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该谁治?
因此他收回电子书,兴奋地转回病房,结果和柳江撞到了一起。
......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今天这是怎么了,绝症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人可以对付?
柳江本来要去找人来闹事,这下子站起来在一边看着,他不知道这小子要出什么幺蛾子,只能看看再说。
葛洪觉得有趣,这小子身上奇怪的地方很多,他说能医治柳如是,倒不可轻视,不过不管如何,还是要对他的医治方法探根究底,然后再做决定,他对着他道:“徐谦,疮毒之症不等于刀伤,你不要告诉贫道你小时候恰巧也研究过这个!”
别人听不懂这话,徐谦明白,他知道葛洪怀疑他之前说的话过于荒唐,有撒谎的嫌疑,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点点头道:“正是,那时候我们家旁边有个老爷爷得了背疽,我......”
“好了,别说了!”葛洪崩着脸一挥手,信你个鬼,他已经完全肯定徐谦在撒谎,他就是不愿意透露他医术的来历,当然这有可能是那个高人要求他这样做的,既然如此就不浪费时间,直接问医治方法吧,他说道:“我不想听你说怎么学会的,你就说说你的医治方案!”
徐谦刚要开口,乌有道手上拿着两把明晃晃的刀出现了,众人赶紧让路,发现苏固也跟在后面,他似乎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精神十足。
苏固朝众人抱抱拳,特别是同祖亮和郗鉴打了招呼,在这里,只有他们的身份地位可以匹敌一下。
他特意要求师父让他来助阵,他要一扫阴霾和耻辱。
师徒两人走到里面就看见了徐谦,而且看看众人的眼神,似乎感觉不太妙,莫非这家伙又来捣乱?
徐谦看着乌有道两把杀猪刀,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他不是说不来了吗,他看向葛洪,希望得到回答。
葛洪心想你们俩真是冤家路窄,也好,先让你们相互了解一下对方的方法,他对着徐谦说道:“我师弟准备动刀割除毒疮,从根本上去除毒源,小友觉得怎么样,比起你的方法来?”
徐谦哆嗦了一下,好疼的感觉,要割肉吗,看看柳如是的背疽,从中间慢慢乌黑向外延伸慢慢变红直径总有十个厘米,且旁边猩红点点,显然毒素已经扩散,要是割疽才有效,整个背部都要割去了。
另外,以现在的医学条件,划个伤口都要死人,还剜去一大块肉?止血呢?麻醉呢?没有麻醉疼都疼死了……这个乌有道尽出馊主意啊!
他说道:“对乌神医的方法在下不敢苟同,且不说效果是否有用,单是疼痛和流血恐怕已经让柳堡主性命不保了!”
苏固见这家伙又在这里否定师父,顿时怒不可遏道:“你懂个屁,碰巧治好了几个伤兵,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超过当世神医了?疼痛和止血我师父自有妙招,倒是你有什么鬼方法说出来听听,你不要和我说你又有简单的方法,不痛不痒就能治好背疽,若是这样我就和你姓!”
旁边的人有的好奇有的看热闹,萧让道:“表哥,加油,我看好你!”
柳清颜瞥了他一眼,还嫌不够乱,萧让一见女神嫌弃的目光,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垂下了头。
柳江急于知道他的方法如何他好想对策,于是催促道:“徐谦,别光说别人,把你的方法讲出来!”
徐谦从袖中摸出一支抗生素晃了晃,然后拿出一支一次性注射器道:“我用这个给柳堡主打一针,然后用我的消炎药给他内服外敷,不出十天,柳堡主就能痊愈了。”
众人盯着小玻璃瓶和针筒针管,都觉得新奇,有的人见过琉璃,可是没有这么透明小巧,有的人知道银针,可是没见过这么短的针头,尤其还和后面奇怪的针筒配合在一起。
葛洪看了片刻,见东西精奇,伸手便想去拿,徐谦眼疾手快收了起来道:“葛大师,此物珍贵的很,特别是这玻璃瓶中的东西,打碎了可就没有了!”
他当然还有几支在,可是不想让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葛洪讪讪道:“贫道就是想看看你怎么能把玻璃瓶......玻璃瓶?是琉璃瓶吧……把琉璃瓶中的水打进体内?”
他不知道针头是中空的,故有此问。
徐谦也不管他称呼为琉璃瓶玻璃瓶,解释起来太费劲,这瓶中液体无色透明看起来的确像水,古人是很难想象能有其他如水般清纯的其他混合溶液的。
徐谦拿出针头,朝他勾勾手指,他凑过去,徐谦把针头靠近他的眼睛,说道:“大师,看仔细,这里面是中空的,那液体可以通过此孔进入人体。”
葛洪瞪大眼睛细看,果然这根极细的针头中间有一个孔洞,可谓巧夺天工之极,他想恐怕全天下的能工巧匠没有人可以为此,他摇头啧啧称奇,原本以为只是根普通的针,没想其中暗藏乾坤,由此推断那透明液体也一定另有玄机,他说道:“贫道明白这注射的原理了,只是那液体有何说法?”
徐谦想葛大师的理解反应能力的确不错,前次已经给他普及了细菌说,这次他就按照现代医学原理解释给他听,不管能否接受,至少从逻辑上来说他还是可以听懂,他说道:
“柳堡主的疮毒实为感染了细菌,之前治疗伤兵之时我已经同大师说了伤口感染细菌的理论,他们的道理是一样的,若是柳堡主的疮毒刚刚生出之时就消炎解毒,情况不会变得如此之遭,现在细菌深入体内,表面的杀毒已经没有用处,我细想天下之物阴阳相生相克,便找到了这些细菌的敌人,当然他们对人体是无害的,我将他们放入这玻璃瓶中,只要用注射器将他们注入患者体内,他们就会杀死有害菌,还身体一个健康!”
若是细菌这东西肉眼可见,且他们的行为有目共睹,徐谦的理论就简单可信,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人们看不见它们,所以对于他说的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场的大部分人,甚至余沧海和余南溪,都认为太玄乎荒唐,只有葛洪低头若有所思。
苏固说道:“依你的说法,你那什么玻璃瓶中装的竟然是活的细菌,可笑至极!而且,既然细菌看不见,你是怎么看见它们并且把它们装进去的?你在这里鬼话连篇,阻碍我师父治疗柳堡主,无异于在浪费时间,置柳堡主于更绝之境中!”
苏固对徐谦一直怀恨在心,认为他是导致他被烙的根本原因,试想那些伤兵若不是仗势有其他人可以治疗他们,会胆大包天地对他动手吗?如今他在柳家堡就是一个笑话,那些下人奴婢背地里整天拿他的事寻开心,而且此事传扬出去,他以后在任何地方都是别人的笑柄,因此他才不顾师伯是否作出权威判断,先行指出徐谦的荒谬和他行为的不良后果。
虽然徐谦治好了很多伤员的余沧海父女都是亲身经历,可那毕竟是有实实在在的辛苦煎熬的药水放在眼前,而且治疗的方法是涂抹内服,可以接受,但是现在却要把一罐不知名的液体注入柳如是体内,明明液体中什么都没有,他还说有好的细菌在里面,不管是否真有,谁知道打进身体去会怎么样,万一柳如是因此一命呜呼,他们几人性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余沧海说道:“徐谦,别在此胡闹,医治之事还是让乌神医来做,等到柳堡主醒来我们就要回去了,葛大师,我们这就退出去,你快点让乌神医动手吧!。”
他的话意思很明显,我们是客人,很快要走了,别惹事!
葛洪皱皱眉头,没有答话,此处只有他可以决定谁可以给柳如是治病,他必须慎重起见,在操作上,他更倾向于徐谦,简单无痛苦,而乌有道割肉烙肉,以柳如是现在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至于可信度,因为徐谦治好过伤员,而且他本人对玄虚的神仙也能信,所以他也有那么五六成信他,不过比较起来,乌有道的可信度似乎要大些,毕竟他是名医,虽说伤员未有全部康复,至少没有听见有伤员死亡的消息,他说道:“让贫道想想,徐谦小友的细菌理论也有一定道理,不可一概否决!”
赵倚楼在一旁一直看着葛洪表情的变化,知道他内心犹疑不定,现在听他如此之说,明白他很有可能让徐谦医治,赵倚楼根本就不信徐谦能治好柳如是,他说的方法简直荒谬绝伦,所以如果是他医治反倒是好事,一旦他医死了柳如是,柳江就可以上位,反过来又可以对付徐谦!
他把这个想法耳语告知祖亮和柳江,两人点点头,觉得非常有理,赵倚楼叮嘱柳江道:“你做好两手准备,去叫上那些长老在门外等着,如果乌有道要医治,就进来闹,如果是徐谦医治,就放心组织弓箭手刀斧手埋伏四周,等到你父亲一咽气,一拥而上,将他剁成肉酱,然后将你妹妹控制住!”
柳江深以为然,那些长老其实早就集中在一座屋内,他只要去喊一声就行,至于刀斧手弓箭手之类,他平日亦收买了一些军官,此刻他们正等着为他效命建功。
柳清颜对徐谦的医术水平一直不认可,她知道他一直自认为不比乌有道差,此刻既然出头要医治父亲,这头倔驴她没法说服,之前要他拜师的事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而葛洪对余沧海的建议置若罔闻,表明他至少有让徐谦医治的可能,可若是真让徐谦医治,她要是医死了父亲,那么她面临着失去两个她最在乎的人,她哥哥和他的同伙正蠢蠢欲动,他们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她也早已安排了人在暗中观察,一旦哥哥动手,她也不会手软,然而最好的结果还是父亲安然无恙,否则他尸骨未寒,骨肉就自相残杀,他何以瞑目九泉!
所以她一定要乌有道医治,而师父一向主见很强,她说什么是没有用的,在此众人只有郗超名位最高,他一定听说过乌有道的名声,因此她看向他道:“郗大人,我师叔乌神医医术精湛,我父亲的病非他医治不可!”
其实郗超早想建言乌有道快点医治柳如是,他的死活对他影响太大,徐谦的理论他完全不懂,唯一的感觉就是虚无缥缈,他的医治工具虽然精巧,但是更像是欣赏用的玩意儿,哪比得上乌有道两把闪着寒光的快刀实在,他的懦弱的本性让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来来回回不知几次,此刻柳清颜的请求给了他动力。
他红着脸说道:“柳姑娘说得是,本官虽自幼居于大都督府,两耳不闻窗外事,亦听说过乌神医之大名,事不宜迟,葛大师,还是请贵师弟赶快动手吧!”
62 混乱
郗超是朝廷大员,又是大都督之子,常人定会给三分薄面,葛洪却自认为是化外之人,皇帝老子请他去当将军他还推脱,何况是个没有实权的毛头小子,他对他说道:“郗大人,多谢提醒,贫道自有判断!”
郗超羞愧地无地自容,难得鼓起勇气一次还碰了个壁,他捂起嘴咳了两下,用抱歉的眼神看了柳清颜一眼,然后就闷声不想了。
乌有道对师兄的迟疑表示不解,难道他还真考虑让徐谦去给柳如是医治?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莫非他还真相信什么细菌理论,就像他相信神仙存在一般?乌有道自身并不相信神仙,他幼时之所以投身道门是为了混口饭吃,他觉得师兄的脑袋已经生锈了,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他这就让他清醒一下,他对徐谦道:“姑且认为你所说的细菌存在,那么小子,请让我们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这下真难倒徐谦,他哪里去找显微镜来展示细菌给他看,他只得说道:“我早说了,细菌这东西用肉眼看不到,我是通过伤口的病变来推断的,没有东西在败坏伤口,它何以坏得越来越严重?”
“哈哈哈,狡辩!”乌有道大声道,“就算如此,你那玻璃瓶中的有益细菌你从何得来?”
这是问题关键所在,葛洪也看向徐谦,他也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你动手能力再强,这些看不见的东西你如何能捉住放入液体之中!
徐谦一拍额头,这可被问倒了,他摸摸下巴,现出一副苦脸,思索片刻道:“有一天,我在山上玩耍,不小心受了伤,疼得厉害,回来时迷了路,结果在路边看到一个水塘,那水清澈见底,让人一见就有想进去游泳的冲动,我忍不住脱了衣服跳进去,在里面泡了一两个时辰......第二天我一觉起来,发现伤口已经不疼,而且渐渐好转,于是我赶紧又外出......”
“够了!”葛洪喝止他道,“你不要再说了,贫道已经决定,让乌师弟立即给柳堡主治疗,除我和两个伺候的人之外,其他人都退下!”
葛洪已经受够了徐谦一天到晚编故事,此子奇奇怪怪,关于性命之事不能托付给他!
众人惊奇葛洪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如此坚决,他们当然不知道徐谦已经给葛洪讲了好几次故事,已经把他的耐心都磨穿了。
苏固见此大喜,徐谦终于吃瘪了,他朝众人指挥道:“快快快,不相干人等立马退出,徐谦,把你的什么有益菌留着自己用吧……不要傻站着,快走呀!”
徐谦对着葛洪道:“葛大师,你要相信我,我肯定可以医好柳堡主......柳姑娘,你要为你父亲考虑呀,乌神医一刀下去,柳堡主他老人家就归西了!”
葛洪和柳清颜别过脸不理他,乌有道实在忍受不住,大怒道:“此子无理之极,什么叫贫道一刀下去柳堡主就归西了,贫道难道是刽子手杀人犯吗……也罢,今日贫道就做一回杀人犯,这就和你拼了!.......”
他拿起杀猪刀朝徐谦冲来,徐谦当然不怕他,而且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大实话,因此闪避开乌有道,继续说道:“你算什么神医,那么多伤兵还没有复原,有些越来越严重,你若谦虚点拜我为师,我完全可以把消毒药水配方传你,大家一起以更人道的方式治疗,你的名声肯定会比现在还大!”
他半戏谑半认真的话惹得乌有道肺都要气炸了,操起杀猪刀再次扑向徐谦,途中回头看向苏固,嘴里喊道:“徒儿,一起上,揍这狗日的!”
苏固自从上次被烫之后一直憋着一股气,直接凶手逃之夭夭,而被认作元凶的徐谦逍遥法外,如今有报仇雪恨的良机,他怎可放过,他从靴子里拔出防身的匕首,跑过去朝徐谦猛扎,今天就算不杀死他,至少也要扎个透明窟窿,方泄心头之恨。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道士能把他怎样,徐谦存心戏耍他们,飘来飘去,两人连他的衣角也没有碰到,这下更把他们激怒了,乌有道看见墙上挂着的柳如是的宝剑,扑上去一把抽出,拿起长剑朝他猛砍猛刺。
屋内本就狭窄,众人怕被伤着,早早退到了门外,即便如此,徐谦也只能堪堪同时躲避长剑和匕首双人夹攻,他有些恼怒道:“再不停下,可别怪我不客气啦!”
除了乌有道师徒和郗超,谁都知道徐谦的厉害,这两人居然鸡蛋往石头上碰,众人就等着看好戏了。
柳清颜当然也知道徐谦力大无穷,可他现在毕竟空手,血肉之躯怎可以和刀剑相提并论,眼看着剑锋次次都差点刺着他,她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急忙喊道:“乌师叔、苏师弟快停下,伤着人就不好了,况且我父亲还急等着医治呢!”
