笑着说:“这小子遇到贵人喽!”
“也许是我捡到宝了。”赵林然也笑着道。
“你很看好他,真说不准煤球变元宝。”
“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我很期待。”
“噔噔噔”,
“笃笃”,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一声急促脚步声响,紧跟着传来敲门声。
“进来。”
赵林然话音刚落,屋门快速推开,顾直闯了进来。
“赵县,是不文……”顾直话到半截,发现魏红颜也在,赶忙收住话头。
“都要做专职秘书了,还这么冒失?”魏红颜冷着脸,沉声呵斥。
顾直接连眨巴眼睛,显然很是懵逼。
“赵县长让你做他的秘书。”魏红颜说完这句,冲着赵林然说了句“有事打电话”,转身出了屋子。
“咣”,
直到关门声响起,顾直才反应过来,但仍旧不敢相信:“您让我做您秘书?”
赵林然点点头:“对,我选顾直做秘书,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谢谢,谢谢!”顾直忙不迭应声,深深一躬。
“无须这样。”赵林然抬手示意。
顾直挺直腰身,眼中泪光闪动。
“先去找魏主任办手续,其他事回来再聊。”赵林然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文章的事我不会随便跟人讲。”
“谢谢!”顾直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出屋的一刹那,两颗泪珠迅速滚落。
顾直快速抹了把脸,暗自喃喃:“爸,儿子是真正的秘书了。”
第261章 分管煤炭工作
也难怪顾直如此激动,实在是压抑太久,终于有了释放机会。
三年前大学毕业,成了公家人,端上铁饭碗,誓要干一番事业,是何等的踌躇满志?可到头来不但没能施展抱负,还变成了收发杂志闲人,近期更是化身扫厕所的。
反观其他同事,要么职务提升,要么成为领导专职秘书,要么被重点培养,个个都是单位骨干。
自己却连个普通秘书都不是。
顾直是有些执拗,也淳厚得很,可并不傻呀。
为此他不敢和父亲讲实话,只笼统的说是当秘书。更不敢为亲戚朋友揽事帮忙,哪有单位会鸟一个扫厕所的呢?
在这样的压力下,不瘦得脱相才怪呢。
现在好了,先不论未来能发展到何种地步,最起码是真正的秘书了,还是专职跟领导的。
多亏了赵县长给机会,自己一定要尽心尽力,绝不能辜负赵县长,更不要枉费这难得机遇。
顾直一路心潮澎湃,来到了魏红颜办公室。
当听说要被调回县委办,简直不敢相信。
同样是给赵县长当秘书,但工作关系在政府办,代表着服务对象是副处。到县委办,就意味着为常委服务,差别大去了。
注意到顾直的接连失态,魏红颜下意识想要教训,但看着对方那黑瘦脸颊,最终还是不忍太过苛刻,而是变成了谆谆教导。
用了差不多一下午时间,在当天下班前,顾直办完调动手续,回去向赵林然报到,正式开始秘书工作。
一直在对面屋子忙到很晚,顾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第二天一大早又到了。
刚到上班时间,接到上任秘书后第一个工作电话,是政府办通知的,顾直马上汇报,并要跟着服务。
“你不用跟着了,以后也是这样,除非专门通知你。”赵林然谢绝顾直随行,接过水杯和文件袋,自己走了。
不是都由秘书送到会议室吗?赵县长果真不一样。看着赵林然离去的身影,顾真有些疑惑。
赵林然自然不会去猜秘书心思,他现在也在琢磨:县长办公会?县长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林然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三名非常委副县长已经在座。
常务副县长鲍大忠随后进来,大家互相招呼,免不了一番客套。
“大家早啊!”
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谢顶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县长尤金豹。
大家纷纷起身:“县长早!”
尤金豹径直来到赵林然近前,主动伸出手去:“赵县长吧,果然年轻有为,欢迎你呀。”
“谢谢县长鼓励!我还需要学习、提高,请县长多多指教。”赵林然握住对方,满面春风。
“客气了,客气了,互相学习,坐吧。”
尤金豹松开赵林然,来到主位坐下。
赵林然随后坐到尤金豹右侧,冲着对面鲍大忠笑了笑。
“咳咳。”
尤金豹常规的干咳两声,待到引来众人目光,开口说话:“同志们,这次我出差时间稍长一些,感谢大家坚守岗位,保证政府工作高效顺利运转。今天有位新同事在场,就是副县长赵林然同志,让我们用热烈掌声,欢迎赵副县长的到来!”
“哗”,
热烈掌声后,尤金豹继续说:“随着赵副县长的加入,班子成员基本配齐,非常有利于政府工作正常开展。赵副县长也来一周了,想必对县情了解了一些,不知希望分管哪些工作?”
赵林然回道:“我初来乍到,好多方面都需要学习,目前主要是看了些基础资料,对实际工作了解并不多。至于分管内容,完全服从安排。”
“赵副县长很谦虚,以后肯定大有可为。要不这样,分管煤炭怎么样?这可是乌鑫县支柱产业,在全县经济发展中地位极其重要,希望你开拓进取,相关工作更上层楼。有困难吗?”尤金豹讲出安排意见。
赵林然微微一笑:“暂时没困难。等熟悉工作以后,如有需要县长指导和各位帮助的地方,一定虚心叨扰,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那好,分工就这么定了,下面咱们说一下近段工作。”尤金豹一锤定音,会议转入下一流程。
另外那些工作呢?
除了赵林然外,其他副职都不禁疑惑。
上个常委副县长落马时,空出的可不仅只是煤炭,其他工作给谁呢?
可令人们费解的是,只到十一点会议结束,尤金豹也没提那些工作内容分派。
“这几天事多,等过些日子,再给赵县长接风。”尤金豹宣布散会后,跟赵林然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其他人随后也出了屋子,但大都不由得腹诽:还有好多工作呢,这可是大把的权利,难道他要直接分管?还是他要用这些工作钓鱼,钓我们这些副职?
与那几位不同的是,赵林然并没盯着其他工作,目前仅分管煤炭工作正合心意,反而能够集中全力去做。
回到办公室后,赵林然马上拿出相关素材,对照今天会议内容,做起了工作开展计划。
之前还担心分管庞杂,需要平衡工作内容,现在则是专心谋划煤炭工作。
从已有掌握情况看,煤炭的确是乌鑫县第一支柱产业,不过也是最麻烦产业。远了先不说,仅是上次官场塌方,就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正是由于贪腐窝案,煤炭系统干部落马一半,副科以上人员更是只剩四分之一,缺编太多了。
但人员补充,可不是主管副县长说了算,必须由县委主要领导统筹,班子会集体决定才行。可从当前情形来看,书记、县长显然没这个心情,这就很麻烦了。
人员缺编的事没办法,着急也没有,只能在现有情况下,先考虑如何着手切入吧。
全县煤炭系统问题很多,但好多牵涉大型采煤企业,都由省部一级分管,县里根本插不上手。目前县里能左右的仅是小煤窑,也只能对小煤窑治理甚至取缔,拿常宝的煤窑开刀正合适。
但这需要协调警方、安全、质监等多个部门,必须首先取得县长支持才行,否则根本难以实施。
赵林然又理了一番思路,开始写起方案来,打算成型后报给县长。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等到几天后赵林然拿出方案,正准备报给县长时,却出了大状况,不得不临时改变方案。
这是后话,赵林然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还在孜孜不倦的修改完善呢,一直到当天很晚才暂时停下。
第262章 来得都是熟人
第二天刚上班,赵林然正要弄方案,却接到魏红颜通知,八点五十迎接市委组织部领导。
这是又要来新人了。现在班子成员缺编严重,确实该尽快补充了。
赵林然并不觉得奇怪,忙了会儿手头工作,按要求时间到了楼下。
办公楼前平台上,魏红颜已经就位,赵林然是第二个到的,随后宣传部长邓兴民、常务副县长鲍大忠、组织部长苗笑玉也到了。
人们寒暄之后,边等边聊,不过都是不痛不痒内容,主要为打发时间罢了。
“噔噔噔”,
随着县长尤金豹到来,人们在打过招呼后,闲聊随即停止。
与昨天见面不同,尤金豹显得官威十足,举手投足都很有气派。
县委书记冯贺茹是最后一个到的,人们自是要打招呼,但招呼方式不同。
其他人都是称呼“书记好”,但尤金豹仅冲冯贺茹点点头,好像他才是县里老大似的。
随后尤金豹点燃香烟,喷云吐雾,既没把一把手放眼里,也没有对女性的应有尊重。
不过赵林然注意到,其他人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诧异,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来了。”
听到魏红颜提示,人们下意识神情郑重,尤金豹也丢掉烟蒂,掸了掸衣衫。
时间不长,一辆黑色轿车出现,紧跟着又一辆,
规模不小呀!人们都不由得暗自嘀咕。
随着第一辆汽车越来越近,赵林然看到了副驾驶位小陈,后排座椅情况看不清。
“欢迎何部长莅临指导!”
