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相思舍利子TXT下载相思舍利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相思舍利子全文阅读

作者:恋雲裳     相思舍利子txt下载     相思舍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灯火阑珊处

    ();    为了抓鱼而落水归来的尹素问因着那次鲁莽,被何采薇揪着耳朵念叨了月余,在心澈的授意下更是变相地被禁足了。十五岁心智的尹素问并不是一个安于被禁闭的孩子,才安静了没几日,听闻心澈要上山一整天,她便寻了个洗衣裳的由头趁着何采薇不注意偷偷溜了出门。

    已是六月初夏,处处是草长莺飞的美景,山谷里碧水青山的景致不知要比山外的城中好上几百倍。只是山中流连忘返地久了,尹素问竟隐隐有了一丝思家的情绪。

    想到上原府,那个名叫柳风的黑衣男子就忽然地出现在了自己脑海中。这月余中间她没有再出门,他也没有再出现。尹素问总觉得他有些奇怪,明明一副要找自己麻烦的模样却又偏偏多次出手相帮,实在矛盾。不过,也怨不得尹素问生气,与他相遇的情形才如实讲给了心澈与何采薇听,下一刻的自己便被禁足在屋,言说是有生人入谷怕不安全了。

    虽然是溜出来玩耍,她也是吃了苦头的人,如今绝不敢再往上游谷口的凶险之处走。下游的小溪水清澈依旧,跟着六月的热气蒸腾,从溪水到鹅卵石都已转温热,溪流两侧盛开着各色不知名的花朵,那些新鲜娇嫩的花瓣随着阵阵清风滑落溪水中,顺流而下的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带的几件衣服都已浆洗干净,见着天色未黑,尹素问玩心未去一时又舍不得回去。左右看看寻了个溪水汇聚的小池塘,索性摘了裙袜将自己缓缓泡入池中。她左手花瓣轻扬右手小鱼儿乱窜,玩闹得不亦乐乎,一会觉得有些乏累,找一块温热的大石头倚着,便那样昏昏然地睡去了。仿佛是睡了许久,做了一个长长久久的美梦,芬芳蓊郁的金殿莲花池塘畔,一个素白衣裳的僧人脚踏祥云而至不肯说话只冲着她微笑。

    心澈日暮而归,竹屋内却寻不着尹素问的身影,何采薇白日里准备药材忙得昏了头脑,直到心澈着急查问她才想起了尹素问浣衣一去已是一整天。联想到前几日她说过曾有一个陌生男子在谷口出现,那个叫柳风的男人何采薇不认识,心澈却不会忘记,那是张少卿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剑。

    这里已不再是安全无虞的世外桃源,他很担心此时的尹素问会被张府遣来的什么人强行带走。在他的心里,尹素问早晚是要走的,但那一定要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主动回归,而非是被逼无奈的挟持所致。什么都顾不得,心澈运起内力拔足向着谷口奔去,没一会便赶到了溪边。木盆里洗好的衣裳折得整整齐齐,见不着尹素问的人,从周遭的情景来看倒是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

    “素素,素素!”

    他有些心急地唤着她的名字,拐了几个弯,在溪流汇集处的小池塘里倒是远远见着了一个倚石而睡的熟悉身影。他快走几步行至水边正要喊她,下一刻却又猛地止住脚步回眸转身不敢再看。

    晚霞的光辉余韵已散,天际的暗色由远而近渐渐就要向晚,尹素问披散的长发一半浸泡在水汽之中飘荡,藕荷般的双臂纤长白嫩攀附在石壁之上,她头枕着双臂在池中小憩,长长的睫羽之上沾着几粒晶莹的水珠。池水静缓,像是藏了一条熟睡的人鱼。

    她在池中未着衣衫,心澈便不能回头再看。他不自觉地掐了个清心手决,非礼勿视,只能背着身唤她。

    “素素,醒一醒。天色已晚,快些随我回家去吧。”

    天光暗淡,连着水池的温度也很快转凉,美梦中的尹素问听着有人唤她,迷迷蒙蒙地醒过来时才觉得水已凉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抬头便见着了水池旁背身而立的心澈。

    “和尚哥哥,是你吗?我只是想着玩耍一会就回去的,没成想小睡了一下便误了时候,让你们担心了。”

    尹素问尚未意识到男女大防这件事,只以为心澈才找到自己定是气急了。她有些担心地不知所措,一手缠缠绕绕着半湿的长发,一手随意划着溪水,紧张地等着心澈教训自己。

    对面的心澈原本确实是有一肚子的训话与嘱咐要说与她听,可真的找到了她又气不起来了。那个时而聪明时而憨傻的小女子,总是让他气闷却束手无策。

    “好了,我不凶你亦不罚你,只是来带你回家的。快些穿好衣裳,随我回去了。”

    得了他不生气的保证,尹素问这才开心了起来,答应一声便开始整理衣物。衣服堆放地有些远,她着急要与心澈回家,踮着脚去够一下,稍不留神又被脚下尖利的石子硌疼了。

    她的一声惊呼不要紧,心澈却紧张地以为是要滑倒落水了,随即一个回旋飞身出去,一手将她从水中捞起一手拽了水边的衣衫直接将她裹了起来。

    “河水这样凉,有寒症的人还如此玩闹,看你下个雨雪天气的时候是不是要难受了。”

    心澈的话虽是教训人的,口气却不凶,尹素问半是撒娇半是认错地回一句“知道了”也不是很在意。抓紧收拾好了衣衫,随意地扎个发髻便跟着他前后脚地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又在身后怯怯地拉住了心澈的衫袖。

    “和尚哥哥,素素脚疼,也看不清这石子的小路。”

    她有夜盲症,心澈是记得的,脚腕不舒服应该是刚刚水中崴了一下。她走不快,他便放慢脚步仍由她拽着衫袖磨磨蹭蹭地跟着;她走不动,他便躬身背着,一如当初的山寺夜送。几个月的相处,他总是那样无微不至地看顾着她,事无巨细的照顾和体贴,胜似亲人爱人。

    夜色已暗,半空中的云层挡住了星星月亮,倒是小路两旁的花草湿地里钻出不少飞舞的萤火虫来,一闪一闪照着两人归家的道路。

    伏在心澈肩头的尹素问已睡了大半日,此时的精神颇好,一路东南西北地与他聊天,虽然大多时候总是她自己说得欢畅而心澈笑着陪伴。

    “和尚哥哥,你会离开我吗?”

    “没有谁会永远陪在谁身边。”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走。回家之后我便与娘亲说,让她准许我们成亲好不好?”

    “傻孩子,你哪知道什么是成亲。”

    “知道的,成亲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要快乐地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和尚哥哥,我是喜欢你的,你喜欢我吗?”

    “我是出家人,永远都不能成亲的。”

    “什么是出家人?”

    “就是永远都不能有家的人。”

    “那便还俗吧,素素给你一个家。”

第九十二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1)

    ();    三个月前,尹府撤走了搜山寻人的全部府兵,尹元称病退朝闭门谢客。两个月前,张家收回了驻扎东皇山的全部军士,对外宣称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一道宅院高墙,阻挡了各色人等的耳风目光。市井中暗自传言以为尹张两家终于圆满,府邸内人群相互闲话,可怜那尹家大小姐还没来得及真正做一回张府大夫人便已身死归天。

    张少卿发了召回令,柳风日夜兼程地赶回府中却没在书房寻到人影。于府内好一通寻找,才终于在桃林深处的一处草甸上找到了自家主人。

    这桃花林柳风已许久没有来过,这里应该是尹素问最喜欢张府的一处地方了,一年四季繁花盛开灿若春城。他其实不喜欢花,他对这里最后的印象应该是张少卿下了命令,要将桃林彻底封闭起来。

    柳风被外派一个月,手头差事尚未完全了结便被急着召回,此时他也顾不上缓步欣赏桃园美景,只远远地看了几眼。见着地上多了些杂草,好几处花枝长得斜逸旁出,确实是没有人打理的模样,好在花朵团簇开得旺盛热烈,尚看不出什么衰败的景象。

    张少卿一身常服打扮,素衣短襟玉巾冠发,单手持了剑在林中空地间俯仰起合地练剑。他的矫健身形在树间恍惚几遭,剑势行云流水剑花光芒飞舞,扬起一阵红白相见的花瓣风浪。

    “少主。”

    柳风行了大礼,见张少卿点头缓步而来,又主动递了巾帕和茶水过去。

    “这一趟差事办得如何?”

    “回禀少主,您的手信、礼物均已带到,与卫将军商讨得很是顺利,他亦愿意归顺。如今幽南十二军皆在我们手中,随时可以策应支援,请少主放心。”

    “不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看来,除了尹素问的事情你办不了,别的事情倒是依旧干脆利落。”

    张少卿的话说得轻巧淡然,放了茶杯又顺手取了一块新的巾帕来轻轻擦拭佩剑,闻言的柳风却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他面前。

    “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及时找回夫人,请少主重罚。”

    两月前的张少卿忽然下令收回全数兵力,既没有吩咐柳风继续追查下去亦没有对他的一无所获再表示什么不满。他也曾有过一瞬间的不安和疑惑,只是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安排去了南方,如今想来,这第一桩失利的任务,张少卿又怎么可能真的毫不介意,更何况还与尹素问有关。

    他认错的态度诚恳,张少卿亦没有丝毫意外,只是依然漫不经心地试着剑锋,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起来吧,没人让你跪着。叫你回来是有件干净事要你去做。”

    “少主尽管吩咐。”

    “瓦寺街的金归当铺,金老板。”

    “是。”

    多年来,但凡张少卿所需的杀人灭口之事都是交由柳风来做的,明明是极尽了肮脏与阴谋,他却偏偏喜欢将那叫做“干净事”,一如他始终固执地称柳风叫做“柳柳”。这样的“干净事”柳风做习惯了,没什么犹豫答应得干脆。反倒是张少卿终于抬头看他,一脸戏谑的笑。

    “柳柳不觉得奇怪吗?平日里需要你亲自出马动手处理的皆是朝中重臣、王公贵族,如今却要你去对付一个不入流的小商贩。”

    “少主所言所行皆有自己道理,属下身为贴身暗卫,只管奉命行事、保主人安全,其他事情不应过问。”

    “嗯,很好,不枉我最器重于你。摆得正位置、看得清忠心,我最喜欢的便是你的忠诚与聪明。”

    张少卿笑容更盛,很满意柳风的答复,而后又招呼他靠得近些,像是要与他随意聊聊天。

    “话说回来,那个该死的金老头本来还算与张家产业有些渊源,可惜不知死活,偏偏要来触本少主的霉头,居然谎报说是寻到了尹素问的踪迹。”

    提到尹素问,柳风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拳头,以防自己一个不经意间就会说些、做些后悔莫及的错事。他有瞬间的失神而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他不知道,这一场急命召唤也不过是一场让人惊心的鸿门宴。

    张少卿只管自己继续喝茶说话,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柳风的表情变化。

    “金老头说,他的店中来了位不说话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衫样貌却清秀美丽。那女子拿了半块玉佩去当铺换钱,她所持的正是张家之前许给了尹素问的‘弓’字佩。那老板自诩反应灵敏,悄悄尾随着女子出门便发现了她竟一直藏身于东皇山崖之下的山谷中,所以便急匆匆地向我来告发讨要赏钱。”

    “倘若此人所言不虚,属下会尽快去那山谷中寻人回来。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少主稍安勿躁,属下还需仔细查证真伪,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张少卿口中的那位当铺老板,竟能准确说出尹素问是身居崖下山谷之中,这个消息惊得柳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在张少卿面前,他还要表现出必要的清醒与置身事外。

    “不急,倘若我要信他所言,倒也不用让你跑一趟去杀人泄愤了。我曾让他将那当玉佩的女子容貌画了小像过来,结果并非尹素问本人。想来那金老头也是活腻了,胆敢为了几个赏银便编造个故事诓骗于我。所以柳柳,像这样胆大妄为的人你说应该要怎么处理?”