两人杀得性起,虽然惊奇于徐谦的身轻如燕,却也管不了太多,而且几次都差点得手,这下更是拼着老命追赶徐谦,对柳清颜的话充耳不闻。
柳清颜一方面怕徐谦受伤,另一方面怕他一怒之下重伤了乌有道,父亲的病没人医治,因此她顾不得里面的刀光剑影,冲了进去阻拦乌有道师徒,没料到苏固正好跑过来,硬生生地撞了她一个趔趄,乌有道的长剑又劈了过来,“呲啦”一声,柳清颜整截袖子被砍断,露出雪白细长的手臂,上面一道红红的印子分外醒目,接着殷红的鲜血从红线处开始扩散......
柳清颜惊叫一声,又羞又疼,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乌有道和苏固怔立片刻,任她在那坐着,操起刀剑继续攻击徐谦。
看到心爱的女子如此窘迫,徐谦的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想扶起她,可是乌有道师徒咄咄逼人,他几次靠近又被逼了回去,此刻柳清颜捂着伤口,洁白的玉指染成了红色,他愈发着急,发怒道:“我再说一遍,赶快停手,不然我真出手了,我出手了连我自己也害怕!”
葛洪原本只当他们是胡闹,如今真的伤了人还不罢手,眼看要把徐谦惹恼,他有多厉害他知道,他连忙喊道:“师弟,不可过分!”
乌有道根本不理,依然我行我素,苏固见师父如此起劲,也就依葫芦画瓢,他似乎从追杀里面找到了无穷的乐趣。
徐谦真火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他移动速度骤然加快,乌有道和苏固但见人影飘忽,接着两人几乎同时感觉屁股被狠踹一脚,身体不由自主地朝门口飞去,然后“砰砰”两声,两人嘴鼻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鼻血喷出,牙齿碎落,乌有道因为用手强撑,两臂骨头不觉有些断裂,一时趴在那里无法起来。
苏固毕竟年轻,只是趴了一下就起来抹掉嘴鼻上的鲜血,飞快走到师父身边查看。
乌有道嘴里不停咒骂徐谦,挣扎着想站起来,两只手臂却不听使唤,苏固去拉他之时刚好扯到断裂处,他疼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苏固大喊:“师父,师父......杀人啦,快来人啊!”
葛洪快步走来检查乌有道的情况,鼻息均匀,心脏跳动有力,应该只是暂时昏迷,他检查了他的手臂,发现他双臂骨折。
这可是个非常坏的消息,他走向柳清颜,徐谦已经捡起断袖披上她雪白的手臂,此刻正给她止血包扎,他对着她道:“徒儿,师弟双臂已废,恐怕无法给柳兄治病了......”
柳清颜正面红耳赤地接受徐谦的治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如此靠近,她觉得非常害臊,可是心里觉得甜蜜,然而这种感觉持续不过几个呼吸,葛洪的话让她感觉如五雷轰顶,她顾不得只包扎了一半,起来拉着葛洪道:“师父,怎么办,快点给乌师叔接好手臂呀!”
葛洪摇摇头道:“你不知道,伤筋动骨,没有几个月好不了的!”
柳清颜感觉一阵绝望,她转过身跑到徐谦面前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哭泣道:“都是你,现在怎么办,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余南溪跑过来拉着她道:“柳姐姐,徐哥哥是被迫出手的,他若不是看见你受伤,他会一直避让,而且对他来说,他已经是出手很轻了!”
葛洪劝慰她道:“我师弟也有不对的地方,追杀这么久还不停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柳清颜仔细一想,两人说得都对,她便不再理他,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葛洪,现在怎么对付父亲的背疽呢?
然而,葛洪也是一筹莫展的模样,他看了看徐谦,想让他尝试一下,可是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这小子的新鲜玩意儿怕是不靠谱啊!
徐谦觉得他揍乌有道没有错,而且现在乌有道骨折了更好,免得他祸害柳如是,他自告奋勇道:“柳堡主的病交给我,三天之内,我保证柳堡主可以下床吃饭!”
乌有道此刻已经苏醒,苏固将他扶起靠着楹柱坐在台阶上,他听闻此言不顾疼痛哈哈大笑道:“说大话不要本钱,就算我来医治没有十天半个月柳堡主都不能醒来!”
徐谦撇撇嘴道:“让你医治,恐怕柳堡主十年八年也不会醒来!”
“你!”乌有道气得忘记了骨折,想站起来和他争辩,一动后疼得冷汗直冒,方才闭嘴不敢再动!
葛洪仍然犹豫不决,郗超却忍不住了,情况很明显,乌有道短期内是动不了手,拖在这里柳如是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徐谦如此自信,不妨就尝试一下,万一有一线希望呢,他现在觉得柳如是死了他的后半生也死了,所以不妨搏一搏!
因此他冲破胆怯道:“本官以为不妨让徐谦一试,柳堡主吉人自有天象,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挺过这一关!”
治病怎能靠运气?葛洪刚想开口反驳几句,郗超抢先说道:“本官虽然年轻,却忝为当地父母官,柳堡主突遇重疾,堡内无主,本官自有义务主持大局,葛大师,你陪同徐谦进屋医治,我们在外面等候!”
葛洪想想也没用更好的办法,况且郗超抬出了官帽,他虽有名望,此刻只是平头百姓一个,也不好明着违抗,就朝徐谦招招手,让他一起进到房间。
柳江等本就不信徐谦的医术,因此未加阻拦,他反而要感激徐谦弄残了乌有道,省了他的第一步计划,他激动地想到接下来就等着徐谦失败后将堡主之位抢夺到手!
徐谦也朝葛洪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大步迈进房间。
既然决定了让徐谦医治,葛洪难免会对他多出了期许,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柳兄的生死至关重要,你可能不知道柳家堡内部的情况,若是柳兄一死,清颜失去依靠,柳家堡的大部分人会倒向长子柳江,届时清颜的处境就不妙了,她可能会被很快地随意嫁出去,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侮辱,她多半会抑郁而终......”
葛洪当然不知道柳江有更多打算,等到柳如是一闭眼,他就要清洗柳家堡内部,飞云堡的几个人他要抓起来交给赵倚楼和祖亮,以后豫州刺史才是他的靠山!
徐谦对于葛洪说的情况并不了解,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其实这些事没有什么稀奇,无非是争权夺利么!他大声喊道:“快叫人烧水,我要先给柳堡主清洗伤口!”
63 治好
葛洪吩咐小厮立即去打水。
徐谦拿出玻璃瓶,去掉盖子,用注射器抽出抗生素,轻轻推挤活塞排出空气。
他低头抓住柳如是的手腕,找到动脉,一针扎下去,缓缓将药液注入了柳如是血管。
药尽之后,抽出针头,用医用棉给他止住洞口。
医用棉只有一小包,考虑到柳如是对柳清颜的重要性,他忍痛用掉了一些。
这个时候棉花还没有普及,只在西域有所种植。
大晋与西域中间隔着好几个胡人政权,所以棉花非常珍贵,只是花钱还是可以搞到。
葛洪在一旁仔细观看,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
他实在不明白这小子哪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他也不会再问,问了他也是编个故事应付,这种人,说不定不问他他自己就主动说了!
徐谦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好奇心又犯了,换个角度想想,若他是葛洪,肯定也非常想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
他说道:“葛大师,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些东西来自何处?”
葛洪见他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知道这小子果然犯贱,属于那种喜欢自找虐的品种,他得意地笑了笑,说道:
“你说啊,哪里来的!”
徐谦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
“不好意思,不能说......”
“你!”
葛洪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居然敢调戏贫道……算了,打又打不过。
他把脸一沉道:“你快点医治,若是治不好,看你还吹牛!”
徐谦把针管针筒玻璃瓶都收了起来,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
热水已经端进来,徐谦指挥两个小厮擦洗疮口,抹上自制的消毒药水,然后用纱布覆盖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整个过程。
葛洪看见他站在那里欣赏自己的杰作,就问道:
“完了?”
徐谦撇撇嘴,之前治疗伤员也有人这样问,当然,他们这样问是正常的,他的回答也是简单明了:
“当然,治个小病么,一定要搞得天怒人怨?”
他这是在指乌有道,治个病搞得师徒都差点残废。
葛洪干咳两下,这个师弟的确让他很丢脸,可是现在柳如是并没有醒来,徐谦这牛却先吹起来了,年轻人,浮躁!
徐谦在旁边的地上铺上毯子席地而坐,柳如是病情有些严重,他要随时观察,说不定还要再次打针。
......
一连三天过去了,柳如是仍然昏迷。
徐谦除了吃喝拉撒之外,都在一旁守着,他估计今晚柳如是就能醒来,因为持续的高烧终于退了。
葛洪接连来了两天,看见柳如是一如既往,徐谦每天就是坐着睡觉,没有任何行动,他也失去了信心,就开始整理丹房准备离去。
他不喜欢柳江的为人,他做了堡主,不管愿不愿意挽留,他都要另寻他所。
乌有道双手绑着布条,每天都让苏固扶着来柳如是病房外转悠几圈。
他和柳如是的过节谈不上生死之仇,所以他并不诅咒柳如是死去,可是每天看着柳如是醒不来,他都罪过地觉得好爽,这说明徐谦那小子根本不行,他就是个十足的骗子!
柳江、赵倚楼和祖亮第一天还有些紧张地饭都吃不下,第二天就开始喝酒庆贺,第三天他们已经把心腹武装起来,他们预料柳如是差不多也就是今晚了。
余氏父女、萧让和郗超天天陪着柳清颜。
他们发现来找柳清颜议事的人越来越少,来的人态度都没有以前那么恭敬。
那些人已经感觉到柳堡将要易主。
余沧海劝柳清颜道:
“危难见人心,刚好趁此看透哪些是忠诚的,哪些是虚伪的,以后你就可以把握用人的尺度了。”
柳清颜苦笑地点点头,她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可是谁知道还有没有未来。
萧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地在屋里徘徊。
他时不时地看看柳清颜悲哀的面孔,恼恨自己不懂任何医术,否则就可以为女神排忧解难。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表哥的医术一定要同他的力气一样强大啊!
太守大人郗超内心一片冰凉。
他偶尔安慰柳清颜几句,可是自己的失意却无处寻求慰籍。
天下众生芸芸,竟然没有一人可以倾诉衷肠!
唉,已经三天了,柳如是还能从鬼门关回来吗......他刚开始的仕途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到了半夜,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再次聚集在柳如是的庭院之中,长夜漫漫,心中有事吊着根本无法入眠。
众人让柳清颜进到房间去看看情况,她害怕看到不想看见的一幕,只是站在门口发呆流泪。
就在这时,柳江带着十几个柳家堡的长老出现,后面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家丁。
这些长老中有几个是柳江的同伙,大部分是因为觉得柳如是救治无望,跟风倒向柳江,带着自己的亲随来助柳江夺取家主之位。
柳清颜一看这阵势,自然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堡主还活着,就等不及拥立新主子了,平日里我父亲是如何对待你们的,他一躺下你们就换了付面孔?”
她指着一个矮胖的长着一副小三角眼的长老道:
“大元长老,平时我敬你比父亲还多几分,从小到大你都说我有出息,将来会带领柳家堡走出一个新的天地,原来这些都是鬼话,在你心里,就没有情义二字吗?”
柳大元三角眼眯成一条线。
这女娃娃太天真了,平日是有堡主惯着,所以我们才巴结巴结你,如今堡主不行了,他找退路要紧,哪还顾得了那些甜蜜的情义!
他说道:“清颜,经营管理柳家堡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掺和什么,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我一定会让大少爷给你找个好婆家。”
柳江接口道:“好妹妹,祖兄家世显赫,谁都想巴结,刚好他对你一见钟情,尽管他已经有不少妻妾,你若嫁过去,他一定对你独宠,我们柳家堡也有了更亲更大的靠山,你也算是为了兄弟叔伯们出了力,柳家堡会念着你的好,这才是你真正的出息。”
其他长老纷纷点头称是
祖亮在一边流着哈喇子,今晚干了徐谦,他就要和美人成其好事!
萧让余氏父女郗超被十几个膀大腰圆拿着长剑的家丁虎视眈眈地盯着,看着今晚的样子,多说无益,只能等徐谦出来再说。
柳清颜看着那些拿着刀剑弓箭的家丁问柳江道:“我一个弱女子,值得你们这么多人来对付?”
柳江哈哈干笑两声道:“妹妹太高看自己了,哥哥带着这些人主要是对付徐谦的,这里的人都知道他力大如牛却又身轻如燕,不多带些人恐怕拿不下他!”
余氏父女一听脸色骤变。
余南溪说道:“柳江,徐哥哥治好你们柳堡不少伤员,如今为了医治柳堡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你不知道感恩,反而要抓他,是何道理!”
柳江指着站立在一旁的乌有道师徒道:
“徐谦先是指使人烫伤苏兄,接着又打伤了乌神医,光凭这两点就可以把他抓起来,柳堡岂是他可以横行无忌的地方……”
苏固激动得双手颤抖,正义终于来了,他可以扬眉吐气了!
乌有道却冷静地多。
柳江一定是有其他原因要对付徐谦,只是拿他们作借口罢了……徐谦此子,终于惹出祸端,医术岂是他可以随便儿戏的!
柳清颜反驳道:
“烫伤苏师弟的是赵家坞之人,徐谦如何指挥得动?
爹爹早已派人暗查,此事完全是那人性子发狂所为……至于打伤乌神医,那是因为我,你找我算帐就可以了!”
柳江道:“打伤乌神医不仅仅是伤人那么简单!
乌神医骨折,父亲因此而无人医治而亡,徐谦就是杀人凶手,我柳堡上下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你作为父亲的爱女,应该恩怨分明,怎么反而替仇家辩解起来了!”
那些长老听完这段话,一个个义愤填膺起来,恨不得立即冲进屋子将徐谦大卸八块。
乌有道仰天长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徐谦此子,就是作死呀!
余沧海一直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们其实是卷入柳堡内部的争斗,徐谦刚好是踩在禁区上,成为了这些人行动的一个借口,所以他们才敢堂而皇之地带着武器出入。
然而这些人敢发难是基于柳如是无救,可是近来徐谦好像没有让他失望过,他倒有些替这些人担忧了,如果柳如是没安然无恙,他们将如何面对他?
他提醒道:“诸位,柳堡主现在状况不明,你们在这里胡闹,就不怕他好了之后惩罚你们?”
那些长老停下骚动,的确,堡主现在还生死不明呢。
他们早就收到警告不要靠近屋子,徐谦的威力不是常人可以抵抗的。
柳大元喊道:“让徐谦滚出来!我们要去看堡主!”
徐谦开门后要是敢乱来弓箭手就一齐发射,所以在这里他胆气十足。
“对,快点滚出来!”
“别猫在里面,我们已经把你团团包围了!”
“别妨碍我们给堡主磕头送终!”
“再不出来,我们一齐冲进去把你剁成肉酱!”
......
群情汹涌之际,门突然开了起了一条缝,徐谦钻出头和半个身子喊道:
“吵死啦,快来人去端些饭菜来,对,要拿两个碗啊……”
柳江一见徐谦现身,连忙后退,挥手让弓箭手一蹲一站两排瞄准徐谦。
他躲在后面喊道:
“都什么时候了,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吃饭,一次还要两个碗吃,我劝你束手就擒,不要自讨苦吃!”