轿车刚一停下,冯贺茹便快步上前,打开了右后侧车门。
“冯书记辛苦了!”一个中年女性迈步下车,举止优雅。
通过刚才的称呼,赵林然猜出了此人身份——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何冬香。
何冬香冲着众人招招手:“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欢迎何部长。”尤金豹上前握手,其他人出声问候。
随即后座走下一个年轻女子,三十岁上下年纪。
通过介绍,人们知道,这是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科长。
干部二科科长?尤胜海还能主持工作吗?赵林然不由得替好友担心。
在小陈下车后,第一辆轿车开离原位,第二辆跟着缓缓驶来。
尤胜海也来了?
注意到第二辆副驾驶位身影,赵林然不由得狐疑:市委组织部一下子来四个?这是要干什么?
“吱扭”,
右后侧车门开了,一名男子到了车下。
严书记?莫非他调这了?
赵林然一眼认出来人:崇诚县纪委常务副书记严清正。
“这位是严清正同志。”何冬香开口介绍。
他怎么也来了?
看到又一个人下车,赵林然顿时惊讶不已。
“王伯举同志。”何冬香再次介绍。
赵林然目光扫过现场,忍不住腹诽:都是熟人呀!
“不多耽误了,过后大家再交流。”
在何冬香提议下,仅是冯贺茹代表县委表示了欢迎,并没给其他人留出寒暄时间。
身为熟人,赵林然用微笑与几人做了交流。
一众人等簇拥着何冬香,进到县委大楼,分乘两梯上楼。冯贺茹和外来众人一梯,其他人一梯。
由于有县长在,县里几名常委都不说话,但心里都在嘀咕,赵林然也不例外。
对于严清正的新职务,赵林然觉得没什么悬念,肯定是县纪委书记。本身之前级别已够,工作也很出色,职务晋升半格很正常。
但对王伯举新职务看不透,不知是升职县委副书记,还是继续当政法委书记,反正这两个职位目前都空着。至于另一空缺岗位——人武部长,出任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王伯举这几年工作平平,手下接连出事,自身也风评不好,似乎不该升职,但有些事也说不清。
可如果仍是原职务,王伯举真没必要折腾,何况以乌鑫县现状,哪有在崇诚县滋润?
一切皆有可能呀!
赵林然最终也没判断出结果,跟着众人出了电梯,一起进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了一百多人,除了县直机关以外,乡镇副科以上也都在场。
“哗”,
掌声欢迎中,在冯贺茹陪同下,何冬香走在最前,随后与尤金豹、女科长一起在台上落座,其他人则坐到了台下第一排。
怎么个情况?尤胜海不够上台资格?还是到乌鑫县任职?
靠,四个空位呢,还真有可能,尤哥要发达了。赵林然不禁替朋友高兴。
尤胜海和赵林然不同,赵林然毕竟之前已是副处级别,这次只是变成实职,能进县委班子有其特殊因素。而尤胜海之前仅是享受正科待遇的副职,若是出任县委常委,就是连升两级呀。
会议在冯贺茹主持下,开始了。
例行的欢迎和开场白后,会议进入主要议程——宣布任命决定。
“严清正同志任县委常委、纪检委书记。”
听到这个任命,赵林然并不觉意外,和大家一起鼓掌,祝贺曾经的领导、现在的同事。
“王伯举同志任政法委书记兼人武部长。”
嚯!身兼二职,可以啊!
对于王伯举的新职,赵林然有些没想到,不清楚是临时过渡,还是就要这样安排。
“下一项议程。”
听到冯贺茹这句话,赵林然不由得瞟了一眼:尤胜海呢?不可能只是来作陪的吧?那又是怎么个情况?
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关于尤胜海的内容,赵林然心中疑惑更甚。
会后,何冬香以“单位事多”为由,谢绝了县里宴请,带着女科长和小陈走了。
欢送走市委组织部领导后,赵林然正打算找尤胜海了解情况。
尤胜海适时发来了消息:【我去县委组织部报到,任常务副部长。我的职务不够资格大会宣布,这次纯粹是蹭车。】还附了个呲牙表情。
赵林然不禁犯起嘀咕: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副科长?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级别倒是一样,可前者毕竟主持工作呀。尤哥这是失宠了?还是许部长权利受到了冲击?
“嗡嗡嗡”,
忽然响起蜂鸣声。
赵林然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接通:“有事?”
“赵县长好!老宁向您报到。”手机里是宁卫军声音。
“怎么个情况?不会你也到乌鑫县了吧?”赵林然半信半疑。
宁卫军回道:“乌鑫县警局政委。昨天晚上定的,今天就让报到。在来的路上给你打电话了,没打通。”
赵林然马上祝贺:“可喜可贺,这可遂你心了,你不是更喜欢军、警工作嘛。今晚我安排,好好庆祝庆祝。”
“别,还按在崇诚县那样,明面上不接触,也许更能给你帮上忙。”宁卫军否定了这个建议。
第263章 常宝是县长小舅子
赵林然接受了宁卫军建议,两人没有聚餐,也未见面,依旧是电话联系。
一周过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不认识,知道的也只当两人仍有旧怨,毕竟当初宁卫军故布人设“史霄汉的人”。
在此期间,赵林然也曾要主动拜访严清正,但被对方拒绝了,觉得两人还是暂不见面为好。毕竟二人都是班子成员,同属崇诚系,已经很引人关注甚至遐想。并且纪检书记身份本就敏感,少接触对二人都好。
至于王伯举,虽然也算老乡,但赵林然却没有接触意愿,想必王伯举也不感兴趣,互不搭理最省心。
在过去的几天里,赵林然还是重点写方案,前后共完善了五次,终于弄出最满意版本。
再次浏览之后,赵林然再没发现瑕疵,于是拿起电话,打给县长秘书,预约汇报时间。
“嘟嘟……”
占线中。
过了十分钟再打,电话还占线。
赵林然只得放下听筒,心中暗想:要不要上门去约?尤县长到底在不在?什么时候有时间。
“叮呤呤”,
就在赵林然犯嘀咕的时候,电话响了,正是县长秘书号码。
“叮叮”,
赵林然正打算拿起听筒,手机弹出短消息。
【赵县,我有急事。现在有时间吗?】
看到短消息内容,赵林然赶忙收回右手,迅速回复消息:【过来吧。】
时间不长,宣剑来了,进门后马上查看左右。
“放心,说吧。”赵林然点头示意。
宣剑快步来到近前,低声道:“常宝的底细查出来了,依仗不小,有些麻烦。”
“难道是省部一级?”赵林然语气轻松,但心里还真怕是那样。
“这倒不是。”宣剑近一步靠前,“他是尤县长亲小舅子。”
“什么?确定吗?”赵林然不由一惊,以前真没往这方面想。
宣剑很是肯定:“确定。常宝只有一个姐姐,名叫胡小荣,随母姓,常宝随父姓。常宝籍贯在外市,父母亲人也都在原籍,他也是十年前才来的,不久就开了煤窑。姐弟不同姓,又刻意隐瞒关系,因此知道的人很少。常宝来的时候,尤金豹还是县委副书记,刚刚代理县长。经过这几天调查,虽然没发现尤金豹直接参与煤窑证据,但常宝能够十年霸着富矿,安然无恙发大财,甚至好多部门为其保驾护航,绝对离不开尤金豹的庇护。”
“哦,原来是这样。”赵林然心情不禁沉重。
虽说尤金豹级别没那么吓人,但县官不如县管,而人家既是县官又是县管,看样子对书记都不鸟,能帮自己查小舅子?再说了,常宝明显就是仗着尤金豹,若说尤金豹不知情,怎么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指望尤金豹支持,让他知道都不行,否则什么也查不出来,而且还会惹来麻烦。
但自己要想管好煤炭产业,小煤窑治理绝对绕不开,拿常宝的煤窑开刀再合适不过,毕竟自己已经掌握好多证据了。
可这绝非小事,涉及方方面面,仅靠自己现有职权,肯定操作不成,也根本无法操作。
假如不先从常宝开始呢?那又从哪里切入?对其他家情况一无所知呀,也不可能再扮傻子进煤窑了。
再假如,暂时不动小煤窑,先尽量规范呢?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赵林然立即否掉:太理想化了。
小煤窑就是矿主和背后关系的摇钱树,怎能容人修剪其枝杈?要么不配合,要么阳奉阴违,一旦拖延下去,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若要治理小煤窑,必须以快制快,否则绝对被动。
可怎么说动尤金豹?没有尤金豹指令的话,又如何调动相关资源?
