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也曾但愿人长久（2）
张少卿于朝中安然无事，此刻却依然悲伤至此，除了尹素问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了。
前几日的一大清早张翾翾见他拽了柳风边匆匆离府，说是要接尹素问回家，眉宇间除去隐隐的焦虑全是欣然的翘首祈盼。她悄悄笑他，又暗暗为他祈祷，也为尹素问祈祷，这两人明明那样爱着却又偏偏不能有个现世安稳的美好结局，纵是张翾翾这样的旁观者都看得有些不忍心。
一心想要迎接两人回府，她在府邸门前徘徊等待了半晌，直到昏时下起雨来，才等回了浑身狼狈的归人。没有尹素问的身影，张少卿与柳风却都分别挂了彩。柳风极其不好意思地解释一句自己是一时大意疏忽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拿石头砸伤了。另一面，张少卿的伤则更是奇怪，直逼心口而下的刀伤，若不是刚好偏了那么一寸恐怕立时就会要了人命根本等不到他坚持回府的那一刻。
张少卿的身上新旧伤**叠，着了细雨与泥泞，看得张翾翾心疼又心惊，即便此刻再回想起来也依然胆寒。她想要问个清楚，问一问尹素问为什么没能回来，张少卿与柳风却没有一个愿意多言的。直到数日伤愈之后张翾翾才从他们的言语中断断续续猜到了，这些伤口每一处竟都与尹素问有关。
“哥哥，哥哥，你好好的听我说。”
她轻抚着张少卿冰凉的面颊，将所有眼泪与冷酒拭去。强迫着摇摇欲坠的他振作起来听自己说话。可是，她自己不过才唤了几声哥哥，声音已是先哽咽难过了。
“哥哥，你有雄心有才华，你什么都有的，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是翾翾眼里无可取代的英雄，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尹素问固然是好的，可是，倘若她真的不能再爱你了。我们也就不要她了。好不好好不好”
张翾翾的第二句“好不好”问得心虚，又带一些哄骗的意味，她多希望自己这样言语真的就可以轻巧地将张少卿骗了过去。对于尹素问，她私心自然是喜欢的。可是再多的喜欢也绝不能允许有谁去凌驾于张少卿之上。谁都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她最爱的哥哥。纵然是尹素问也不可以。所以她宁愿选择放气 。可是，她的哥哥却不这样想。
此时的张少卿双目刺红，摇摇晃晃地仍由张翾翾抱着。意识却完全陷入了另一个梦境里。他只记得起尹素问，别的一概听不进去。
“为什么”
“嗯”
“我明明是那样爱她的，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宁愿去爱一个和尚也不要再回头来爱我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张翾翾回答不了，只能无奈地圈紧了怀中孩子一样哭泣的男人，仍由他的眼泪和着酒气一点点溅落在自己肩头。
“翾翾，你可知道 这是什么酒”
“酒水我向来少喝，怎么会知道 。闻起来倒是有些花香味的。”
“是桃花酿，是我与她第一次亲手酿造品尝的桃花酿。”
“尹素问的桃花酿”
“是素素啊。可是，我的素素在哪她究竟是去了哪里，怎么就不肯回来了”
十年太长，十年太短，再没有了下一个十年。尹素问总是说那是她最美好的年华，因为足够爱着所以从不觉痛，张少卿曾是那样地不以为意，如今却又这样感同身受。可惜，这感受来得太晚，没能来得及被好好珍惜。酒入愁肠诗化泪水最终皆成了一捧飞灰，他用了那样漫长的岁月弄丢了那个爱意拳拳的尹素问，从此以后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以往的张翾翾只知道 自己的哥哥是真的喜欢了那位尹家姑娘，至于“真”到了什么份上，她倒是说不上来。直到所有人都认定了尹素问早已身死在外，张少卿依旧不言不语地死死认定他的女人还活着；直到看到身边那位青玉嫂子无数次热情主动地示好，张少卿仍然只是冷眼旁观，她才知道 ，那大概就是“爱”了吧。无论生死，那样霸道又绝对的“爱”总是受不得一点怀疑与委屈，而那些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入骨相思知不知”的古话看来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了。
“哥哥，你若是想哭就大声地哭一回。哭完了这回，你就把那个女人忘了吧。”
张翾翾轻轻摇晃着怀中醉酒的张少卿，只觉得自打这两次受伤，他整个人都要瘦了一圈，瘦弱又苍白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能够叱咤风云的朝廷重臣。她喃喃自语地哄抱着他，就像是小时候的自己胟an 未沉嘶霰患曳u头蘖耍??彩钦庋?繁e抛约呵嵘?参孔牛?坏愕憬?约汉逅?br >
怀里的人醉了累了，歪歪扭扭地肯去睡了，张翾翾才终于放下心来。多唤了几个下人前来轮流守着伺候，她才顾得上缓一缓自己已经完全僵硬了的胳膊和腰肢。
已是深夜，她却没有丝毫睡意，满心满脑子全是张少卿醉酒时憔悴的模样。一番辗转反侧，还是在简单的洗漱之后重新批了件披风准备 出门。
张少卿安排的侍卫仆从虽然退下了，府邸之中还有彻夜巡逻值守的兵士，她有心要出府寻人又不想被府中的眼睛见着，只好只身一人走了最远处出府的侧边角门。
此处位置偏僻只有小路可以行进，即便是白日里也很少有人前来，只要打发了两个守门的兵士便可以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她提前多准备 了些散碎银子用来收买人心，不想自己逶迤行至了角门前却没见着半个守门人的影子，反而是门外有光，有人提了灯笼由远而近地在靠近。
她隐在暗处观察着，待那隐约模糊的身影渐渐靠近之时才认出了灯光之中的两人竟是自己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的阮青玉和贴身丫鬟喜儿。
喜儿掌灯，阮青玉批一件暗青色的斗篷紧随其后，两人皆是脚步匆匆往回赶的模样。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间听得出，是阮青玉在埋怨喜儿没有及时提醒自己归家的时间。
“这么晚了，嫂嫂行色匆匆是刚回来吗”
张翾翾自暗影中现身而出，正面撞上了晚归的阮青玉。她的言语客气，只神色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未完待续
ps：他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把尹素问弄丢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也曾但愿人长久（3）
阮青玉一早出门深夜方归，一直遮遮掩掩行事低调就是不想落人耳目，原本还在低头赶路，张翾翾的突然出现又冷不防地将她吓了一跳。
“小，小姑？确实是晚了，小姑这么晚是要出门去吗？”
“我方才一直在坊市里玩耍，回府了才发现玉坠子不见了，想是在市场弄丢的。哥哥送的东西我自然紧张，这会子正要赶过去寻一寻呢。只是青玉嫂子这大夜里的怎么倒是才回来的样子？”
阮青玉没有直接回答张翾翾的问话，反而先转了话头问她要去往何处。张翾翾早准备好了出门的托词，想起近些天里在府中总也见不着这位新嫂子，张少卿那里也不见她再去黏腻着，现下又是一副行色匆匆深夜晚归的模样，不由得就多心了几分。阮青玉越是心迹委婉，张翾翾便越要追问个不停，直到盯着对方的目光不肯移开，才听到了阮青玉一阵轻笑。
“怎么，只是在一家成衣铺子里耽搁了些时间回来晚了，小姑便要强行审问于我了吗？我倒是没有听少卿说过什么不准许我离府的话呢。”
“怎么会，不过是寻常闲话，哪里来的什么强行审问。嫂嫂真是多心了，也是怪翾翾不会说话。”
阮青玉的答话软硬兼施滴水不漏，反而是张翾翾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几步上前挽了对方的手柔声说着。
“哥哥对嫂嫂向来是有求必应，你想要去哪里自然都是可以的，翾翾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眼下城中虽是解了宵禁，只两个女子深夜在外也总是难免危险，嫂嫂莫要曲解了我的心意才好。”
“怎么会，小姑说的对，我是应该看顾好自己不要让少卿担心才对的。看来，往后像是这种要与家人相聚的情况还是直接请了他们到府里来才是。”
“哦？阮伯伯又派人来探望嫂嫂了？”
“是，家父听说我最近气血有些虚便特意安排了家中从小一直照顾着的乳母与大夫来探望。原本觉着他们连人带东西的安排入府实在麻烦，索性将人安排在了坊市的春都酒楼里。没想到与两位老人絮絮叨叨地聊起天来倒是忘了时间。让小姑担心了。”
“既是如此，嫂嫂更要好好保重了。几日不见倒像是清瘦了些，方才与哥哥说起来，他也心疼着呢。”
提起张少卿。阮青玉神色一凛，含羞带怯的样子里似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好在灯火昏暗不会被人注意到。她微微笑着说几句“没事的，不用担心”，更贴心地轻拍几下张翾翾的手背以示亲近。
“对了。我方才才见过哥哥。他今晚多喝了些酒，闹着不舒服了一会，眼下应该是睡着了，还是有劳嫂嫂今晚要多看顾一些，别人总是比不过你的。”
“好好的，怎么就喝醉了？”
听闻张少卿身体不适，阮青玉仍是掩饰不住地会担心，不过这句话才一问出口，没等张翾翾回应，自己却是先一笔带过转了话音。
“放心。你且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少卿那里我自会看顾。你呀，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为人妻者的本分，既然是一家人，我不是那么娇贵不懂得照顾夫婿的。”
她主动地将自己放在了“一家人”的范围内，又一句小玩笑打消了张翾翾的尴尬，直到两人又分别闲话了几句才各自道别分开。
不其然的暗夜偶遇里，张翾翾与阮青玉各自朝着两个方向离开，两人的面上仍是尚未消退的笑意。心中却又有各自的奇怪计较。
张翾翾紧一紧肩上的披风，暗自琢磨着那阮青玉近日难得露面人又不经常在府中出现，而同一时间的阮家人又前来探望得太过频繁。她并没有完全相信方才的解释，尤其是对阮青玉言语间所表现出来的神色态度更感到奇怪不已。她的那位青玉嫂子明明应该是个软弱娇贵、唯唯诺诺的大小姐模样。怎么几日不见倒变成了现在有些伶牙俐齿的样子了。
另一厢的阮青玉只在暗夜里留下一个不置可否的微微苦笑。张翾翾想要去哪里、想要干什么她全都毫不关心，她只是有些心酸，什么叫做“哥哥也是心疼的”呢？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夫君对自己妻子的心疼关爱竟需要做小姑的来传达。她从来不傻，从前的她是习惯了要自己欺骗自己，往后却是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张家治家之道颇为严厉。整个张府像是个严实的铁桶，纵然府外如何风雨，张家从上到下总都是风平浪静各自循规蹈矩的。即便是张少卿的婚典出了大事，典礼结束后的张家府邸中依然一派井然有序的祥和，没有人提及婚典的风波，更没有人提及尹家女儿的名字，阮青玉是府内唯一一位夫人，大家都是默认的。
这位夫人虽然在初时的一个月里不肯主事更很少露面，一个月之后却又忽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起了心性。不仅一再明确了自己的“夫人”身份，更主动着手管理、整顿起了张家的内务，一座大宅子的全部事务在她手上几个月倒是安排得毫无纰漏，事事皆顺利在理。
更有亲历者传闻说这位夫人很受张家老爷的看重，不日之后就会专门于朝中请了旨来封她个诰命夫人之类的。于是，张家众人对于这位夫人的认识也渐渐从“夫人”变成“大夫人”和“主母”了。
所以，即便是仍有少数几个贴身伺候的人会知道，自家的少主子与这位大夫人其实从来没有同房而居过，他们也绝没有那样的胆量敢多说一二。
阮青玉推门而入，围拢伺候张少卿的几名仆从便知趣得迅速退下了，她挥一挥手，紧跟身后的喜儿也应声退下，只留了她一人倚在门边远远地看着塌上熟睡的张少卿。
张少卿，那是她的夫君，是她曾遮掩于红色喜帕之下蠢蠢欲动的全部爱意。现在看来，依然是离她那么近又离她那么远。(未完待续。)
PS：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曾遮掩于红色喜帕之下蠢蠢欲动的全部爱意。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也曾但愿人长久（4）
他睡熟了，被清洁过的卧房中已看不出有谁酒醉挣扎过的痕迹，只有空气中还残留了一些桃花酿的余味，淡淡的酒气和花香。阮青玉不喜欢酒，尤其不喜欢桃花酿，嫁到了张家之后却又学会了喝酒，只喝竹叶青，因为那是与他相识时候的第一杯酒。
这里是张少卿的卧房却也是间厢房，并不是她的或他们的婚房。新婚几月，他真正进过那间婚房的次数寥寥可数，如同他真正正眼看过自己的次数一般少得可怜。她总是那样盼望，盼望着某一天的张少卿可以软语温存地说一句“爱”，说一句，他是心甘情愿地娶了她的。直到现在，多少次午夜梦醒之时，她都会下意识地想一想，自己究竟是如何在这凄凉之地渐行渐远的。她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那些大红色烫金的喜字与喜色又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幻，只是一个略显苦涩的现实。
她曾软弱哭泣也曾惊慌失措，眼泪流多了，又想通了。她是阮青玉，是阮家人的掌上明珠，是阮尚书手心里的至宝，她明明有着拼力一搏的资本，又何必要自惭形秽。爱是铠甲，是武器，张少卿如果不能成为她的铠甲，便一定要成为她的武器，无论哪一个，总是在要在她身边才好的。
阮青玉在张少卿面前第一次有了些不一样的模样，她不再狂热亦不再慌乱，只强迫着自己收起了那些汹涌澎湃的爱意与无尽酸楚的委屈，缓缓俯身在他的唇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痕。帘幔被轻轻放下，她一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另一手则停留在自己唇边，轻声说着，“少卿，等着我。”
??????