徐谦叹了口气道:
“今天算是栽了,不过就算要死,饭也是要吃的么,对了,我若是死活不出来,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们都打不过我,我把门一关,你们又射不到我,嘻嘻……”
柳江哈哈笑道:“那我就一把火烧了房子!”
众人大惊,一些长老道:“大少爷,堡主还在里面呢!”
柳江道:“堡主已死,就是被这小子害死的,我们烧死他,就是替堡主报仇!”
徐谦道:“你都不进来看看,怎么知道堡主已死,说不定他还有一口气呢?”
赵倚楼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柳如是就算剩着一口气也要强行送他归天了,如此才不会夜长梦多,他靠近柳江道:
“如此良机,先放一轮箭,然后放一把火,一切清清爽爽!”
柳江也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朝徐谦道:
“如果医治好了父亲,你怎会不让我们进去,你藏头缩尾,一定是医术不精,医死了他,又不敢出来......各弓箭手注意!......”
徐谦连忙喊道:“等等,柳堡主的确还有一口气在,你不妨进来看看!”
柳江冷笑道:“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就是剩一口气在又有何用,老不死的,早就好归西了!”
徐谦拍手大笑道:“狼子野心暴露了,柳堡主,你预料的不错,你的好儿子真的等不及了……”
他把门全部打开,柳如是披着衣服站立一旁,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阴沉着脸道:“老夫要些饭菜,你们打算直接把我烤了?”
其实天刚入黑之时他就醒了,徐谦想让他静养一些时候,所以没有通知他人。
后来众人陆续来齐,徐谦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就从窗户缝隙里往外面看。
他见柳江带着很多兵丁就很惊奇,就告诉了柳如是。
对方是老江湖,一下子就知道柳江准备夺权,所以先是让徐谦默不作声,静听他们的说话,然后让徐谦开门刺激他,果然他自己就说出了目的。
柳清颜一见柳如是好好地站在那里,惊叫一声“爹爹”,兴奋地跑过去扑在他怀里。
乌有道想拼命擦拭双眼,可惜双手动弹不得,他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那些长老一看柳如是活生生的模样,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低着头溜到一边。
柳江一看情形不对,狠了狠心下令道:“放箭!”
“你们敢,造反吗!”
柳如是用尽全力喊道。
那些家丁本来以为堡主必定已死,他们来也就是装装样子捡个功劳,如今堡主全然无恙,他们慑于堡主平日的威严,又怕背上反叛的罪名,一个个都放下了弓箭。
柳如是急了,夺过一个家丁弓箭就朝柳如是射去。
众人一阵惊呼,双方距离不远,柳如是怎么也不可能躲过这一箭。
然而众人立即发现柳如是旁边的徐谦突然消失。
他们眼前一花,那只即将碰到柳如是的箭突然消失不见,接着徐谦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待到看清他时,他已经一箭在手。
他把手一甩,那箭飞速飞向柳江,一把扎穿他左边胳膊。
柳江惨叫一声,手中弓箭掉在了地上。
众长老没想到柳如是如此狠毒,狗急跳墙作出弑父之事,一起上前将他擒住。
柳如是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让他们将他压下去,他在梦中已经数次梦到这样的场景,如今一旦变为现实,他反而无动于衷了。
赵倚楼捏紧拳头,一切计划失败他拉拉祖亮的袖子,两人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64 回堡
众人跟着柳如是走进房间。
苏固扶着乌有道问他:“师父,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事?徐谦能够起死回生,他、他究竟什么来头!”
乌有道摇摇头:“师父也不知道,此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谜,贫道不幸,和他生在同一时代,唉,既生瑜何生亮哉!”
“那么,师父,我们现在何去何从?”
“走吧,脸都丢光了,贫道要游历五湖四海,增长见识,提高医术,希望再遇见他之时贫道可以超过他!”
他转头看看苏固道:“为师医术不精,不能再做你师父了,你先回到将军府,如果可能,先娶妻生子,尽人伦之道!”
“师父......”
“好了,我们去和你师伯道别,此次分离,不知今生是否还有缘相见!”
他们来到葛洪的丹房,见他忙忙碌碌地在收拾东西,嘴里不停念叨:“烦死了烦死了,丹药、器具、书籍......好几车呀......以后还是找个僻静的人烟稀少的地方......”
他蓦然回头看见乌有道师徒站在门口,就问道:“师弟好些了吗?”
然后继续回头整理东西。
乌有道“嗯”了一声,看着师兄不停奔走,问道:“师兄是要离开吗?柳堡主已经醒来,还能下地行走,想必他会挽留师兄!”
“是啊,是啊,我必须走......什么?柳兄已经醒来还能下床了?”
他看到乌有道惭愧的眼神闪闪烁烁,苏固则垂头丧气,明白师徒俩受了打击,徐谦再一次创造了奇迹,老天爷,他真的好想问问它为什么这么眷顾徐谦!
乌有道和他讲了自己的打算。
葛洪拍拍他的肩膀,遇到挫折从而变得谦虚谨慎是好事,可是要想超过徐谦,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他不想过分打击他,人么,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送走了乌有道师徒,他匆匆地来到柳如是的病房。
柳如是已经可以席地而坐,正和徐谦吃饭聊着天,周围的人四散而立,脸上都是一副轻松欢快的表情。
他看见葛洪,立即让柳清颜将他扶起,拱手道:“葛大师有劳了,这几天承蒙照顾!”
葛洪觉得汗颜,这几天他忙着收拾东西跑路,哪有空来照顾他。
不过柳如是倒不像是在故意说反话。
这时他瞧见了徐谦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他瞬间明白可能是这小子给自己说了好话。
葛洪突然有种失落感,在徐谦这种妖孽面前,他的人生成就显得多么微不足道,他不想和他比,人比人气死人,他要追求自己心灵的富足,所以他决定还是要离开这里,他对柳如是道:
“柳兄,其实贫道未尽分毫之力,一切都是徐谦小友的功劳,贫道深感惭愧,也因此更加看破红尘……我已打算去南方,有一好友在闽粤之地,那里有罗浮山,植物矿产丰富,又无战争,刚好可以研究草药,炼制丹药……”
“你要走!葛大师如何能舍弃老夫!”
“柳兄,之前葛洪羁绊于此多因柳兄之病,如今徐谦少年奇才能够起死回生,想必治好柳兄的病也不在话下,还请柳兄放贫道南去......”
柳如是见他说得诚恳而坚决,倒也不好再强求他,这么多年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被拴牢在此,倒也难为他了,因此他立即吩咐柳清颜去给师父好生安排出行事宜。
徐谦心道:这就是历史,葛洪是在罗浮山完成了他的绝世名著,只是没想到自己看到了他的人生转折时刻!
几日之后,柳如是病情大为好转,多年的顽疾竟然渐渐消散,他的身心从未感到如此愉悦,他大摆宴席,以水代酒,让郗超和徐谦坐在主宾之位热情款待。
酒过三巡,他把郗大都督的分配方案和任命书下达了,药材分成五份,两份上交朝廷,三份由柳家堡、萧家堡和飞云堡平分,柳如是官拜谯郡别驾,辅助太守郗超治理谯郡,徐谦和萧让封为县尉。
其实这药材的划分,郗鉴的原意是两份上交,其余由柳如是做主,经历了这番生死之后,柳如是也看开了,他毕竟老了,以后还是年轻人的天下,所以他把剩下的划成三份,两份交给他们,也有笼络的意思在里面。
至于朝廷的这些官封,多半是荣誉性质,朝廷不会提供府衙,若是被封者自己建衙,朝廷从精神上给予支持。
别驾是太守副官,郗鉴给了柳如是别驾之封,是让他全力支持郗超,他当然明白大都督的意思,因此在宴后他就许诺郗超借他一千精兵,然后去谯城建立太守府衙,然后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郗超觉得徐谦年少英雄,又懂医术,刻意加以亲近。
徐谦对这位害羞的官二代倒没有什么反感,两人相处得还算愉快。
父亲病好了,柳清颜去掉了一大心病,可是忧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徐谦真的要走了!
柳清颜鼓足勇气向父亲吐露了心声,要是换作以前他一定想也不想就否决掉,可现在徐谦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命都是他给的,把女儿嫁给他似无不妥,况且徐谦的表现出类拔萃,无可挑剔,唯一不足的还是身份地位太低,他不想委屈了女儿,他答应柳清颜给徐谦一年的时间,若是他能扬名海内外,就同意她和徐谦的婚事。
柳清颜转达了父亲的想法,其实她觉得父亲过于苛刻,她对他道:“徐哥哥,你放心,一年后不管怎样我都会嫁给你,这一年我会努力侍奉爹爹,届时他若不同意,我也只好做个不孝女了!”
成名与否要看时机,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徐谦自然不会戚戚于是,他倒是为自己吸引女人的魅力深深折服,他调皮道:“到时候我抢也要把你抢走,我徐谦一出手,没有人挡得住!”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柳清颜会觉得是吹牛,可是徐谦真的能做到,她不由得幸福地靠在他怀里。
郗超要随大军走,所以徐谦等人先行离去,临走之时柳如是特别对徐谦强调若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他。
在途中,萧让和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回堡。
徐谦和余氏父女一路缓缓前行,欣赏着大好河山,倒也别有趣味。
这一日三人到了距离飞云堡只有十几里路的郊外,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随之而来。
远远望去,前面一个老叟牵着一个幼童在路上踽踽而行。
那说不定就是飞云堡的乡亲,徐谦刚想加快脚步上前问候几声,只见更远处响起马蹄声,路上满是烟尘,两匹骏马疾驰而来,看到老叟和小孩后,马上两人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老叟赶紧拉着小孩躲到一边,谁知马上之人经过之时扬起鞭子朝老叟就是一鞭。
老叟像是一段木头一样直接倒下,小孩扑倒老叟身上哇哇大哭,马上之人却哈哈大笑,毫不停留继续往前。
他们很快来到了徐谦三人面前。
徐谦拿出匕首在手中把玩,那两人一看徐谦高大雄伟,又有兵器在手,便啐了一口继续前进。
等到骑出二十几步,徐谦从地上捡起两个石子,朝着两人马腿打出。
两粒石子直接将马腿打折,马儿痛苦地嘶鸣,把两人摔下马背。
事发突然,两个恶人跌倒地上人事不省。
余沧海对徐谦道:“这两人该受教训,太恶毒嚣张,不过你还是上前看看身份,到底是什么人在此放肆!”
徐谦走上前去查看,在一人怀里摸出一叠文书。
打开翻看,题目都是写得催粮书,抬头都是谯郡各大堡坞的坞主堡主,内容则是要求在多少时日内缴纳多少粮草,文书末尾署名谯郡太守陈霸天。
他拿过去给余沧海,他看了后道:“陈霸天居然自称太守,而且把手都伸到谯县来了,这个陈家坞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两人是专门负责给他催粮的爪牙,你打得对,摔不死算他们命好,摔死就喂野狗!”
徐谦刚想问他什么陈霸天陈家坞的事情,他记得谯郡新任太守是郗超啊,怎么又来一个人,余沧海却上前蹲下把文书塞回他们怀中道:“还是别惹事,我们赶快离开,顺便去看看前面的老人家如何了!”
三人赶到老叟摔倒的地方,小孩仍然趴在他身上哭。
余南溪过去将他拉起。
徐谦上去试探鼻息,一切正常,他便蹲下将他背起。
几人飞快地赶回飞云堡。
那摔倒的两人在晕厥了一个时辰后苏醒过来。
两匹马已经不知去向,他们摸摸文书铁钱还在,都松了一口气,一人嚷道:“见鬼了,两匹马都中邪了吗,差点摔死老子!”
另一人道:“无妨,到下一个堡坞,直接征用两匹就行,咱们堡主现在是太守了,咱们是公差,谁敢说个不字!”
先前一人嘿嘿奸笑道:“有理有理,再让他们叫上两个小妞给按摩按摩,恢复恢复,哈哈哈!”
徐谦等人一进飞云堡,就碰到了余勇。
他高兴道:“我在家等你们这么多天还不回来,正要再去柳家堡找你们呢!”
他指着徐谦背上的老叟道:“这是......”
余沧海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余勇一下子脸色变得难看,指挥随从将老人孩子带走,然后说道:
“这两名征粮使已经在飞云堡吃喝玩乐四五天了,他们带来的文书上说要在三月之内凑齐五千石粮食送往陈家坞,否则后果自负!”
“五千石?这几乎是飞云堡三军一年的口粮了,太过分了,他这是要我们飞云堡的命吗!”
余沧海略微估计下后,愤怒地喊道。
“正是!堡主和各位帅佐正在飞云阁商议如何对付此事!”
“我们也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65 再回特卫营
几人到达飞云阁。
一众帅佐见到他们都高兴地围了上来。
关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余勇都已经详细和他们讲过,而且说出了余氏想和徐氏联姻的想法。
徐云左手挽着徐谦右手挽着余沧海道:
“老子说:祸兮福所倚,这次余帅遇险,反倒促使了我们飞云堡内部团结,我和余帅这对老冤家也变成了新亲家,哈哈哈......”
众人纷纷道贺。
余南溪满心甜蜜,落落大方道:
“届时各位叔伯喜酒一定要喝得尽兴呀!”
众人一阵大笑,纷纷称赞道:“南溪现在颇有巾帼英雄的豪气呀!”
徐云将余沧海扶到第二把交椅上坐下,让徐谦站在飞云阁的中间。
他走上台阶道:
“谦儿的勇武诸人都已经见识,如今又获得朝廷的封号,老夫有意将堡主之位暂传谦儿,目前正值飞云堡危难之际,他若是真能让飞云堡渡过为危难,则说明他又有经理之才,如此则文韬武略俱全,我将正式传于他堡主之位,各位帅佐意下如何?”
余沧海哈哈笑道:
“正合老夫之意!都亏谦儿,我等现在是官军,不是杂牌军啦!”
江氏、薛氏和姜氏本就以余沧海马首是瞻,如今余徐成为一家,他们更没有话说,都点头表示赞同。
陈仲平早就希望看到飞云堡团结一致,所以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徐云满意地点点头,让人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他身边,招呼徐谦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
“谦儿,你坐上堡主之位是飞云堡大事,本当大肆庆祝一番,可是如今飞云堡面临危机的关头,我们也就低调处理了。
如今的危机,处理得好,我们就是一年饿肚皮的事,处理得不好,可能是堡毁人亡的下场,你仔细听下......”
余沧海插嘴道:
“堡主,事情的大致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
他把碰到征粮使的事和余勇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
“关于陈家坞的情况,你和谦儿再说说。”
徐云道:“原来如此,倒省了我一番口舌。
关于陈家坞,它的兴起,也是近几年的事情。
坞主陈霸天乃强盗出身,杀人不眨眼,唯利是图,狡诈圆滑。
他在大晋和胡人之间游走钻空子,几年下来在黑白两道胡汉双方中都吃得开,于是招募流民,建立了陈家坞。
通过不断蚕食吞并周围的小堡,渐渐坐大,如今连他旁边的柳堡都感到岌岌可危。
最近几个月,陈霸天更是变本加厉,自封为太守,把手伸到了谯郡,狮子大开口要各中小堡坞纳粮,如果纳不出就带着军队以扰乱抗胡大业为名来剿灭!”