    “胆敢冒犯少主者,皆应诛杀之。”

    “的确如此。”

    柳风的心跟着张少卿的话忽上忽下,不甚安稳,他回答得流利顺畅却在话音未落的瞬间被张少卿的利剑稳稳架在了脖颈之上。有生之年,他第一次对这个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主子有所隐瞒,便是为了那个叫做尹素问的女子,他以为那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张少卿却以为那是一次不可原谅的背叛。

    “好你个柳风柳侍卫!枉费我多年托付信任,悉心栽培!时至今日,我已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回头的机会,可惜啊,你竟没有过一丝丝想要坦白的悔意。一个当铺老板稍加留意都可以发现的线索,你,张府最优秀的暗卫,大离国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调查数月而毫无头绪。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第九十三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2)

    ();    张少卿出离地感觉到愤怒,那怒不可遏的感觉如一团烈火催使着他手中的长剑,恨不能在下一刻就将柳风手刃剑下。柳风,从小陪伴自己左右的影子,他曾无数次于强敌之手救下自己的性命,也曾无数次干净利索地为自己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哪怕是他开始心不在焉地出错,哪怕是张翾翾都对他有所怀疑,张少卿始终自信这样一个可以把命都交给自己的人是永远不会背叛的。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是清楚地尝到了背叛的滋味。有的人,可以给你奉献性命,却不一定能奉献真心。

    “属下知罪。”

    柳风久久地跪着,没有丝毫挣扎或辩解。张少卿的暴怒面前,他习惯了屈服顺从,倘若对尹素问的一丝心软是出自最后的一点自我,那么眼下,张少卿已彻底把他的那一点自我也彻底秒杀了。

    见他毫无畏惧神色亦无半点悔意,张少卿的剑离他的咽喉更近了些,剑锋紧紧擦过皮肤,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存了不该的心思,没尽应该尽的责任,你觉得我还留得下你吗?”

    尹素问与柳风的逃离与背叛接二连三地击碎了张少卿长久以来的自信威严,他握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正在与内心弑杀的情绪相互纠结。他还在等着柳风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柳风却只跪得笔直,一言不发。那沉默似一张金刚的盾牌,正在与张少卿手中的利剑对峙。

    有飞鸟被惊醒,鸣叫着越过了头顶的花枝,繁盛的花树摇摇晃晃散落了两个静默之人一身的花瓣。良久的沉默之后,柳风依旧跪着,却动手摘下了自己身侧的佩剑。

    “请少主惩罚行刑。柳风自知有罪,不敢奢求原谅,只求少主宽宏,以此把佩剑行刑,了却柳风此生宿命。”

    他将自己的剑高高举过头顶。平静地闭了眼睛,那微微扬起的脖颈上几根突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他似刀俎之肉,甘任宰割。

    端着的那把剑是出师之时张少卿亲手所赠,玄色的剑鞘之上还有一个深刻的“張”字。他姓柳,他的命却只属于张氏。暗卫属于死士,不同于寻常的府兵或侍卫,每一名暗卫与主人的契约终身有效,倘若不是为了护主而亡。那么最后只能有两条道路可选。一,行为不端、办事不利而被主人手刃;二、想要脱离而被主人剪断舌头、挑断手脚经脉逐出府邸。

    关于暗卫,离国曾有一个流传许久的说法。最终离开的这两条道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必须要主人用了初时所赠的佩剑亲手执行了结,否则这暗卫即便死去,魂魄也将生生世世无法超脱。

    柳风思量着自己应该是属于这第一种重刑,故而主动奉上了自己的佩剑,闭目等死。他从不畏惧死亡,甚至在很多时候,在每一个凶险或悲凉的过往时刻。他都觉得死亡对于他这样从来没有人生可言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赏赐与解脱。就像此刻,他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这份赏赐和解脱。

    张少卿的眉头紧皱,持剑的手抖了又抖,眼睁睁见着柳风的血迹顺着剑锋一点点滴落却既没有收了自己的剑也没有接了他的剑。

    一阵猛烈的破碎声,张少卿身旁的石桌应声被劈断,昂贵的瓷器茶具碎了一地的瓷渣。他的剑没有如预期一般刺入柳风的咽喉,反而是剑锋一转刺中了他身侧长衫上挂着的一小块木牌挂饰。

    “哼,想的轻巧。张家向来赏罚分明,你有功我自会赏。你犯了错,更休想只要一死便可谢罪。尹素问如今身在山谷,那山谷的入口却是没有人能找到,求死容易抵罪难。你且好生留着慢慢赎罪吧。”

    那桃木做的牌子被张少卿一剑斩成了两半,轻飘飘地落在了柳风的脚边。牌子是柳风从山谷之中捡回来的,那日救了落水的尹素问,她一阵生气笑闹转身跑走,随身的木牌挂饰却落在了岸边。柳风没来得及叫住她,弯腰捡了牌子才发现应该是一块尚未雕刻完成的半成品。一尊端坐莲花的佛陀小像只刻了一半。如今利剑划过,那小像也跟着碎成了两半,佛像的面容不再清晰,只是目光卓然仍像是那日遇见的女子在看他。

    尹素问,柳风的心底涌起了这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他的心底,没有尹家大小姐,也不是张府大夫人,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尹素问,会哭会笑,会生气会打闹。张少卿向来只看重结果,无所谓手段,对于挡路者毫不言心慈手软,尹素问屡次公开违逆了他的心思和面子,柳风忽然就有些担心,如今已是记忆全无的她还能不能经得起张少卿的再次出现。如果自己活着,她是不是就会多一些安全的保障。

    “劝你莫在心头胡乱猜测,今日不杀你并不是因为你的罪可原谅,而是因为你的职责尚未尽完,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像一名真正的高阶暗卫。你是不怕死的,却不要连累旁人与你一同陪葬吧。”

    “谢少主不杀之恩,属下自认罪不可恕,定当竭尽全力弥补所犯之错。只是那山谷入口应当是承了一个不知名的古老阵法,平日里即使穿了密林步步搜索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正确的进入方向,属下探查之际能够入谷也实属偶然。”

    “但凡你还能有一丝忠心,最好如你所说好好赎罪,莫要再有什么别的心思被我发现,否则便不再是抵一条性命这样简单了。谷口的阵法布局你且仔细画了图纸交予府中术士,明日我亲自入谷寻人,你便守在府中好好领了家规自罚吧。”

    柳风所言的无法入谷也不算谎话,那谷口应是多年前有过什么高人布置,如今阵法虽已残缺了不少,但寻常人即使入了林子也仍是找不到进去的方向。他是个武学奇才,五行八卦之事也曾私下有过研习,所以才能于密林之中找得到隐藏的地下河道入谷,如今被张少卿逼问却也只是说需要五行解阵而未曾多说别的。从术士解阵到张少卿亲自入谷,柳风被禁了行迹无能再多做任何帮助,只希望自己在阵法图上做的一些手脚能帮助尹素问多拖延片刻,或许那片刻的功夫里,她的和尚哥哥就会带着她一起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3)

    ();    张家暗卫的规矩很简单,受惩罚者只有“死”、“伤”两个境界。张少卿不许柳风死,他便只能选了“伤”。

    才到六月,天气却猛地热了起来,连着晨曦的光都不再柔和温暖,像是一片暴怒的火焰炙烤在柳风身上。他嘴唇干裂,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耳中似乎有了些奇怪的轰鸣声,整整跪了一夜,他的精神已差了很多。

    张家内院里整齐地站了两排黑衣暗卫,他们是张少卿特意调了过来“欣赏”柳风行刑的人。包括柳风在内,所有人皆黑蓬遮面,他们互相都不认识,也未曾有过正面的交流,今日却被聚集在一处一起来看一出杀鸡儆猴的把戏。没有人知道庭院中央跪着的那个同类是谁、叫什么名字或是犯了什么错,他们只知道,无论什么原因,悖逆了主子便会有这样的下场。哦,不,应该是会有比这更痛苦百倍、千倍的下场。

    张少卿起得很早,众人汇合之前他就已经端坐在了阶前的梨花木交椅之上闭目沉思,与跪在庭院中央的柳风遥遥相望。众人井然有序地列队立于椅子两侧,每个人都目光肃然闭口禁言,连呼吸都控制地轻微而不可闻。偌大的院子一片沉寂,直到两名黑衣暗卫捧了刑具出现,张少卿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少主,是否用刑?”

    两名暗卫上前,一人捧了一串精钢所制的绞刑铁链,一人端了两柄坚木狼牙棒,随时等候着主人下令行刑。张少卿瞥一眼庭中垂首而跪的人,朝着两人挥挥手示意执行,待两人正要转身才又招呼一声。

    “那精钢的镣铐就不必了,他不会逃,也逃不掉。”

    日光刺眼,白晃晃地照着张府内院,院中没有一株植物可以遮凉,所有暗卫都像是被罩在了一块黑色的铁皮中炙烤一般。汗水先是映透了衣衫。最后又顺着手指尖一点点汇集、滴落在石板之上,瞬间便被蒸发不见了。

    两名暗卫一人手持一柄狼牙棒,负手立于柳风身后,他们眼中的燥热与嗜血融为一体看上去更胜似猛虎饿狼。那棒子各个均有四尺大小。与普通的狼牙武器不同,除了棒头、棒钻之外只留了一小部分的坚木木柄作为手柄,其余位置全部缀以形似狼牙的利刺钢钉。

    那两人下手毫不留情,分开前后动手,朝着柳风就是狠命一击。此时的柳风不能反抗亦不能以内力自保。只两下受击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炙热的石板地面上散落着很多粗粝尖锐的沙石,倒地的瞬间便狠狠硌着他的皮肉摩擦,后背皮肉尽翻、鲜血淋漓,他蜷着身子护住自己的头颈,任由剩下的棒刑一下下扎实地落在自己全身各处。张府暗卫自成立以来,仅仅靠着血肉之躯能生抗三十棒惩罚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安然挨过的,柳风却在咬牙坚持着。

    先是火辣辣的疼痛感,而后感官模糊了利刺渐渐变成了钝器的撞击感觉,到最后疼痛已完全被麻木暂代,除了听见一些皮肉破碎的声音倒没有那么痛了。柳风的眼睛被强烈的日光恍的更模糊了些。他的鼻腔口腔里全是呛人的灰尘和血沫子,他觉得自己就要晕厥过去了却在下一刻又被一股冷水灌顶,一阵直钻心肺的疼痛将他游离的神志重新拽了回来。棒刑曝肉,冷盐水泼之,日光暴晒,盐成血粒,张少卿的手段从来不留余地。