尹素问忽然有些怀念生病的日子了，那时候身体虽受了些痛楚，精神上却是难得的享受。不会忧心府邸内外的大小事情，不会担心自己肩上的担子。只需要朦朦胧胧地徜徉在自己的梦境之中，见一见相见的人。
如今去了病痛反而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了。她才见过了李修茗，那个放荡不羁的奇妙男子虽看起来不入正流，却莫名地能让她感到安全。仿佛肩上的重担都被分去了大半，本应该是要心中松快些的。他说她是思虑太重，看来倒也不算有错，既是彻夜难眠便干脆批了衣裳重新起身，一字一句地抄起了字来。
自打重新回了尹府。尹素问便有了个要抄字的毛病，一笔一画的墨香里似乎真的能够静心。只不过，她从来只抄抄《楚辞》、《诗经》类型的文学典籍，与佛经相关的却是一概不碰。
几声微不可闻的敲门声响起，若不是在这夜里寂静的时候恐怕完全听不到了。她提笔未久，再仔细听一声却又安静了下来，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没有再理会，直到门扉处的响动再次传来，才发现真的是深夜里来了访客。
门扉的缝隙处缓缓塞进了一片薄薄的刀片，顺势下滑之后落在了门栓之上。然后便一下下慢慢用力拨动着，力气不大耐心不小，愣是在尹素问的注视之下坚持了一会儿。
“你直接敲门就好，何必还要动刀？”
细薄的刀片自然划不开紧扣的门栓，尹素问看着失笑，索性自己动手开了门。
门扉半开，一个浑身冰凉的小小身影就扎扎实实地落进了她怀中。
“素素??????姐姐！你怎么知道是我？！”
张翾翾偷偷摸摸进了尹家宅子，在尹素问的房门前鼓捣许久，冷不防一头撞进了她怀中，反而是将自己吓了一跳。好在尹素问的怀抱柔软温暖。自己并没有半点被撞疼了。
她撅着嘴撒娇，尹素问便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
“我这院子不大，你翻墙进来那会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呀，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笨的。夜里凉，快些进来吧。”
拉了张翾翾的手进屋，倒了热茶又捧着她的手暖了一会，尹素问才顾得上好好看她。样子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娇嫩美丽的一朵小花，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英气。像是长大了些。
“好孩子，是大姑娘了。”
尹素问看着她笑，感受着她的小手在自己手心渐渐暖和过来，刻意忽略了自己心中那一丝一闪而过的酸楚。她们不算是亲人，她更是张少卿的妹妹，甚至是见面的时间都很有限，却又偏偏觉得她亲切、亲近。倘若自己真的应该要有一个妹妹的话，她其实很愿意就是张翾翾这样的。
见着尹素问温柔浅笑，张翾翾也跟着莫名地开心起来。她的素素姐姐有些憔悴了，眉眼却依旧那样美好，让人向往。好不容易才能再见着的人，她不想做一个多愁善感的模样，只猛嘬一口热茶，一派天真欢乐。
“姐姐，你还好吗？”
尹素问点点头说着“好“，纤细的指间在她的发顶温柔地流连几下，回问着。
“你呢，好不好？”
好不好，张翾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如实的答案让人担心，虚伪的答案又说不出口，索性假装不在意地与她胡闹。
“我的好姐姐不大聪明，这大半夜的有人拿刀撬门，你怎么问都不问就要开门了，万一是坏人呢？”
“傻瓜，你见过哪家的坏人行凶时还要事先敲门通知的？”
“哦，那倒也是。看来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得要事先好好准备一番，多做些可恶恐怖的道具来吓唬你！”
“调皮！第一次跟你见面就是个装神弄鬼吓唬人的小登徒子，这还扮坏扮上瘾了不成？”
尹素问假意嗔怒地训她，给她额头一个暴栗，伸手又摘下她发间沾着的一株草屑。
“以后要来就好好地走了大门，别再半夜里翻墙了，多危险。”
“好。”
此刻的张翾翾没有任何聪明机灵，只有无限的天真无赖，借着尹素问的温柔便毫无顾忌地歪倒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
“我就是太想你了，所以耐不住夜里也要来看看你。”
“我知道。”
人心总是这么难测，因心生情所以烦恼。烦恼，相爱不能见，相亲不可近，相恨不可搏。(未完待续。)
PS： 相爱不能见，相亲不可近，相恨不能搏，烦恼。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也曾但愿人长久（5）
张翾翾生于官宦人家，长于富贵之地，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了点暖心的安全感。她的爹爹官居高位从来见不到人，娘亲又向来寡淡，自从自己被迫跟着搬到南方之后，连着唯一挂念关怀的哥哥也不能时时见着了，所以，她调皮捣乱的时候多，寂寞孤独的时候也多。
与尹素问没来由地亲近曾一度让她心中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暖，如今被久别重逢的尹姐姐这样圈在怀中，心里那些小小的温暖便一株株茁壮地成长起来，变成了参天的大树，长出了枝叶开出了花。
“好姐姐，我以为，以为你已经死了。除了哥哥，他们都这样跟我说，我是害怕极了。”
“傻孩子，我不过是暂时离开了些日子，既没有身死也没有受伤。别害怕，这不是好好的吗。”
在尹素问的眼里，张翾翾是个单纯无辜活泼可爱的小妹妹，她们投缘又亲切，在她的身上总能看到自己曾经想要的样子。
所以，尹素问既不打算拿一个“三小姐”的身份来敷衍她，也不准备将自己在过去几月中所遭受的痛楚和盘托出，只笑意盈盈地安慰说着自己一切都好。她最希望看到的便是这个妹妹可以永葆天真，不知忧愁，难免就生出了些宠爱的心思。
“哥哥最近都不准我出门，好不容易见你一面总要确保你是一切都好我才能放心的。当初你走后不久我便知道南珠也被赶走了，你平素里待她好，我便想着法子去接济帮衬她，希望她能为寻你的事情多出一份力气。可是她离府之后便没了音信，我出不了府又没法查探，只能全靠自己烧香拜佛地祝祷，盼着她能找得到你把你平安带了回来。还好，你终于是回来了！”
“翾翾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意我自然也知道。只是，你那哥哥若是能有你一半的真诚善良也不至于事到如此。”
时至今日。尹素问是连“张少卿”这三个字都不愿再提起了，仅管她与张翾翾有着情分，却不代表自己会再与张少卿有任何亲近。那是一个让人寒心惯了的人，冷酷无情地让她害怕。若不是还有父仇未报，尹素问倒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再见着那个人。
她无意间提一句张少卿的不好，张翾翾便着急想要劝说些什么，未等她开口，又被尹素问出言打断。
“既然不准你出府。此刻又是半夜里偷跑过来的，难道就不怕谁被发现吗？不如趁着夜色快些回去吧，免得露馅。”
张翾翾半夜里翻墙来见，尹素问半是高兴半是担心，又想着她夜里不够安全或是会被张家的人发现，狠狠心便要催她回去，张翾翾却是一个劲地耍赖拒绝。
“才不要回去！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还没与你说上几句话，姐姐你可不许要赶我走！”
知道尹素问惯着她，未必是真心要赶她的。张翾翾也不急着走只拽着尹素问的胳膊不肯放手。
“在我心里呀，你不只是我的嫂子更是我的好姐姐，哪怕是没有哥哥，我也会想念你舍不得你的。更何况，今天的他也是醒不过来的。”
“翾翾，你乖乖地听我说。”
两人之间的谈话，张少卿成了避无可避的话题。再提到他，张翾翾的眉间便多了一分惨淡愁思，尹素问更多的则是无奈与心疼。这个懵懂可爱的小姑娘，总以为爱情是那样简单的事情。每次都要挺身而出地前来当个红线说客。
“翾翾，我与你哥哥相识十数载，也曾一心只想要嫁入张家，奈何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与他南辕北辙恩义全无，我也再不是你的什么嫂嫂。我们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绝不是简单一句‘相爱’或‘相恨’可以解释清楚的，其中缘由复杂难辨我既不愿意与你埋怨也不希望你掺和其中。今日你我既然能够有缘再见，你若真心把我当作姐姐看待的话便要好好记着我这两句话。”
张翾翾的神色哀伤又凄凉，她深夜里冒险来见尹素问一是为了圆自己的心愿同时更有一份私心，希望自己能做好一根红线或纽带。真的将尹素问劝回了张家去。不曾想，她还未多言，却是被尹素问一眼看穿，心中没来由地就难过了起来。她很害怕，尹素问要说的那两句话会彻底断了她的心思，断了她心中对于张少卿与尹素问的全部美好愿景。
她不高兴地躲在帷幔后不肯说话，尹素问只能无奈又心疼地将她拽回了自己的身边。
“好孩子，你要记着。第一，你不是什么信使或红娘，当初东皇山上你来劝和，我不介意不生气并不是因为你的话有多么打动我，只是因为一个‘爱’字。我爱他，所以怎样都是好的，哪怕曾经气恼动怒，只要还有爱就不会那么绝情。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我离开，不只是因为恨更是因为不爱了，没有了爱所以什么都没有了；第二，我与他关系如何不能成为我与你相处的标准，我喜欢你、愿意将你看作亲妹妹一样心疼关爱，是因为我喜欢那个纯真善良、活泼可爱的张翾翾，而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妹妹。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庸或陪衬，所以我愿意毫无顾忌地去喜欢你，所以，在你担心我的同时我也会想念你。我的翾翾，你能明白姐姐的心意吗？”