徐谦道:
“这么猖狂,那么谯郡的大堡就不管吗?还有朝廷的军队呢?”
“陈霸天现在军事实力狂涨,而且自封太守,各大堡坞自保不暇,哪还敢出头!
至于所谓朝廷的军队-豫州刺史祖约部队,向来是坐山观虎斗,谁给好处多就替谁说话,陈霸天早就用金银绊住了他们的脚!”
“如此说来,我们这次若是交不出粮食,陈家坞就有借口对我们动手了?我们究竟还剩多少粮食?”
徐云沉吟了一下,这数字是堡中的绝密,若是泄漏了关乎堡中的安定,不过既然已经让他代理堡主,就要把该知道的告诉他。
“军粮还有两千石,够吃半年,各家各户也还有一些口粮,不会超过一千石,所以,就算飞云堡的人半年不吃不喝也无法交差!”
“这.......那如果去借呢?”
几个帅佐发出一阵骚动,姜育成道:
“如今陈霸天疯狗一般到处要粮,中小堡坞都勒紧了裤腰自顾不暇,大家都把目标朝向了大堡坞,挤破脑袋借粮,我们飞云堡未必能借得到!”
他说这话时时不时看向徐云几眼,那其中的意思就是你徐云人脉太差,连老丈人都嫌弃你!
徐云当作没听出话外之音,他是绝不会去找萧家堡要粮的!
徐谦想到柳如是让他有困难找他,于是说道:
“这次我在柳家堡侥幸救活了柳堡主,我可以试着问他借借!”
所有人一听都喜出望外,连忙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谦给他们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仲平听完后道:
“谦儿原来还是妙手神医,我们飞云堡的士兵有福了!”
徐云连连说了几个好好好,没想到这样的难题在徐谦那里早已有了答案,他说到:
“事不宜迟,谦儿你即可修书一封向柳堡主说明情况,我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去!”
徐谦写完信交给徐云。
飞云阁议事结束,他回到徐府,阿奴早已盛装打扮在迎接他,两人免不了一番温存云雨。
次日徐谦赶往特卫营。
如今营地已经翻了几倍扩充,人员也增加到五百多人。
这其中有两百人是按照之前特种兵的训练方法培训,另有三百人是以力量见长,每日主要的任务就是锻炼肌肉力量。
徐谦和张云、刘宏和林长木来到铁矿山,这里的矿工和铁匠数都大幅增加,每天都有新的钢铁出炉。
刘宏将他领到新建的兵器库,里面堆满着几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刀长一丈,一半开刃。
徐谦拿了一把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刘宏道:
“不错,重量能达到我的要求吗?”
刘宏拍拍胸脯道:
“三十斤,只多不少,这刀贼厉害了,我拿着一刀直接劈开一棵树,司马大人......不不,堡主,给这刀起个名字吧!”
这刀是徐谦参考冷兵器之王唐代陌刀打制的,他说道:
“就叫陌刀吧!”
林长木觉得应该带个什么虎啊龙的才霸气,这“陌”字是何含义他却不明白。
其余两人也同样露出迷惑的表情。
徐谦解释道:
“陌也可以作百讲,陌刀的威力等同于普通一百把刀之和,陌刀遇上骑兵,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刘宏等觉得徐谦对陌刀的描述一点也不夸张,陌刀……百刀,名副其实!堡主好有文化的样子……
他们说道:“属下就想不出这么有含义的名字!”
徐谦见几人一副崇拜的模样,拍拍他们的肩膀道:
“平时多读点书,开卷有益,我准备整合三军,以我们特卫营为核心,诸位都是要担大任的!”
三人激动地连连称是,感觉当初跟着徐谦的决定完全正确。
徐谦学着后世某位首富要求年轻人早点赚他一亿元的小目标的口吻对着刘宏道:
“陌刀能打多少就打多少,我给你一个小目标,三个月内三百把,如何?”
小目标?刘宏心里一片乌云飞过。
这陌刀难打地很,二十把里能成功一把就算幸运了,而且用的都是最好的钢材,百刀的含义得扩展一些:一把陌刀要一百把刀的成本!
不过好在徐谦现在是堡主,为完成任务可以多提点要求,那倒也有可能完成任务,他说道:
“堡主发话,属下自当竭尽全力,不过堡主需给属下增添一倍的人手!”
徐谦点点头,吩咐张云记下,早点去办理。
几人接着在兵器库里转悠一会儿,弓弩刀剑盔甲已经堆积不少,徐谦道:
“我们要逐渐淘汰原来的兵器,用这些兵器更换,提高部队的战斗力!”
回军营的路上,徐谦问林长木道:
“那曲辕犁制作得如何?”
林长木见刘宏不停受到徐谦称赞,早就想表现一下,他大声说道:
“早做好了五百张,这犁翻土又深又快,明年我们可以多种很多地呢,我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到明年春耕之前,一点要做到两千张犁,让飞云堡家家户户都能用上!”
张云和刘宏在心里白了他一万眼,就你能!
徐谦哈哈笑道:
“林长木脑袋挺好使,明年的收成就靠你了......对了,一定要加大麦子播种的比列!”
一提到麦子,他们就想到了面条大饼,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张云想起以前徐谦说麦食有上万种做法,就说道:
“大伙儿都等着堡主回来做新的面食呢,面条大饼再好吃也有吃腻了的一天!”
徐谦停下脚步看着他们道:
“瞧把你们惯的,吃得比皇帝都好了还挑三拣四......也罢,本堡主不是食言之人,今天我们就做包......子......吃!”
由于怕场面难以控制,徐谦这次是带着三人悄悄地在厨房蒸包子。
一笼十个韭菜肉包几人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
好在徐谦有了经验,在做第一笼时就悉心指导三人学习,所以很快第二笼第三笼就相继蒸上了。
尽管那三人的包子外观比他们的吃相还难看,可是当吃到自己做的包子时,那成就感居然大于了包子本身的味道!
徐谦看着三个吃货道:
“厨房的伙夫就由你们指导了,让士兵们都尝尝肉包。”
66 新军
次日,飞云阁。
徐谦在议事之时提出了改革三军的建议。
打破族姓之分,以兵种划分军队,如弩兵,弓兵,步兵,特种兵,陌刀队,骑兵。
根据对手的特点演练各种阵型。
军队实行职业化,军人不再从事生产。
士兵唯一的晋升阶梯是战功,和出身没有关系。
对于三军打破种姓之分,各帅佐倒能接受,本来各大姓中就有其他姓氏,这是军队人数增加不可避免要面对的。
可是后面两点却有些惊世骇俗。
军队里一个个都精壮劳力,不生产,只是吃粮打仗,有事没事都养着,想想都不合理不划算,如此一来,田谁耕,不打仗的时候士兵干什么?
还有后面一条,简直与世道格格不入!
如今是讲究门第观念最为深刻的时代,只要出身好就是地位高,在军中混个清要的职位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今这样一来,那门第还有什么用处?
所有人,包括徐云和余沧海都不能接受后两条,徐云道:
“谦儿,你还年轻,很多事都不懂,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年到头呆在兵营里士兵,即使在我巍巍汉武帝之际,边关守军也是轮换的,军队要打仗时大部队都是从郡县的各户中抽取,士兵还要自带日常生活用品。
到三国大晋时,士兵多出于大姓庄园,或是招募而来成为屯田户,继而发展成为军户,累世以供兵役,除少数得到主人赏识外,大多数不得升迁。
我飞云堡虽比不得大姓,但是世风如此,恐怕不能接受你的提议!”
会遭到反对早在徐谦的意料之内,真正的职业化军队在唐朝中期才实现,那些节度使正是利用如狼似虎的职业军人,把盛世大唐拖入颠覆的深渊。
如今大晋朝廷军队的制度是所谓的世兵制,也就是徐云说的军户制度,世世代代,老子当完兵儿子当,儿子当完孙子当,还要服役,经受最残酷的剥削,所以打起仗来都没有动力,军队战斗力低下。
与胡人临近的各堡坞,因为常年战争,若论单兵战力,比大晋的官军都要强。
可是打仗还要看人数,看财力,大晋占据荆州扬州,人力财力富足,不是各堡坞可以比拟的。
各堡坞战力比起胡人来却又有不如,一旦堡坞稳定,大晋的各种制度便在这个小社会里投影下来,结果就是士兵半耕半战,大姓永远占据着高位。
徐谦真想和徐云说我虽然比你年轻可是多了一千五百年的经验,比你懂多了,不过现实是他说了人家也不会信。
他决定同特卫营一样,采取试点的方式,他说道:
“父亲说得有理,孩儿听了之后才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可是孩儿想试试,孩儿的想法,是把目前的五百名特卫营士兵职业化,然后再随便给我五百名士兵,我组成一千人的职业化军队,军粮本年由堡中供应,明年就由我自行解决,只要把我一千人军队士兵所在户口拨我即是。”
余沧海摇摇头道:“拨你的一千户中大都没有了精壮劳力,无法耕地,即使有,犁地耕田也只能是一点点,估计填饱自己肚子还困难,你还指望着他们能给你供应军粮?”
各个帅佐发出了笑声,徐谦的想法太幼稚了,犁地没有两到三个精壮劳力如何进行?
徐谦也露出了微笑,他知道他们的想法。
现在犁地都是用的直辕犁,犁重不能轻易掉头,土也无法深翻,即使几个精壮劳力一起,产量仍然低下,可是他现在有了曲辕犁,轻便易掉头,一个老头都可以耕田,而且土翻得深,可以精耕细作,产量会成倍增长,各户中一般劳力都是存在的,所以届时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
他原先想把曲辕犁直接在全堡推广,可是任何一个新事物出现后人们都要花时间去接受,有可能他费尽口舌人们还不相信,所以他干脆以自己的行动来证明。
众人不明白他何以笑得那么开心,不过看在这小子之前的承诺都兑现的份上,他们觉得可以给个机会,实在不行过个一年再改回来呗,所以有人道: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不妨让他去试试,飞云堡迟早是他的,以后试不如现在试,现在我们几个老家伙还在,可以看着他,若是以后没人看着惹出事来反倒糟糕了!”
徐云点点头,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徐谦从飞云阁回府,秋武把一封信交给他,原来是萧让要他尽快拿刀去换粮食马匹,并且说他和爷爷说了表哥的事情,爷爷也想见他。
徐谦心想小表弟还挺讲信用,只是目前忙着组建新军,没有时间抽身,而且去萧家堡要和徐云好好说说,不然他决不允许。
他回信给他说让他准备好粮食和马匹,他择日会去。
次日徐谦在飞云阁直接任命张云为新军元帅,刘宏和林长木为左右帅佐,余青山等人为都尉组建新军。
由于新军宣传真正的“当兵吃粮”和因功升迁的理念,以及特卫营之前巨大的成功,所以飞云堡广场上招聘处报名的人挤破脑袋。
这当中就有当初挑选特种兵被选中而放弃的一些人,军候余思成就是其中一个。
他非常后悔当初没有去到特卫营跟着徐谦混,特卫营一个特种兵的待遇比都尉的待遇还好,那可是比他高两级才能得到的待遇!
所以这次徐谦扩招虽然阐明只是普通的兵种,他也毅然决定放弃目前的职位从头开始,他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很快就能得到升迁。
他得知族弟余青山被任命为都尉,几次上门拜访想走走关系都没有见到本尊,而招聘即将到期,他不得不自己来应聘。
报名处人山人海,他被挤得找不到方向。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在维持秩序的张云,他不知道张云已经是新军元帅,以为他仍然是一名队员,就挤到他身边道:
“张兄,好久不见!”
张云早见到是他,以为他是出来闲逛,哪会想到他也是过来报名,于是高兴地回道:
“余兄,久违了......今天新军招聘,广场上没地方玩啊!”
余思成脸红了一下,想想当初嘲笑于他,如今人家虽然没有职位,却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名声大噪,街邻都以与他们同住一个地方而骄傲。
他忽然灵机一动,张云一定认识新军的高官,不妨可以让他开个后门,虽然求他很丢脸,可是面子值几个钱,他笑着再靠近一点他,说道:
“张兄,我、我是来报名的,你一定知道谁管招聘的吧,你能否帮兄弟一个忙,直接让他录用我?”
张云讶异地看向他。余思成真诚的目光和他相触,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张云感叹,时移势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才几个月他就从弱势变成了强势,想想当初顶着巨大压力的决定,那时候的自己选择跟着徐谦是多么明智啊……
余思成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他说道:
“之前对张兄多有冒犯,还请......”
张云回过神来,连忙道:
“不不,余兄不要误会,新军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余兄只要够优秀,就一定会录取!”
余思成想,这话就是拒绝替他请托了,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其实应该是他不认识新军管事的,职位太低,求他没有用!
他忽然看到余青山也在另外一边维持秩序,几天找不到他,今天终于让老子逮住了,早知道他在这里,何必和一个大头兵磨蹭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余青山刚好看过来和他四目相对一下,不过很快就转过头继续忙碌。
他对张云道:
“张兄既然不肯帮忙,我只有找同族的弟弟了,他现在可是新军都尉,想必可以办成一些别人不能办成的事,告辞!”
张云的内心:“......你找他没用,元帅在这呢!”
余思成挤到余青山面前。
青山知道他几次去找自己,估计是因为自己做了高官所以来巴结巴结,可是他不想见他,这人很势利,之前自己穷困的时候从没见过他踏入自己家门半步。
现在余青山明白原来他是想入新军,刚才看见他和元帅聊天,感觉两人好像是旧识,余青山想起元帅以前说过在余勇营中服役,他倒也明白了两人为什么认识,不过看他对元帅的态度,好像不知道对方已经是元帅了,而且两人似乎聊得不是很开心,肯定是他求元帅开后门,元帅怎么可能答应,看现在过来一定是求自己,他当作没用看到他,继续维持秩序。
余思成拉拉他的手臂,大声道:
“青山,是我,思成哥!”
余青山把身子别得更远。
余思成再次挤到他面前,跳起来道:
“青山,你小子做了高官就不认识我了吗!”
旁边的人惊奇地看向他们。
余青山一把将他拉到旁边道:
“喊什么喊,我在执行任务,再说,我认识不认识你重要吗?”
余思成见他生气了,连忙陪笑道:
“好弟弟,你看我不是急了嘛,我几次去找你都没有找到,正好,今天你给我介绍介绍,让我入了新军,回去哥请你吃饭!”
余青山冷笑道:
“你请我吃饭,担不起哦,再说你入新军找我有什么用,按部就班报名就可以了!”
余思成听了不高兴道:
“你看你,怎么和张云一个调子呢,他人微言轻,我和他说那是浪费口舌了,你不一样,你可是都尉,你上面就是帅佐了,你都没用,难道我还要回去找张云去啊!?”
余青山想果然他不知道张云是元帅,势利眼的毛病又犯了,他一把抓住他手臂转过身体指着张云道:
“余思成大哥,你瞧清楚了,张云,就是现在站在那里那个张云,是新军元帅,所以我的腔调当然和他一致......你要报名就快点往前去,我没功夫和你在这里相闲扯!”
什、什么!