    多年位居暗卫的最高一阶,任务最重却也有最大恩宠,他已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惩罚,险些就要忘了自己的主人是一个如何冷血的人。他回想起唯一一次挨了不重的杖刑还是因为自己在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放过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天空晴朗无云。隔着刺目的盐水与血色,他似乎看见了一只白色的鸽子在半空翱翔,无忧无虑、鸣叫地欢快。

    柳风尚未遭盐水灌顶之际,张少卿便匆匆离席而去。他倒不是心软不舍,只是怕误了寻回尹素问的时辰。对于他来说,失去了柳风这样的人确实可惜,不过也只是愤怒而不至于伤心,倒是只身躲进山谷的尹素问有些让他体会到了伤心的滋味。

    山谷中的尹素问正坐在廊下专心刻着手中的木牌,明明无风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像是谁正在念叨她一般。那木牌原本是刻了要送给心澈的,上回捕鱼回来才发现已经不知所踪了,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寻了块上好的檀木,她便顾不上帮忙干活而赶了时间在这里雕刻。木牌之上的图案才刻了一小半,仔细看那纹样便不难发现,她所刻的并非寻常的菩萨小像,而是一双正在戏水的鸳鸯。

    谷中无人,何采薇也没派发别的任务给她,尹素问心情愉悦地摆弄着手上的木雕,暗暗想着再加把劲或许今晚就可以将这份心意送给心澈了。送礼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还有一个左右斟酌了许久的决定要告诉她的和尚哥哥。

    “真好看。”

    一个声音在尹素问身后忽然响起,将还沉浸在自己小心思中的她吓了一跳。

    “谁?!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着心口想要躲闪,手里的木牌更是被吓得掉在了地上。忽然出现在身后与她说话的是一个锦袍玉带的陌生男子,尹素问细看几眼,见得此人眉目俊秀,风姿卓越倒不像是什么歹人。

    来人没有直接回答尹素问的话,只是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木牌,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才又缓缓递到了她手中。

    “刻得真好,活灵活现。”

    他笑得很好看,眼睛里有光,嘴角微微向上弯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尹素问木然地接了他递来的木牌,仍是一脸迷惑茫然,心中嘀咕着又是一个不邀而至的人,莫非也与自己有什么渊源。男子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仍是微微一笑与她温柔说着。

    “姑娘有礼,在下张少卿。”(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今夕复何夕(1)

    ();    十年之前,尹府的桃林之中,他也是这样微笑着向她介绍自己——“姑娘有礼,在下张少卿。”如今恍若隔世,他们的容颜都没怎么变化,只是物是人非有了不一样的故事。他很喜欢这样的开场白,仿佛一切还能再重来一次。

    昨日夜里没有立时法办了柳风,便是要提了他夜审的。按照张少卿的判断,目前来看,被审问的柳风还算说了实话,起码这两件事是真实应验的:那山谷的入口不易突破,而尹素问也已经失了记忆。

    “张少卿?没有听过。不过啊,还是好心劝你,和尚哥哥与何姐姐他们都不大喜欢有外人入谷的,说不定还会把你当了歹人抓去。所以呢,你要没什么事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有事的,我今日确是有顶要紧的事情才来的。”

    “是吗,莫非你是他们二人的朋友?”

    尹素问以为来人是心澈或何采薇的朋友,又见他总是语气温柔地与自己说话,故而没了什么戒备的心理,仍旧低了头自顾自地雕着手里的木牌。

    张少卿笑着摇摇头算是答复,就着栏杆下的竹椅坐在了她身旁,这个位置很好,抬眼就能看见她美丽的侧颜。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她无辜又陌生地望着自己发问时,他的心还是颤了一颤,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敢问姑娘芳名。”

    “上原府,尹素问。”

    “可是一个人长居此地?是否有亲人陪伴?”

    张少卿接连地发问,尹素问没有回答只觉得奇怪,仰起脸来笑着看他。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不像来寻亲访友,倒像是官府整编户籍的。不算外人进入,据我所知,这谷中确实只住了我们一户三人。”

    从柳风口中得知尹素问是与心澈同时坠崖寄居于此的时候,张少卿是愤怒仇恨的,他不能理解那个僧人为什么总是莫名就会夹杂在自己与尹素问中间。那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可现在,他又有一丝庆幸,幸好还有那个僧人在侧照看,才能保得住他的素素一切安好。否则若寻回来的当真只剩一具冰凉尸身,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这木牌雕刻得如此精细,想来是要送人的吧?”

    “是啊,是要送做礼物的,不过这鸳鸯的侧羽总也是刻不好。险些就要刻坏了这难得的木料。”

    “我来看看。”

    尹素问的心思全在木刻之上,丝毫没有留意张少卿的神色变化,见着他接了自己的木刻帮忙,反而很是开心。那檀木雕刻对于张少卿来说只是小儿玩意,没几下子便帮着尹素问完成了最难雕刻的部分。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张公子你竟有一双不输女儿家的妙手呢,多谢多谢。”

    “不用客气,张某本来不善雕绘,只是年前时候内人曾绣了一枚香囊予我,那绣样与姑娘木牌上所绘的鸳鸯倒是很相似,这才一时记起罢了。”

    “原来如此。张公子好福气。想必那位夫人姐姐也定是一位蕙质兰心的妙人儿呢。”

    “确实如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真的像是偶然遇见的陌生人般聊得欢快,尹素问是高兴自己遇见了一个能够说话的朋友,张少卿却是有口难言,心有千千结也只能先藏在心上。

    她笑得娇俏,听张少卿回忆往事,只记得称赞那位夫人是位难得的“妙人儿”,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炙热又遗憾的眼神。就像此刻的她亦不会知道,那位曾悉心绣了鸳鸯的夫人正是一年之前的自己。

    “不知,姑娘这木牌是要送给谁的?”

    “这个啊。当然是送给我的和尚哥哥了。”

    “和尚哥哥?”

    “哦,忘了你们都习惯叫他‘心澈师父’的。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再过不久我便要嫁给他了,所以呀。这个木牌自然是要送给他的。”

    嫁给心澈?!猝不及防的张少卿险些被这句话惊得起身质问,他的尹素问竟然就要嫁给心澈为妻,那样迫不及待、满心欢喜。他恨不能立时就要将尹素问掳走,恨不能这就拔了长剑将心澈刺上几百个窟窿。

    原来,这才是他一直都想不通的原因所在。为什么自从那个僧人出现之后,尹素问就一再地变了模样。为什么他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原本只属于自己与尹素问的人生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尹素问的爱。她,竟然就这样抛弃了自己而要去爱上、去嫁给了一个僧人!

    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张少卿手中紧握的竹筒栏杆就要被生生折断。他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经意地被一方微凉的巾帕覆盖。

    “张公子,看你面红耳赤的模样像是有什么不舒服,还好吗?”

    张少卿久未言语,尹素问抬头便见着他深眉紧锁地倚着栏杆发呆,看上去像是在心悸难受一般,额上手上皆暴起了青筋。她一时不忍便主动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那帕子上还有心澈惯用的檀香味,隐隐飘进张少卿口鼻之中,反而让他难受得更厉害了些。

    “我,我没事。只是山谷中气候不定,有些受了风寒。”

    “既是受了风寒,那张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即便你今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怕也无法如愿了,和尚哥哥与何姐姐现下皆不在谷中,你若有什么事情可以明日再来,或者我也可以帮你转达。”

    “我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寻他们的。”

    尹素问起身拍拍身上的木屑欲走,听了张少卿的话又停住了脚步回身看他。

    “不是他们的朋友?那你是为了?”

    “我此番深入山谷,只是为了寻回失散已久的妻子。”

    张少卿神情坚定,目光灼灼地望着尹素问看,一时竟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在那坚定的神情中真的看见了一丝伤感。

    “可是,我在这山谷中时日不短,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张家夫人隐居在此的。张公子莫不是听错了消息,找错了地方?”

    “不会错的。因为,她如今正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今夕复何夕(2)

    ();    “就站在你面前?”

    尹素问先是不解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别的人出现,而后又顺着张少卿的目光转回了自己身上。

    “你是说?是我?我便是你要找的夫人?!怎么可能,简直是太好笑了!”

    得到张少卿目光肯定的尹素问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连连说着搞错了、不可能,着急想要撇清与这个陌生男子的任何关系。她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本不应该与这陌生人多说一句的,竹屋只剩自己一人,如今还遇到了个神志不清的外人纠缠,真是麻烦。

    将木牌往袖中一塞,她提了裙摆着急就要离开,没走几步却被身后一股强力拉了回来。不顾她激烈的反抗,张少卿硬是将她瘦弱的身躯圈入怀中,情绪激动地想要她留下来。

    “素素,不要走,不要走!你已离开我那样久了,难道真的要如此狠心吗?”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赶快放手啊!我不是你的什么素素!”

    “我知道你是失了记忆,才把我和我们的过往都通通忘记了,没关系,没关系的,你跟我回去,我都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两人一阵撕打纠缠,甚至是尹素问狠狠咬了他的手臂,张少卿都没有一刻肯松手放开的,他很害怕如今再稍一放手,尹素问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不回来了。倒是被禁锢在怀中的尹素问,听他忽然说起了一句“失了记忆”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是的,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记忆缺失了的人,所以,他难道真的是与自己相识的吗?

    “张少卿,我们来商量一下。你先放手,然后我坐下来认真听你陈述理由,至于你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我们相互辨认一下即可,你觉得呢?”

    此时的尹素问武功全失。推搡不了几下便深知自己绝非张少卿对手,为了避免进一步把他激怒,只得想了一个缓兵之计想要先将对方稳住再寻个合适的机会逃跑。张少卿不知她心中的想法,反而觉得她终于肯听了自己说话。故而也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得知尹素问如今的处境,张少卿初时并未打算直接将人掳走,反而是做了长线的打算,想要一面借着重新认识的机会让尹素问再一次爱上自己,另一面还可以借机在这个足够隐秘的地方将心澈彻底铲除。可惜。他精于算计却没能料到如今的尹素问竟会一心打算要嫁与心澈为妻。所以,他一时慌神激动竟不管不顾地只想将尹素问圈在自己的怀中,而尹素问刚刚对他建起的一点点好印象也彻底毁于一旦。

    张少卿坐在栏杆旁边,尹素问便搬了竹椅靠着对面的墙根坐下,见他想要靠近又立刻伸了手隔在两人中间阻止。

    “在情况尚未明了之前,你我最好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见张少卿点头应允,她才又整了整衣衫,缓缓看着他说道。

    “你说,之前就是认识我的?”

    “不仅认识。更是熟识。你叫尹素问,乃是上原府府尹大人的长女,亦是我张家新迎娶回府的夫人。”

    “你可有证据?”