简直无解呀。
赵林然可真犯了难。
“笃笃”,
正这时,响起敲门声。
在赵林然示意下,宣剑走过去,打开屋门。
“赵县长,有事吗?看您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那时候正对外联系,占线,没接上。”进来的是县长秘书。
“打你那去了?怪不得打不通呢。”赵林然显得很惊讶,“不好意思,那就是打错了,下来我再好好核实一下。”
“没关系,没事就行。我还以为您有事约县长呢,他正好现在有时间。不打扰了。”对方说完,退了出去,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还副县长呢,电话都会弄错?
“噔噔噔”,
听到脚步声远去,宣剑又开门确认了一下,这才关好屋门,回到桌前。
注意到赵林然脸上笑容,宣剑下意识地问:“您这是有办法了?”
赵林然笑着摇头:“不是,我是在笑我自己。在你来之前,我还打算预约时间,向那位汇报治理小煤窑方案呢,结果连打几次他秘书电话都占线。后来人家回过来了,我正要接的时候,你发来了信息。这不人家主动上门服务了吗?”
宣剑也跟着庆幸:“幸亏差了那么一会儿,如果人家看到您要动他小舅子,这疙瘩就彻底结下了,方案也会跟着彻底漏底。”
“哦,我明白了。”赵林然忽的拍拍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人家要亲自抓那些,只让我分管煤炭工作。之前还以为是人家贪权,现在看来是防着这手呢。
宣剑跟着眼前一亮:“诶,可不可以这样,悄悄把常宝弄住?利用手中现有证据,逼他交待违法勾当。”
“这可使不得,咱们也没那个权利。”
“可以让宁政委出手。”
“不行不行,也许动别的矿主还行,动这家伙绝对不行,那是害老宁,除非他是奉命行事。”
“能指挥他的,只有尤金豹和王伯举,王伯举更不可能帮忙了。”
“王伯举……”赵林然沉吟着,双眼渐渐明亮起来,“你说如果他不知道常宝的身份,可又想立功的话,会不会出手呢?”
“忽悠王伯举?他指定防着你呢。”宣剑深觉不可能。
“假如王伯举不但能获得政绩,还能打击我赵某人,是不就有兴趣了呢?我打算……”赵林然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只有离近才能听清。
听完指令,宣剑笑了:“如果王书记、王部长看到这样的机会,指定笑抽了。”
第264章 患得患失王伯举
王伯举真的快抽了,不过不是乐抽,而是气抽的,起因是一份红头文件。
这也是赴任乌鑫县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正式文件。
身兼数职,县委班子成员,全县政法系统老大,执掌全县人民武装。任何一个名头摆出来,那都是响当当的大佬。何况三职集于一身?
当初自己在崇诚,以许援疆为首的一众同僚,纷纷为姓赵小子站台,处处打压针对,堂堂县委***被欺负成旧社会小媳妇。在自己调离的时候,竟然有人造谣“夹着尾巴逃跑了”。
全他娘放臭屁,老子这是二度逢春,是权途腾飞的前兆,到时管保让你们都傻眼。
自从新职确定以后,王伯举就等着向“旧人们”展示成果,并计划用“红头文件”做道具。
毕竟自己是县委重要领导,总不能逢人便讲职务吧,那样未免太肤浅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国庆假期接待崇诚来访朋友时,“不小心”露出红头文件来。
“县委***、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王伯举”,朋友看到这些内容会怎么想?指定是“王书记举足轻重呀”。随即消息会传遍崇诚政界高层。
可是等文件却费了劲,直到上任第十天,第一份红头文件才来。
拿起文件一刻,王伯举都有些激动,也看到了期待中的一众名头罗列。
可随即他就皱了眉,紧跟着怒火满胸:“这他妈不是瞎胡闹吗?有这么排的吗?”
红头文件上,不但严清正位置靠前,姓赵小子也排在自己前面。
对于严清正的排名,王伯举倒能接受,毕竟纪检部门特殊。
可姓赵的凭什么?
自己做县委***、政法委书记的时候,姓赵的不过只是小镇长,刚参加工作而已。姓赵的调离崇诚之前,享受副处待遇也才几十天,连老子零头都赶不上,老子可是副处实职九年五个月。
即使不比资历,只讲现在职务,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可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哪个不比他副县长重要?更何况自己二职皆兼了。
可他娘恼火的是,竟然把老子排他后面,就因为他比老子早来几天?
早来能咋地?乌鑫不属于端河市、陆兴省?不属于国家?还他娘的***不成?
“娘们当政到什么时候也不行,这是对制度的挑衅与无视。老子找她去。”
王伯举愤然起身,顿觉满身正气:老子不是因私,而是纯粹为公,是在维护制度尊严。
“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
“进来。”王伯举尽量压着火气,再次坐回原位。
“您的信。”秘书进来,递过一封信件。
王伯举鼻子“嗯”了一声:“放下吧。”
“好的。”秘书放下信件,退出了屋子。
“制度不容……”王伯举再次起身,准备去找冯娘们理论。
在目光瞟到信封时,停了下来。
“政法委书记亲启(特别重要)。”
什么意思?瞅着信封上打印的标注,王伯举直犯嘀咕。
出于职业警觉,拿起一支铅笔,在信封上捅了几下。
确认到应该没有危险物,王伯举这才拿起信封,前后翻看了一遍,然后撕掉封口,取出信瓤展开。
“青天大老爷,救命呀!”
看到开头第一句,王伯举不由得心头一凛,赶忙浏览后面内容。
原来是这呀,大惊小怪的。
看完整封信,王伯举很不以为然:“小煤窑的事,不该找我吧?”
这是一封打印的匿名信,写的是小煤窑私挖乱采,导致矿工受伤,矿主不闻不问,甚至恐吓殴打伤者家属。除了这件事以外,还罗列了其他一些事项,比如扣身份证、收押金等,反正就是强迫吧。
“小煤窑?这不是姓赵的负责吗?怎么管的?”王伯举忽然想到这一层,忙又拿起信纸,浏览着主要内容。
“多次虚报事故,多人下落不明。虽然失踪的以外地人为主,暂时能瞒下去,可时间一长,难保不会彻底爆发。到时肯定引发社会问题,政法系统也要担责。领导,不是我危言耸听,到时领导也脱不开责任。”
再次捕捉到这段内容,王伯举眉头皱了起来,喃喃着骂道:“***不负责擦屁股,干嘛让老子弄两手屎?反正你主管煤炭,责任最大,老子才不怕。”
“可他有许援疆撑腰,我的后台却马上退休,到时别他娘替他背锅了。”想到这一层,王伯举眉头皱得更紧。
把这事捅上去。
这个想法一出来,王伯举又很是为难:捅到哪?肯定只能是县一级,假如到了上面,难保不会跟着挨板子。可乌鑫县是那娘们当家,连个排名都弄不对,还能指望她主持公道?别再提早偏向姓赵的。可如果听之任之的话,万一发生大乱子,到时自己这个政法委书记肯定被动。
要不我直接处置?