余思成差点跪了,张云已经是元帅了?想当初正是他放弃了名额张云才有机会的!
他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突然想回到过去把那时的自己按倒地上狂揍一顿!
他在原地呆立一会儿,得,没有办法,那就照新军规矩来吧,他憋上一口气,再次拼命挤进人群......
67 计议换粮
新军招聘结束。
各军官职位按照招聘人员以前的功绩临时任命,以后按军功大小再进行调整。
余思成因为以前有些小功,被任命为队率。
之前他还一直担心张云会因为新仇旧恨直接撸掉自己,没想到还是录取并且让自己当上了军官,他心中对新军的未来不禁充满了期望!
张云把全部士兵都集中到无望山军营。
按照徐谦的思路,以陌刀队为主,进行重装步兵为主的阵法演练。
在徐谦看来,步兵相对容易武装,他不缺铁,尽可以打造好的兵器盔甲。
可是骑兵他就没办法了,他没有马。
这将是他下一步要解决的紧急问题。
彼时的战争环境下,骑兵非常重要。
骑兵分为轻装和重装。
轻装骑兵身穿牛皮盔甲或者很薄的铁甲。
重装骑兵从人到马披着厚厚的铠甲,铁片多达上千块,有几十斤重。
重装骑兵,在当时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几日后,徐谦正在军营里训练士兵。
秋武急急忙忙地跑来将一封信递给他。
“老爷说的,十万火急!”
徐谦拿着信走到一边,拆开迅速浏览一遍。
这是柳如是对借粮的回信,然而字迹隽秀,应该是柳清颜代笔。
信中表达了对徐谦救命的感恩之情和思念之情,然后提到了借粮的事情。
柳家堡去年欠收,仓库粮食有限,而周围的小堡几乎一窝蜂地来要粮食。
出于道义,他几乎都有出借,当然飞云堡是排在第一位的。
只是五千石实在太多,他最多只能提供两千石,还望他能够理解,剩下的只能他自己去想办法。
徐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回到飞云阁,把各帅佐叫来商议对策。
大伙儿愁眉苦脸。
飞云堡可以拿出自己的三千石凑数,可那意味着全堡之人都要饿几个月肚子,一旦如此,飞云堡渐渐就会人心不稳,祸起萧墙,不攻自灭!
徐云见大家不说话,这会没法开,他作为头领只能先发表意见:
“各位,目前借粮之路肯定行不通,唯一可能的就是买!”
姜育成不屑道:“这谁不知道,问题是去哪买?”
众人又陷入沉默。
若是平时倒可以去一些较富裕的堡坞采购些余粮,可眼下恐怕余粮都跑到了陈家坞。
有人不禁拍着桌子道:“可恶的陈霸天,老子真想一刀剐了他!”
有人哼鼻子道:“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还是快想办法!”
余沧海想了一会儿道:“我倒是听说在和胡人交接的某个地方有个黑市,那里什么东西都有!”
江涛天也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也听说,胡人的一些贵族对我们汉人的丝绸金银铁器特别喜欢,经常偷偷拿马和粮食来交换,胡人皇帝屡禁不止!”
这倒是有条有用的信息,众人一时活跃起来。
这时薛炳却站起来抬高嗓音道:“那又如何,且不说这具体位置在哪无法获得,更糟糕的是,即使知道哪里买咱有东西换吗?”
他轮流走到各个帅佐面前质问道:“你家有丝绸?你家有铁器?余大帅有实力或许你有很多银器?堡主大人家藏很多金器可以换三千石粮食?”
他把众人一个个问得哑口无言。
大家刚起来的高昂情绪瞬间被打压得更低落。
徐谦一直静静听他们讨论。
他资历尚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众人倒也不以为意
可事实上他心里却有了计较:
不就金器么,飞云堡十几公里外就有一座金矿,挖出来让刘宏打造一些金器就是。
至于黑市具体位置,出去转一圈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只要它是真实存在的。
除了换粮,也可以看看马的情况。
不过目前以解决粮食为主,马就算弄来了也没有地方养,而且养不起。
养马要有牧场,要种植作为牧草的苜蓿。
军马光吃草不行,还得喂些麦子、粟米之类的精粮。
如今飞云堡人且面临饥饿,何谈养马!
不去想马。
金器换粮主意虽好,金矿之事却不能在这种场合之下说出。
倒不是不信任各位帅佐,只是人多嘴杂,万一一个不小心说漏呢?
像陈家坞这种心黑手辣的大堡知道后就会揪着飞云堡不放,直到榨干了为止!
他思虑着如何找借口外出,忽然想到了萧让的来信。
表弟不是有一千石粮食吗,把这茬给忘了!
如果在这里拿出这封信,父亲迫于压力,肯定会让自己去萧家堡,那时自己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可是信一拿出,铁矿之事又瞒不住了。
如今也没有办法,好在铁矿相对于金矿不是特别惹人注目。
真正让人嫉妒的是炼钢之法,好在方法都在自己和刘宏脑中,其他人无法抢去。
至于宝刀之事,就说是刘宏擅长锻造即可。
想到此处,他开口道:
“父亲,各位叔伯,前几日萧家堡少堡主萧让来信让我拿些自己锻造的刀剑去换些粮食,此事乃我与表弟在昌兴城外即已约好之事,我本打算新军走上正轨再去,如今危机迫在眉睫,我想先走这一趟!”
他故意没说马匹之事,他决定把马匹暂时寄存在萧家堡,等到自己有了马场再说。
每个堡坞都有自己的炼器坊,有人以为是要那些炼器坊炼出的刀剑,便立即说道:
“刀剑我们自己啊不够用,不过眼下倒也没有办法!
可是就算一把刀可以换三石粮,就我们所拥有的铁块和锻造水平,三个月也就一百把刀,杯水车薪!
总不能把士兵手中现有的刀剑拿去换粮食,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士兵们拿着棍子去打仗么?”
徐云知道无望山军营有铁矿的事,不过炼钢技术好坏他却不知道。
他明白用刀剑换粮倒是可行,问题是要和萧家堡交易他却不愿意了......
也不对,用刀剑和任何堡坞换东西他都不愿意!
目前还差三千石粮食,那得一千把刀剑,这是活生生把对手养肥了宰自己啊!
他高声道:“谦儿,此法不妥,我们再商良策!”
徐谦道:
“各位叔伯,你们有所不知,我在无望山军营边上发现了一座小型铁矿,所以刀剑所用铁料根本就不用担心!”
“什么!”
“我没听错吧!”
“老天开眼啊!”
所有人都兴奋地跳起来手舞足蹈,这种感觉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余沧海更是开心得哈哈大笑道:“老夫真有眼光,将女儿嫁了个带矿的小子……哈哈哈......”
徐谦心里白了他一眼:“没见识,一座铁矿而已,全中华的金银铜铁矿都在我的脑子里!”
众人情绪释放,热闹了一会儿。
徐云却一直阴沉着脸坐在那里。
众人一见,便逐渐停下来劝慰。
“堡主,我们知道你和萧堡主之间有过节,可是眼下的危机关乎飞云堡存亡,个人的恩怨暂且撇开一边。”
徐云嘴巴蠕动,眼神怨恨得看了徐谦几眼。
这小子差点让他气死,他心中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众意难违,自己这么多年的原则就要被打破吗?
徐谦被父亲的眼神看得发毛,赶紧说道:
“父亲大人有所不知,我特卫营有一能工巧匠,擅长打造利器,我那五十名特种兵所用大刀都出其手,表弟正是看了他们的大刀之后,想用一千石粮食换我五十把大刀!”
众人一时呆立当场,五十把换一千石?没有搞错吗?今天是怎么了,尽听到骇人听闻之事!
余沧海一拍大腿道:“怪不得昌兴城之役老夫见那些胡兵兵刃屡屡折断,我当时怀疑胡人的兵刃莫非是木头做的,外面涂黑而已,如今恍然大悟也,哈哈哈哈!”
众人跟着一阵狂笑。
徐云一听只要五十把就可以换一千石,尽管是宝刀,可对方武装不了那么多士兵,力量增加有限,便也释怀地笑了起来。
一会儿后,徐云想到这宝刀打制不易,一定很耗时间,便说道:
“谦儿,不知这五十把宝刀何时可以完工,我们时间不多呀,想当年曹操打制十把宝刀花了三年......”
众人一听有理,这有时间限制啊,便又紧张起来。
徐谦心道:“曹操的刀未必有我的好,不过还是要低调些。”
他说道:“我的刀哪可以和曹操相比,所以费时相对要少,我一直想着要扩大特卫营,所以宝刀的制作一直没有停,我想就算现在拿出五十把亦不是难事!”
“好好好.......”
众人放心了,余沧海道:
“谦儿,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的刀早就该在座的叔伯们一人发一把了么,呵呵……”
大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徐谦搔搔脑袋道:“没问题,改日奉上!”
陈仲平道:“若是有更多的宝刀就好了,现在也才一千石,还差两千石呢!”
众人一下都冷静下来,有人说道:“没有宝刀,普通刀剑也可以啊,大不了不和萧家堡换,分开和其他堡坞交换。”
徐云摇摇头道:“不妥,那样就太惹眼了,迟早要出事。”
大家一想有理,搞的全豫州都知道飞云堡有铁矿可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
徐谦知道时候到了,便说道:“即使有更多的宝刀,萧家堡也未必有实力和我们更换,表弟当时就说了这话,何况现在肯定是求粮之人盈门,但愿我们那一千石还能在!
我的意思是我去萧家堡先换来这一千石,然后顺便打听一下边境黑市的位置,再看看是否有人对宝刀感兴趣,可以再换些粮食。”
余沧海道:“我听说边境黑市主要是对金银器物丝绸之类情有独钟,那些来换之人都是胡人的王公贵族,对武器没有什么热心,不过,去碰碰运气也好,总比闷在堡里干着急强!”
众人表示赞同,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徐云说道:“谦儿,你准备何时动身?”
“我把新军之事安排妥当,后日就带上二十个特种兵出发,主要是让他们押送萧家堡的粮草回来,我自己就带着秋武继续寻找黑市。”
“可是外面这么乱,你就带一个人,未免太危险了!”
“我知道,只是人多眼杂,更不好行动,父亲放心,就算是千军万马,我也能安然无恙!”
余沧海哈哈笑道:“若是别人说这话,老夫就煽他几个巴掌,可是谦儿说这话,老夫一点都不觉得夸张啊!”
其余帅佐跟着会心笑了起来,徐谦的力量和速度早被余沧海宣传了千万遍了。
68 打赌
听说徐谦要外出,余南溪一定要跟着。
外面的世界让她觉得好奇,一个人出去自然会觉得害怕,可是有徐谦在,一切就如蜜月旅行。
徐谦好不容易说服她此次任务的紧迫性与重要性,到时候是没有时间游山玩水的。
新军的文化建设要靠她,第一步扫盲任务非常艰巨,作为未来的堡主夫人,她任重而道远。
余南溪一听有理,她很快就带入到了堡主夫人的角色,开始筹划如何教士兵读书识字。
徐谦安排好新军的训练事宜,就带着二十个特种兵出发。
晓行夜宿,两天后来到了萧家堡。
从人口上来说,萧家堡比起柳家堡要少好几千,武装实力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可是萧家堡的雄伟程度远超柳家堡。
这和萧彪豪放的性格很一致,柳家堡在它面前,显得就像是一个女人。
萧彪正在练武场上教士兵们射靶。
只见他弯弓拉弦,箭无虚发。
旁边的士兵们不时地替他喝彩。
他们都知道萧老堡主喜欢秀技巧,所以非常配合,当然,他们也是真心佩服他的能力。
“噔!”
又有一支箭射中靶心。
众人的手都已经拍得麻了,萧彪仍然兴致极高,他指着靶子问旁边的萧让道:
“好孙儿,你说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徐谦勇武非凡,难不成还能超过爷爷我?”
萧让认真地点点头:“爷爷,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你就放下这个心结吧!”
自从柳堡回来之后,萧让对徐谦赞不绝口。
他在柳堡之时屁事没有,整天就是和特卫营的人在一起打听徐谦的事情,因此射箭入石,开三石弓射杀夜叉兽的事他也知道了。
他把这些连同他在昌兴城外的表现和在柳堡救人的事一起说给萧彪听。
起初萧彪听起来觉得荒唐,可是禁不住萧让天天有板有眼地讲述,后来甚至去找一起出去的士兵求证。
那些士兵都是亲眼目睹徐谦的神勇,有些重伤的士兵还是徐谦医治才痊愈的,因此和萧让的讲述大同小异。
最后萧彪都不得不将信将疑起来。
医术他不懂,可要是说武力,他萧彪可从没怕过任何人。
萧家堡就是凭借他的实力从一穷二白建立起来的。
想当初很多堡坞来刁难他,哪个不是被他打得龟缩起来不敢来犯!
如今,在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口中,那和自己作对的女婿生出的顽劣小子竟然将自己甩出了十万八千里,他如何甘心!
“不知道你那表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一天到晚给他说好话......
可惜老夫和那徐云势不两立,本来倒是可以让那不成器的儿子来我这里表现表现。
只要他能赢过我,说不定老夫一高兴,赏它飞云堡一些兵器钱粮什么的!
那么穷的小堡,还死撑着不投入老夫麾下,哼!”
萧让见他又自大,跳起脚不满道:
“表哥回信说要来换宝刀的,届时就让你这个狂傲的老头见识见识他的实力......对了,还老是说我对那宝刀过分夸大其词,等见到了你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萧彪对徐谦有些力气有点相信,可是对所谓宝刀根本就不相信。
萧让和他说了要同徐谦用马匹粮食交换,他觉得两人简直在玩过家家游戏。
他对萧让的提议嗤之以鼻!
这也是为何萧让催着徐谦来交换的原因,他觉得徐谦不来怎么都证明不了自己的话,而那种被爷爷小看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爽!
他给徐谦发邀请信时,当着萧彪的面念诵一遍,然后着人送去。
萧彪只是呵呵笑着,觉得自己的宝贝孙子还是没有长大。
今天,爷孙俩又杠上了。
萧彪看着萧让不服气的面容,对他说自己是老头也不生气,反而以胜利者的自信继续道:
“乖孙儿,你的表哥是不会来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有宝刀!
而且他那倔牛一样的父亲怎么会同意他来萧家堡呢!
如果他真的带来五十把宝刀-天哪,老夫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表现得让老夫满意,别说一千石粮食,我给他两千三千都没有问题!”
萧让无言以对。
徐谦不来,这老头再怎么吹他都没有办法,他始终是处于下风的那一方。
他心里期盼道:表哥呀表哥,你好歹早点来呀!
就在这时,有个军士跑过来道:
“启禀堡主、少堡主,有个人自称飞云堡徐谦,带着一二十人在外面说要见少堡主,我见对方人多,不敢私自放入,因此前来禀告!”
萧让一听,高兴地蹦了起来,连忙挥手道:“快请快请快请!”
那汇报的军士吓了一跳,搔搔脑袋跑了出去。
萧彪一听徐谦还真来了,一时愣在那里。
萧让在他面前背着手来回游荡道:“老头,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表哥若是带了宝刀而且打赢你你就给他三千石粮食,别反悔啊!”