    “此处有两封手信,一封是你月前写与香铺老板购买菩提子的说明信,一封是你与我相识之时写与我的书信,字迹是否一致,你自己看看便知。”

    尹素问的眼眸在两封手信之间转了又转,终究是有些心虚地合上了信笺。两封信皆看不出有伪造痕迹,一封是自己托何采薇带出山谷的,另一封年岁愈久。墨迹都有些暗淡了却也毫不影响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的笔迹。泛黄的信纸上夹着半支干透了的桃花,纸上字字句句饱含深情,一笔一画地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山中方才浓云层叠。这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纷纷,长廊的檐角串起点点水珠扑簌着打落在地面,尹素问的手指有些发凉,手心亦惊得出了冷汗。张少卿温厚的手掌缓缓覆上她的指尖,深沉温柔地劝说着。

    “素素,别怕。那些丢掉的记忆我总会想办法帮你找回来的。现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记得你是我的爱妻便足够了。”

    “爱妻?”

    “没错。你看,你的容貌没变、字迹没变、名字亦没变,你还是尹素问,只不过是不大记得我了而已。可是,我没有一刻是忘记你的,不论十年、二十年或是一生一世,你的每一封信我都会留着,你的人我也绝不会放弃。所以,这便随我回家去吧,很多往事我都可以慢慢讲给你听的。”

    尹素问认真地听他说话,认真地端详他俊秀的脸庞,认真地再辨认一次两封手信,表情阴晴不定地思索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将手慢慢抽了出来。

    “物有雷同,人有相似。或许,这些名字和字迹都只是巧合而已呢。”

    “素素!哪里会有那样多的巧合,一个凑巧叫做巧合,两个、三个、无数个巧合还能只是巧合吗?那些都是真真的事实,你怎么忍心,就这样将它们全都推翻呢?”

    尹素问是不愿承认的,她很想从张少卿的脸上看出一些虚假或说谎的成分,可偏偏他那泫然欲泣痛心疾首的模样只是让人感同身受。心口忽然就阵阵作痛起来,像是有人拿了一排尖利的针脚正在一点点痛刺着她,她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心口疼痛的毛病。

    “对,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柳风!那个坏人,他之前想要拐我出谷没有成功,如今便叫你编了故事还拿了这些东西来骗我,是不是?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要想尽办法将我骗出谷去?”

    尹素问的声音在不停颤抖,她自信终于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一定是那个叫做柳风的混蛋,一骗不成便想了别的法子要来害她。她埋首膝间,捂着耳朵不肯听张少卿多说一句,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倔强样子。张少卿几次想要伸手又怕她情绪失控,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才终于想起了什么,自衣襟内里掏出了一块缀着红绳的玉佩给她看。

    那玉佩之上流转着莹润的光泽,一个镂雕的“張”字赫然出现在尹素问面前。(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今夕复何夕(3)

    ();    “你不用着急否定,看一眼,可还记得这块玉佩?”

    “長字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没错,这玉佩的一半正是你托人拿去当铺的那半块。或许你已经不再记得它的来历,可是,整个上原府的金玉行当中,没有一家不知道这長字佩乃是我张家的家传之宝。”

    尹素问的目光被张少卿手中的玉佩紧紧吸引着,一刻也不能移开。那半块長字玉佩,她劫后重生的第一眼便跟在自己身边,起初,她只觉得那玉佩材质珍贵难得却怎么也记不起是哪个人所赠。后来又急于想要给心澈修复念珠,便索性先拿去当了换钱,想着什么时候回府了再多拿些银子赎回来也是无碍的。可如今,这半块玉佩不仅出现在了张少卿手中,更与另外半块刻着“弓”字的玉佩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天衣无缝地合成了一整块圆满的双鸾配。

    “它们原本是在一起的?”

    明明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可看着那块似曾相识的双鸾配,尹素问忽然就特别想哭,没有原因地伤心,伤心。

    “它们原本是在一起的,正如你我原本也是在一起的,我们曾那样相爱不可分割。这‘張’字玉佩被拆为两半,我执弓字佩,你执長字佩。我与你说过,张家的男儿总要长弓在手、戎马天下,立万人瞩目之伟业,张家的女子总要长生殿里长生欢、长生之时长相恋,享万人瞩目之荣华。素素,我说的都是算数的。”

    “长生殿里长生欢??????”

    尹素问脸上有了些湿润的痕迹,不知是自己哭了还是帘外的雨水被风吹了进来。她喃喃地重复着张少卿所说的长生欢,听着他在耳边温柔安慰,一面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记忆,一面又无比抗拒地不想再与他细细纠缠。她忽然就很害怕,害怕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害怕自己真的已经是身为人妻的张家夫人了。

    见着尹素问流泪,神色似乎也有所动容。张少卿心中稍安,更是不肯放过一丝机会继续穷追不舍。他拆了玉佩之下的红绳轻轻挽在她的右手手腕上,言说那是一个叫张翾翾的姑娘特意去月老庙里为他们求来的,红绳不断情分不断。

    “素素。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能够好好照顾你。如今我别无他求,只求你能安然无恙随我回家去,给我一些可以补偿的机会。我爱你,你是知道的。”

    他声声唤着“素素”。毫不吝啬地说着爱与想念,希望尹素问能够放下心中的疑虑与不甘,先随了自己回上原府去。他总是那样信心满满,哪怕是如今的尹素问早忘记了情爱的前世,他都仍有信心能让她重新爱上自己,让她再走一遍深情不悔、心甘情愿。可是,尹素问却不一样了,现在的她不记得张少卿,只记得心澈。

    她突然就一把推开了张少卿的手臂,满眼防备地不停向竹屋内退去。眼神瞬间冷静又决绝。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是,清楚地告诉你,我不认识你亦不相信你。你所说的那些前尘往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那些失掉的记忆,我若愿意便会记得起,我若不愿意,谁都不能逼迫于我!”

    “尹素问,你便是要这般来伤我、逼我吗?!”

    尹素问迅速地冷静下来,张少卿却不能再佯装淡定了。他声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一字一句地痛斥她的狠心遗忘。那竹屋的门扉吱呀几声挡不住他的愤怒,他急走几步紧紧追着不断后退的人,很快便重新将她围困在了屋内的墙角,怒目看着她低声乞求。

    “张少卿。我不曾想要伤你,只想求你快些离开!这里没有你的爱人没有你的妻子也没有你的素素,我是上原府的尹素问但不是你的张夫人。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休!想!”

    张少卿一字一顿沉重的两个“休想”字间已瞬间出手,将尹素问的领口拉去了一半。伴随着她同时响起的一声痛心尖叫,她胸口处的一枚朱砂痣赫然显现在空气当中。

    “尹素问。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这枚鲜红的朱砂痣。若不是你至亲至爱的夫君,若不是你亲密无间的爱人,又有谁会知道你的心口会有这样一枚痣痕,有谁会知道你的后心处还有一个莲花胎记,还有谁会知道你生有寒症?!”

    “闭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尹素问的眼泪如洪灾时漫过堤坝的汹涌波涛,她无助地闪躲退让,泪流满面地恳求眼前的男人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可是,此时的张少卿根本听不进她的一丝丝恳求,在他的眼中,尹素问每一句的恳求、每一滴的眼泪全部都是她意图逃离与背叛的罪证。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与恨意,任由自己如一头狂暴嗜血的饿狼猛兽,恶狠狠地亮出了利爪朝着脆弱的尹素问奔去。

    “尹素问,我不管如今的你是忘了什么,还记得什么,你只要知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上天入地,休想逃出我的视线,休想!”

    他睚眦欲裂,俊朗的面容因着异常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没有任何多余的顾及与想法,尹素问只能是他的,他这一刻立时就要将她带走。只是,当他才一欺身上前,原本软弱哭泣任他摆布的尹素问却突然间发了疯一般瞬间摘了头上的发钗狠狠刺进了他的左肩。

    “尹素问!你!”

    张少卿不敢置信地瞬间退出好远,他的伤口颇深,鲜血四溅。那一刺几乎拼尽了尹素问全部的力气,发钗是寻常农家的铁器所制,不贵重却锋利,在她危机关头爆发出的力量不亚于一柄利剑。

    “滚!”

    她气息不匀,艰难地吐出这样一个狠狠的滚字。铁钗的钗尖还沾着血,被她用力地握着直到指骨泛白。尹素问与张少卿无声地对峙着,太多幽暗不明的情绪在空气里浮动,却终究被她的决心统统按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今夕复何夕(4)

    ();    张少卿一手扶着窗框勉力支撑身体,一手捂着溢血的肩头,恨恨地望着瞬间便与自己势成水火的尹素问。他的神色复杂,欲言又止,震惊、不甘、伤感甚至还有一丝忿恨,满满全是无法言说的心痛。

    檐下的风铃响了几声,两个归家之人的对话声音隐隐传来,何采薇笑声爽朗,半是笑谈半是撒娇,似乎在埋怨着忽然而至的细雨。她与心澈各自呼唤一声尹素问,没能听见应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便朝着竹屋而来。

    竹门被推开,心澈一手攥着仍在滴水的外衫,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来查看。才一推门,便被一个飞奔而至的小小身影冲进了怀中。

    “素素?这是怎么了?”

    竹屋内有些凌乱,桌上的纸笔全散了凳子也翻倒在地,侧面的窗户大开着,灌进一阵冷风和雨点。怀中的尹素问既不回答也不说话,只将脸埋在他肩头紧紧抱着他怎么都不肯松手。他的身上还带着刚刚着了雨的湿气与凉意,尹素问却觉得,那里便是全天下最温暖安全的所在。

    心澈仍由她抱着,目光所及之处已能判断出应该是有外人闯入了。只是,她不愿说,他便不能一再追问那闯入的人究竟是张府的哪一个。

    墙上有零散的血渍,地上扔着一只废了的发钗,他焦急地抓了尹素问的手仔细检查,确认过她并无受伤之时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一面不着痕迹地替她轻轻系好了衣襟,一面又无比心疼地为她拭去眼底的泪痕,柔声说着。

    “没事了没事了。素素别怕,我就在这,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和尚哥哥,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

    她那样委屈,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只有躲进心澈的怀里。才会觉得那委屈可以不再那样难熬伤人。自打那夜池塘晚归,她满心欢喜地说着想要心澈做她的夫婿,想要两人有一个家,心澈便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她心智虽小。感觉却依旧敏锐,自然感觉得到。此刻的她像是一个孤单的孩子在寻找家园,又像是一只漂泊的扁舟在寻找港湾,每一个孤独无助的时候都会害怕,可是。只要想着心澈便有了继续坚强的勇气。这,应该算是爱吧。

    在心澈有限的人生里,他亦是平生第一次主动将一个女子揽入怀中,平生第一次觉得心疼。原来,此时的心疼与之前的慈悲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僧”与“众”的区别在于“僧”曾经是“人”且可以很好地将那俗世的曾经彻底过滤遗忘,如今他才惊觉,所谓的人世与曾经,自己似乎才在刚刚经历。

    何采薇端了热茶进来,一眼见着他轻拥着正在啜泣的尹素问。一面有些尴尬,一面又关切地寻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澈看一眼垂目不言的尹素问,知道她不愿多说,索性便找了一个恶梦惊起的由头搪塞了过去。

    屋里重新添了些炭火,看着尹素问喝了几杯热茶,何采薇留几句关怀的话便离开了。心澈忧心不减并未离开,只将她安置在榻上,又拣了一床暖和些的被子与她盖上。

    “睡吧。我现在去烧水,一会醒来了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喝一碗热粥。什么都会好的。”