对呀,我是政法委书记,又是人武部长,维护社会稳定责无旁贷,岂会连个小煤窑也收拾不了?到时连其后面阿猫阿狗也办了。
姓赵的,你身为分管领导,选择性失明,负有不可推卸责任。而老子我打击犯罪,为苦难矿工做主,绝对有功,这可是实打实政绩。
王伯举越想越激动,不知不觉脸上乐成菊花,先前的愁苦与恼怒一扫而光。
只是我初来乍到,人单力薄,光杆司令一个,能指挥动政法系统坐地户?想到这一层,王伯举兴奋程度大幅下降。
“奶奶的,没有嫡系势力不行呀。”王伯举骂骂咧咧着,下意识地拿过系统内电话本,翻阅起来。
“宁卫军。”
看到这个名字,王伯举顿时双眼放光:这可是史霄汉的人,与姓赵的有宿仇。原来人们都传,史霄汉一系永世不得翻身,可宁卫军不是被重用了吗?如此看来,宁卫军也不简单,足可堪当大任。
只是之前没什么来回,不知宁卫军肯不肯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自己还是他上级领导呢,试试再说,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
王伯举有了主意,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开始有意识地考察起宁卫军来。
在这期间,又有信件寄来,都是这个小煤窑的矿工或家属,请青天大老爷救命。
“也该找他谈谈了。”王伯举拍打着成沓信件,信心十足。
不过在即将拨打电话时,王伯举又迟疑起来:仅凭我俩是不单薄了一些?万一姓赵的知道此事,在班子里搬弄是非的话,我可是单打独斗,而他却有严清正帮腔呀。
第265章 万万没想到,人渣做同事
由于担心力量单薄,王伯举一时举棋不定,并未联系宁卫军。
这可急坏了赵林然。
信件发出那么多,“受害人”也换了诸多身份,但王伯举却没任何举动,如何是好?
是继续忽悠老小子,还是另想其他办法?
就在赵林然犯嘀咕的时候,接到通知,去楼下迎接市委组织部领导。
又来送人上任?八成是县委副书记到了。
赵林然放下手头工作,到了楼下。
魏红颜还是最先到的,赵林然是第二个,随后邓兴民、鲍大忠、苗笑玉、严清正、王伯举陆续到来。
尤金豹依旧披着大风衣,显得气宇轩昂,但配上光秃秃的头顶,实在有些滑稽。
今天冯贺茹也刻意打扮过,套裙颜色不再深暗,而是紫色偏亮,脸上粉黛也稍多了一些,暗红尖头皮鞋更是第一次穿。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林然很是疑惑:她有什么喜事呢?难道是要升官了?不会吧。才来这里半年多,工作也不怎么得力呀。
“啪”,
打火机一响,尤金豹再次喷云吐雾。
“噗”,
一口浓烟吐出,几乎笼罩了冯贺茹。
“也学学其他男同事,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冯贺茹快速闪避,很是不爽。
尤金豹“呵呵”大笑,转向众人:“谁说说,我没绅士风度?”
当然没人说了。
“看见没?别人都不矫情。”尤金豹说着,又是一口浓烟喷出。
“咳咳,等有……”
冯贺茹边躲边咳,正要厉声回呛,忽的眼前一亮,“来了。”
注意到冯贺茹眼中欣喜,赵林然忽然明悟:怪不得冯贺茹今天“硬气”了,肯定是觉得来了帮手,有了抗衡二把手的同盟者——县委副书记。
市委组织部汽车越来越近,赵林然忽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汽车停了下来,冯贺茹大步上前,去拉右后车门。
“哼”,尤金豹鼻子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这次来的还是副部长何冬香,与组织部二科女科长。
一直等到何冬香跟县里诸人寒暄完毕,副驾驶车门才打开,一个面带笑意的男人走了下来。
“冯书记,这位是傅红寒同志。”何冬香抬手介绍。
“欢迎傅红寒同志。”冯贺茹脸上笑成一朵花,热情地伸出手去。
直到此刻,赵林然才彻底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来得就是人渣傅红寒。只是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家伙?这家伙也配在公务员队伍里?
傅红寒虽然是笑脸,但自带倨傲,与冯贺茹握过后,继续伸手:“你是县长吧?”
尤金豹脸颊肌肉跳动了一下,脸上闪过尴尬与愠怒,感觉威严被挑战,但还是伸出手去:“县长尤金豹。”
“请多关照。”
傅红寒与尤金豹轻轻一握,便伸向下一位。
权当是摸猪蹄了。眼看着轮到自己,赵林然腹诽着,很不情愿地抬起手臂。
“你好!”傅红寒却跃过赵林然,抓住了王伯举的手。
赵林然右手正伸到中途,却被如此无视,忍不住暗骂“让孙子套路了”,尴尬地收回了右手。
怎么个情况?王伯举有些懵了。
冯贺茹也很诧异,一时竟忘了继续介绍。
还是王伯举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伸出右手去:“欢迎欢迎!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王伯举。”
“王书记好,请多关照。”傅红寒笑意更浓,重重一握,结束握手环节。
随后众人一同进楼,一同乘梯,一同来到会议室。
掌声欢迎中,台上台下坐定。
靠,那家伙还坐台上去了?
赵林然一时很难接受。
好多人也都深觉不可思议。
书记、县长陪副部长坐台上天经地义,科长上台也正常。可陌生人怎么也上去了?
冯贺茹一通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后,由女科长宣布任命决定。
“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傅红寒同志担任乌鑫县县委副书记(正处级)。”
听到这个决定,人们顿时恍然大悟:闹半天是正处级副书记呀,人家果然有资格在台上。
赵林然却更为不愤:奶奶的,来了个人渣做同事。大家族再有特权,也不能突破制度吧。
随即科长介绍傅红寒履历,好多人竟然很是佩服,赵林然彻底没了脾气。
根据履历介绍,赵林然才知道,傅红寒早就进了体制,只不过中间停薪留职了,这次只是恢复既有身份而已,级别也由副处提到正处。
这家伙竟然重新回到体制,而且来了乌鑫县,还是在自己之后来的,这也太巧了吧?
赵林然绝不相信巧合,觉得一定是傅红寒故意为之。至于傅红寒是否有其他考量,暂不可知,但针对自己是肯定的。
前面刚到个王伯举,现在又来了傅红寒,往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赵林然深知,傅红寒远不是王伯举能比的。
王伯举尽管做事也差劲,也和自己不对付,但一直没突破规则。
傅红寒却不一样,不但阴狠无比,做事无下限,而且有强大家族做后盾。这次傅红寒分明是有备而来,纯粹为了报复,肯定少不了恶心自己。
之前傅红寒隐在背后,已经损招尽出,差点掀翻自己。这次直接来到身边,职务上还压自己一头,这是要全面碾压呀,分明是预除之而后快。
怎么办?怎么办?
赵林然烧脑不已,压力山大。
“哗”,直到热烈掌声响起,赵林然才回过神来,原来会议已经结束。
这次何冬香依旧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带着女科长走了。
尤金豹不等别人转身,已经第一个进到楼里。
冯贺茹不知是真的有事,还是为了摆脱尴尬,给司机打电话,表示要出去一趟。
其他人陆续转身进楼。
“姓赵的。”傅红寒忽然出声。
“刷”,
人们全都投去目光。
赵林然冷冷着道:“姓傅的,你想怎样?”
傅红寒神情很是错愕:“你在跟我说话?我没喊你呀,喊的是那只……”
“哈哈哈……”傅红寒大笑着走了。
还带这样的?这也太不成熟了吧?