他现在完全站在徐谦一边,仿佛忘了那些粮食其实他也有份的一般。
萧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觉得孙儿自从柳堡回来后智商真的直线下降了许多,他甚至都觉得有必要找郎中给他看看,不,应该找个巫师,他是中了徐谦的蛊了!
为了不再刺激他,萧彪说道:“老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刚好这小子今天来了,不管咱爷俩谁赢谁输,也算能见个真章,免得你整天在我面前唠叨!”
萧让道:“什么不管谁赢谁输,你输定了!”
萧彪不再搭话,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少年脚步轻快,长得玉树临风,脸上微微带着些笑容,看起来和徐云有不少神似。
萧彪不禁在心里道:“外表倒是不俗,和小时候的猥琐样完全不同,就不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萧让回头看见徐谦,就跑了过去热情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萧彪面前道:“我表哥来了,你可当心啦!”
徐谦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没有时间去想。
眼前这位金毛狮王一样的老者一定就是外公了。
虽然只有小时候见过一次,但是他那刚须让他印象深刻,只是现在由刚须由青变成了黄色。
他赶紧行礼道:“外孙徐谦见过外公!”
69 比试
萧彪把身体一别道:“老夫可受不起你的大礼,我们萧徐二家早断了关系......怎么,徐云那小子居然放你来此......莫不是小娃娃你自己偷偷出来玩的吧?”
外孙看起来不错,只是心中对徐云不满的疙瘩难以解开,所以说起话来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徐谦当然明白他的心理,多年的积怨没有一定的时间是难以消除的,他这次算是破冰之旅吧。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母亲是他的爱女,父亲死要面子,他作为晚辈反而显得从容得多,他脸色依然恭敬道:
“外孙何敢嬉戏如斯,此番来此是得到家父同意的......母亲甚是想念外公,她说虽然双方多年未见,可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改变不了的,若有可能,她很想来萧家堡拜见老爷子,以尽一些孝道,不过内心惴惴,怕来了反而气伤老爷子,所以派外孙先行前来请安!”
母亲的确让他问侯外公,可是来拜见的话是徐谦添加的,他能猜测出这是母亲的心声,只是碍于父亲的关系不能说出口。
萧彪闻此,脸上有些动容,他何尝不想在有生之年能和宝贝女儿再续天伦之乐。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心境比以前平和了不少,也明白年轻的时候的确太过刚烈。
他有时候也会产生和解的念头,可是他拉不下这张脸,他觉得小辈应该主动来认错,那样他就有了台阶下。
徐谦这番话让他觉得心里宽慰不少,只是表面上仍然强硬道:
“她若有心,就自己来,派个小辈,没有诚意!”
徐谦见他虽然语气甚烈,可是脸上却现出一抹柔情,再如何的硬汉子,在至亲之情面前也会有温柔的一面,他继续说道:
“是是,母亲也考虑到这点,届时会当面赔罪!”
萧让见他们一见面就唧唧歪歪地谈论什么拜访亲情,开始之时觉得问候几句也属正常,可是两人似乎扯来扯去没完,他有点不耐烦道:
“表哥,我也甚是想念姑母,你既然来了,我过几日回访不就行了,一来二去,大家又和好了呀……现在有件要紧事,你宝刀带来了没有?”
他已经往徐谦身后左看右看很多次,除来身后背了一把刀,并没有发现那些特种兵有额外带着东西,所以就有点急躁起来。
徐谦见他一副不安的样子,赶紧道:“在外面的车上,刀很沉,不如让他们拉进来。”
萧彪觉得萧让关于两家和好的建议还真行得通,可以让小辈们先走动起来,加强沟通......
没想到这个孙子还挺有见识的,他心里忍不住替他骄傲了一下,然而随即看他那副对宝刀的猴急样,又忍不住生起气来,他说道:
“好小子,还真给你把宝刀催来了,你那么想让老夫出丑,老夫还真想看看!”
萧让把头一扬:“老头,你马上就会后悔的,现在,我要让我表哥表演箭术!”
他一把夺过萧彪手里的弓箭,拿着走到徐谦面前道:“表哥,老头不相信你的神力也不相信你的宝刀,咱这就让他看看,给,证明你比他厉害!”
徐谦看着萧让期盼的眼神,又看看萧彪一脸的不屑,顿时明白爷俩肯定为了自己有点不愉快。
他想粮食是否食给予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萧彪,所以不能一来就太出风头忍外公生气,要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他摇摇头道:
“表弟别闹,在外公面前哪有我们小辈逞能的地方,况且外公威震江北,我哪可能是他的对手!”
萧彪闻言哈哈大笑道:“不错,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也!”
萧让却急了,把他拉到一边说道:“表哥,你不能这样,这老头天天嘲笑我吹牛,现在你好不容易在这里,一定要替小弟以实力证明,不然小弟以后在老头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了……”
他说着说着居然有些哽咽了。
徐谦感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这爷俩!
他如实和萧让道:“我怕把外公惹怒了他不把马和粮食给我,如果你能保证......”
没等他说完,萧让就转悲为喜道:“原来为此,不用担心,老头说了只要表现让他满意,那五十把宝刀就用双倍粮食,不,三倍交换,有这种捡便宜的机会你不要?”
三倍?
徐谦心花怒放,有了这三千石,飞云堡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他和萧让说道:“要,当然要,只是怎样才算是让他满意呢?”
萧让想道:“普通的射中靶心忒平常了一些,一定要来点刺激的!”
他想了想问徐谦道:“表哥,这靶子射穿两三个有没有问题?”
徐谦稍微拉了拉弓,然后拿起箭头捏了捏,他现在不是担心自己的力气,而是怕弓和箭头的强度不够。
好在萧彪的这把弓是用上好檀木制成,箭头也是用上好的钢铁打制,他虽不明白萧让的意思,却老实说道:“弓箭没有问题,我可以试试。”
萧让竖起大拇指,然后走到萧彪面前道:“老头,我刚才问表哥了,他说怕赢了你你就耍赖不给他换粮食。”
萧彪哼了一下道:“大言不惭,把弓拿回来,我和他同样射出十支箭,谁中靶心多就算谁赢!”
这下轮到萧让嗤之以鼻了,他说道:“表哥对这种庸俗的比较方式已经没了兴趣,十支箭都中靶心那也太容易了,我也相信爷爷没有问题,到时候还是不分胜负!”
萧彪惊奇道:“好个大言不惭,那你说怎么个比法?”
萧让咳嗽两声道:“一箭中三个靶心者,胜!”
“一箭中三个靶心......”
萧彪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怎么才能做到,这不意味着要射穿两个靶心才行?
自盘古开天以来,恐怕只有神话中的人物才能做到......不对,若是靶子都是纸啊布啊做的倒也可以,他斜着眼问道:
“乖孙儿,你不会是和我想玩什么把戏吧,我们说好了,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木头靶子,不是纸糊的那种!”
“爷爷,您想多啦,就是这里的这些靶子!”
萧让点点头道:“好,好,呵呵,吹牛反正不会死人,有种你们先来!”
“没问题,不过,要是我们射中三个靶心,可否算是让您老非常满意?”
“满意,超级满意!”
“既然满意了,您刚才说过什么可以付三倍价钱买宝刀的话算数不?”
“算数,不仅如此,马匹我给你一百匹,甚至萧家堡以后的事情就让你们做主,你们都成神了,我老不死的还赖着个堡坞干啥,可是话说回来,吹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做不到,不管你那刀是不是宝刀,我全部没收,还有你们俩给我去大郎山下的马场里养马一百天!”
他这话明显是不相信而且调侃他们。
萧让却当作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非常认真道:“好,谁不守约谁就是孙子!”
萧彪差点一巴掌扇过去,你本来就是孙子,怎样都是你占便宜!
萧让指挥士兵们把三个靶子摆好。
所有在训练的士兵都围拢而来,这样的射靶方式他们可是头一次看到,几乎所有的人都摇摇头表示不信。
萧让则走过去对着徐谦挤眉弄眼道:“表哥,三千石粮食给你弄好了,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啊!”
徐谦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笑容里有感激有自信,表弟是自己的福星,他虽然有些幼稚的举动却帮了自己大忙,当然,自己也绝不会让他失望。
他举起弓身,右手拉满弓弦,瞄准靶心,手指一松。
离弦之箭飞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然后习惯性地转头看向第一个靶子。
那里空空如也,中间却破出了一个黑洞,众人急忙看向第二个靶心,也是同样的情形,直目光落在第三个靶子上时,才发现那支箭已贯穿靶心,只留了箭羽露在外面。
若不是徐谦怕箭出伤人,第三个靶子他也可以轻易穿透。
一群人呆立当场。
萧彪更是不信地拼命揉眼睛。
他让士兵上去查看靶子是否有问题,可是其中一个他刚才还在使用来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等到士兵回复一切没有问题时,他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以崇拜的眼神看向那个刚才他还瞧不起的外孙!
萧让此时反而很安静,一切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他要留足够的时间让爷爷消化消化。
这时候几个特卫营的人推着一辆车走进了校场。
轱辘滚动的隆隆声把萧彪带回了现场。
他现在忽然对这些宝刀相信起来,连忙走上前掀开麻布。
几十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躺在那里,单从感觉上他已经体会到了这些兵刃的杀气。
他拿出一把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停下用手指一弹。
“铮......”
宝刀发出一阵龙吟。
他指着一个士兵道:“抽出你的大刀摆好!”
那士兵立即照做,萧彪虎目圆睁,抡起大刀向下劈去。
“铛”的一身脆响,士兵手中的大刀毫无抵抗地断为两截。
70 吴牧监
所有人发出一阵惊呼。
萧彪把手中的刀放回车上,对着他的士兵下令道:“来十个人抽出刀摆好!”
他要试验一下车上其他的刀。
那些士兵排成一排,萧彪一连试了十次,把把大刀锋利无比,毫无悬念地验证了他们宝刀的威名。
“好!哈哈好!果然值三千石粮食和一百匹马!”
他转身抱住徐谦的双臂道:“徐云窝囊废一个,却生出如此英才,大概是他家祖坟上冒烟了......让外公再好好看看你......嗯,不错,眉宇间颇有老夫的风采呀……哈哈哈......老夫要大肆庆祝一番,一来为外孙接风,二来办个赏刀宴,让全堡上下都开开眼!”
徐谦道:“多谢外公,只是我怕堡中忧虑,所以想早日回去!”
“忧虑?你在老夫处徐云有什么好忧虑的?难道怕老夫杀了自己外孙不成?”
徐谦把陈家坞催粮的事情说了。
萧彪脸色一下变得阴沉。
“好个陈霸天,越来越嚣张了!
早知如此老夫在十年前就应该灭了他!
当初他进攻一个友人的小堡,老夫赶去救援,可惜他已经把对方全部灭门。
老夫要杀了他,他说事情都是他的副堡主做的,他全然不知,还提了副堡主的人头来见。
老夫相信了他,放他一条生路,后来才得知那副堡主不过是个替死鬼。
老夫忙于萧家堡之事也没再去找他,谁知他渐渐坐大,而且还冠上朝廷名号,如今就算老夫都得避让七分!
不过他要是敢和我要粮,老夫非劈了他不可。
至于飞云堡,老夫也无力庇护,就给他一些粮食吧!”
徐谦开始听萧彪那么牛逼,以为他可以帮忙免除纳粮,谁知一向自命不凡的外公也不得不低头,这事是绕不过去了,他说道:
“外孙理解,那我这就和我的人一起把粮运回。”
萧彪说得:“诶,好外孙,看来你对谯郡的地形不是很熟悉。
飞云堡在我南边,陈家坞在我北部,你若是把粮运回去了,到时候还是得往萧家堡旁边过,你不如就把粮食寄存在我处,届时和你堡中来的粮食一起发往北边,如此则省了诸多力气,你也可以在此小住几日,陪陪老夫,回去之时把马匹带上,一日不到就能回到飞云堡了。”
地理位置这点徐谦真没有考虑到。
萧彪的建议合情合理,除了马匹的去留外,柳家堡的粮食也不会这么快送到。
现在粮食问题解决了也无需去什么黑市,小住几日也无妨。
他说道:“多谢外公提醒,粮食运输之事就按外公的意思办,我自当留下尽些孝道,不过这些马还需要在外公的马场寄养一些时日,不怕外公笑话,飞云堡连个小马场也没有!”
萧彪呵呵笑道:“我们不像西域和北方大草原,天然牧草丰盛,把马一赶出去就好了,我们还得喂粮食,一匹马一天的口粮等于五口之家的消耗,一般的堡坞人都吃不饱,哪还养得起马,不过,好外孙,你不必担心,这一百匹马一年粮草外公我包了!”
徐谦赶紧行礼,这趟来萧家堡真是来得太对了。
他叫来一个队员,让他回去立即通知飞云堡建立马场,其他队员则留下届时一起赶马。
萧彪想大摆宴席,举办赏刀会。
他一向性格豪爽,有点开心的事就一定要搞得四邻皆知,可是一想这么多宝物还是不能太嚣张,于是强忍着只让堡中一些头面人物参加。
一时堡内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萧彪看着坐在两侧的萧让和徐谦,笑得合不拢嘴。
孙儿和外孙都是俊杰啊,老人觉得萧家堡有望。
他让人将刀摆放在一个临时赶制的架子上,并在一旁放了些寻常刀剑,宾客有感兴趣可以就可以自己试刀。
不少人亲自出手,结果一个个被惊得直吐舌头。
许多人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眼光,可是他们都知道萧彪的脾气和实力,不敢有任何心思。
宾客中有白家堡堡主白辛,他恰好来此求粮。
白家堡比飞云堡还要小,只有千把人的武装,也收到了陈霸天征粮的要求。
因为与萧彪不是很熟,所以托了萧家堡牧马监吴良说情。
吴良便借口说他是他亲戚,一起带进来吃喝。
吴良是五十多岁,是萧彪侄子的丈人,算是远亲。
他啰里八嗦爱吹牛自大,喜欢往人堆里扎,一定要同萧彪谋个职位。
萧彪并不喜欢他,可是碍于兄弟的情面,只好给他安排了个养马的工作,让他远离自己。
马在古代战争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马场地点是一个堡坞的秘密。
吴良虽然不满被派到偏僻的马场,可是觉得自己被重用了,和别人吹嘘时也有了资本,心里暂时找到了平衡。
酒宴上众人赏刀之后,随着萧彪情绪的高涨,大家更是狂饮地酣畅淋漓。
吴良更是喝得醉眼朦胧,开始同旁边的人吹嘘自己多么厉害,多么受堡主的器重。
白辛因为托了吴良办事,花了不少铁钱。
这几天尽听他吹牛,也没有见他有什么实质的结果,于是他想试试吴良到底有多少实力,趁他仰脖子喝酒的间隙说道:
“吴大人,你自称与堡主关系密切,如今有这么多宝刀在此,人人都想得到一把却没人敢开口,你何不要一把让我等瞧瞧堡主对你有多重视?”
旁边的人一听也都鼓动起来,吴良要是能要来,说不定他们也可以试试,只是出头鸟他们不想做。
吴良借着几分酒意,内心渴望着被众人吹捧,于是端起酒杯来到萧彪面前道:
“堡主大人,表丈人,今日得到这么多宝刀,又有丰姿俊逸神勇无敌的外孙在此,的确可喜可贺呀,下官在此敬堡主大人一杯!”