    他的声音温柔好听,像是在哄着受了伤的孩子。尹素问一惊之后确实困倦,此时觉得周身暖和了不少,手却仍旧依依不舍地拽着心澈的袖子。

    “怎么。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和尚哥哥不想问我方才发生了何事吗?”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已是过去的事情,往后我会对你多些看顾,免得再有随意闯入者前来骚扰。至于那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安然无恙。”

    尹素问忽然就觉得自己是应该要知足了,她的和尚哥哥她的心澈是那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他看重她,所以由着、惯着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毫不犹豫地舍己为她。

    她将心澈宽大的衫袖遮在脸上,不想让他见着自己脸上的泪痕,努力地稳定了情绪才又柔声道。

    “我没事的。今日的事情不是不愿说,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忽然之间遭遇了这样多的事情,这样多混乱不堪的故事,我自己一时也有些无法接受。所以,和尚哥哥,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努力看清自己的心。”

    “好。”

    “只是可惜了那块上好的檀木牌子,本来是要送你的礼物,都快刻完了却还是被毁了。”

    躲在衫袖之下的尹素问得了安慰,心思便又转到了未完成的木刻之上。那牌子本是要送给心澈的,如今被闯入的人们两番毁坏,她一时气闷又一时自责,心中已将那坏事的人们诅咒了百八十遍。

    倒是心澈见她又会了埋怨胡闹,心中反而开心。他弯腰捡了地上的木牌来看,除了有些脏污,缺了一个牌角其他倒没什么。他刻意忽略了那牌上刻着的半只鸳鸯,将木牌收回了袖中,笑着安慰她。

    “这样很好,与众不同很是特别。谢谢你的礼物。”

    尹素问如今是个小孩子,哭笑随心,心澈又与她闲话一阵好不容易才将人哄睡了。为她掖好被角,调好了炭炉的温度,他才脱身悄悄退出了屋外,关好门回头便见着了正在门口倚着栏杆等他的何采薇。

    “师父快些去换件衣服吧,湿衣久穿该着凉了。”

    “无妨,屋里重新生了炭火,一会不管它自己也就干了。”

    接了何采薇手中递来的一套干净衣裳,心澈朝她感激地笑笑,正要离开之时又回过身来看她。

    “何姑娘候在此处,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其实??????”

    “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采薇只是觉得,这谷中风景再美毕竟还是简陋苦苦寒了些,若是能有回家般更好的去处对素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仅管我也会舍不得她。”

    何采薇说着话却不敢看向心澈,她有些局促不安地攥着衣角,心中思量此话一出心澈会是怎么想。两人一时都再无话,片刻之后,心澈才沉声答道。

    “好,我会仔细考虑。”(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一怀愁绪,错错错(1)

    ();    不过月前,何采薇的本意还是希望心澈与尹素问能长久留下的,如今却又这样劝他们离开。心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希望给他些时间来安排,她点点头应允便转身离开,径直走进了蒙蒙细雨的山色之中。

    做出这样的决定,何采薇是曾经过了太多个无眠的夜晚才能最终下定决心的。每一个与尹素问共处一室的夜晚,每当借着月亮的光起身看看她熟睡的脸庞,脑海中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心澈的模样。

    他们是那样亲密、般配、惹人羡慕,即便何采薇的心里仍默默爱慕者当年的那个心澈师父,她都无法否认,心澈与尹素问是宿命纠缠无法割舍任一的一对。有心澈在的地方,尹素问便是健康无虞欢快无忧的那一个,每一个眼神里都藏着无法言说的幸福。而有尹素问在的地方,心澈便是一个温暖如春活生生的凡人,再不是那个外热内冷只见慈悲不见人心的大师。

    他们二人身在其中而不自知,何采薇却是看的通透。再好的感情她也不过只是两人之间一个亲近的外人。这样的日子她无法再假装毫不在意地过下去,再不相见,伤疤或许还能有痊愈的一天。

    何采薇匆匆离开,檐下的风铃跟着晃动出声。屋内的尹素问批了件外衫赤着脚在窗前站了许久,本来是困倦的,心澈走了却忽然又睡不着了。地面被炭火的余温烘得干燥温暖,她隔着窗纱,远远望着心澈与何采薇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走远,心中竟没有了太多的波澜。

    没有谁能永远陪伴谁,最初的人们总是竭尽心力地求一个长久圆满,走到最后才又发现,或许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真正的长久和圆满。上原府,她的家,应该是很快就要回去的了。

    尹素问愣了一会神,自右手手腕上缓缓摘下了方才被张少卿强行戴上的一串红绳。看着它编织得精致,却仍是毫不留情地向着火盆之中扔了过去。红绳不断情分不断,可惜,那不是她想要的情分。

    东皇山谷一日里晴雨不定变了几重天。上原府却是烈日炎炎没有改变,晌午已过,气温仍然没有要转凉的迹象。张府内没有差事的下人们都各自寻了空闲去歇暑避晌,只留了会客厅的一名茶水丫头伺候。

    一个粉色衣衫的人影坐在厅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并不解暑的茶水,不停地向着厅外张望。她素衣花钗。梳一个精致小巧的倭云髻,娥眉淡扫唇色不染,乍看上去倒很像是未出嫁前的尹素问,细看之下才又发现来人竟是尹府二小姐尹萱萱。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言行举止亦在家里练习了许久,一切都是照着尹素问平日的模样来的。虽然她本人对尹素问简直深恶痛绝,但今天来张府却又不得不借了这身名头。

    事有不巧,尹萱萱本是掐着张府早起的点钟要第一个赶来见张少卿的,却仍是在赶来的前一刻眼睁睁看着他的马车朝着城外越走越远。她呼叫不及,又不肯改日再来。只得枯坐在张府的会客厅里一直等着。

    眼见着晌午都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张少卿回府的身影,尹萱萱便再坐不住了。来来回回地在厅前踱步几番,她满腔的不满都只能发泄在一旁伺候茶水的丫头身上。

    “喂,你。少卿哥哥究竟是去了哪里,怎么大半日都不回来?你不要想敷衍我哦,小心你家主子回来我让他扒了你的皮。”

    “二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少主行踪,绝非有意欺瞒小姐的!”

    小丫鬟年纪小,哪里经得住尹萱萱一通连骂带吓,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频频求饶。得知是尹萱萱来了府中。张家的下人大多绕了道躲着走,没人伺候便只能论资排辈遣了这个年份最低年纪最小的丫鬟过来受苦。

    “呵,还不肯说实话是吧,这样刁滑的下人怕是缺些教训呢。”

    尹萱萱欺身上前对着小丫鬟的脸面就是一个巴掌。连带着桌上的茶壶茶杯都碎了一地。丫鬟害怕得紧,想哭又不敢哭,一时憋着抽抽噎噎。尹萱萱斜着眼看她,一面伸手拽拽自己身上不合体的衣服,一面又啐了一口不许她再哭。

    今日所穿的衣服是临时拿了尹素问衣裳来的,料子上好尺寸却小了很多。尹萱萱恃强凌弱惯了,如今被逼仄的衣衫紧紧裹着又在燥郁的阳光中一番烘烤,心情难免急躁。大半天粒米未进,张少卿又左右等不回来,身旁还有个哭哭啼啼的下人在闹心,尹萱萱蹬蹬几步行至丫鬟身边,扬手就又要是几个巴掌上去。

    “住手!”

    她的巴掌尚未落下便被一声清脆冷冽的声音及时呵斥而止。

    张翾翾一身鹅黄色广袖衣衫,带了两名随侍丫鬟自她身边缓步而过,径直坐在了厅前的主座之上,留下了半空中的一阵幽香。

    “我当是谁在这里胡闹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尹府二小姐。”

    她才一落座,一名丫鬟便迅速捧了茶水糕点奉上,另一名丫鬟则执了摇扇在身后伺候,看上去确实是派头十足。尹萱萱认得张翾翾,亦知道她在张府地位不低,见她盛气的模样倒也不敢太放肆。

    “这丫头伺候粗心,冲撞了我,小小惩戒一番而已。”

    “丫鬟年纪小自然伺候得不周到,尹二小姐莫要怪罪。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调教下人的事情也算是我们张府的家事,怎么尹小姐连这个闲事也要管吗?”

    “既然妹妹这样说了,我也是个大度之人,自然不会再为难她。”

    “你我本不相熟,称呼张小姐即可,不需姐妹攀亲。”

    尹萱萱自认说了软话给足了她面子,却不想她直接就与自己翻了脸,一句“本不相熟”顿时激得自己满脸通红。一个“你”字卡在喉头却又不能与张翾翾翻脸,只能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张大小姐与我长姐私交颇深,两家人也是知道的,所以现在难免对我也有些误会。不过,如今时日已久却仍未见长姐回还,也不知道你们这不需攀亲的姐妹以后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呢。”

    “尹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我与她缘分深厚自然还能再见,就不劳二小姐费心了。不过,二小姐也是当真厉害,我张府戒备森严,石伯亲自出马都拦不住你硬闯呢。”

    “什么硬闯!少卿哥哥疼我,自然我在张府也是吃得开的。今日我来乃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量,没时间在这里与你打闹嘴仗,你且告诉我少卿哥哥是去了哪里,不要耽误我的大事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一怀愁绪,错错错(2)

    ();    见她气急,张翾翾心情却是很好,悠闲地抿几口香茶,才又幽幽说到。

    “哥哥嘛,许是上朝去了。”

    “你骗人,我来之前都已经打听过了,今日并没有朝会。”

    “那就不清楚了。哥哥他公务繁忙,向来很少在府中逗留,说不定一次会有个几天都不在府上呢。要不,你且在我府中先住下,慢慢等着?”

    张翾翾明显地在揶揄为难,尹萱萱本是个沉不住气的,见她面带讥笑顿时压不住火气,起身就要理论,却不想刚刚站起身来便只听得空空如也的腹中一阵咕噜噜的空乏声响起。她本是娇生惯养的跋扈小姐,才饿了正午的一顿,便难受得很。

    这声响一出,不光是张翾翾,连着她身边的两名侍女都齐齐笑出了声来。尹萱萱还未与人理论,自己的气焰倒消了大半。

    “哼,你不用在那里落井下石,少卿哥哥不在你便阴奉阳违地苛待我,连吃食都故意克扣下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待他回来见我饿瘦了,我自然也是要实话实说的。”

    张翾翾做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对于作弄她的事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倒是冲着屋外挥挥手便有另外一名丫鬟端了银制的汤壶进来。

    “二小姐莫要生气了,难得你我同名也算缘分,今日特意给你备了些甜汤,不妨尝尝看。”

    尹萱萱半信半疑地开了壶盖,果然有一阵微凉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可是我亲自从南方带了方子回来熬制的酸梅汤,乃是祛暑解渴的佳品一般人家根本喝不到呢,别说我没有心疼你哦。”

    张翾翾看着像是要示好,尹萱萱却是已经气愤不已。

    “好你个张翾翾,别以为少卿哥哥护着你你便肆无忌惮。你中午才克扣了我的餐食,这会子又拿了一罐凉透的酸梅汤出来,汤中却熬着一大半的山楂。山楂最利消化,你非诱我空腹喝汤到底安得什么心?”