尹素问的一番话真诚又直白，她不愿意也不舍得欺骗，所以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心意全都剖开了拿给张翾翾看。她柔声地陈述着、劝慰着，希望张翾翾能够体谅并认同自己的看法，她想告诉张翾翾无论自己与张少卿有多少恩怨情仇，她也依然愿意去做一个好姐姐。
可是，世事总是不能如人所愿，那些循循善诱的肺腑之言，在张翾翾看来反反复复却都只是一句同样的言语：尹素问与张少卿是彻底地恩断义绝了，而她也永远都不会再回到张家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也曾但愿人长久（6）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这样想着，张翾翾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一颗颗滚圆的泪珠扑簌着落下，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委屈与祈求。【愛↑去△小↓說△網w qu 】她舍不得张少卿，也舍不得尹素问，更舍不得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要离了自己而去。她哭着唤几声“姐姐”，瘦小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尹素问便也跟着泪流满面。
尹素问是下定了决心要斩断她心里的那一点点帮忙挽回的心思，可真的见着她流泪自己却又先忍不住伤心起来。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应该变得硬如石铁，可事实上，换了身份、变了初衷，她不过还是当年那个渴望温情相拥的尹素问。
张翾翾顾不上擦一擦自己的眼泪，只是一点点温柔地拭去尹素问眼角的泪水，低了头不再看她的眼睛。
“哥哥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他向来是个很有节制的人，总说什么成大事者是要懂得取舍与克制，我从小跟着他见他对人对酒都是如此。可是后来才发现，在你身上，他从来不是如此。”
尹素问纤长瘦白的手指被张翾翾握在掌中，一下下轻轻的描摹着，像是小女儿的游戏又像是恋恋不舍。尹素问没有再阻止，她便依旧温柔地诉说，字里行间全都是关于张少卿的种种。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哥哥像是一尊怒目金刚，有智慧、有才华、武艺高强又冷静杀伐，若说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无非也就是被人们曲解的心狠手辣罢了。可是，见着他那副醉生梦死的憔悴模样，你才会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金刚，不过是一个有口难言的可怜人罢了。我从未见他醉酒醉得那样难过，他曾说，你那一刀捅下的伤口时不时会疼，他也曾流着泪问我，他的素素究竟是去了哪里。可是，我却只会难过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张翾翾的话温柔动人情意满满，话音落在眼泪里又平添了几分真情实意的伤感。她的话仿佛真有什么神奇魔力。险些就要将尹素问拽回那经年的桃花旧梦里了。所以，尹素问只能听着，又强迫着自己听后即忘。关于那个男人，好与坏的她都不愿再有片刻想起。
“翾翾。你回去吧。想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今日言尽于此，我与张少卿再无半点瓜葛。若是上天垂怜此生便不会再见，若是孽缘未尽，再见之日却是成为仇敌之时。不如不见。”
“当真没有一点遗憾与不舍？”
“遗憾已逝，再无不舍。”
“你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心澈师父吗？云居寺里的心澈？”
“什么？”
张翾翾毫无征兆地突然提起了心澈，尹素问的心便也跟着一紧。她终于肯抬头看向自己，悲伤的眼神里却又含着怨气，她认定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心澈。是心澈打败了她的哥哥，抢走了哥哥的尹素问。
“翾翾，你？！不是那样的！”
尹素问又气又怒，她不知道张少卿是有意无意地与张翾翾说了些什么，更没想到会把心澈卷了进来。心澈。这个名字同样是她不能再提起的伤处。
她几次开口，想要一气将自己与张少卿怨憎纠缠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让张翾翾自己好好判断一下其中的是非对错，让她知道心澈和张少卿究竟是两个怎样的人。心澈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让他被人误会。可是，在张翾翾的灼灼目光之下，尹素问在最后一刻仍是选择了放弃，缄口不言没有多一句解释。
在她心中，张翾翾是最后一块净土，干净明亮。没有仇恨污染没有爱欲牵绊，自己曾经那样用心保护过的又怎么舍得几句话就彻底将她毁了呢。张少卿是她的救世英雄、金刚罗汉，尹素问不能那样狠心。
长长的一口叹气，尹素问想说的很多。最终却也只剩了寥寥几句。
“我曾经倾尽所有地爱过张少卿，奈何被辜负、抛弃和背叛，最后什么都没了，只剩了谎言、怨气和仇恨。因为那样的爱不再纯粹，所以我们分开了。后来，我死而复生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我。关于心澈。我可以毫不掩饰地承认，我爱他，但也只是爱他，无关风月不愿占有。这样的爱完全不同于曾经的爱，或许旁人不能理解，我自己亦不愿提起，只能说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如同生命对于日光的向往，不可说不可言。”
尹素问并不期盼张翾翾能够理解或体谅自己对于心澈的感情，只希望她能够保存好那份善良的本真，不要去盲目仇恨或误解埋怨。对于心澈，尹素问总是找不出更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或者说在他的面前，什么样的语言都显得过于苍白刻板。他是心澈，她爱他，却又不能爱他。
这样的爱张翾翾不能理解，她没有见识过心澈那样的人，但是却又似乎能够明白生命对于日光的向往。毫无怨由地爱着，全心全意，不可放弃，所以，她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翾翾，我不想与你讨论恩怨对错的过往，也不想隐藏对于心澈的爱恋，这些已是事实的曾经我没有办法忘却。只能告诉你，张少卿和我，我们都已是深陷泥潭的人了，再没有什么资格去谈爱和未来。可是我希望你能够永远干净明亮，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要卷进这样的生活。”
张翾翾犹豫的那个瞬间，尹素问已经看到了她藏于袖中的薄刃匕首。这个傻孩子，从她下定决心要来寻找自己的那一刻起，恐怕不只要越过府邸的重重关卡，更要越过她自己心里全部的爱与不舍吧。归根到底，张少卿是她的日光和全部向往，值得她奋不顾身地求一个结果。
尹素问的指间脱离了张翾翾微凉的掌心，一点点慢慢抵在了她袖口的刀尖上，语气悲凉。
“又或者，我的翾翾，除了张少卿，你是真的不要我这个姐姐了。”
多可惜，想留给她最后一片阳光，她却偏偏要抛却所有地投身黑暗。(未完待续。)
ps： 他是她的救世英雄、金刚罗汉，她总要为他求一个结果。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陌路不回首（1）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张翾翾的薄刃藏于袖口并没有完全显露，尹素问的指尖抵在刀尖之时倒像是有一团火苗窜过刀背直接烧到了自己手上，惊得她险些就要弃刀而逃。
她喃喃地唤几声“姐姐”，有些惊慌地想要与尹素问隔开距离，眼神对视又一时急切地想解释些什么，来回踟蹰几下却终究不成章句。其实也无需解释，来之前她确实是存了要鱼死网破的心情。
“姐姐，翾翾是那样喜欢你的。可是没有办法，那是我最爱的哥哥啊。你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种在他的心尖上，不论生死你总是要属于他才可以的。我不敢想象如果你某一天真的跟了别人在一起，我的哥哥该是多么可怜。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自己替你们承担，由我来做这个坏人吧！”
张翾翾的眼泪没有停过，情绪更是随着每一句言语愈发慌乱，锋利的薄刃匕首握在她手中摇摇欲坠。尹素问就近在咫尺，只要她迅速的一个动作便能永远了结了所有的事情。
她以为，为了自己的哥哥她可以是无所不能的，可是，看着尹素问苍白的脸，手中的刀却偏偏不听使唤抖得厉害。
“姐姐，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真的不是??????”