人们很不理解。可他们如果知道傅红寒是个三代,就不觉得奇怪了。
“王八蛋。”望着那个张狂的背景,赵林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气死你。
注意到赵林然的神情,王伯举顿觉神清气爽,但也担心引火烧身,并未出言讥讽,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266章 人渣做同事
“高兴,高兴,真呀真高兴。”
王伯举一路上憋得难受,回到办公室便唱了起来。
“哈哈,真是老天爷开眼,姓赵的克星来了。”
王伯举看得明白,傅副书记和姓赵的有过节,而且还不是一般过节,应该是仇深似海。傅副书记来头肯定不小,举手投足非常有派,那可不是装出来的,分明是环境熏陶。有这样的一个强大存在,姓赵的日子能好过?
王伯举还看得出来,冯贺茹都在讨好傅副书记,显然是想借力抗衡尤金豹。不论那娘们有何打算,如此一来的话,指定会疏远姓赵的。
姓赵小子,你还有谁?严清正吗?
一个新来的外地户,能尿几尺高?严清正可不傻,能看不清眼前情形?指定自保了,哪还管你小子死活?
小子,成光杆了吧?老子就再给你来个四面楚歌。
王伯举心情大好,直接吩咐秘书:“下午到县警局调研。”
秘书立即把指示传达下去。
下午两点半,王伯举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乌鑫县警局。
“敬礼!”
宁卫军和一众警员列队敬礼,并亲自开门迎接。
“欢迎王书记莅临指导!”
“宁政委,辛苦了!”
王伯举伸出手去,诚意十足。
寒暄一番之后,王伯举左右看了看:“人都到齐了吗?”
“孙局下午有任务,没在单位,特意嘱咐我们做好接待、汇报工作。”宁卫军作出解释。
有屁的任务?还不是仗着尤金豹撑腰,瞧不起老子?
这样正好,老子说话做事更方便。
王伯举心中暗喜,并没再追问此事,开始在宁卫军等人陪同下,检查警局工作。
身为多年的政法系统老将,王伯举绝非外行,整个检查过程中,提问全都在点上,指示也非常到位,提枪射击也九环以上。陪同的人们全都不敢小觑,个别人甚至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被揪到错误。
两个多小时过去,检查告一段落。
“你们去核对刚才的资料,必要的需要带走。”
王伯举先是吩咐随从,然后对着宁卫军道,“我去亲自检查一下政委工作。”
“王书记请!你们陪好了其他同志。”宁卫军抬手示意,陪着王伯举来到自己办公室。
泡茶、敬烟一番忙活下来,宁卫军到了王伯举近前:“请书记指示。”
王伯举对宁卫军先前表现很满意,笑着拍打沙发:“别那么拘谨,坐下说。”
“是。”宁卫军敬礼后,坐到了沙发上,但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而且仅坐在沙发边沿处。
嗯,不错,懂分寸!
王伯举暗暗点头,关心地问:“卫军政委,还习惯吗?有什么困难?”
“还习惯,就是业务正在熟练,毕竟第一次当政委,请书记多多指教。”宁卫军回应道。
王伯举摆摆手:“指教谈不上,只是早入行了几年,相互沟通、交流。你有军旅履历,又有从政经验,还做过纪委工作,适应现职不成问题。”
随后王伯举又找了些话题,宁卫军都回应得非常得体。
王伯举暗中拿定主意,语气更为亲近:“卫军呀,咱们都来自崇诚县,人生地不熟的,有事互相帮衬,工作上是上下级,私下就是朋友。”
“谢谢书记看得起!”
“见外了。有能力的人值得尊重,正直者更该深交,我是真拿你当朋友。”
“还请书记多多关照。”
王伯举直接拍上对方肩头,语重心长,“卫军呀,好好干,我会帮你的,政委只是你新的.asxs.,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谢谢书记鼓励,卫军一定坚决执行书记指示。”宁卫军起身敬礼。
“老弟别客气,老哥尽快给你创造立功机会。”王伯举也站了起来。
“谢谢谢谢!”
“哈哈哈,别那么见外。走,去会议室吧。”
王伯举大笑着走去,宁卫军赶忙跟上。
“敬礼!”会议室里,看到领导到来,人们全都起立敬礼。
王伯举目光灼灼,严肃地扫过众人,然后“啪”一个敬礼:“坐。”
“刷”一声,众警员全都落座,同时心里很是惊叹:不愧是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军礼标准利落,没得说。
王伯举坐到台上,示意宁卫军也坐,然后铿锵出声:“同志们!今天看到你们,非常高兴,也非常欣慰。高兴的是你们警容齐整,欣慰的是你们素质过硬,你们都是合格的好同志。这也说明,乌鑫县警局政治工作到位,广大警员思想、纪律作风建设过硬……”
在肯定众警员之后,王伯举着重表扬了警局政治思想工作,赞赏政委工作出色。
随后语气一转:“但也有一些不足,主要表现在……”
在王伯举接下来的讲话中,人们都听出来了,在批评局长和前任政委工作。
“同志们,在当前形势下,你们一定要……”最后,王伯举以一段鞭策鼓励之语,结束了讲话。
见面会之后,王伯举又以“政法、人武工作繁忙”为由,谢绝了宁卫军晚宴邀请。他这既是在下属面前保持矜持,也是对宁卫军的保护,否则局长肯定对宁卫军不满。
一众人等簇拥着王伯举,到了楼下。
“卫军政委,工作很不错!以后有什么困难或是不好解决的问题,只管向我反映,政法委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王伯举再次明确地为宁卫军站台,然后才上车离去。
宁卫军靠得住,那事宜早不宜迟。王伯举靠在汽车座椅上,心中大定,已经在考虑着行动方案了。
却不知宁卫军快速回到办公室后,第一时间给赵林然去了电话,讲了王伯举视察的整个过程。
赵林然听完之后,缓缓点头:“这么说来,他是要拉拢你了。”
“我该怎么做?他肯定是把我当成史霄汉的人了。”宁卫军问。
赵林然回道:“只要是职责范围内的事,并且符合法律法规,只管尽心履职即可。”
“好的。凡是他让我做任何事,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宁卫军心头一松,他还真怕两头难做。
“好,先这样。”
赵林然结束通话,嘴角掠过一抹冷笑:“老王呀老王,这是觉得又来了同盟者,准备为矿工讨公道了呀。”
第267章 他就是他
满以为王伯举会马上行动,可是一直等到周末,也没见动静,赵林然不禁着急,也很是疑惑。
这可是捞政绩机会,还能借此打击对手,王伯举怎么可能不动心?
按说收到那么多告状信,这就是现成证据,完全师出有名。
他自己又是政法委书记,还收服了宁卫军,调用警务力量也不成问题。
而且县委班子里,可以请傅红寒牵制我赵某人,没有再拖的理由呀。
王伯举还等什么呢?
难道是等过硬证据?
可我仅去了煤窑一周,手上只有那些证据,也都以“受害者”身份寄出去了,还上哪去弄过硬的?老矿工还差不多能知道些。
想到这里,赵林然心中一动:顾得福有没有呢?会不会告诉他儿子?
应该不会,不会把儿子牵扯其中的。
就在赵林然烧脑的时候,顾直已经赶到首都,正和父亲、妹妹在一起。
顾直这些天一直想见父亲,想要报告自己近况。
之所以电话里没讲,一开始是担心事情有变,后来是想着当面分享喜悦。
另外他也有疑惑,纳闷父亲为何突然去首都,担心父亲生病或是出了其他事,只有亲眼看过才踏实。
本来上周末他就想赶往首都,只是担心赵县长到时找自己,这才一直守在单位。
后来是赵县长发现顾直没休息,特别强调“周末只要没有特别要求,只管正常休息”,他这才和赵县长打过招呼,坐周六早车到了首都。
一家人见面后,自是少不了亲近和嘘寒问暖。
随后顾直又问了妹妹学校情况,然后转到关心的话题上面:“爸,之前担心煤窑危险,我和妹妹都劝你别干了。可你就是不舍得,说什么离家近,还说常年不歇工、挣得多,这次是咋得了?”