    “噫,看来你也不是很蠢吗?莫非是那些传言说错了?”

    “张翾翾。你!”

    “怎么,连我都想打了?”

    尹素问曾在尹府时没少受二夫人母女的欺辱,张翾翾在尹府玩耍时也听南珠说过不少。如今尹素问生死难测,尹萱萱却偏偏要来惹事。她自然要好好出一口恶气的。

    她是有意存了作弄人的心思,故而丝毫不害怕尹萱萱的挑衅,反而一面摩拳擦掌一面来一句奉陪到底,张少卿不在府中,她想做的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不过。她做好了准备,那气愤不已的尹萱萱却突然收回了气焰,重新安坐了下来。

    “哼,想要故意惹我生气没那么容易,我可不会中了你的圈套。你是张家大小姐,我不与你置气,少卿哥哥自然也不会凶我。你与那不知羞的尹素问感情虽好,不过也总要尊卑有别的。”

    “尊卑?那敢问二小姐,你与我哪个是尊哪个是卑呢?”

    “既然说到了此处,也不怕与你明说。今日我前来就是要与少卿哥哥商量婚事的。或许不用多久你便要尊称我一声小嫂子了 。”

    婚事?张翾翾险些就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张少卿与尹素问、阮青玉的一桩婚事才闹得天翻地覆满城风雨,如今就要与尹萱萱再来谈什么婚事了?更何况,她并不认为自己那眼界颇高的哥哥会选择尹萱萱这样的人。

    她一时哑口无言,尹萱萱却是满脸得意神色,正欲出言讥讽几句,抬头恰好看见了张少卿在一名暗卫的搀扶下匆匆归来。他的脸色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倒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哥哥!”

    “少卿哥哥!”

    见着张少卿回府,两人几乎是同时奔出了厅外,一左一右围拢在他身边。

    “哥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出门倒像是受了伤回来的?”

    张少卿被尹素问刺伤之后自问暂时无力与心澈对抗。只能先自山谷中逃了回来。一路之上由暗卫照看着还算周全,也已经敷药包扎换过了衣裳,只是那伤口扎得甚深他一路失了不少血,面色便苍白得很。

    张翾翾关怀地询问。尹萱萱亦少不了表示关心,两人语气不善,没几句便又呛了起来,吵得张少卿心烦。

    “又在这里闹甚?!你来干什么?”

    “我,我是有一件顶重要的事情要来与少卿哥哥商量的。”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要打扮成这个样子出门。你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了她的样子来我这里晃悠。”

    接了张翾翾递过来的愈伤丸。张少卿调息几下便觉周身气息通畅疼痛也和缓了不少。才有功夫细看几眼瑟瑟站在面前的尹萱萱,只见她明显是穿戴了尹素问的装扮来的,只不过衣裳太小时间愈久,所有的衣衫里一层外一层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又因着不停出汗,脸上的妆容也全都花了,一时看上去实在是难看又滑稽。

    尹萱萱本是满心欢喜地跑来,结果一时受了张翾翾的气又紧接着被张少卿亲口斥责,她心中气闷不已,只默默站着不肯说话。倒是一旁的张翾翾撇她一眼,主动解释给张少卿听。

    “哥哥,这位尹二小姐言说今日前来乃是特意要与你商谈一桩婚事的。”

    “婚事?谁的婚事?”

    “想来便是她与你的婚事喽。”

    张翾翾朝她的方向努努嘴又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张少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无奈地干笑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冲着尹萱萱无奈道。

    “二小姐莫要胡闹了,今日我身体不适,实在没有时间和心情来哄你。你听话一些先回府去,待我得了空再去看你可好。”

    “少卿哥哥,你也要赶我走吗?萱萱没有胡闹也不是瞎说,我今日来确实是要与你说亲的。”

    “你这,这让我如何是好?且不说我是不是要娶你,你可知道这婚姻大事自古依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跑来要给自己说亲的?”

    “媒妁之言是要有的,萱萱今日前来只是要先与你合一份心意。只要少卿哥哥你同意与我成亲,你要求的自然都会有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一怀愁绪,错错错(3)

    ();    尹萱萱嘟着嘴看他,不依不饶,烦不胜烦的张少卿抚额无奈,更是被气得多了几声咳嗽。篮色,

    张翾翾左右看看两人,收了笑意柔声说道。

    “哥哥,可要我先送二小姐回家”

    张少卿才一点头,尹萱萱却急得径直往地上一坐,冲着他高声喊道。

    “少卿哥哥,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可还记得我的舅舅王安义”

    “王安义”

    单说这个名字或许张少卿还不一定记得,但提及他是尹萱萱的舅舅,张少卿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些什么。

    “你说,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我知道,也能给得起。”

    “条件是要我娶你”

    “对”

    张少卿的目光卓然,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阶前哭花了脸的尹萱萱。前一刻的她还在如市井泼妇般哭闹不休,这一刻却是眼神清明目光坚定地与自己对视。她似乎真的猜出了自己的一些所想,又信誓旦旦地要来与他交换,张少卿忽然有几分想要继续听她说话的兴趣了。

    “翾翾,你先下去为我准备一些滋补可口的羹汤,晚饭时候等我一起。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与尹二小姐商谈。”

    “哥哥你这是”

    张少卿温柔地拍拍张翾翾的手背要她先离开片刻,自己却要单独与那二小姐商谈些什么。眼见着情势急转直下,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少卿却仍是温柔安慰着。

    “你且先去,别人做的汤不和我胃口。这里的事我们稍后再说,可好”

    张翾翾皱眉想想,还是无奈点点头退了出去。

    厅门缓缓阖上,大厅中只剩了张少卿与尹萱萱两人。张少卿缓缓走下台阶将地上的人儿扶了起来。

    “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直说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娶我,我给你上原府的兵权。”

    “兵权原来,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上原府的兵权吗”

    张少卿笑着说话,坐在了与尹萱萱相邻的座位之上。一手提了茶壶自斟自饮,又给她的茶杯中也蓄满了水。尹萱萱抿一抿有些干裂的嘴唇,也没有客气,接了茶水一饮而尽。

    “少卿哥哥志存高远。想要的当然不止上原府兵权那样简单。只不过若没有这兵权做基础,你此后再有什么宏图大志怕是也难以施展,不知萱萱所说是否正确。”

    “不错,有点意思。看不出来,萱萱对这国家大事还有所研究呢。”

    张少卿难得夸她。她却并不高兴,反而是有些无奈地笑着。

    “并不是我对什么国家大事有多少研究,更不是我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只不过因为,我与她是全然不一样的罢了。”

    “素素”

    “这许多年来你的眼中只有尹素问,哪怕是额外的风流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可惜啊,她自诩你却从不关心你的所需所愿,只整日沉溺于那所谓的情里面自怨自艾,我不知道这样的她到底有什么好。原本我也以为那可能真的是最纯粹的情了吧,因为你只她一个。所以心里再也装不下我。可是,当我在大婚那日第一次见着阮青玉的时候,我知道,你还是张少卿,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志气男儿,并不是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栓得住你的。所以,我愿意一赌,亦不在乎得失。”

    尹萱萱言之凿凿,笃定地说着自己对于张少卿的每一分理解。张少卿只默默坐着没有说话,心中却多了几分惊讶。这个女人所说的,竟然没有什么是不对的。

    “少卿哥哥,你愿意去娶一个从未谋面的阮家女儿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家族势力是可以利用的。你想通过尹素问拿到尹家掌握的整个上原府,结果她却离开了你。如今我没有更多的奢求,只求你多看我一眼。你看看,她有的我尹萱萱照样给得起,她没有的也只有我可以帮你拿到。”

    “所以,你便想拿了这个条件来要挟我娶你”

    “不算要挟,只是嫁妆。少卿哥哥。我怎么会舍得来要挟你呢。”

    她的面上是情绪激动的酡红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少了些刻薄尖利而多了些柔情蜜意。她的眼神始终没有自张少卿的身上移开过,像是一个甘愿溺毙深海的愚人,不停地沉沦又沉沦。

    “如今我嫁入张府既可以一解宫中要面见尹家女儿的燃眉之急,又可以为你提供所需要的全部帮助。爹爹已经垂垂老矣,近日又疾病缠身,上原府所有重要的兵符重器如今全都掌握在娘亲与舅舅手中,只要你愿意,这些嫁妆便都是你的,整个上原府便都是你的。”

    “你是说,尹元病重又或者是你们二房早有准备”

    自从知道了尹素问的事情,张少卿便与柳风有了嫌隙,没有他坚守的尹家,张少卿竟不知道尹元这连日来的闭门谢客实际是因为已经重疾缠身。如今听了尹萱萱的话,此前所知的诸多情况却是都能联系在了一起。

    尹家无儿,关于世袭掌权之事按旧制应该是归长女夫婿承袭的,后来的尹素问虽历经家变,在外人看来再没那么重要,张少卿却看得清楚,那尹元对她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厌恶或失宠,更加没有要弃之不顾。所以,他便更加坚定了迎娶尹素问的决心,但是尹家二房一干人等却从来没有消停过。

    尹萱萱的母亲虽是当年的花坊歌舞伎出身,却并非无家可归的孤儿,她在上原府之中仍有一个大哥活着。那大哥本名王安逸,是一个远近闻名无恶不作的地痞恶棍,当年卖了妹妹换银子逛赌坊,后来妹妹嫁入尹府又厚着脸皮一路跟了过来。

    跟到尹府之后的王安逸更名为王安义,做了尹元手底下的一名府兵兵长。王家女儿算是一个心思活络之人,在她明里暗里的调教帮助下,不过几年时间那王安义便混成了尹元手边不可或缺的一位副将,在上原府中也算小有名气。

    如今,尹元病重,按照尹萱萱的说法,想必这上原府重要的权势之所早已在王氏兄妹手中了。又或者,那尹元的病本身只是夺权的一步受害之棋而已。未完待续。~搜搜篮色,即可全文阅读后面章节

    ...

第一百零二章 一怀愁绪,错错错(4)

    ();    张少卿直言不讳质疑她们母女二人在尹家的所作所为,尹萱萱闻言既不意外也不隐藏,坦然答到。

    “少卿哥哥是高看我了,萱萱平日里虽任性了些却自问没有那样的胆量敢去算计爹爹。至于娘亲和舅舅做了些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愿意管,毕竟那个爹爹对我也并没有多好,而现在的这个局面我也很乐意看见。我的手里有上原府,拿来换你,你可愿意?”

    “呵,我张少卿自觉尚有识人的眼光,现在想来之前倒确实是错看了你。原以为你只是个蛮横无理、嚣张跋扈的富家小姐,平日里耍耍脾气便也罢了,如今才发现,我们的尹二小姐原来竟是这般聪明歹毒。那尹元虽与我张家有仇,但他作为一个父亲却不能说对你不够尽心,这十年来,你的所得所享哪一样不是独一份?”