尹素问的手指始终停留在刀刃上，透过那泛着银光的利刃，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张翾翾的每一次挣扎和颤抖。她没有说话亦没有躲闪，只哀伤地直视着张翾翾的眼睛，看着她泪流满面手足无措地哭泣，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一声清脆的响声，张翾翾手中的薄刃应声而断，同一时间一记手刀则顺势落在了她的脖颈间。是尹素问先出了手，掐断了这一场无果的闹剧。
陷入短暂昏迷的张翾翾像是睡熟了，尹素问收了她的半把残刃，又细心地为她擦了脸整理好衣衫，才回头唤了驻扎暗处的一名近卫将她送回张府。
仅管她是存了伤人的心思。仅管这份姐妹情谊对于尹素问来说也已经不再那么单纯，可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不下的那一个。
漆黑的暗夜里，近卫已不见了人影，她还依然保持着在门前张望的模样。【愛↑去△小↓說△網w qu 】半晌了才又悄声说一句。
“好孩子，你走吧，我会记得你的好。”
人有情而情不待人，这一别，或许就是永不相见了吧。
抄字的纸张写了一页又一页。写写停停竟没有写出一张爽利能看的来，只得全都揉做了废弃的纸团。盖上墨盒已是天光微亮，又是一个毫无安眠的夜。
今日是尹元最后的出丧日，府里下人们各司其职早早就开始了准备。南珠伺候着尹素问洗漱，见她执意要换了一盆冷水洗脸自然就知道了自家这位小姐保准又是一夜没睡，心疼地埋怨几句，尹素问也只是笑笑由她牢骚。
“我的大小姐啊，不是我总要埋怨你。你说说，这前几日里除了病着便是要夜夜亲自去守灵，白天里又忙前忙后大部分时间在外奔波。好不容易给寻一个休憩的时间吧，您又是个彻夜未眠，这样下去老爷是好好地送走了，你自己却又要倒下了！”
“好珠儿，我是不觉辛苦的。”
这样的日子里，她是吃了太多的苦，早就不觉得这些普通的辛苦是苦了。如今更能苦中作乐地调侃几句，言说正是因为辛苦才愈发显得南珠珍贵，她走到哪里都是离不开南珠照看的。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南珠便被哄得开心不已。只喜上眉梢地为她绾了一个素雅的发髻，再舍不得提什么埋怨的话了。
南珠收拾了洗漱用具退下，尹素问便自己动手簪上孝带和白花，对着铜镜左右看看。总觉得自己这消瘦的模样有些陌生。过了今天，她便彻底是个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的孤家寡人了，再有什么努力加餐饭的心思也不过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一副残躯能继续坚持走下去，坚持到使命完成的那一天。
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蓦地想起，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仔细一听又发现敲门声里还夹着南珠有些愤怒的斥责声。以今时今日尹府的情形来看。自然是没有尹家人敢不请自来地前来冒犯的。
“珠儿，来者皆是客，请进来就是了。”
尹素问应允，下一刻的房门便应声而开。南珠别别扭扭地开了门却沉着一张脸。
“启禀小姐，这两位未经通传便直接闯了内院还一意要亲自面见小姐，珠儿拦不住。”
“无妨，既是客人总没有要赶人的说法，你先去看茶。”
南珠满脸不情愿地起身去准备茶水，她身后的两人却毫不在意地朝尹素问笑笑，几步行至了身前。
“听闻今日乃是尹大人丧期，青玉特意前来探望。来得匆忙，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姐姐切勿怪罪。”
阮青玉带着身后的丫鬟一齐朝着尹素问行个拜丧的大礼，言行举止处处透着温顺体贴。
她一身丧礼打扮，从头到脚着了淡青色镶墨边的襦裙，首饰极简只以珍珠相缀，外披一件黑色披风，确实是用了心的样子。言说是来得匆忙倒也不算虚言，这样的盛夏晴天里即便是清晨，她早早得一通急赶，额前还是有一层薄汗。
言语和模样是恭敬的，却偏偏不讲道理地一路横冲直撞直接闯进了内院，这样言行不一的作风，尹素问才算是对这位阮家小姐看得更清楚了些。
前日里从风西楼出来，尹素问便存了要去阮家寻人的意思，没想到对方反而先按捺不住地露了面，既是如此她也没必要刻意回避或假意逶迤。抬手示意二人落座，等着南珠看了茶，才又慢慢开了口。
“怪罪谈不上，只是阮小姐主仆二人随便这么一闯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进了我尹家的内院，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要好好整顿一下自己的府兵家丁了。”
“今日贸然前来确实是唐突了些，不过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不给尹姐姐带来麻烦，青玉无奈，只好出此下策。”
仅管阮青玉早想到了自己此行不妥，可真的被尹素问当面讽刺却仍是尴尬地面上一红。既然敢来，她便是做了完全的心里准备，即便尴尬也依然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尹姐姐不必与我如此生分，你我此前虽只有一面之缘，说到底也还是有册宝绶印的一家人，直接唤我名字就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陌路不回首（2）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一个百般委曲求全地放低了姿态，一个却是毫不在意对方的刻意亲近，甚至很是鄙视这样的故意做作。
“哼，一家人？阮小姐还是莫要在这里说什么笑话了，我与你从来就不是一家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她们各怀心事地相对而望，如同当初广场婚典之上的一面之缘，阮青玉自作主张地掀了喜帕，也是这样眼含微光地看着自己。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尹素问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般不敢去注视那样的眼光，而此刻，她的眸光反而更像是一道闪电，狠狠地击打在了阮青玉的心上。
“阮青玉，与你同时成婚的那个尹素问早已经死在了东皇山上，如今的尹家不愿意也不会再与张家有任何联系。我与你素无交情，你今日前来吊唁我便只当你是个客人，若是除此以外还存了什么说项的心思，便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她还记得这位阮家小姐在婚典之上是如何双眸湿润地望向自己，言语可怜地祈求自己与她安心接受了那份“平妻”的身份，却又在转眼只有两人对视的时候露出一分难以掩饰的雀跃笑意。在尹素问看来，阮青玉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想要什么从来都不会明确地要求，但那样低眉顺眼的温柔姿态又大多时候会帮她顺利拿到自己所要的东西。
关于“做戏”这样的事情，以前的尹素问不屑于，现在的尹素问却很擅长。她自然知道阮青玉耐不住焦急，才一发现自己安然现身便大费周章地前来相见肯定不会只是为了简单的吊唁探望，于是索性一气表明了自己对于张家的态度。她的方才所言确实是发自内心所以听起来也分外地果断决绝，不由得阮青玉不相信，只是言语之间又特别注意地留心观察了对方的神色。果然，在那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之下她又见着了阮青玉安心的一叹。
“尹姐姐莫要动气了。”
暗自安了心的阮青玉情绪明显好了不少，一面悄悄感叹自己此行竟是如此顺利一面又温柔起身主动为尹素问斟了香茶。
“既然姐姐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青玉也没有继续劝说纠缠的道理。只是，少卿是个重情义的此前又与尹家有过多年纠葛。即便姐姐心思通透看得开放得下也防不住他是个不肯死心钻了牛角尖的人，所以??????”
“所以？”
“所以青玉才执意要冒险前来，额外再求姐姐应允一事。”
阮青玉说着话竟是主动行至尹素问面前，双膝微曲缓缓跪了下来。
“前尘如梦幻。一场孽缘。不管我个人或是阮家此前是做过什么伤害尹家的事情还望姐姐大人大量能原谅则个。如今尹姐姐既然已是大彻大悟愿意放手的，不如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少卿此后再有任何机会与你相见，求姐姐务必记得青玉今日这一拜，一定要将你决绝的态度坚持到底。青玉。感激不尽特此谢过！”
这才是她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保卫自己的爱情与家庭，彻底将尹素问这个阴影拔除。曾经的阮青玉有些心软与怯懦，总觉得平妻也无妨，小手段小委屈也无妨，只要能够嫁给张少卿怎样都好。可终究是抵不住现实的一次次残酷折磨，她的心性最后还是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那些孤身冰冷的夜里，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哪怕是尹素问已经死了，只要她与张少卿之间还存在一点点情谊。自己就不可能住进张少卿的心里更不可能得到完整的爱情。所以，她并不希望尹素问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她真正想要的是尹素问好好活着，然后亲口一句句告诉张少卿什么叫做恩义两断、情谊不复。或许，等到张少卿也尝过了被所爱之人一刀刀凌虐的滋味之后，自己才可以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的眼睛、他的心里。
阮青玉结结实实地一个叩头朝着尹素问行过了大礼，除了丫鬟喜儿一副不舍不忿的模样要去拉着她，尹素问与南珠皆没有任何表示。这一个叩头，尹素问接的理所当然、泰然自若。
对于阮青玉，她不是没有一丝怨恨。毕竟她也是亲手斩杀了自己最后一丝希望的那个刽子手。那场盛大的婚典变成了笑话，尹素问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她却是一直都知道实情的，所以。当她一袭红衣地出现于自己眼前时才又显得分外可恶。夺夫之恨不算小，因着她的出现才那样急速地撕碎了尹素问剩余的整个人生。尹素问当然是恨的，只不过时过境迁之后走到今天，她没有了爱所以也就不会在乎那个恨了。
她不说话，阮青玉便不敢起身。一阵短暂的僵持，尹素问终于一口气饮下了那杯微凉的香茶。
“如果我答应你。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
“既然不谈人情，你我自然是要谈谈交易和好处的。”
尹素问饮了茶，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居高临下地看一眼地上的阮青玉，半是嘲讽地一笑后又继续说到。
“爱情啊，总是不乏这样前赴后继飞蛾扑火的人，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既然是要谈生意的，阮小姐大可以不必再跪着了。”
尹素问松了口，小丫鬟便赶忙将阮青玉扶至了一旁的椅子上落座。闻言的阮青玉先是微微愣神，而后又很快反应着回过神来，换了满脸的笑意。谈一场交易，是她们再好不过的选择。
“尹姐姐。”
“嗯？”
尹素问一个眼波横了过去，阮青玉便识相地改了口。
“不知尹小姐看上了我的哪样好处，只要是能答应我的请求，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的。”
“很好。”
尹素问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真心的笑容，第一次抬头认真地看了看阮青玉的眼睛。
“尹家的另一半兵权，被辖制在阮老爷手中。我相信这必定是阮小姐的杰作了，既然是要真心要与我交换的，自然要拿出些诚意来。你交还兵权，我永远远离张少卿。今日一诺，绝不反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陌路不回首（3）
这一场谈判来得突然进行的却很顺利，两人没有握手言和只有心照不宣。对于尹素问而言，她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夺回了尹家重要 的东西；对于阮青玉而言，自己当时用心所使用的手段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以兵权换爱情，她们都很乐意。尹素问心中唯一有些遗憾的只是发现 自己终究还是变成了曾经讨厌的那种人，出卖一切可以出卖的去换取利益。