萧彪一见这个烦人的吴良就讨厌,可是公众场合他还是面带笑容和气地说道:
“哈哈哈,表丈人客气了,今天一定不醉不归呀!”
吴良得意地瞟了一眼白辛那边,那些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吴大人果然与萧堡主交情匪浅!
萧彪想着他敬完酒就该离去,谁知他转过身朝着众人道:
“孟子有句名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堡主今日获得如此之多的宝刀,正因分赐萧家堡的功臣良将。
下官不才,替堡主养了几百匹不肥不瘦的驽马。想当初下官接任之时马匹只有两百,如今已逾五百,萧家堡战力因此大幅提升,萧堡主更是有望成为封疆大吏,因此下官斗胆以功臣自居,请堡主赐予宝刀一把!”
此话一出,堂中顿时鸦雀无声,与吴良期待的掌声盈堂截然相反。
吴良无疑在抚虎须,这种作死的行为谁敢响应,众人都替吴良提心吊胆起来。
萧彪本来笑呵呵的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他怒气充胸,可是因为今天实在是太值得高兴的日子,他强压住怒火道:
“吴牧监,宝刀赠英雄也罢赠功臣也罢,老夫岂会不知,萧家的功臣我自有封赏,这批宝刀我另有打算,老夫不准备拿来送人!”
他实则已经准备建立一个宝刀队,让徐谦来帮助训练。
众人见萧彪居然没有发火,纷纷以惊奇的眼光看向吴良,他们以为莫非这吴牧监还真有特别的本事,能让萧彪都忍气吞声。
吴良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那些讶然的表情比美酒更能让人陶醉,他不但没有回去座位,反而走得离萧彪更近,慷慨激昂地说道:
“另外打算?无非是让宝刀躺在仓库里蒙尘而已,你知道你们这些堡主坞主为什么做不大么,那是因为你们吝啬钱物官职,不肯拿来赏赐有功之人,如我吴良,天纵之才,居然只在此当一个小小的牧马监,真是笑煞圣人,笑煞上天!”
酒壮熊人胆,这些都是吴良的心里话,若是平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萧彪的面说出。
众人已经彻底震骇了,除了徐谦和萧让,那些坐得离萧彪很近的人已经在悄悄挪动位置,他们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萧彪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凭心而论,他对下属一下还算大方,从来没有如吴良所说的吝啬钱物,吴良自认为是经天纬地的大才,可是在他眼里,他最多就是个帐房先生的水平。
马场马匹的增加那是其他牧马人辛辛苦苦培养的结果,他吴良除了整天在监房喝酒说大话外,几乎从来没有亲自喂过一匹马,如今却在这里大放厥词,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倏地站起来指着吴良道:“吴牧监,你醉了,快点回去醒醒酒,不然老夫对你不客气!”
“什么狗屁牧监,老子要做周瑜做诸葛亮,一个小小的萧家堡,岂能困住我,我要飞龙在天,游龙......”
他话还没说完,萧彪抬起一脚使劲往他屁股踹去。
他“啊”的一声,真来了个“飞龙在天”朝一根柱子撞去。
“嘭!”
他的脸狠狠地拍在了木头上,几颗牙齿蹦出,喷出一嘴鲜血,然后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匹夫抬出去扔到门口,还要做绝世名臣,从今日起,他连个牧马监也当不了了!”
71 谋告
赏刀宴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
萧彪离开后,吴良被他女婿叫人抬回屋中,直到一个时辰后他才苏醒。
他爬起来往铜镜中一照,嘴巴红肿,牙齿脱落好几颗。
此时他酒醉已大半清醒,依稀回想起刚才的冒失举动,颇感后悔。
不过,萧彪下手如此之重让他不仅破相而且颜面丢尽,心中对他的不满越来愈大。
直到几日后他才能正常的吃饭,不过他因为被一撸到底思虑忡忡,无心进食,于是死皮赖脸地求闺女女婿去说好话。
好在萧彪这几日心情非常爽朗,徐谦给他的宝刀队训练得有声有色,因此他同意恢复吴良的牧马监之职,不过警告他以后说话要动动脑子。
牧马监之职恢复,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又开始在别人面前吹牛,这次添加了新的内容:堡主后来主动找他道歉并恢复了他的职位。
一日,白辛又来找他。
因为他受伤白辛没有好意思催他借粮之事,此刻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便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外面几乎借不到粮食,他只有在萧家堡这里孤注一掷。
照例吴良先自我演说一番,白辛已经习惯,也不插嘴,等他停下喝水的时候说道:
“吴大人备受恩宠,真是让小人羡慕,小人日前所说的借粮之事,不知何时能有眉目?”
吴良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票事,之前居然忘得一干二净,当然他收的人家的钱总不好意思说他忘了给他办事,于是说道:
“我已经和堡主提过了,不过最近堡主整天忙着和他外孙搞那个宝刀队,根本没有时间处理!”
吴良也知道这事,便相信地点点头,说道:
“的确如此,我听说飞云堡的特卫营在昌兴城以五十人杀得胡人几百人片甲不留,多半是托这宝刀的功劳,难怪萧堡主会如此热心,这宝刀真是了不起!”
因宝刀被揍的事是吴良心中的痛,白辛无疑是在揭他伤疤,他的脸上现出痛苦和不悦。
白辛一见,知道自己多嘴了,眼珠一转说道:
“依我看,徐谦那里肯定还有宝刀,您老是堡主的亲家,也算是他的长辈,若是您开口向他要,他说不定会给您,当然,您老也不会白拿小辈的东西,可以付他一些铁钱,若是您老手头不宽裕,小人这里还可以有些多余的闲钱......”
他这是要把吴良的马屁拍到位,粮食比钱重要多了,铁钱现在就是一堆废铁。
吴良顿感豁然开朗,指着白辛道:“白堡主果然有见识,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今晚我就去找徐谦,铁钱......”
白辛赶紧道:“我这就去取,大人您在此等候。”
......
夜晚,吴良扛着一袋铁钱来到徐谦住处,敲响了房门。
徐谦开门一看,一个豁牙的老头咧着嘴背着一个黑袋子站在门口,由于几日忙于训练他几乎已经忘了吴良,他疑惑道:“您老是......?”
吴良沉下脸。
年轻人记性真差,他这种名人居然这么快就被他忘记了?
不过因为有求于对付,他又很快恢复了笑脸道:
“我是萧堡主的亲家,你的长辈,酒宴上我强烈建议堡主要善待功臣,结果惹怒堡主......
不过我并不在意,自古忠臣谏死者有之,比干不就被剖心了……当然我不是说堡主是纣王......我可以进去吗?”
徐谦想起来了,这不是酒宴上那个冒死要宝刀的吗?
外公已经和他说了此老的为人和能力,所以他对他的话不禁感觉哑然失笑,不过对方好歹是长辈,他把他让进了屋里。
吴良把一袋铁钱甩在地上,揉揉肩膀道:
“真他娘的重......徐外孙......我应该可以叫你外孙吧……外公来此是向你讨把......不是,买把宝刀,这些钱都是给你的,你可以用它来讨个媳妇。”
在他眼里,小堡之人一定没有见过这么多铁钱,岂会料到他身上带着十几件金器。
徐谦瞥了一眼地上的布袋。
这东西他才不在乎,此老要刀之心倒也坚决,居然找到他这里,可是他即使有也不能卖。
开了这个口子,以后什么七大爷八大叔都来找他要,飞云堡的秘密越来越暴露,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道:“外公,真是抱歉,这些宝刀乃我偶尔在一古墓得到,如今已无多余,这些铁钱您可以留着再娶一个小外婆。”
“再娶一个小外婆......不错的提议......不是,我和你说宝刀的事情,你想想办法总是可以的!”
徐谦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哼!”
吴良背起黑布袋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回到自己的屋里后,想想宝刀的事情可能真没有希望了。
他对刀倒也无所谓,主要还是为了个面子,此事暂且搁下,先去给白辛要粮去。
他往萧彪的北屋走去,中间经过内府仓库,只见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他逮住一个奴仆问是何事,那人回答道:
“堡主说把给徐少爷的三千石粮食另外堆放,不可使用,也方便他下次来的时候尽快装车。”
吴良心道:“三千石?老爷子挺大方啊,只是一下给出这么多,我的粮食还有没有着落?”
他旁敲侧击道:“堡主果然对外孙疼爱有加,只是给出了这么多粮食,堡中自己就不用了吗?”
奴仆看了看他,轻笑道:“吴牧监来此也已经有一年多了,对萧家堡的实力还是没有了解,这三千石算什么,仓库里还有万把石没有动呢!”
吴良放心了,白辛让他求取五百石而已,萧彪一定会答应的。
他对奴仆作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道声谢继续往前走。
......
半个时辰后吴良脸色铁青地从萧彪房里出来。
萧彪居然和他说没粮,一口回绝了。
娘的,他以为自己不知道萧家堡的粮食有多少!
一个晚上连续两次遭拒,他觉得心情糟透了。
他沮丧地回到房间,白辛正在那里等他。
房间里一股酒味,显然他又找人喝酒去了。
看着白辛充满期待的眼神,吴良更是感觉无地自容,他刚想开口说话,白辛就说道:
“吴牧监,我刚刚请萧家堡的几个管家吃饭,顺便打听了一下这里的粮食还有多少,那几人起先不肯说,可是几杯酒下肚后就不自觉得说了出来,萧家堡还要上万石粮食啊,啧啧,萧彪真是厉害,我们这些小堡真是望其项背而不得呀……对了,吴大人,我的事说了吧,五百石而已,萧堡主应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吧!”
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吴良,把对方看得转开头去。
他见他眼神闪烁,顿时内心飘过一丝不祥的感觉,催促道:“吴大人,到底怎么样,这可关系着我们白家堡的存亡!”
吴良本来内心就烦闷得要爆,此时再被一逼,怒火冲天而起,他大喊道:“催什么催,本官无能,那死老头子死活不肯,铁钱在这,你都拿回去好了!”
白辛一片瓦凉的感觉浸满全身,那唯一的一点酒意瞬间消散,一股寒气从背后冒出。
没有粮食,就要被陈霸天抓住把柄,他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恐怕白家堡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吴良的确能力不够,可是他也找过其他人,他们比吴良还不如,吴大人至少敢开口,其他人连单独去见萧彪都感觉害怕!
他仰天长叹道:“莫非是天要亡我......若是我也有宝刀......”
他突然停下来,想起了什么。
对,陈霸天好像嗜刀如命,如果把萧彪有宝刀的事告诉他,也算功劳一件。
萧老头,既然你不顾我的死活,我也顾不得了你了!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吴良,对方有些犹豫道:“这...恐怕不妥,陈霸天若是来要刀,堡主肯定不会答应,这不是给他们拉仇恨吗?”
白辛冷笑道:“你倒好心,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萧家堡什么功臣,我早就听人说了,萧彪不过是嫌你烦所以才把你派去养马,还取个什么高大尚的牧马监之名!”
吴良听此气得牙齿直打哆嗦。
一年多来他自以为傲天天吹嘘的东西,恐怕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想想就觉得羞耻,地上要有条缝他一定钻进去!
可是地上严严实实,他只能傻站着让白辛嘲讽。
白辛觉告密这事太刺激,一个人太寂寞,一定要拉上吴良。
他见对方情绪几将崩溃,进一步鼓动道:“你仔细想想,陈堡主要是一高兴,说不定赏你个参军长史的头衔,人家现在是太守,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我早听说陈太守礼贤下士,像吴兄这等人才,岂可埋没在此呀……”
他把对吴良的称呼由“大人”变成“兄”,两人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
他这话字字诛心,说中了吴良的心结,使他那最后一丝善念瓦解冰消。
他咬咬嘴唇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陈太守当世英豪,说不定哪天就召入朝廷封侯拜相,萧彪和他相比,简直如云泥之别,我岂可困守在此坐井观天,白兄,这事算我一份!”
72 两个太守
白辛大喜道:“白某大字不识几个,除了自己名字认得,其他看起来都如天书,还劳烦吴兄修书一封,我俩在末尾署名,至于这翻山越岭跑腿的事就交给小弟,不出五日,定有好消息回覆!”
吴良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道:“好!我这就写信!”
不久之后,一个身影自称家中有事,匆匆地离开了萧家堡往北而去。
......
萧彪又一次被吴良气得心情不好。
徐谦看他脸色很差,就关心地问他为什么。
外公和他说了吴良死缠活赖地替白家堡求粮之事,并告诉他之所以连五百石也不借是因为白辛这个人人品太差,不仅自己会干些坏事,他的手下和亲戚也都有不轨之举,所以平日里他对白辛就很疏远。
当然他没有告诉吴良这些,他萧彪不会在人背后议论别人。
徐谦安慰了他几句,萧彪心情才渐渐好起来。
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外孙,他不仅英武过人,而且谈吐不凡,颇有见地,相比之下,萧让要差很多,若他是他孙子的话,他毫不犹豫就会将堡主之外传于他。
萧让也把这切看在眼里,他一点都不嫉妒。
他压根不想做什么堡主,他甚至当着萧彪的面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提议他把堡主之位传给徐谦。
结果当然遭到了萧彪的斥骂,徐谦再好,毕竟不姓萧!
萧让找到徐谦,要他改姓。
徐谦弄明白后哭笑不得,他要是改姓,徐云非气死不可,飞云堡总不能让姓萧的继承!
萧彪知道萧让的举动后无奈的摇摇头,他对两人说道:
“老夫还剩一口气,萧家堡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等老夫百年之后,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
这话的意思是说他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如果他死了,就可以眼不见为净!
这日,三人正在房中议事,有家丁来禀告说太守大人的使者到了。
萧彪皱皱眉头,他和陈霸天向来不联系,他派人来干嘛?
他不想见使者,便对家丁说道:“让他传话给你就行,老夫没空见他!”
家丁领命而去,一会儿后拿了一封信函过来交给他,他看也不看就扔到一边。
徐谦却感到好奇,莫非这陈太守也要同外公征粮?
他捡起信拆开一看,映入眼帘的署名却是郗超。
他突然想起郗超也是谯郡太守,这特么,两个太守?
他和萧彪说道:“外公,此太守非彼太守,这是朝廷任命的太守郗大都督之子郗超!”
萧让也想起道:“原来是他!”
看着萧彪迷惑的样子,两人又把在柳家堡有关郗超的事说了一遍。
萧彪听了后哈哈大笑道:“好,如此甚好,陈霸天这下就是伪太守,老夫开心死了,哈哈哈哈!”
萧让一拍大腿道:“如此,表哥是否可以不纳粮了?”
徐谦也来了精神,这些粮食不用交掉的话他的新军可以一年粮食无忧了。
萧彪摇摇头道:“你想得美,问题的实质是实力大小的悬殊,虽然他在名份上站不住脚,可是还会有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除非这个郗太守实力能狗超过他!”
徐谦不禁失望地说道:“他来的时候光杆司令一个,还问柳家堡借了一千人马才去上任。”
萧让道:“这我也知道,可恶的陈霸天,真是无法无天......表哥,郗超来信说什么?”