    以张少卿以往的脾性,别的府邸内斗混乱成什么样子,他都懒得掺和评论,如今说起尹元的家事也只是想起了尹素问这经年来所受的苦楚,替她不忿。她曾经苦苦寻觅,求而不得的父爱温暖在尹萱萱口中却是不值一提。

    尹萱萱自然明白张少卿意有所指,激烈的口气似有和缓,只看着他沉声说到。

    “你如此生气,不过是为了尹素问鸣不平罢了。你以为是我抢走了她全部的恩宠与疼爱,霸了她的位置占了她的福分,是吗?”

    “难道不是吗?”

    “你们啊,都以为是这样的,就像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的。”

    尹萱萱原本目光凄然,像是沉浸在回忆之中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不过,在抬头遇上了张少卿讽刺又不耐的冰冷眸光后,才又故作潇洒地微微一笑。

    “呵,算了,怎样说你都是不会信我的。少卿哥哥,你怎么看我,我并不在乎。正如我不会在乎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当我知道你的心里再装不下我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得到你的人便足够了。至于你能不能爱我,能有几分爱我。都随你的心意吧。爱情那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尹府花园初遇你,我便觉得自己不会再有那样的幸运了。少卿哥哥,你可知道。我实际上并没有你想得那么聪明歹毒,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全然都是为了你。”

    “哼,为了我?”

    “为了得到你。”

    “为了得到我,你便可以来我这里堂而皇之地拿城换人,便可以不顾人伦孝道谋害生父?尹萱萱,你究竟还隐藏了多少手段?”

    他自问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正人君子,亦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卫道士,如今与尹萱萱发火也不过是因为今日在尹素问那里受够了窝囊气而回来又正好遇着一个逼他出卖自己的人。

    听他这样的指责,原本戚戚然的尹萱萱却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呵,谋害生父、以城换人。你又是凭了什么可以这样随意来指责我?尹素问是你口口声声说爱的人,你却在大婚当日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同时取了尚书府的阮青玉;张和是你的父亲,你却从来不肯尊称他一声父亲,从来没有听过他一句话没有为他办过一件事,如此说来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张少卿,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冷血、偏执。只不过,你的偏执囿于权势,而我的偏执困于情爱。你也不过是仗着我爱你,便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折辱于我。可尽管如此,我还是那样爱你。”

    此时的尹萱萱喋喋不休,哭哭笑笑,她从没有在张少卿面前说过这样硬气的真心话。没有过直呼其名,没有这样勇敢地说过爱。如今,她手握重权,与张少卿的这一次正面交锋,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赢的。

    有的人不见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有的人为达目的却是生生要让黄河水竭。南墙崩坍。尹萱萱如是,张少卿亦如是。

    不可否认,尹萱萱的一席话多少有些令张少卿动容。为了得到整个上原府,他与张和曾费了不少心力与尹元斗智斗勇,斗在朝堂、斗在民间、亦斗在尹素问身上。好不容易一点点渗入了他的内里却又因着婚典一事不得不将已经到手的兵权全部交还,就这样放弃,他自是不甘心。可是,若是真的要对尹萱萱有求必应,他又着实不愿意。

    “二小姐,按理说,这算是一桩不错的买卖,省时省力又收获颇丰。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对自己还有几分信心,张家虽然暂时收回了对尹府的攻势,但势力与实力尚在。如今尹元病重,上原府军营内人心涣散,即便是没有王家的出卖,不用多久自然也会被张家拿下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任你摆布呢?”

    “呵,你便是这样厌弃于我了吗?宁愿娶一个不知所以的别家小姐,宁愿耗费无限的时间精力去攻坚一座城池,都不愿要我和那唾手可得的嫁妆?”

    “我要谁,自然由我自己决定,断不会容忍别人找个要挟的借口来强迫我接受。”

    “少卿哥哥!”

    尹萱萱突然就不可遏制地哭了起来,泪流满面地拉着张少卿的手不肯放开,一如之前每一次被他拒绝。今日的一番对话,她本是做了充分的准备、鼓起了十足的勇气才来的,故作坚强、精于算计、威逼利诱,她做了这么多却仍是输的一塌糊涂。无计可施不过是因为张少卿根本不曾在意过她,无论好的坏的。

    “你可想过,你可想过旁人对你又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与其如此不如就随了我的心愿。只有我,会始终无怨无悔地陪在你身边,给你一切想要的。哪怕是,你只喜欢尹素问的样子,我都可以的。我可以努力学着变成她的模样,也可以变成人们眼中温柔体贴、贤良淑德的夫人,你看,我如今穿了她的衣衫与她也是很相像的,不是么?”

    她说得深情,太容易让人心动。张少卿不是个心软的人,却听见了那句真情与假意,他又想起了远在深山的尹素问,想起了刚刚受刑的柳风,他们对自己又有多少是真情多少是假意呢。

    “你先回去吧。一个月后,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1)

    ();    尹萱萱学了些聪明乖觉,见着今日的张少卿已经愿意松口退让便也没再多做纠缠。张翾翾心疼他受伤,一气招了宫中御医、江湖郎中数名入府候诊,一些消息灵通的小门户官员们闻讯又纷纷置办了慰问礼品。

    张府里的人们来来往往,并不适合张少卿将养身心伤口。先是心悸失眠,连着喝下几碗汤药之后才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那一觉睡得并不安心,他一个从不做梦的人却依稀在浑噩的梦境中见着了尹素问泪流满面的模样,仿佛只要是一闭眼睛便会有她手持利刃要与自己来拼命。

    为了尽量不与阮青玉碰面,几个月来的张少卿一直独居在书房之中,这里只有一个改过的长塌以供休息,其他伺候难免不足。他睡得昏沉,由梦中惊悸而起想要伸手喝水又想起近身处并没有准备茶水茶具。正待起身,手中却适时递来一只温热的汤盅。

    “喝口糖水润润嗓子吧。”

    “是你?”

    递在张少卿手中的是一盅温而不燥的梨汤,阮青玉执了一把绣面的团扇侧身坐在长塌一边为他纳凉。

    “石伯说你要求关门闭窗地安养休息,可天气闷热你又受着伤,总不通风小心中了暑气。”

    “既是安养休息,你又何必要过来。”

    “夫君受了伤,为妻的理应要来照看。”

    今日的阮青玉一身碧青色的缫丝襦裙,白襟镶花,一个简单的盘桓髻上斜簪一支步摇,娇俏中带一些妩媚,依稀还是当年小女儿时的模样。她面如凝脂,语言依旧温柔体贴,不过在张少卿看来却总觉着她的神色里少了些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或许也只有阮青玉自己知道,应该是少了那一分狂热的崇拜和一分义无反顾的向往吧。

    入府初时,但凡张少卿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她总要急着来关切看望,可每次不是被挡了回去就是得不到什么回应。几个月下来,不冷不热的脸色看多了,如今的她小心翼翼了许多。即便今日早些时候就知道了张少卿受伤回府,仍是踟蹰许久才下了决心过来,而且也不会再主动询问他受伤的原因。

    “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好的。另外,以后若要过来。提前派人通传一声,这样蓦地出现惯是吓人。”

    “是,青玉以后自会注意。今日乃是因为久久无人应门,我心上着急才自作主张地闯了进来的,以后不会了。”

    阮青玉依旧应声称是,神情却有些委屈。她心中暗自嗤笑着自己,除了那森严的皇庭后宫,似乎没有什么人家的夫人会比自己更凄惨了,想要见一眼自家夫君还需要提前通传获批的。张少卿亦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变化,自觉方才的话说得略重。喝一口梨汤,才又重新和缓了神色,柔声道。

    “你似乎清瘦了些。”

    “不碍的,此时不比闺中清闲,很多事情都要慢慢学习掌握,故而会劳累些,夫君不必担心。”

    “初入张府主事,的确是辛苦你了。平日里我事情多,没有时间看顾你,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多与翾翾商量。”

    阮青玉是个心软的。张少卿才有两句温柔的安慰关心,她便又要感动地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些位置的。只可惜,这样的错觉向来没能坚持太久。

    “毕竟是张府的夫人,你太过清瘦了难免会让娘家人担心。所以该进补时还是要补一补的。”

    “你放心,阮家微词不过还是老一套的说法,我不会乱说话,他们除了要求夫君对我好些以外倒也没有别的。至于他们答应过你什么,应该也不会反悔,毕竟我还是张家夫人。”

    张少卿深深看她一眼。又点点头表示赞许。

    “你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体贴懂事识得大体这点我亦很是喜欢。”

    “小姑也是这样夸奖我的,其实,我倒是不知道这样的懂事算不算得上是件好事。”

    “如此甚好,莫要胡思乱想了。”

    阮青玉无奈地苦笑,张少卿便主动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直到她不再说话,主动告退了要走才又唤她稍等。

    “你与翾翾姑嫂亲近是件好事,不过,她向来是个性子急躁口无遮拦的,若要有些什么过分的抱怨闲话你也不可尽信。张家势大,朝内朝外的事情我都要考虑权衡,即便有些什么决定也定是情势所需。你也只管照看好府内事情,放心坐好你自己的位置便是,我与你的承诺亦不会有变。”

    “是,青玉明白。夫君为天,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了,我都没有意见。”

    阮青玉于闺阁之中倾心于他,从来顺从听话,即便是知道了要与尹素问同时嫁入府中也没有想过要有什么违逆反对。方才的话,她同样听得明白,张少卿含糊其辞、意有所指的也不过是那尹家二小姐要逼婚罢了。

    今日她本是要早些过来探望的,恰好遇见了要被遣出去做吃食的张翾翾。两人在厅外廊下聊了许久,关于尹萱萱的过往种种,她言犹在耳想想更是心惊。她很担心,如今张少卿安抚的态度,似乎就要表明他下一步的决定了。

    心中藏了事情,阮青玉一路沉思良久才慢慢悠悠踱回了自己的庭院,未进院子便见着小丫鬟喜儿急急地迎了出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小少爷已在屋里等了许久,着急要走呢。”

    “青辉,他已经来了?”

    “是是是,早来了。说是要有公事与夫家少爷商量,着急要走,这会子给上了些好茶,好不容易才留了下来。”

    两人说着话,屋内喝茶的阮青辉倒是听见了声音率先跑了出来。

    “姐姐!”

    “辉儿!”