南珠不知道 尹素问心中所想，只一阵唏嘘惊叹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惆怅也冲散了。南珠以半个局外人的身份目睹了尹素问与阮青玉讨价还价的全过程，她一面为自家小姐的果敢英姿所折服，一面又有些放心看着尹素问再次提及张少卿时已全然没有了往昔受伤的模样。
“小姐，这是冰好的梅子汤，饮一些润润喉吧。方才与那人一通口舌，想必是累坏了。”
“无妨，即便她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她的。她先沉不住气，反倒是件好事。”
梅子汤爽口，甘甜中有些微酸，微微冰凉的触感划过唇齿再入肺腑，尹素问的心情也跟着平静舒缓下来。
“大事上珠儿是不懂的，不过小姐与她公事公办讨价还价谈条件时候的模样可真是英姿飒爽，尤其是那句阮老爷年纪也大了，阮小姐这样孝顺的人总不希望自己家人有什么不测吧，实在是过瘾又解气我可是还记得他阮家人在婚典之上那副盛气凌人的臭脸模样，一个个眼睛要长在了脑门上。欺负咱们尹家没人。如今风水轮流转，吓吓他们也是好的。”
南珠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尹素问叫板时的模样，夸张的样子逗得两人皆忍俊不禁，见着尹素问发笑才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她心思简单，不大明白尹家与阮张两家兵权的流转与争夺，只知道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只知道 但凡尹素问做的都是对的，所以，即便是尹素问君子加小人地对着阮青玉一番威逼利诱，南珠也依然对她是一片盲目的崇拜。
威逼利诱不过是个吓唬人的手段。尹素问并不惧怕与阮青玉的正面交锋。她很清楚阮青玉是不同于尹萱萱的。她对于权力与金钱没有那样偏执的向往和追求，即便是有些阴暗的手段与心思也不过都是为了得到张少卿而已，所以，她是有弱点可循的。无论身份地位或年纪才华。但凡沾染一个“情”字。一个人便总是有了弱点与软肋的。自己之所以可以变得强da 无畏。也不过是因为那个叫做张少卿的男子再不是曾经的弱点和软肋罢了。
尹素问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甚至是当阮青玉临行之际又笑语嫣然地回眸告诉 了自己一个“好消息”，言说她的腹中已有了张少卿的骨肉。尹素问都依然可以不动神色地说一句“恭喜”。
南珠不傻，故作滑稽地岔开话题逗她开心，无非也是担心阮青玉最后的这句话会是一颗埋在深水中的惊雷，悄无声息就伤到了尹素问的心里。
尹素问不言语，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若是换在年前，这样的消息足以彻底将她整个人都毁灭殆尽，可如今却再不会了。那一声“恭喜”不算强颜欢笑，反而是真心实意，如同听到一个陌路人家里传出这样的消息，她心中异常平静也没有起过丝毫波澜。
长夜安隐，多所饶益，诸心皆为非心，是情为心。她成功摘除了那一段**的情感骨肉，戒掉了一颗躁动不安的得失爱心，才终于换来了难得的平静。虽不能戒掉仇恨，但求先戒掉情爱和回忆。
尹元的丧礼进行地井然有序，如同她安排和预期的一般，是隆重盛大的追悼和风光大葬的安殓。作为主家唯一的遗属，尹素问以尹家三女儿“尹素心”的名义第一次正式于众人面前露面主事，虽只是个女儿，但端庄威仪的做派与雷厉风行的风格已然让到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判断。有这个女儿在，尹家总不会彻底垮台的。
离国尚礼，尹元官列一品身份高贵，一套完整的丧典行至立碑奠基焚香叩拜的最后一步已是完成了六十六道遵循古制的繁文缛节。人前人后的应酬安排均少不了尹素问亲自出面，纵使她有不错的武功底子撑着，坚持到最后一刻时仍然是力不从心地手脚发软。
作为众人面前的孝子贤孙，她一日全在尽心尽li 而刻意忽略了自己粒米未进，曲终人散夜深人静了才发现 自己也不是那么坚强。脚步虚浮地没走几步，便是眼前一黑。
“素素小心”
尹素问只崴了一下脚，手肘上瞬时便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她没有回头亦没有甩开那双将自己整个圈住的大手，只是顺势借了一把力气 挪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李先生陪丧至晚，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尹素问落座，李修茗的双手游移片刻才又不甘愿地讪讪收回，假意嗔怒着。
“真是无趣，你不用回头都知道 来者是我，没有一点新鲜感。”
有摆好的凳子不坐，他偏偏要随意拽了一把挪到尹素问身边，凑一凑挨得她更近些，露出一副笑眯眯的狐狸脸。
“没想到我的小刺猬还能记得住我，很好很好。”
“别那么高兴，不过是你身上的熏香味道太过浓烈，十里之外的人都会被呛到，当然不用回头也知道 你是谁了。”
“切，什么叫太过浓烈真是不懂欣赏”
李修茗依旧言语轻佻，斜倚着椅背没有半分正形，一点也不像是体谅丧家的态度，尹素问却也并不与他计较。他这样深居简出的神i 人物一大早便早早混迹在了出丧的人群当中，不露脸不说话不出头，只远远看着一切，顺便时时盯着尹素问的踪迹。但凡尹家有一点不合适或需要 帮忙的地方，尹素问的身边便总会出现莫名来解决问题的帮手。而他自己则是等到了众人全都散尽了才肯露面，尹素问全都看在眼里，自然也领他的这份人情。未完待续
ps：长夜安隐，多所饶益，诸心皆为非心，是情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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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陌路不回首（4）
“谢谢你一直陪着。”
她笑着与他道谢，有些虚弱的笑容展露在莹润却苍白的脸上，看得李修茗心中莫名就是一颤。是心疼吗？应该是不知不觉中真的将她当作一个晚辈来疼爱了吧，他是这样悄悄地自问自答。
“我陪着，是要避免您这位大小姐忙起来不管不顾，若是真的饿坏了传出去那才叫贻笑大方呢。”
他瞬间伸手，将手中的一块吃食塞进了尹素问嘴里，手指略过她微凉的唇角还不忘戏弄地占一下便宜。
尹素问微微一怔，口中已然被浓郁的甜香味充满了。是牛奶饴糖，竟然还贴心地提前摘去了她不喜欢吃的黑芝麻。香甜软糯的糖果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之后她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些。
“你竟然知道我不爱吃芝麻，果然是个有情义的。”
“早说了，这大离国还没有我李修茗不知道的。”
尹素问难得夸他，他便更加得意忘形地要拿了三分颜色开起染坊来。
“我嘛自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不过却不是对那尹老儿，人死如灯灭我可不惦记他，只是惦记你，我的好素素。”
他总是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来调戏她，压根不在乎什么尹元的丧礼刚刚结束，好在尹素问心胸宽广又知道他的底细，并没有一竿子就将他赶了出去。反而是被调戏惯了就可以直接免疫了，去粗取精地只当这是句好话来听。
“惦记我什么？我很好，事情进展也一切顺利，阮家手里的那一半兵权不出意外明日就可以拿回来了。”
提到兵权，李修茗才有了一点惊讶的意思。这个看似柔弱的尹家女儿不仅以一人单薄之身重新撑起了尹家，将尹元的丧礼置办得妥帖，更才说了要靠自己拿回兵权，第二天里就真的办到了。
李修茗在心里小小赞叹了一下尹素问的果断，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太过殷勤的神色，只一个劲地缠着她要听一听夺权的具体过程。因着这过程里或多或少地牵扯着自己与张少卿的一点前缘。尹素问不愿再提起又拗不过李修茗的纠缠，只好避重就轻地拣着说了是自己如何与阮青玉虚与委蛇谈判的过程。
李修茗是个聪明人，尹素问三言两语他自然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面真心实意地透漏两句夸奖之言。一面又暗暗放下心来。那个传说中的张少卿并非善类，他并不愿意尹素问此后还要与此人多做纠缠，通过了阮青玉的解决办法实在是再好不过。
尹元的灵位还置于正堂之前，李修茗起身为老友的长明灯里添了些灯油，自己一人于灵前嘀嘀咕咕地又小声感叹几句。像是话别。尹素问远远看着也不去烦他，说什么人死如灯灭，李修茗其实也不算是个狠心干脆的人。
“据说他的墓地是朝中的礼官按旨钦定的？”
“是，丧礼全程走了大行出殡的规格，很大一部分是仰仗了圣意扶持。”
“哼，那皇帝老儿倒是对他好得很。”
“大抵是念着爹爹往昔的身份和贡献吧，不过是些金银珠玉的虚名恩典罢了。”
李修茗敏感的神经总觉得当朝天子对于尹家的照拂好处有些太过隆重，但细细琢磨起来又每一样皆有制可循，也说不上是具体哪里有什么问题。不过，见着尹素问心智清明。确实不像是个会被小恩小惠的打动的性子，一时又放心了不少。
“素素便是真的将他葬在了那里？”
“葬是要葬在那里的，不过也只是个逼真的衣冠冢而已。”
众人观瞻，圣命加持，尹元的棺椁自然是要如期落葬的，不过真正入葬时却只剩了衣冠而非本人。他的遗体早在病亡当日就已经被尹素问火化，如今的一坛骨灰被藏于曾经的密室之中，敷以西域的五色锦缎，祭以楼兰的黄沙红花。
“你是想？”
“是想有朝一日重回故土之时可以将爹爹一并带了回去，毕竟那里才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家园。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吧。”
李修茗点点头表示认可，一时倒也没有了继续调笑的心思，只安静地坐在尹素问身侧不声不响地陪着她。即便是多么坚强的人，她总归是一个需要人陪伴和关心的小姑娘。他很乐意做那个为她送去温暖的人。
“喂，难得见你安静一会儿。”
尹素问看着他笑，他也看着尹素问笑，两人顿时都觉得身边的这个人明明才见过不久，却又像是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切。
“老李，吃过饭了没？”
“跟着您忙前忙后的一整天哪有时间吃饭。旁人都尊称我一声‘李老’。您这大小姐就偏偏要叫我‘老李’，惯是难听，以后不许叫了啊！”
“哦，珠儿去准备晚膳了，老李你要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将就一顿吧。”
“嘿，你这个坏丫头！小刺猬！”
尹素问执着地唤他一声“老李”，李修茗脸色不善便像个憋气的茄子，听也不是怒也不是，玉扇跃跃欲试地在她头顶晃几下终究也没有狠心落下来。老李就老李吧，多少显得二人是亲近了些。
南珠知道尹素问一整日都辛苦了，细致又贴心地准备了好一顿丰盛的晚餐，李修茗跟着也算沾了光。他平日里不是躲在风西楼就是风流自在地周游各处，美人见得多美食也尝得够，今日却又觉得尹家的饭菜分外好吃。
怎么个好吃法，他原本打算文绉绉地填几句诗词来应应景，得了尹素问一个白眼之后又偃旗息鼓地作罢了，只觉得尹家的吃食虽然不够精致但胜在味道。他说的味道，也不过是两个人的日常饮食要好过一个人的花天酒地。
月朗星稀，美人佳肴，这样的人生乐事本应该是极享受的。李修茗大快朵颐吃喝地心满意足，尹素问却寥寥几筷子添了底就再吃不下去几口。明明刚刚还在谈笑风生，却又无端生出这样的变化，李修茗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口鸡汤后就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那一个“多此一举”了。(未完待续。)
PS： 敷五色锦段，祭黄沙红花。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陌路不回首（5）
尹素问主动邀请他共进晚餐，他便高兴得恨不能手舞足蹈，赶紧献宝似的将怀中的一封信笺掏了出来呈上。眼下看来，问题却似乎就出在了这封书信上面。
晚些时候的李修茗出了一趟尹府，再回来时在小南门遇着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男孩，他以为应该是哪家来看热闹孩子或是拜丧大人们带来的也就没有留意多问，不想自己正要进门却被对方一把抓住，直吵着要见尹素问本人。