下意识地看了眼女儿,顾得福笑着道:“以前你俩都上学,花钱地方多,现在这不是负担轻了吗。”
顾直追问:“我刚上班就跟你说过这话,你还说妹妹没读出来,后来又说上大学更费钱呀?”
“大学是费钱,哪得看是什么大学,越差的大学花钱越多。你妹这是全国最好大学,一年四千块钱学费,一顿饭才五六块钱,还有奖学金,还能办理助学贷款,根本不用愁。再说了,钱多少是个多?等你俩以后出息大了,该我享受了,没有好身体怎么行?要是在煤窑出点事,就更亏了。”顾得福给出解释。
“真的?上半年你还说要再干几年,现在就能闲下来了?”顾直还是不太相信。
“人的思想会变的,你爹也不是封建老顽固,那时不是还不知道娇娇能考哪吗。现在娇娇上这名牌大学,爸如果再挖煤去,也给我闺女脸上抹黑呀。再说了,我来这也不是躺倒不干,刚在物业找上打扫卫生的活,也够交房租和生活费了,下星期一就上班。”
顾得福说到这里,担心儿子追问,马上转移话题,“那天通话,你说有喜事。什么喜事,有对象了?”
顾直脸上一红:“找对象着什么急?我说的是工作,我这回真当秘书了。”
顾娇下意识追问:“你以前不就是秘书吗?”
“别打岔,听你哥说。”顾得福赶忙打断女儿。儿子在单位混得不好,顾得福其实早听人说了,只是不忍伤儿子心,才一直装作不知情的。
顾直也意识到说错话,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很是激动地讲:“我现在给常委副县长当秘书,工作关系也回到县委办了。”
“真的?”这回轮到顾得福惊讶了。
虽说他一辈子干体力活,从没在公家单位工作过,也不知道行政事业单位级别设置,但知道县委常委只有十一个,是真的大官。儿子不是一直收发杂志,最近还打扫厕所吗,咋就一下子给大官当秘书了?
顾直只当是父亲被惊到了,赶忙取出县报来:“爸你看,这位就是赵县长,我就是他的秘书。他旁边那个,不是我吗?”
“哎呀,真是我儿。”顾得福激动得嗓子都哑了。
“真是我哥耶。”顾娇蹦跳着出门而去,“今天咱家大喜事,我去买肉,包饺子。”
“我也去,省得她走丢。”顾直也跟了出去。其实他之所以出去,既是担心妹妹,更是去擦眼角泪水。
“我儿给大领导当秘书,再不用打扫厕所了。”顾得福想到儿子的不易,禁不住眼窝也湿润了,抚摸着报纸喃喃不已,“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领导,发现我儿这个高材生。”
“诶,是不在哪见过呢?”顾得福忽然迟愣了一下,赶忙揉揉眼睛再看,还是觉得眼熟。
“我一个挖煤的,咋会见过人家?”顾得福想了好大一通,也没想起来,干脆不再费脑筋,而是赶忙和面去了。
兄妹俩回来很快,一家人包了顿饺子,爷俩还喝了酒,吃得美美的。
当晚,顾直和父亲睡上下铺,顾娇睡小床,中间隔着帘子,说不完的知心话。屋子虽小,却弥漫着无尽的温暖。
由于晚上聊得太晚,第二天起床已经快九点了,一家人忙活一通,吃了顿丰盛的午餐,顾直辞别父亲和妹妹,踏上了返程的列车。
“我儿当县长秘书了。”顾得福喃喃着,再次拿过报纸,瞅在那张图片上,“咋这么眼熟呢?”
顾娇洗完餐具,收拾整齐屋子,准备离家返校。
注意到父亲叨叨咕咕的,顾娇笑着道:“爸,都快把报纸翻烂了。难道你这么看下去,我哥马上就变常委了?”
“尽拿你爸开涮。”顾得福慈爱地拍了女儿一下,讲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咋感觉在哪见过这个县长?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是吗?老爸还有县长朋友呢。”顾娇嬉笑着拿过报纸,瞅近去看,神色忽得严肃。
跟着脑中灵光一闪,惊呼道:“他是他。”
“这叫什么话?”顾得福笑斥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他是那个大个子,就是救咱们那人,你的工友。”
在女儿一再提示下,顾得福忽得一拍大腿:“真是他。”
随即又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人家可是常委,怎么可能去挖煤?”
“微服私访呀,电视上不经常这么演吗。”顾娇随口道。
“不可能,那可是重体力活,当领导的怎么能坚持下来?你是没见,他一人能顶我两个,比那几个干得都多。”顾得福给出否认理由。
“哦,也是。”顾娇点点头,随即拿起背包,“爸,我回学校了,有事发消息。”
“好,路上慢点。”顾得福把女儿送出屋门,再次返回屋里,又拿起了那张报纸。
“像,真像,越看越像,就是这上面更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会是他吗?”顾得福又忍不住嘀咕起来。
忽然,顾得福眼前一亮:“没准真还就是他。”
顾得福可是听儿子说了,赵县长分管煤炭工作,特别强调安全生产,规范作业。还说赵县长特有能力,也才工作四五年,就从镇长升常委了,显然很不平凡。
不平凡人做不平凡事,他一定是去了解小煤窑现状,一定想要掌握第一手资料。
顾得福心中笃定,拿出手机,照着报纸,拨打起来。
第268章 夜会顾得福
报纸上,在这篇新闻稿下方,公布了一个监督电话,顾得福不确定是否是赵县长电话。只是觉得和儿子办公号码很像,仅差了最后一个数字。
“嘟……嘟……”
回铃声响起,顾得福心脏也跟着起伏。
可是一通铃声响过,并没人接听。
八成是错了,再说谁大礼拜天在单位呀。
顾得福失落地放下手机,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报纸,脑中再次翻来覆去:他真的是赵县长吗?
那人除了体力好,能干活,还有武功呢,骑摩托也厉害的很,简直没有他不会的。县长还学这些?
不过他有小汽车,还有专门的司机,看见警察也不慌张,自带着领导的威风。
他还不小瞧人,关心我们这些穷矿工,电视上不都这样吗。越是坏官越不拿老百姓当回事,越是好官越平易近人,那人绝对是好人。
对了,他可是几次问矿上情况,听着挺在行的,还真像分管领导的。
脑中两个形象不时对比、重合,顾得福也不停地自问:如果他真是赵县长,我能给他做些什么?
“叮呤呤”,
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顾得福不由得一激灵,正是刚才那个号码。
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顾得福接通了来电。
“哪位?刚才我出去了。”电话里传来赵林然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得福顿时哽咽:“赵县长,我是老顾,顾得福。”
电话对面,赵林然沉吟了一下,才又说:“顾直跟你在一起?”