    阮青辉只比阮青玉小了一岁,但身量偏瘦个头也不高,看起来倒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远远见着阮青玉便高兴地几步奔了过去,临近之时又想起了她是嫁为人妇的,自己又得收敛一些言行,遂没有攥着手不放,只是拍了拍手背以示亲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2)

    ();    “姐姐前些日子回家省亲,恰逢我出公差不在府内而未能见面,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倒像是憔悴了许多”

    “哪有什么憔悴,你惯是个油腔滑调爱胡说的。尤其是回家之后,可切莫在爹娘面前乱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胡话让他们担心。”

    “遵命,我的阮大小姐哦,不对,如今该称呼你为张夫人才是的。”

    阮青辉调笑地叫她张夫人,阮青玉面上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神色,而后又很快地掩藏起来,笑着将他让进屋中说话。

    阮府儿女四人,阮青玉是唯一的女儿,阮青辉是最小的儿子,两人年龄接近感情也最是要好。尤其是阮青辉,虽是家中最小的弟弟,却和全家长辈一样对阮青玉颇为照顾心疼,此次本是应该派了长兄来与张少卿会面的,因着想念姐姐他便主动请缨了要来跑这一趟。

    对于阮青玉来说,这个弟弟也应该算得上是可以倾心交谈的知己了,她或许可以悄悄地告诉 他自己的全部境遇,他也一定会很乐意为自己分担那些孤单或伤心的过往,可是,话到嘴边却仍是忍住了。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不能自私自利,青辉单纯耿直,说不定这厢听了她的诉苦,那厢便会直接找了张少卿去拼命。婚姻是自己选的,怨不得他人,有些苦也只能自己尝。

    见她欲言又止,阮青辉才又关切地问到。

    “姐姐面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此次前来,母亲还命我特意准备 了好些女儿家滋补身体的药品与食材,说是让你好好将养着,好让她老人家能早日抱上外孙。”

    “好孩子,这偌大的张府里吃穿用度样样精致奢侈,又怎么会缺了那几样滋补的东西。你且回去转告娘亲,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缺过得很好,往后也万万不要再送什么补贴过来了,免得让旁人看见了笑话。至于,什么时候能抱得上外孙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在她省亲回府之时就被阮夫人提点了多次。身为父母的对后嗣之事本就心急。再加上明显感觉到阮青玉在张府的处境并不顺畅,所以就更将此事当作了头等大事来催促,连阮青辉来府都必须要带了话过来。

    “姐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阮青辉只以为自己是要帮母亲带句话来,没想到却见着姐姐脸色如此难看。他是无心询问。阮青玉却一时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据实以告让阮家彻底断了那份求子的心愿。更不能说张少卿如今对自己是毫无兴趣避之不及。倒是一旁的喜儿心思灵活,见两人谈论到子嗣问题时便赶快插了话来打破尴尬局面。

    “哎呀呀,我的小少爷。您可少说两句吧,小姐都要脸红死了。且不说这出嫁才有几月,就是真的要抱孙子也没有这样飞快的,更何况,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好在姐姐面前问了这样的闺帏秘事呢”

    喜儿表情夸张,在两人中间一阵插科打诨地圆了话头,更是将大家逗得一阵欢乐,笑声不断。

    “如此也甚好,姐姐身边带了这样一个鬼灵精怪的人儿,闲暇时候也不至于太气闷。被她这样一闹,我倒是险些忘了件重要 的事呢。”

    阮青辉说话间自衣袖中抽了一封白皮信封出来,递到了阮青玉手上。

    “这是娘亲让我随礼物一起捎来的,说是与你有些体己的话要说,还不许我偷看。姐姐快看看吧,说不定是藏着什么宝贝呢。”

    阮青玉笑着一个白眼撇他,一手拆了信来看。那信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不少内容,大部分都是一些娘亲对新出嫁女儿的嘱咐与安排,情真意切的字句令人动容,没一会便让阮青玉红了眼眶。起码,如今的她知道 自己是不算孤单的,信上字迹密集,引起她注意的却是最后几行交待。

    “玉儿,女子出嫁无异再世为人,爹娘不能随时看顾于你,加之张家门第深重,你总要吃些苦头的。但是,娘作为过来人必须要清楚地告诉 你,豪门为妻者自古不易,你若不想吃亏不想最后落个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便一定要自己知道 争取。阮家虽不比张家势大却也是他不敢小觑的人家,你若有任何需要 帮助 筹谋的,一定要及早告与娘亲知晓,切记。”

    阮青辉吃了几杯茶,见着阮青玉如今的面色还算不错,又想着要与张少卿商讨正事便告辞要走,阮青玉却一反常态地又将他留了下来。

    “弟弟且慢。”

    “姐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吗”

    “有你们兄弟三人在,家中的事情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见着你今日总着急要走,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见少卿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涉及到上原府久安府几个重要 城池府镇的军事变动问题,里面有些人还与宰相府有关。爹爹明日就要入宫请旨了,事关重大需要 与姐夫来提前核对一下。”

    “爹爹只是一个总揽政务的尚书令,怎么会和宰相府的军事变动牵扯上关系”

    “这便是姐姐不懂了。尚书府虽不直接辖理管制兵权,却是可以全权决定军中首领官职的任免,这次的调整涉及到几大重镇一些高阶军官的调动任免,自然与姐夫有关了。”

    阮青辉说得顺口,说完了才又意识自己多言不当,赶快收住了话头冲着阮青玉抱怨。

    “深宅内院,莫谈国事哦。姐姐你对这些朝堂之事向来不感兴趣,也不要多问,免得自寻烦恼。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这便走了”

    “你稍等片刻,帮我带两封信回去。”

    阮青玉并没有再询问关于张少卿或上原府的事情,只取了纸张笔墨,速速地拟了两封回信。一封写给阮老爷,一封写给阮夫人。阮夫人的回信中多有思念牵挂之言,阮老爷的信件中笔墨最浓的却只有一句。

    “恳求爹爹,务必全力掣肘尹府势力,青玉叩拜。”未完待续

    ...

第一百零五章 更入几重恨(1)

    ();    送走阮青辉,已是月明星稀之时。张少卿一人在庭前赏月,置了桌椅却没有掌灯。他一手轻抚着自己左肩正在愈合的伤口,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茶桌。

    从阮青辉今日的态度来看,阮青玉确实是没有在家人面前胡乱埋怨,她向来柔顺乖觉。想想当初按照计划娶她入府时,自己也没有太多厌恶的情绪,多半也是看上了她这一点。如果尹萱萱也能如她一般,自己或许就可以省了很多麻烦怨念。

    这两日来,偶尔想起阮青玉的时候,也会不觉地联系到尹萱萱,她们二人看似天壤之别,在张少卿心中实质上却没有多少不同和差别。

    虽然已经入夜,树上的知了还在拼命聒噪,张少卿阻了粘蝉的下人,特意留了几只在树上,说是那叫声听来有趣。因为一个人听蝉,真的听惯了倒也不觉得烦,反而生出了许多亲切。

    多年以前,尹素问最爱的季节就是夏天,她总是陪着自己在桃花林中舞剑。蝉声聒噪,她却说听来鲜活有趣,仿佛听得见生命蓬勃生长的声音,还游说他说,能在聒噪之音中沉心练剑才是真正的高手。有时候,他舞剑,她刺绣,等到休息的时候便会有一碗飘着花瓣的甜汤在等他。后来他越来越忙,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她也笑得越来越少,但每个夏天的听蝉舞剑却是两人约定一定会有的。

    多年前?究竟是多少年了,他其实已不大记得,只记得尹素问微红的笑脸。想想此刻若是换了她,恐怕连过去的是哪一月哪一日都会记得很清楚吧。就像那时她在玩闹的时候总爱赖着自己纠缠,逼他一定要准确说出第一次相会、第一次互赠礼物的具体时间地点才能准他吃饭。想起那时的光景,那时的尹素问,张少卿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她说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还记得。

    如今笑声未断,却只剩了心酸。不会再记得什么年月时间。现在的尹素问连张少卿是谁都已全然忘却了。肩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想来,他冷血无情惯了,从没有对任何人有过什么愧疚或抱歉。倒是尹素问。在自己的生命里反复纠缠,爱恨交织得太多已分不清是谁对谁还有所亏欠。

    一声长叹,似乎也没有了继续欣赏夜景的心情。张少卿一口气饮尽了玉杯中剩下的烈酒,只觉得喉头一阵**呛得多了几声咳嗽。

    “阿弥陀佛,张大人的身体似乎尚未痊愈。怎么。不过是一枚发簪,竟能伤得如此厉害吗?”

    “是,谁?!”

    张少卿连着一阵咳嗽,勉力回身,一眼便看见心澈正款款立于自己面前,而他此前却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星辉照耀着青石的庭院,石板光洁,月华之下的心澈一手背身一手持珠,面色平静,正目光卓然地看着他。

    张少卿是个走过市井也上过沙场的人。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们,各式各样的眼神,却没见过心澈这样的。他只觉得这个僧人有时空明通透如一张白纸,有时又复杂深沉似千丈深渊,让人想不清看不透。而如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又让他的金刚之心也忍不住一颤。

    “呵,原来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宰相府重兵不过尔尔,这点能耐贫僧还是有的。”

    “也好,我不找你,你倒是自己先送上了门来。”

    张少卿对心澈痛恶至极。压根也没存了什么君子约定的心思,见他孤身一人前来挑衅,便瞬间下了必杀的决心。

    “来人!急招弓弩手前来克敌!”

    他一挥手发号施令,出口便是要毫不留情地赶尽杀绝。心澈却似乎毫不担心。仍是不慌不忙地朝着他又走近了几步。

    “张大人还是不要再白费心思了。张府巡逻、戍卫的全部士兵都已被击昏,驻城的后援部队也已经被调到了别处,至于贴身暗卫,贫僧观察了一下,今日应该没有陪在大人身边。”

    “呵,大师果然好手段。张某真是自叹不如。照您的意思来说,今日便是你我较量决一死战了?”

    张少卿说话间已在暗暗朝着石桌移动,那桌盖之下藏有一把护身的佩剑,平日里是以往万一而备的,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心澈一眼便识破了他的心思,只不过仍旧是毫不在意,淡淡扫了他一眼。

    “贫僧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若张大人痛快答应,你我自然不必兵戎相见。”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便打到你答应为止。”

    “呵,好大的口气!我竟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可以来求人的,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张少卿与心澈在天水广场之上曾有过一面之缘,借着那异族刺客作乱,也不过试出了心澈是一个心思灵敏的聪明人。暗卫调查,心澈只是一个从小生长在云居寺的孤儿,在张少卿眼中,他算是一个斯文软弱但武功不错的普通僧人,虽然令人讨厌却还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尹素问因着这个僧人的缘故似乎有了不少改变,张少卿才又渐渐对他有了一些别的认识,直到最后山谷事发,心澈在张少卿的心里彻底变成了一个心结。

    如今,自己有伤在身,他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一面扬言有事相求却又时时口出狂言,张少卿心中全是满满的戒备与不满。

    “张大人已思索了许久,不知是否愿意听一听贫僧的所求之言?”

    “但讲无妨,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劳动师父深夜大驾。”

    “但请张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尹素问,从此永不相扰,各不相欠。”

    夜里起了风,吹着乌云遮住了残月,只剩几个星子孤零零地挂在天上。庭院里瞬间阴沉了下来,借着廊下的长信灯勉强照明。

    此时,心澈看不清张少卿的模样,但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有一股蒸腾的怒气正朝着自己扑来。那怒气至盛,夹杂着源源不断的杀气,像是有千军万马之力,震耳欲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29/ 第一时间欣赏相思舍利子最新章节! 作者:恋雲裳所写的《相思舍利子》为转载作品,相思舍利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相思舍利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相思舍利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相思舍利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相思舍利子介绍:
平生不该种相思,一种一寺舍利子。
他本是云居寺的转世灵童、得道高僧,发愿毕生修佛重回大道本源;她本是上原府的冷漠小姐、异族弃女,遭逢情伤家变生无可恋。本应毫无交集的二人在命运召唤之下成为彼此的宿命之恋,而在身份悬殊、国仇家恨的横亘阻碍之下,这爱情来得并不容易。
爱与不爱,何去何从,终究只能错过。
相思舍利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相思舍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相思舍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