若是吵着要见别人，李修茗自然也不会管他，可偏偏要见的又是尹素问。小孩子穿一身半新的衣裳，看得出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一手抓一个信封另一手拈了一根吃了一半的糖人。许是在这里站得久了，糖人已经从顶上开始融化，小孩的一只手上沾了许多糖水又一个劲地要拿那只手去拽他。
见着是个小孩，李修茗凶也不是骂也不是，只盯着那只伸来的小黑手自己躲来躲去，生怕沾黑了他洁净素白的袍子。小孩不怕生，传话也清楚，几句问话之后李修茗便知道了是有人要他来送信的。
稚子虽然无辜，他却仍是多留了个心眼，在不确定真正的送信人之前只言说自己就是尹素问最好的朋友可以代为转交，顺便掏出几个散碎银子搪塞，简单几句话就将信笺骗到了手中。
李修茗虽经常没个正形，却也不会做那种私相偷窥的事情，拦了尹素问的信亦完全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以他的了解，尹素问在这上原府之中除了与尹张两家有些牵扯以外，旁的人家应该一概都是不认识的，不过转念一想也说不准会有个别不显眼的寻常朋友，所以信还是要转交的，只是需要先经过他的手好好检查一番。
信笺很轻，不像是塞了太多内容，信封之上一片空白并没有写明收信人或落款，信口却黏得严实。李修茗见不着书信内容。只高高举着一个信封在灯笼底下左左右右地巡视半晌，一番摩挲加气味甄别之后终于确定了这真的只是一封没有设暗器、没有投过毒的普通信件，这才放心地带了进来。
不过他没想到，正是这样一封再普通不过的小信却完全打破了自己营造出来的温馨气氛。更让尹素问瞬间怔住一下子食不下咽了。
他轻唤几声“素素”，对方不理不睬，他故意调戏胡闹，尹素问也权当做毫无知觉，一双眼一颗心全都黏在了那张薄薄的信纸之上。
“不过一封小信嘛。怎么还无心餐饭了？”
李修茗体贴地盛一小碗鸡汤送至尹素问的箸前，半是试探半是嘲讽地加一句。
“莫不是那张家小儿写来的？”
书信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就一定是出在了那写信人的身上。是什么人趁着尹元丧期的特殊时候写了信来却又不敢亲自登门或是找个正经的信差来，反而是藏藏掖掖地小心谨慎，更何况只有一张信纸就能将尹素问激得花容失色，他左右想来似乎也就只有那个张少卿了。
李修茗不提还好，他偷偷摸摸的观察和注视尹素问都只当做没有看到，可他才一提了那写信之人，尹素问的眼眶霎时就红了起来。他凑近了又看得真切，不光是红了眼眶。而且盈盈的泪水就在眼眶里硬撑着。
这下子李修茗才彻底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不仅是做错了事还说错了话。在他看来，这个尹家女儿是有些不一样的，她比寻常的女儿家都要多一分胆识和孤勇。即便是尹元溘然离世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人肩上，她也没有矫情脆弱地哭过。准确的说，这应该算是自己与她相识之后第一次见她这样哭泣，眼泪将落未落有说不出的难过，仿佛是含了无限的委屈。
她在对纸伤心，他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将手信一把抢了过来。
薄薄的信纸上映了几滴泪痕。轻易就穿透了纸背，是尹素问终究没能忍住的情感宣泄。看一眼泪痕之下竟空空如也，一张方正偌大的裁纸上竟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中间一个醒目的墨字“安”。
一个“安”字看不出太多内容。纵使是李修茗这样诗画风流惯了的也只能看得出那是一个行书笔法的字迹，落笔有力，运笔安雅潇洒又带一点筋力老健，只寥寥几笔倒像是能看见了一个风骨洒脱的写字之人。李修茗自己写字大多时候写草书，总觉得行书之类的字体笔法不够肆意狷狂，所以单凭这一个“安”字。即便是绞尽了脑汁也只能猜得出是个落笔有力的男子所写，更多的也再想不出来了。
尹素问落泪，他一时就更加心慌起来。
“素素，我的大小姐！是谁才在我面前表过决心要与那张家小子一刀两断前尘尽忘的，怎么这会儿才写来了一个字你便要伤心难过至此了？”
李修茗认定了小信是张少卿特意送来扰乱尹素问心智的，作势就要将信给撕了，一抬手却又被她瞬间制住，自己手腕一松小信便被抢了回去。
“不是他，他只写瘦金体。”
李修茗一面惊讶于尹素问对那封一字之信的重视程度，一面又故意嗤笑一句“你倒是对他的事了如指掌”。
张少卿有手段有野心，从来只写锋芒毕露屈铁断金的瘦金体，的确没有什么不对。
“既然不是他，你又何必……”
李修茗的话未说完自己却是先闭了嘴，心中则是在暗自取笑自己。说来也奇怪，他李修茗那样七窍玲珑心的聪明人怎么在遇见了与尹素问有关的事情上就总是这么反应迟钝呢。
那一个“安”字欲说还休，饱满的每个笔画间都在透漏着写字之人的旷达胸襟与情绪纠结，信纸上有一点檀香味，信纸外尹素问珍惜地直掉泪，除了那个传说中的心澈大师外大概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第一次有些懊恼地觉得自己是不占优势了，自从接了尹元的遗嘱，一句“吾儿吾家皆交由你全权看顾”，李修茗便认定了尹素问是属于自己的，或者说她剩余的人生应该是由自己组成的。可是，她前半生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对他来说却全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他没有遇见过，没有参与过所以没有竞争的资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望不相亲（1）
“素素想哭就哭吧，你总是委屈惯了又不肯说的。”
李修茗是个聪明人，自尹素问坠崖之后他派去打听观察的探子只回报了谷中三人的日常生活，他便能联系起此前所知的所有细节大胆判定那个心澈大师许是与尹素问有了些牵扯，如今再看倒是真的印证了自己的所有猜测。
他猜到了小信的真正主人却也只是假意不知藏着不说，只轻轻揽了尹素问的肩膀柔声安慰着。
心澈的一个“安”字，尹素问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的笔迹，心里忽然就抑制不住地难过。彼时于灯下身侧看着他写字，只知道那字是好看的，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他只写一个字，她已心领神会，想来心澈必定是知道了自己遭逢家变处境艰难。以着他们的身份以及临别之时说好的承诺，他是不应该再有关怀的，他们要互相远离对方才算是更好地为对方着想，可是以着他的心，他又总是为她担忧的。就仿佛尹素问成了他身上横生出来的一断枝节，明明是个畸形的样子却总是与自己血脉相连心心相印。所以，他只能用这样别扭的方式来说话，遥遥地祈愿她平安希望她能有一世安稳，又或许会贪心些，许她一个世世皆安。
李修茗不知道尹素问心中的愁肠百转，只知道她这次并没有甩开自己的手臂，反而真的借了他的一点肩头在偷偷啜泣。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不是英雄气不是浪子心也不是虚胀的保护欲，只是最简单踏实的责任感，他很希望有一天这个女人的哭泣可以是为了自己。
他心中思量着心事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一下下有节奏地轻拍着尹素问的发尾肩头，轻言轻语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这温馨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又一次抬手的同时只觉得手肘之上瞬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痛楚，像是被什么蜈蚣或毒蝎狠狠叮了一口。
一粒饱满的石子飞过眼前狠狠击打在李修茗自己的手腕之上，合着他的一声痛哼转几个圈叮叮当当地滚落在了青石地上。正厅廊前的阴影里显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缓缓几步走进灯笼笼罩的火光里，映照出一张英俊非凡又有些阴郁寡淡的脸庞。
“李公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倒对尹家的事情如此上心，陪丧至晚关怀备至起来？”
人一出现。泪痕未干的尹素问瞬时便紧张起来。用李修茗的话来说，她如同是一只瞬间竖起了全部利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都环绕着危险又警惕的气息。
“你来做什么？尹家不欢迎你！”
尹素问作势要起身，李修茗搁置肩头的手暗自用力又生生将她按回了原位。不用尹素问介绍，他自然也认得出来人是谁。
“原来是张少卿张大公子。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他缓缓起身，迎着张少卿的方向走上几步，一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才又仔仔细细地将来人瞧了一遍。被击中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想是对方见着了自己与尹素问太过亲密才下了重手。果然是个小肚鸡肠的偏执狂，除了长相英俊令自己有些生气以外，这算是李修茗对张少卿的第一印象。
此前的李、张两人从没有过任何正面接触，但这第一面相见互相却并不陌生。除了尹家，李修茗与张家还有一笔未解决的深仇大恨，张少卿的大小事迹他都有留心收集而张家人的画像他也不知道看过了几百遍。所以这一面并不惊讶或生疏。对于张少卿而言，李修茗算是近几年才入了眼的一个新人物，起初自己是被一名行迹隐秘的富贾“李老”引起了注意，后来又发现对方与尹家还多有牵连这才上了心颇费了一番力气探查到一二消息。
尹张两家势如水火，尹素问又对张少卿怀恨在心，按理说张少卿此刻的确是不应该要出现的，奈何一顿闷酒喝得他心神不定，酒醒之后反而又多了一分少年人的冲动，不管不顾借着夜色的伪装就奔来了尹府。
丧礼结束在子时，他也是那个时候潜入了尹府。拜丧的闲人们都散了。尹府的下人们又都疲惫不堪，除了要解决几个守卫在暗处的近卫军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张少卿的存在。
他本是担心着尹素问撑不住大阵仗过得不够好，只想要远远地看一眼。等到她安心入睡了自己再悄悄离去。没想到大半夜里自打他隐在暗处，就见着这个姓李的忙前忙后紧跟着尹素问不放，更几次三番动手动脚地意欲调戏，这才一时不忍暴露了行迹。
尹素问与他冷面相向他也并不在意，眼神轻轻划过直接落在了迎面而来的李修茗身上。他查不出李修茗的背景，只知道对方算是个不会武功名声在外的浪荡公子。故而丝毫不忌讳地将一腔怒意全都撒在了他身上。
“李公子看也看过了，却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早听说江湖上的‘李老’富甲一方受人尊敬，江湖外的李先生却是风流成性浪荡不羁，这样上上下下将张某人看了个通透莫非是对我这长相还有些别的什么心思？”
张少卿没有一句善言，明明在嫌恨李修茗对尹素问的过分亲昵又不惜句句话将下流的恶名扣在自己身上，左右不过是想让对方难堪。
被一番讽刺的李修茗听他所言并未生气反而只觉得可笑，这位张家公子在面对尹素问时倒是半点也藏不住幼稚与偏激。一阵爽朗的笑意作为回敬，李修茗玉扇轻摇并不恼怒，只简单回一句“男女不碍，辛苦无妨，美的东西总是值得人尽心尽力。”
他无意在尹素问面前与张少卿撕闹，张少卿却是一口恶气难出，只当做对方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步步紧逼之后更直言李修茗一介文人不懂规矩礼节，对一个已婚女子上下其手不知羞耻。
眼见初见的二人就要剑拔弩张，尹素问终究是看不下去地发了脾气。
“张少卿，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现在是尹素心，尹家的三小姐，不是那个与你有什么婚约的尹素问。你若知趣便速速离开，我现在没心情与你为难，若是不走便不要怪我喊了府兵家丁过来围观了。”
“让我走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我一刻钟与你单独说话的时间。”(未完待续。)
PS：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相望不相亲（2）
李修茗毫不犹豫地要拦住尹素问，他直觉这个张少卿满身戾气，很不愿意让尹素问与他有任何独处的机会。但尹素问却是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她有着自己的打算。