“不不不,他已经坐火车走了。我是从他拿的报纸上,看见你的照片,觉得太像大……大好人了。我没跟顾直说你的事,也没跟他要电话,号码也是照着报纸上打的。他拿报纸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证明他真的给县长当秘书,不再打扫厕所了。”顾得福赶忙撇清儿子。
赵林然笑着道:“没那么多讲究,说起来你还是我师傅呢。”
“不敢不敢。”顾得福忙不迭否认,然后试探着说,“赵县长,我能见你吗?你去矿上肯定是了解情况,我掌握一些,也许你能用得上。”
“好吧,我晚上去找你。”赵林然给出回复。
顾得福马上说:“哪怎么行?我坐夜车回县里,今晚上或明早上去找你。”
“你哪也别去,就在首都等我,这些对你有好处,省得被常宝的人发现。告诉我你的地址就行。”
“那好,我等你。你等会儿,我那记着地址呢,现在念给你。”顾得福立即翻出纸条,读出上面地址。
结束通话后,顾得福马上关紧屋门,在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电话另一端,赵林然看了看时间,给宣剑去了电话:“天黑以后去首都。”
晚上七点多,赵林然专车驶出县委大院,冲上高速公路,向着首都方向而去。
三个多小时后,来到首都,扣响了顾得福出租屋小门。
“谁?”里面传出顾得福警惕声音。
“我。”赵林然话音刚落,屋门打开,顾得福冲了出来。
“赵……”
“里面说。”
赵林然打断顾得福,留宣剑在车上戒备,独自进了小屋。
顾得福快步跟到近前,仔细打量一番,“扑通”跪倒:“救命恩人哪!”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赵林然赶忙出手相搀。
“你听我说。”顾得福依旧固执地跪着,“那天在井下,要不是你,我非得让水灌死。我闺女那事更悬,要是你晚到一会儿,她就让那畜生祸祸了。我儿子要没有你,现在还扫厕所呢,你救了我们全家呀。”
“我那两次出手,是正好赶上,又不是专为你们去矿上。至于顾直的工作,是他符合秘书要求。我这次来,是听你说矿上的事,又不是听这个。起来。”赵林然没再搀扶,而是严肃地退到了一边。
“你是做好事不图报,但我们不能没良心,一辈子都会记着。我也会跟顾直说,一定要听你话,好好工作,做好人,报答,报答……我们一辈子报答不完呀。”顾得福哭着爬了起来。
随后擦干眼泪,红着眼说:“县长,你肯定想了解矿上内幕,我把我知道的讲给你。常宝有后台,有说在县里,有说在市里,反正肯定有靠山。我去他矿上六年零七个月,光是大的伤亡事故就赶上九起,我都在本上记了。”
顾得福说着,拿出一个笔记本,递了过去:“事故时间,什么事故,死人多少,怎么处理的,上面都有记录。除了时间准一些,其他的都不确定,大多是听别人讲的。还有他非法用工,限制人身自由,还有……反正只要是我知道他做的坏事,都记了。还是那句话,准不准不敢保证,只能给你参考一下。”
赵林然接过本子,翻阅起来,边翻边说:“有录像或照片吗?没有。井下不能带,井上不敢拍,只能靠脑子记,回家再写上。以前有俩人要拍照,也不知咋就让他们知道了,后来都被打残,再后来就不见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的,我把笔记本先拿上,到时用完会给你。”
“不用不用,我不想看见这些,看见就做噩梦。”
“那你为什么要记这些?为什么没交给有关部门呢?”赵林然忽得抬起头来,笑容中带着威严。
顾得福长叹一声:“唉,当初记的时候,也没想着要给谁看,只是觉着良心上过不去。我根本不敢交出去,要是让他们发现,那就完了。我也知道自个窝囊,也经常让噩梦吓醒,可我真不敢呀。我一个煤黑子,死就死了,倒没什么,可我还有儿女,他们还是孩子。说实在的,要不是知道你就是他,知道你管煤炭,就算你救了我们爷仨,我也不能交给你,只能在心里感谢。”
“顾师傅,你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好人有好报,谢谢你呀!”赵林然说着,伸出手去。
“不敢当,不敢当,我做的很不够。”顾得福握住对方,有些语无伦次。
“幸亏你把它带出来,否则真没准被他们发现。他们把你家砸了。”
“啊?那我的家……”
“你放心,他们必须赔偿,这事我会记得。”
赵林然刚说到这里,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递出一张名片:“我还有事,以后再联系,可以直接打我手机。保重。”
“直接打手机?”直到门外响起汽车发动机声,顾得福才从激动中反应过来,急忙冲出屋子,却只看到一个拐弯而去的尾灯。
“我已经得到好报了。”顾得福盯着手中名片,想起赵林然的好,又禁不住哭了。
与此同时,赵林然也接通了来电。
里面立即传出一个急促的压抑声音:“你是不去首都了?”
第269章 夜袭小煤窑
“怎么啦?卫军。”赵林然反问。
宁卫军道:“今晚有警务专题学习,王伯举到局里授课。在授课间隙,他在我办公室翻看智慧云平安系统,看到你的车上了高速,去的是首都方向。当时我没太在意,是他发现你车以后又特意返回确认,我才注意到。随后他马上要求结束学习,把所有警员集中到楼下,说有特别行动,要求所有人上交通讯系统,除了我和他。我觉得太巧,担心跟你有关,这才趁他的车跑到前面,跟你通话。”
“周日晚上学习?”赵林然疑惑道。
“本来正常是周四晚上,正因为他要授课,又临时有事,这才推到了今天,今晚也是从七点推到九点才开始。”宁卫军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今天孙局没参加学习,去市里了,明早市里有会。”
“知道是什么特别行动吗?”赵林然追问道。
“目前不清楚,反正是往东南方向走。前面有车拐弯了,好像是奔山里。对讲呼我了,挂了。”宁卫军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赵林然握着手机,心中暗道:看来老王专瞅老孙不在,才行动的呀,至于我出门可能只是赶上了。
正如赵林然猜测的那样,王伯举其实早就想行动了,也找好了可利用契机——晚间警务专题学习。只是碍于警局局长在,不方便宁卫军调用人员,这才一直隐忍着,授课时间也一推再推。终于等到老孙出差,王伯举这才决定今晚行动。
至于赵林然是否在县里,王伯举没考虑太多,只计划着半夜行动,想着肯定就瞒住了。当然能瞒住最好,瞒不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翻看智慧云平台时,也只是随意翻翻,不承想赵林然也出门在外,这是又少了一个不确定因素,简直天助我也。于是王伯举果断决定,立即启动方案,并临时决定亲自带队。
虽说是第一次来,但王伯举已经提前了解过路线,这对老政法来说再简单不过,更何况举报信也提供了详情。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突发状况。
眼看就要接近目标,王伯举命令车队停下,呼叫宁卫军:“卫军,卫军。”
“书记,我在。”宁卫军回应。
“命令所有车辆熄灯,所有警员无声下车,到我车旁集合。”
“是。”
接收指令之后,宁卫军立即用另一频段传达了指示。
茫茫夜色中,数十辆警车停下,车门轻轻开启,又轻轻关上,上百警员集中到一起。
在此过程中,王伯举把宁卫军喊到自己车上,作出了具体指令。
随后宁卫军到了车下,按指令分派任务:
“一组守护在这,无论任何车辆、个人,一经发现,立即控制。”
“二三四组,步行向前,过山口后,直奔左前方院落,控制所有人、车、物,一只猫也不要放走。”
“五组,步行向前,过山口后,直奔右前方,守在离小院直线距离百米位置,发现人和车辆立即控制。”
“六七八组,先跟着七八组一起走,在他们停下以后,你们继续往北,再往东,守在矿工宿舍区外,不准任何人离开。”
“九十组,先跟着六七八组,然后在宿舍区右拐,前行三四百米是洞口,控制洞口人员,并守在那里。”
“其余几组,留在山口,随时待命。”
“其他人不得出声,各组组长分别回应,听明白了吗?”
“一组明白。”
“二组明白。”
“……”
所有组别依次回复,全都“明白”。
“行动。”
宁卫军下达指令后,所有组别冲了出去,向着各自目标行进。
这里是煤窑,正是赵县长分管,王伯举会不会针对他呀?
宁卫军不禁疑惑,但并没有其他举动,而是直接跟着六七八组一起行动。
一瞬间,近百个黑影摸向山口,好似幽灵一般,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与此同时,小院西南角房间里,常宝正和一个苗条女人纠缠,当然他是被动式的,毕竟腰还不敢太用力。本来按照医生要求,还需再静养些时日,但他实在忍不住生理需求,这才来了个折中办法。
“叮叮”,
“叮叮”,
接连响起的声音,影响了常宝发挥,常宝怒不可遏,抓起手机就要扔掉。
【快跑。】
无意中瞟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常宝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掀翻身上女人,翻滚着到了地上,抱起一团衣物,冲出了房间。
女人正有了感觉,被忽然晾在这里,一时弄不清状况:他真不行了?不会又有折磨人的新招吧?
常宝哪管女人什么想法,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后,边跑边套衣物。
即将打开院门一瞬间,常宝竖起耳朵听了听,忽又急急返回院里,来在最西边厨房门口。踮起脚尖,摸到门头上沿胶布,用力一扯,一把钥匙到了手中。
“咔吧”,常宝打开门锁,闪身进了厨房,反手锁上屋门。
然后扑到西北墙角,移开上面货架,掀掉地上胶垫,提起下面木板,露出一个洞口来。
常宝身子倒踩进洞口,找到落脚梯子,然后矮着身子下行。
“咣当”,
木板盖上,胶垫复原,货架竟然也很快归位。
地洞里,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常宝松开系在货架脚上的绳子,快速下到洞底,摸着黑向前方冲去。
尽管常宝腰疼、裆肿,但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迅敏快捷,显然平时没少操练。
距常宝下到洞底不到两分钟,宁卫军带着人到了。
六组立即分散到院落四周,守住墙角和几个低矮处。
七、八组警员来在院门处,“蹭蹭蹭”攀着院门爬了上去。
“谁?”
门房里保安出了声。
“我,开门。”
“你是……”
保安正要推门一看究竟,宁卫军已经掰住屋门,冲了进去。
不等保安出声,两名警员率先出手,很顺利地制住了两名保安。
俩保安在这里好几年了,晚上从没遇到这样的事,一时有些发懵。事实上,刚才如果不是常宝弄出动静,俩保安现在都未必醒来呢。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七八组警员都进了院子,已经守住各个屋门。
宁卫军出了门卫室,按照王伯举指示,直接来到西南角屋门前,打了个手势。
高个夏队长快步后退,又迅速冲上前去,连环两脚。
“嘭”,
“嘭”,
“吱扭”,
“咣当”,
屋门应声而开,宁卫军带着警员冲了进去。
“啊!”
苗条女人看到几个陌生人进屋,惊呼一声,迅速用被子裹住了身体。
注意到被子下鼓鼓囊囊的大包,宁卫军沉声道:“常宝,出来。”
与此同时,院里响起多声“出来”,跟着便是一阵惊呼和敲门声。
第270章 常宝跑了
“什么人?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苗条女人强作镇定。
宁卫军没理苗条女人,而是继续盯着被子下鼓包:“常宝,出来吧,这下面能躲住?”
“你们到底什么人?”苗条女人把被子裹得更紧。
“看清了。执行公务。”旁边女警掏出硬皮证件来。
“警,警察?”苗条女人不由得惊慌,随即却又镇静了,“谁派你们来的?不知道常总身份吗?”
看到这女人装逼,宁卫军很不耐烦:“闭嘴,马上穿衣服。”
“告诉你们,常总不是一般人,你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苗条女人还要逼逼。
宁卫军转过身去,挥动右手。
两名女警会意,直接上前,一手扯住一个被角,猛得一掀。
“啊!”苗条女人再也捂不住,整个身子露了出来,赶忙胡乱抓起衣物,挡住腿和胸。
“没人。”
随着女警话音,宁卫军转头看去。
大床上被子已经掀开,随了蜷缩成一团的苗条女人,只有一堆衣物盖在枕头上。
怎么回事?地上明明有男人鞋,这又有男人衣服,人能去哪?
不等宁卫军吩咐,警员们已经搜寻起来。
衣柜、床厢、卫生间、沙发底都搜了,甚至顶棚、墙壁也都敲过,却根本不见常宝影子。
“包庇罪犯,罪不可恕。”宁卫军沉声道。
意识到对方要却真格的,苗条女人赶忙说:“警官听我说,我只是他的姘头,需要就找来,不需要就赶开,他干了什么我真不知道呀。”
宁卫军冷哼一声:“哼,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马上回应:“在你们来之前,我俩正要……也不知怎的,他胡乱抱了衣服就跑,肯定是拿成我衣服了,鞋也没顾上穿。”
不等女人说完,宁卫军已经带人出屋,各屋搜寻起来。
其他屋子人已被集中到院子里,搜寻并不困难,很快便有了结果:没找到常宝。
“那屋。”
“厨房不住人。”
大厨还要解释,警员根本不听,直接要求开门,去到里面,打开电灯,搜寻起来。
厨房不大,隔断里面是操作间,摆放得都是锅碗瓢盆油盐作料,冰箱里是剩饭和少许蔬菜,冰柜里冻着牛羊肉。
隔断外面,东南角摞着几个啤酒筐,搬开后空空如也。西北角是一个货架子,架子上有几个长条纸箱,架子最下端紧挨地面,根本藏不住人。
十多人搜了一圈,并没什么收获,就等着退出的指令。
宁卫军背着手,里外屋又转了一圈,目光忽的停在货架子下端,缓缓蹲了下去。
货架子四条腿周围,都有少许颜色偏浅,显然有轻微挪动,挪动时间应该不长。
“这。”
宁卫军一声令下,几名警员上前,搬开货架,抽去地面胶垫,一个方形木盖露了出来。
“咣当”,
木盖掀开,黑乎乎的洞口呈现在眼前。
“刷”,
一束光亮射到洞中。
“看,梯子,脚印,带五指的,没穿鞋,那边还有洞。”
人们立即发现异常,十多名警员踩着梯子到了洞里,宁卫军又是一马当先。
然后沿着横向洞口摸了过去。
“女人衣服。”一个警员捡起粉色内衣。
此时人们再不迟疑,快速追击而去。
洞内距离并不太远,大约一百多米便到了尽头,是另一个出口。出口处有铁门,门已洞开,显然平时应该是关着的。
出洞口十多米,有一处平台,平台处有一间车库,车库门敞开着,有清晰的轮胎印迹,印迹一直延伸到盘山路上。
毫无疑问,常宝从这里跑了。
“追。”
宁卫军一方面安排人手,从这里往前探查,一方面顺原路返回,带着部分警员,开车绕路追去。
绕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与地洞相通的盘山路上,可是一直追着入了国道主路,也没见到常宝其人其车。
趁着追击的当口,宁卫军给赵林然去了电话:“王伯举带我们来了一家小煤窑,抓捕矿主,但矿主跑了。煤炭是你分管,不知事前通报你没有?”
“矿主是不姓常?”赵林然问道。
宁卫军不由得狐疑,但还是点头回应:“对,叫常宝。”
“常宝跑了,你恐怕要麻烦呀。”赵林然说到这里,忽的又道,“别的人都控制了吗?有没有一个兔唇男人?”
宁卫军马上道:“有,兔唇特明显,吓得都快尿了,穿了件保洁衣服,看样子是打扫卫生的。”
赵林然赶忙嘱咐:“可别被这家伙骗了,他是常宝最得力助手,你一定要把他单独控制起来,也许到时对你有用。”
“好的。”宁卫军更糊涂了。
王伯举显然不会向赵县长通报,可赵县长怎么了解这么详细,比王伯举知道的还多?
正这时,对讲机里传来王伯举声音:“抓到没有。”
宁卫军赶忙说了句“他找我”,挂断手机,拿起对讲:“没见到人影,看来只能通过指挥中心布控了。”
“你马上安排,这人才是关键。”王伯举命令道。
“是。”宁卫军应允之后,立即向指挥中心发布指令。
就在宁卫军带人布控的时候,常宝正躲在一辆越野车里,看着不远处的城区灯光,拨打电话。
电话很长时间才接通:“宝儿,大半夜……”
常宝怒声打断:“尤金豹死的活的?打他电话也不接。”
“你姐夫应酬喝多了,睡得可死了。”
“马上让他接电话,否则老子就死了。”
“啊?”对面女人惊呼一声,然后呼喊起来,“老尤,快醒醒,宝儿有急事。醒醒,醒醒,宝儿有事。”
“干什么?成天就是他,有个屁事。”
听到电话里含糊的男声,常宝大骂道:“尤金豹,我靠你奶奶,为什么让人抓老子?”
“又你妈发神情。哪有的事?”尤金豹回骂道。
“好几百人把老子矿围了,老子要是晚跑一分钟,现在早被铐住了。老子只穿了女人内衣,光脊梁跑出来的。”
“真的?什么人这么大胆?”
“警察,警察。那里是你势力范围,你他妈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呀。你先别着急,等我……”
“等你妈屌,快点吧。他们指定要路口查车了,就老子这样,一查一个准。要是老子被抓了,你们都别想好。”
“你先找地方躲起来,我尽快让人安顿你。”尤金豹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