她太了解张少卿，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在自己尚未拥有可以扳倒他的力量之前，最好不要去惹怒他。
“只一刻钟时间，说完你保证立时就走。”
“立时就走。”
尹素问将李修茗留在正厅，自己则带着张少卿拐进了偏厅的一间会客室内。
这算是张少卿第三次真正踏入尹府。第一次，他于年少时遇见了尹素问；第二次，他于鞭刑之下求娶了尹素问；这第三次却像是在与尹素问告别。
偏厅里灼烧了一日的供奉香火，残存的烟火气有些呛人，张少卿自认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却偏偏泛了一点心酸。他想象中的再相见，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局面。
“一刻钟开始计时。你我走到如今这一步也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何必呢。”
尹素问点了半截盘香当作香钟来计算时间，头也不回地兀自往桌前一坐，等着熬过那一刻钟。
“我只是想你了，就来看看。”
此时的张少卿没有锦衣华服，只是一身墨色暗纹的衣袍，玉簪束发未着高冠。他像是瘦了些，负手立于阶前轻言一声想念，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个手沾鲜血背信忘义的狠毒之人。他的眼睛尤其好看，像是藏着一潭湖水，只是水深处看不见倒影。尹素问是被那双眼睛欺骗了多年，如今再有对视依然心中一悸不敢再看。
“你杀了我的父亲，如今又来说什么想念？”
“我是在为你报仇。”
“哼，报仇？你是在等着我去报仇吧！”
他总是有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证明自己所做的都是对的，从来不会考虑旁人的感受，一如当年。
“素素，我说过，总有一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么你呢？”
“我？”
“你自己伤我至深便不用付出代价了吗？”
尹素问问得直白，张少卿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总以为自己是尹素问的软肋，可以无底线地被包容被热爱，哪怕是他说了多大的谎犯了再大的错。只要肯回头说一句“爱”，尹素问便总是会回来的。可如今，她却口口声声地想让自己去死。
“你只是因为恨我便恨到永不能原谅，恨到一心想要杀之而后快么？”
“是，我如今只想让你一死。你愿意吗？怎么，不敢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吗？”
“那你当初为何不干脆一刀杀了我？！”
他气急败坏地吼她，若真的要以死赎罪，还不如当初就死在她的黄金刀下。他忽然又想起了张和曾经教训他的一句话来，那位冷眼旁观的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地向他叹息着“张少卿，总有一天，你会被这个女人害死的。”眼下看来似乎真的要一语成笺。
尹素问乱了他的方寸，坏了他的心智，就差要取了他的性命。年少时光他是她的天，让她无所畏惧地舍命相护。如今天塌了，她却只想要他死。于爱情的灰烬中空守着绝望，心生悲凉大致也就是如此了吧。
“呵，不过是一死，我张少卿还不至于惧怕推搡，你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待我我大业完成的那一天，你若还是这样想的，我总会遂了你的心愿。”
尹素问最瞧不上的，不是张少卿的吝啬于爱而是他的欺瞒于爱。骗人骗己假装总是爱着的。
“想要你性命的人很多，我不屑于去争抢。如今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求往后山水不相逢才是最好。”
水傍山而生，山因水而活。山水生生相依又哪里来的永不相逢。张少卿当真要让她自取性命的时候，她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下得了手。
张少卿自觉爱得真心，于感情上不算有所亏欠，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在尹元一事上自己的确有些意气用事了。当初林中归来，不仅没有将尹素问带回身边反而还受了伤，气急之时趁着尹萱萱的小道消息与张和的大力支持。他便随意首肯了那样一条围剿尹元的命令。不曾想，如今尹元身死反倒成为了尹素问与他决裂的一条力证。
“山林一别你不肯跟我回来，我是伤心透了，恰逢尹萱萱带了消息过来，我本不是个会听她挑唆的人，那一刻却真是头脑一热就顺了她的心意。关于尹元的死我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将他要转移财产的消息透漏给了几个山贼，但我不否认自己的连带责任，你若因此怨怪我，我自然也会受着。”
简单几句话，张少卿照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对于那样不可饶恕的杀父之仇，在他说来却全都成了尹素问的伤害、尹萱萱的挑唆和城外山贼的鲁莽。
“张少卿，你从来就是这样一个无耻之人！尹萱萱为了百般讨好你才去送的消息难道我不知道？你家那样刁钻很辣的毒药洒在山贼的剑上难道我看不见？你这个无耻的懦夫，从来不愿承认是自己做错了！”
尹素问一个狠狠的巴掌扬了上去，张少卿没有躲开，生生地受住了，那一巴掌不似利刃袭来，疼痛却不差半分。耳间一阵嗡鸣，他竟险些要承受不住了。他的尹素问是变了，变得让他开始感到害怕，他开始有些相信，今天的她不动刀剑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
“当年的尹素问有眼无珠我无话可说，无论吃了多少苦我总自认输得起，虽然输的一败涂地悔不当初。我心里的张少卿早就已经死了，他和当年的尹素问死在了一起，他们相亲相爱携手赴死，从来没有什么背叛和伤害，即便是死也死得其所。而我与你，除了杀父之仇什么都没有。”
“连恨都没有？”
“没有。”
由爱故生恨，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恨亦无忧。她将所有的爱全部抹杀干净之后，连一点恨都不愿施舍了。(未完待续。)
PS： 山水依傍生生不息，又哪里来的永不相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相望不相亲（3）
欺骗和背叛终究将尹素问的情谊全部消磨殆尽，她毫不留情地捣碎了那些瑰丽美好的过往，揉捻成渣之后就再不回头。张少卿明明是知道的，却又偏偏不肯承认。
“虽然你是铁了心要离我而去，我却是怎么都不肯死心的，这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我身上都不觉得，只有心里最疼。我是犯了太多错，可过往的情谊总不全是假的。素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那么急着要离开我？”
尹素问与他彻底决裂，连多一眼都不愿再看他，他却是出乎意料猛地从身后相拥紧紧环抱住了她。他抱得极紧，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抱得尹素问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隐隐发疼。她全身都被死死地钳制住，不仅反抗无效甚至是想利用下盘攻击都抬不起腿来。
“张少卿！你给我放手！”
丧典之日，尹素问一袭素衣身无长物，没有带着任何利器，此刻即便是想要出手攻击都寻不到武器。
她发了疯地挣扎怒斥，他便紧咬牙关至死不动，直到两人都要精疲力竭之时，才在她耳边沉声祈求着。
“尹素问，只此一生，只此一次。”
两个人周身颤抖声音嘶哑，他的手臂纹丝未动地紧紧圈着她，如同圈着什么稀世珍宝。盘香早已经烧尽，杳杳的香雾里分不清是谁的啜泣谁的眼泪。
“明知道你不想再见我，明知道我的身份不应该要再来，可是我总想着要再给自己一点希望。素素，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不，祈求你，求你不要这样绝情！那桃花和玉佩你当真都要舍弃了吗？”
桃花长相思，玉佩长相守，全都成了虚幻的谎言和不能实现的美好。
“什么桃花、什么玉佩、什么最后一次的祈求？我若是不同意。你便又要起了杀心将我的尸体扛回去吗？”
“我只要你爱我，从没真的想要伤你分毫！”
“别再说了，你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伤害’。张少卿，回去吧。专心致志于你的宏图霸业，照看好你的妻子和孩子，不要再出现了。”
张少卿贪心，想要江山也舍不下美人。那些日日醉酒的日子里，他兵权在握步步为营。唯独伤感的只是满脑子里都有尹素问的身影。他是想要解释和挽回的，如今却是不用了。尹素问说起那一句“妻子和孩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手臂勒得发红，他像是无知无觉不知疼痛，颓然松手之后才又觉得难受。他失魂落魄地向门外走去，还不忘喃喃自语。
“我是个傻子，竟不晓得爱会过去。我对你说过的总都是算数的。”
那些早以为的心死成灰，再一次被翻拣出来时居然也会伤心。让人备受折磨。
张少卿走了半晌，尹素问才想起正厅外还有一个李修茗，出去看他又发现对方已经离开，只在茶桌之上留了一张便签和一个银色的丝绒袋子。
便签之上的李修茗没有再提起张少卿，只言说自己有事先走，让尹素问照顾好自己。最后还留了一个信物给她，说是往后遇着了什么紧急情况只要拿了信物去往大离国任何一家标有“人”字号的酒楼驿馆或商铺店面，他都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帮她。
精致的丝绒袋子里藏着一枚白色的海音螺，壳色鲜亮，体积比寻常河里的螺贝都要大上不少。贴近耳边之时还仿佛能听到隐隐的海浪和风鸣声，想来应该是从真正的大海里而来。
张少卿搅乱了尹素问的心绪，眼见又是一个未眠的通宵，她也没有心思再去细想这大海里的东西怎么会被李修茗拿来当了信物。只匆匆收拾东西回了自己的小院。
尹元的丧事办完，她成了众所周知的新任当家人，纷至沓来的不速之客更有些打乱她原本的计划。又是天明，前路只会更加艰难，她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消解。
李修茗没有回风西楼，只随便挑了一处别院休息。此处别院的条件不是最好，但离尹府最近。相识不过短短两日，他便不自觉地想要离尹素问近一些，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一阵房门开阖的轻微响动，红尘端了最后一篮香花进门，脚步轻盈地行至李修茗身边行个礼才又款款上前扶了他的手腕。
“主人，香花海盐都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东西她都收了吗？”
李修茗点点头，闭上眼睛由着红尘伺候自己更衣沐浴，心思却还停留在尹府。
“是，奴婢眼见着尹姑娘看了便签又将信物都妥善收好了才回来的。”
红尘态度恭谨地答话，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又自主主张地轻声补充一句。
“张少卿已经离开，看脸色似乎相谈不欢，尹姑娘倒看不出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觉得有些疲累。”
红尘说话的时候总是软语温存，微微上翘的唇形与亮晶晶的眼眸交相辉映，有说不出的温柔受用。她的声音本来细腻好听，稍一娇嗔听起来便更像是什么柔媚悠扬的乐鸣鸟声。
想着李修茗应该是牵挂尹素问，她的汇报便主动加了一句，李修茗倒是没有接话，只随口问了一句她的行踪是否掩饰得当。因着早年身体受损，李修茗此生都无法再自主习武，他的身份特殊自不会少了随侍护卫的手下。这些人里，红尘的武功不是最高，却是办事最妥帖最称心最被重用的那一个。
“主人放心，那两位虽然都有隐在暗处的近卫守护，但红尘行事谨慎并没有被任何一人发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海音螺是您的贴身之物，就这样轻易地送出去做了信物，奴婢总觉得有些可惜。”
李修茗半倚在温厚的浴桶里假寐休憩，由着红尘的纤纤玉指在自己的脖颈肩头轻揉慢捻。水汽蒸腾的小室里本是闲散舒心的温存气氛，因着这句意外之言却莫名冷峻起来。
李修茗不说话，红尘心里便没了底。她是有些逾矩了，也不过是仗着有些恩宠气氛正好罢了。
“既是我的贴身之物，怎么处置自然是我说了才算。”
李修茗扬着手有意无意地沿壁划水，声音却有些不悦。
“主人教训的是，是红尘失言了。”
李修茗不习武，手里所有武功高强的人却都怕他，哪怕是亲近得宠如红尘的也是一样。他总是有那样的本事，或者说是天赋，可以让人甘愿俯首。
“红尘啊，切忌恃宠而骄才能长久。”(未完待续。)
PS： 他是个傻子，竟不晓得爱会过去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西风独自凉（1）
李修茗明明是笑着的，红尘却愣是打了个寒颤，喏喏地道一声“是”以后便不敢再说话了。恃宠而骄，她自知是要好好收敛下了。
李修茗的身体不好，不仅不能习武即便是比寻常男子而言身体底子都要差上一些。一天的熬夜奔波之后遇着热水沐浴，再加上红尘舒经活络的手法很好，不一会就迷迷蒙蒙地小睡了过去。
他思虑太多平日里总是惊悸多梦，总要红尘点上一些安神香才能睡的沉一些。此时没有熏香，那些似曾相识的梦境便又纷至沓来。滔天的海浪声震耳欲聋，处处都是鲜红的血水和火焰，他仍是那个朝着海边狂奔的少年，一个个巨大的浪头打过来如同怪兽的巨口瞬间就将他卷了进去。冰凉腥咸的海水涌进口鼻，将要窒息的感觉将他瞬间从噩梦中惊醒。
浴桶的水有些凉了，他的身上却不凉，颈间更有一个柔软火辣的唇印。红尘依然身着薄纱，人却是整个都歪进了浴桶之中。
李修茗睡眼朦胧地看她，她便温柔娇羞地唤一声“主人”，水汽与热血将她春水般的眼睛映衬地分外迷人，黑发云髻雪肌红纱，宛如一朵盛开在水间的艳丽牡丹。
“水凉了。”
李修茗面色冷峻地起身，一步跨出了浴桶，随意披件外衫便自顾自地取了巾帕擦拭身体。
“往后沐浴，你只在门外伺候便好。”
他头也不回，冷冰冰地吩咐一句，良久才听到浴桶内红尘尴尬地答一句“好”。
红尘聪明乖巧，常年跟在他身边伺候，大多时候算是半个仆人半个家人。李修茗自诩风流，向来不会拒绝美人入怀的好事，今日的作为自然令人不解又尴尬。
对于红尘的照例殷勤，他也说不上生气，只是下意识就要拒绝，想来想去或许真的是被那个尹家小女儿给影响了。她总是看不上自己这样纵情声色的日子。迷蒙又放纵的年月久了，竟然没想到还会有想要改变的一天。
宰相府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张家大公子于某日归家后先是没来由得发了一通无名火，随后几天里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时候便愈发频繁些。甚至又是一道命令就将新夫人阮青玉再次禁足了。
府邸上下的人们各个小心翼翼，不明所以地只是为那位尽心尽力的新夫人暗鸣不平，好像每一次张少爷的怒火总是不出意外地会发泄到她的身上。
阮青玉本人对这个消息却完全安之若素，既不意外也不伤心，当真就安安静静地交了主母的掌房印鉴。心无旁骛地将自己关在了别院之中闭门谢客了，即便是张翾翾要前往探望几次都被她婉言谢绝了。只不过别院并不安生，禁令发出的第二日里院中便传出了一件大事：大夫人阮青玉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府邸，同时也传进了张少卿的耳朵，他是比任何人都提前知道的，还是由着尹素问亲口告诉他的。一个他从没有爱过的女人，怀了他的嫡子，而这个消息又是他唯一爱着的另一个女人在诀别之时亲口告诉自己的，想想也是可悲又可笑。
当这个并不喜庆的喜讯在府中疯传了三日之后，张少卿的另一条命令才又传了出来：“桃夭别院的一切日常用度均翻倍供应。大夫人的任何要求均无条件满足。”她是张府名正言顺的当家夫人，他答应过会给她所有应得的待遇，只是，禁足的命令却并没有取消。
“桃夭别院”是阮青玉独享的院子，所有伺候的规格配置仅次于张老爷与张少卿所享的条件。原本，她是很满足也很喜欢的，眼下却硬是看了那园子的名号不顺眼，不由分说便催着工匠们连夜赶工地给换了下去。张少卿发了话，她的要求必须要无条件被满足，所以。即便是有些无理取闹也没有人敢质疑什么。
尹素问喜欢桃花，张少卿几年前便将几处大园子的命名全都改成了带有“桃”字的名号，阮青玉现在明白了，自然不愿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样的美景在她眼里远没有青玉案头的锦绣缎来得温馨舒适，那所谓的宜室宜家，也只能是她自己才配得上。
喜儿端了件方方正正的漆木匣子进来，言说是张老爷派了人专门送来的慰问礼物，一层层掀开来看大多都是些珍贵的珠宝玉器和琳琅首饰。阮青玉大致看一眼也没有多稀罕。不过，张和作为家翁虽平日里不多见面，对待她的态度却是极好的，如今第一时间又来表示关照，阮青玉总是要领他这份人情的。
“这些宝贝都算是上品了，小姐怎么像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没什么兴致高不高的，你若喜欢便随意挑几件去吧。”
阮家人一向大方，得了允许的小丫鬟便喜不自胜地摩拳擦掌，一会看看珍珠，一会又摩挲几颗玛瑙，选来选去挑花了眼反而更无从下手了。
阮青玉随意拣出一对翡翠雕花的碧玉簪子塞到她手里，喜儿便高高兴兴地接了赏赐将宝匣收了起来，还不忘夸一句。
“这张老爷对小姐真是很好很重视的。”
“是啊，这偌大的府邸之中，除了他毫不在意以外，每一个人对我都还是看重的。”
“小姐说什么？”
“呵，没什么。”
喜儿没听清阮青玉的牢骚，她也不愿再提。嫁来张家，张少卿是她唯一的向往追求，却也是唯一一个将她弃之尘土的人，心酸无奈不提也罢。爱是靠不住的，她便学会了要依靠自己，这样也挺好，起码目前为止她都觉着自己做得还是不错的。
一手轻轻抚上小腹，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了腹中那个跃动着的小生命，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些。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石伯传话来说，老爷已经上表请旨要为小姐请封了，一是要请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二是要请皇恩庇佑赐名，为咱们的小少爷早早立一分功名。”
“不过是个怀胎一月的腹中子，哪里就来的功名了。”
提及与腹中胎儿相关的事情，阮青玉整个人的精神都欢快了不少，对于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阮、张两家老人的想法倒是出奇地一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西风独自凉（2）
喜儿絮絮地与阮青玉汇报了些其他的消息，诸如张翾翾也派专人来送了不少探望的礼品，府里专职供应的买办又拨给了别院多少朝中封赏下来的贡品以及府中又新添了几名专门负责看顾孕妇的奶娘厨子，桩桩件件皆看得出阮青玉即便是被禁足了也依旧是张府里不敢怠慢的大夫人。
“喜儿现在愈发会讨人欢心了，这一通汇报全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好话。我倒是不相信，除了这些就没有什么别的消息了？”
“报喜不报忧？是小姐你忧心太重了呢，咱们如今的地位摆在那里，不消说您是堂堂正正当家的主母大夫人，只说那腹中的小少爷，也不是他们哪个敢惹得起的。”
喜儿一副狐假虎威的调皮样子，故意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来，将阮青玉逗得乐不可支。
“我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还不一定是什么小少爷呢。”
“小姐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别的不用多想，不论是不是小少爷总归都是张家的嫡子。府中尚没有别的夫人，咱们有子万事足，总是不怕的。”
温柔地将阮青玉扶至一旁的睡榻上倚着，喜儿又体贴地取了舒缓的药油来一点点为她擦拭着手掌。阮青玉是个不经风雨的闺阁小姐，初入张府时又受了不少委屈打击，身子一向不是很好，这一胎怀得不易，自打怀孕以来四肢骨头便总是隐隐发疼。
好在喜儿是一路跟来的家养丫头，忠心牢靠又细致妥帖，阮青玉对她的依赖便更要胜过旁人。她虽是要听了禁足的命令，但喜儿还可以明里暗里地得来许多消息，她无需出门也不至于太过担心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闲话期间，喜儿又将阮家的情况做了通报，言说是阮家老爷夫人皆提出了要接阮青玉回府养胎的要求，又或者是允许让他们带着专人前来张府伺候，张少卿那边却一直拖着没有任何明确的回应。
“他是又拒绝了吧？”
对于自己，张少卿算是很有忍耐力的。阮青玉一直都清楚得很。除了每一次当面示好会被他干脆地拒绝外，几乎没有什么斥责的时候，该有的恩赏也从没断过，是客气也是疏远。
阮青玉几次跃跃欲试针对尹素问的肆意妄为。张少卿便总会不冷不热地下一道禁足令，限制了她的自由也不允许阮家人再来探望。旁人都以为这样从不责罚应该算作恩宠或纵容，只有阮青玉自己知道，不过是个软钉子冷墙壁罢了，如同腹中的孩子存在以来。他从没有想过要有一次关怀。
“那倒没有，夫家少爷并没有明确表态要拒绝，只是说??????”
“说什么？”
“说这是小姐自己的家事，他不会管，要你自己做主安排。”
她费尽心思地想要与他成为一家人，哪怕是只有一个虚缀的名头，她都愿意不遗余力地努力去将它变成事实，可惜，他连一个名头的戏都懒得再做。
喜儿不知道阮青玉的想法，只蹙眉偏头地巴巴等着她答复。阮青玉收拾收拾心情沉吟片刻。才又轻描淡写地回她一句。
“告诉爹娘和哥哥们，暂时先不要来看我，要送什么仆人或东西的大可以直接送来，但他们自己却不要来了。平日里我会有书信交予你去传递，合适的时候自会请他们过来的。”
喜儿依言称是，就要按着原话去回话。其实不只是她，包括整个阮家人在内最近都已经明显察觉到了阮青玉是有了不小的变化。她整个人都好像变得特别有了主意，索性大多时候就都愿意依了她的话去做。
“天气这么好，阮姐姐怎么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呢？真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日光。”
一声略显嘶哑的声音突兀响起，阮青玉的房门未闭。来人没有叩门，径直挑了珠帘便进了屋。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当然是依着角门的那条小路进来的，我以前偷着跑来这里的时候大都是从那里溜进来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来人答非所问地邪气一笑，径自取了窗框边晾着的糖水一饮而尽，末了还夸张地咂咂嘴，哀叹一声。
“这样甘甜的味道我竟然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过了呢。”
手中精致的瓷杯被随意一甩瞬间便砸落地面摔得粉碎，来人手里的一把短匕首则晃晃悠悠地旋转于掌间，面上的模样有些疯狂又有些懒散。
“你想干什么？别太过分了！”
喜儿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就挡在了阮青玉身前。一直冷眼旁观的阮青玉却轻轻将她推了开去，微微笑着看向了窗边倚着的人。
“尹萱萱，好久不见。”
“阮姐姐，别来无恙啊，难为你还记得萱萱。”
尹萱萱利落地收起匕首，毫不在意喜儿的虚张声势，几步走近便坐在了阮青玉矮塌对面的软椅上。
案桌上皆是刚刚换上的精致小食，原本是后厨为了照顾阮青玉的身子特意准备的，尹萱萱倒是毫不客气，直接风卷残云地一顿扫荡便将小食吃了大半，因着一次吃得太急更是吭哧一声险些被卡住。阮青玉给喜儿递个眼神，喜儿才又不情愿地为她添了一杯温水。
此时的尹萱萱着一身不甚干净的粗布麻衣，长发凌乱只随意编了个发髻，手上脸上皆有或新或旧的伤痕与污脏淤青，那一口一口忙不迭大快朵颐的模样显然是在这些落魄的日子里吃了不少苦头。阮青玉心中嗤笑，面上却依旧有客气的笑容。
“尹姑娘慢些吃，还有呢，我再给你叫一桌过来便是。”
“不，不用??????”
尹萱萱挥挥手阻止了阮青玉意图通知外人的心思，灌一口白水努力咽下最后一点糕饼屑，才胡乱地擦擦嘴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渣子，笑得虽然勉强但气势还在。
“阮姐姐见笑了，我也没想到有一天的自己竟会落魄至此，时运不济吧。”
“哪里，人生不如意十之**，尹姑娘冰雪聪明，总会有办法脱困的。即便如今落魄，也难掩你的天姿之色才对。”
明明是罪有应得，她却只承认是时运不济，阮青玉一面腹诽一面却又毫不吝啬虚伪的夸奖之言。虽然清淡素颜的尹萱萱看上去是要比原先舒服了许多，阮青玉却最不喜欢她身上挥之不去的阴霾与戾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