“呃......让外公去昌兴城参加太守就任大典……咦,他竟然选了昌兴城当郡衙......我明白了,一定是柳清颜建议的,那里被伏汉卫修缮过,离柳家堡又近,看来郗超还是需要老母鸡掩护的小鸡呀!”
萧让道:“既如此,不去也罢,他也不能将我们怎么地!”
徐谦心想萧让毕竟涉事不深,去与不去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他摇摇头说道:“我们要看到郗超的背后是郗鉴大都督,去了未必有好处,不去肯定有坏处,这是态度问题,除非真想和郗大都督作对,否则就应该去!”
萧彪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外孙儿果真看问题深刻,他又看向萧让,心里免不了遗憾。
萧让一看爷爷的眼神就说道:“老头,别这样看着我,我就这点水平,我对面才是你堡主人选!”
萧彪不理他,孙儿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和奴仆说道:“设宴,款待使者!”
郗超的使者没料到得到萧彪如此热情地接待,受宠若惊地先干几杯为敬。
双方相互介绍,原来使者名叫崔荣平,是郗超的母舅,出自北方大族崔氏,从小疼爱这个被别人看不起的外甥,因为他被外派的事情还和郗鉴大吵一架,骂他不顾亲子死活,居然让郗超一人去如此错综复杂的谯郡出任太守,后来实在不放心,就亲自前来昌兴城帮助郗超。
崔荣平在得知徐谦的身份后,起身恭敬道:
“原来是飞云堡徐少爷,太守大人特别叮嘱邀请徐少爷去做客,他说在柳家堡虽然是短暂的相聚,然而徐少爷的神勇和医术特别是为人让他难忘而敬佩,他诚心诚意虚席以待,还望徐少爷莫要推迟!”
萧彪听他夸赞自己的外孙,也是高兴异常,心道这郗超倒是会看人,于是替徐谦回答道:
“郗太守客气,能让郗太守看重是谦儿的福分,老夫在此替他答应了!”
使者见萧彪如此爽快,也是非常开心,长揖到地道:
“多谢萧堡主成全,如此,在下就不去飞云堡了,近日天气变坏,眼看雨雪就要来临,本使还有诸多地方要去,这样可以省些时日。”
三人走到门口,萧彪抬头看看天色,果然风云变幻,空气也一下子变得寒冷了,他说道:
“使者大人,不如明日再走,这天空.....”
“多谢堡主挽留,可是时间紧迫,本使只能下次叨扰了。”
萧彪对旁边的仆从吩咐道:“来人,多取几件雨披送与使者大人一行......”
......
在门口送走了使者后,三人刚刚旋踵入内,外面奴仆赶来喊道:
“堡主,外面有个自称官职是郡丞的人带着一批人要闯进来!”
三人停下脚步,互相惊讶地看了一眼。
郡丞是太守的副官,太守使者不是刚刚离去?
三人尚在疑惑中,一阵“桀桀桀”的笑声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道:
“萧老堡主,别来无恙,啸天这里给您请安了!”
爷孙几个转过身。
他们很快猜到这一定是陈霸天派来的人。
萧彪本想多叫几人拦着,谁知他这么快就闯进来了。
只见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放眼往他们身后望去,两个门僮正躺在地上打滚。
萧彪低声和俩人说道:“这是陈霸天的孪生兄弟,长相几乎和陈霸天一模一样,除了嗓音之外。
平时都是陈啸天出面,老夫当年也差点抓错人,可以说在外面陈啸天就是陈霸天!”
徐谦打量着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枭雄:身高一米八以上,披着白披风,削瘦的脸病态地苍白,鹰鼻虎目,披头散发,让人感觉像是地下来的白无常,加上那怪异的嗓音,让人一见就头皮发麻。
萧让虽然也觉得陈啸天阴森可怖,可这是在萧家堡,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一看他们如此放肆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萧彪一把拉住。
陈霸天的势力如日中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他“呵呵呵”假笑几声回道:
“老夫还死不了,不知道陈太守派你来此有何贵干,怎么同几个下人先一般见识起来……”
“桀桀桀,这么多年不见,萧堡主还是如此的直爽,不过有朋自远方来,就这样站在门口讲话?”
萧彪心道去你个朋友,老子压根儿就没想请你进去,他嘿嘿一笑道:
“陈郡丞家大业大官大,我这小地方容不下您的尊驾,我觉得去外面说话反而更好!”
陈啸天自认现在的他们已今非昔比,因此刚来的时候就想给萧彪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老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
如今在对方的地盘上他也不能拿他怎样,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白辛和他们说的宝刀他要拿走,他讪讪地笑道:
“在哪里说话都一样,本郡丞来此,是听说萧堡主得了一批宝刀,如今抗胡形势严峻,太守要征用你的宝刀杀胡人,想必萧堡主一定会从大局考虑,不予拒绝吧!”
萧彪内心惊奇。
他怎么这么快知道了消息?
对方看来是有目的而来,不过他可不怕,他从容道:
“宝刀配英雄,萧家堡里个个是英豪,在我这里它们更可以发挥杀胡的作用,不劳太守和郡丞如此操心!”
陈啸天干笑两声,慢慢向前边走边说道:
“看来萧堡主是要违抗太守大人的命令了,你可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萧彪“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道:“老夫......”
突然他瞳孔睁大,陈啸天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他并且拿出匕首。
双方近在咫尺,萧彪自己根本躲闪不及,站在旁边萧让想出手已经迟了。
陈啸天得意地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这一招他苦练了千万遍,任你反应再快的高手都要甘拜下风。
就凭着这一招制敌的方法,他们挟持了不知多少堡主。
一般人都以为他们是靠拼杀灭了人家,实际上只有无耻的偷袭才是制胜的王道!
就在他将要把匕首放到萧彪脖子上时,他感觉手臂一麻,继而剧痛,然后“咔嚓”一声,右手被生生折断。
他“哇”地一声痛苦的惨叫就晕了过去!
后面的人立即上来护住他。
萧家堡赶来的士兵也将他们团团围住。
萧彪尚在惊魂中。
刚才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不会让萧家堡的人以堡来换他的生命,因为堡没有了他也就没有了,那样他就相当于死了两次!
徐谦拍了一下萧彪的肩膀道:“外公,没事吧,这人长得这么丑,我早不想看见了,他还想劫持你,所有我就断他一条手臂以示惩戒。”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折人手臂就跟折断枯枝一样。
萧彪对外孙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他镇定心神,哈哈笑道:“好,很好,你救了萧家堡一命!”
他对着那些陈家坞的人道:“快滚,回去告诉陈霸天,下次再敢乱来我就直接劈了他!”
那些人一听可以离去,赶紧抬着陈啸天屁滚尿流地逃走。
萧让不明白为什么要放这些坏人走,他刚想发作,萧彪道:
“还是不要把仇结得太深好,若是两家真打起来,我们占不了任何便宜,况且老夫早已厌倦打打杀杀,我相信也没有人喜欢战争!”
徐谦觉得今天的事都是他的宝刀惹得祸,他说道:“外公,都是我的这些刀害您受惊吓了......”
萧彪摆摆手道:“迟早的事,没有你的刀他们也会找其他的借口,那时候没有你在,萧家堡就遭殃了,今天,老夫欠你一个大人情!”
“外公讲哪里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没有谁欠谁!”
“好,很好,老夫很欣慰,记住飞云堡送粮时你不要去,他们若认出你来就不妙了,老夫这次算是惹着他们了,他们若是对我有所军事行动,你们飞云堡千万不要赶来多事,记住了吗?”
他已经把情况想到了最坏,不过陈家坞未必会真的敢动手,因为若打起来,就算陈家坞胜也会大伤元气,他们仇家众多,到时候人家一联合就轻易能灭了他们。
73 烧粮
陈家坞的人抬着陈啸天来到郊外,他长得人高马大,一点都不好抬,又不能放到马上,把几个下属累得够呛。
白辛本来守在堡外,他准备等萧彪招待陈啸天之际再溜进去。
在他心里,萧彪就算不愿意立刻交出宝刀,至少也应该客客气气地拒绝,没想到进去没多久陈啸天就被横着抬了出来。
他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边走边打听里面发生过的事情,得知细节之后一片骇然。
陈啸天堂堂大堡居然使出这种下作手段,而且听那些人的口气,这种事他们做过不少从没有失败过,今天居然栽在了一个少年手中!
陈啸天苏醒过来,手臂已经失去了感觉,但是只要身体一动带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就让他直冒汗。
他看见蹲在旁边的白辛,左手拎起来就给他一个巴掌,嘴里大骂道:“奶奶的,不跟老子说清楚有高手在此,你想害死老子吗,哎唷……”
他这一巴掌用尽全力,打得白辛在原地转圈。
白辛晕头转向,脸上一阵火辣辣。
他何尝受过这样的羞辱,可是在陈家坞面前他只能忍气吞声,他哭丧着脸道:“郡丞大人,我、我不知道徐谦那么厉害呀!”
陈啸天阴冷地看了他几眼,和这家伙怄气也没有什么用,可是心中实有不甘,他说道:
“想个办法帮我出出恶气,不然我就把你告密的事说出来!”
白辛已经后悔和陈家坞扯上关系。
从陈啸天做的事和说的话就可以知道他是个十足的恶人,可是贼船易上难下,他想了想道:
“和我一起投靠太守的还有吴良,待小人和他商量后给大人答复。”
陈啸天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白辛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赶紧说道:“大人放心,小人不会逃跑,白家堡里小人一家老小都在。”
陈啸天面无表情道:“去吧,给你一个时辰。”
白辛跌跌撞撞地跑开,捂着半边脸进到萧家堡找到吴良,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陈家堡实现他的梦想。
他看见白辛脸上红红掌印,吃惊地问:“白老弟你这是......”
白辛看看乱七八糟的屋子,知道他的打算,说道:“吴兄,先别收拾了,你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
吴良疑惑道:“不是说陈堡主今天来要刀吗,他应该已经到了吧,现在估计已经在喝酒吃肉了。”
白辛瞟了他一眼,把事情和他讲了一遍。
吴良一屁股跌坐地上道:“完了,我们能想什么主意!”
白辛道:“陈啸天心狠手辣,吃了这大的亏,我们若是不能让他心里平衡,他绝不会放过我们,他对萧彪都敢直接下手,对付我们不就像踩死两只蚂蚁那样简单?!”
这道理吴良也懂,他急得站起来团团转,嘴里不停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白辛倒冷静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他分析道:
“宝刀是抢不走了,那些拿刀的人一个个都是萧家堡的精英,我看可以从你的职位下手。
你把陈啸天领到马场,把那些马夫绑了,然后将马盗走,四五百匹马,足以补偿他吃得亏了!”
吴良脸色雪白,这样做的话可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恐怕还会连累自己的女儿,他摇摇头道:“不成,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白辛已经发了狠心,要做就做绝点,他说道:
“你要是不做,我就让人把你的告密信交给萧彪,他一定不会留你,等你走出萧家堡的大门你就会横尸荒野!”
“你!......”
吴良浑身冰冷,看着白辛血红发狂的双眼,他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本想着不去盗马还有回旋的余地,哪想现在就已经一点退路没有,也罢,管不了别人了,他咬咬牙道:“好,我干!”
两人达成了默契,因为陈啸天给了时间限制,就赶紧走出房间。
一路穿廊走巷,经过仓库时,吴良停下脚步闪过一个念头:
“都是徐谦的宝刀害他从此成为罪人,他不是要粮吗,我让他一粒拿不到!”
白辛见他傻站着,就催他快点。
吴良说道:“想不想要更大的功劳?”
白辛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他一指粮仓道:“烧了它,让萧家堡断粮,陈太守一定乐意看到萧家堡陷入绝境中,这比盗马更有意义,盗马不过是锦上添花,烧粮可是雪中送炭!”
白辛竖起大拇指,这文弱书生狠毒起来还一套一套的,他非常同意:
“有道理,吴兄真是妙计满怀......这个萧彪,五百石粮食也不借我,如今让你尝尝没有粮食的味道!”
两人对仓库周围环境还比较熟悉,之前为了借粮有事没事就在旁边转悠,还经常请里面的人吃喝。
吴良特意跑回房间拿来灯油和被褥。
两人找了个暗门,将被褥撕成若干块,把灯油浇在上面,点着后抛洒在粮仓的四处。
那些粮食都已经晒得非常干燥,一遇火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两人的面容在腥红的火光中相对,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们跑出一段距离,看见火苗开始窜出门外,确定大火已经很难破灭之后,开始边跑边喊起来:
“起火啦,仓库起火啦!”
萧家堡顿时骚动起来,没有人去管谁放的火,全都跑去救火要紧。
两人趁着混乱逃出大门。
虽然知道暂时不会有人追来,他们还是感到心虚,跑得比兔子还快。
吴良年纪大了跑不动,几乎是被白辛拖着往前去。
他们碰到陈啸天等人时,都疲累地直接躺到了地上。
陈啸天看到他们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倒地,便使了个颜色。
两个手下走过去朝他们身上踢了几脚。
陈啸天同时说道:“白堡主,你好像来迟了呀!”
吴良感觉浑身酸软,动弹不得,任凭陈啸天手下踢他。
白辛毕竟身强力壮,被踢了几下后就站了起来。
他现在对自己信心十足,用手遥指萧家堡的方向道:
“我们来迟是为郡丞去办大事,请看,萧家堡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从明天起,他们就要节衣缩食,艰苦度日了,哈哈哈!”
陈啸天和手下一起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陈啸天咀嚼着他的话然后问道:“你......烧了他们的粮仓?”
吴良已经稍微恢复了些感觉,闻言坐起来回答道:
“不仅是他,还有我,是我们将他们的粮食焚烧祭天了!”
白辛得意道:“如何,这个投名状可否让郡丞解气?”
陈啸天“桀桀桀”一阵怪笑道:“还不错,可惜你们人太少,不然最好放火把整个萧家堡烧了!”
白辛道:“有机会就这样干......我们还给陈太守备了一份厚礼,我们这就取礼物去!”
陈啸天被随从扶上马背,听他一说,来了大兴趣。
今天这两人能力都大大超乎他的意料,他难得以温和语气说道:“哦,什么个情况?”
吴良怕功劳都被白辛占去,抢着说出了盗马的计划。
陈啸天一听有五百多匹马可以入账,乐得仰天大笑,因为是左手握绳,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说道:“两位果然是人才,回去我一定和太守好好夸奖你们,升官发财指日可待,现在,我们就出发去马场!”
按照约定的计划,吴良进马场把马夫们都集中起来,然后白辛带着陈啸天的人拿刀控制住马夫,将他们全都绑起来,那些马夫都和吴良很熟,平日里是他吹牛的忠实听众,因此他并不想伤害他们。
陈霸先一路听他们讲了烧粮的经过,他由此判定白辛此人可以充当刽子手,杀人干净利落。
而吴良毕竟还是太软弱,到万不得已时还要犹豫一下。
在白辛带人进去前,陈啸天特意和他耳语几句,还朝吴良这边看了两眼。
白辛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陈啸天因为马上一路颠簸,手臂又开始激烈疼痛起来,于是由一名手下陪着在外面等消息。
吴良看到了他们窃窃私语这一幕,心里感觉很不爽,这么快就有亲疏之分,还有事防着他。
走到马场门边时他问白辛道:“白老弟,刚才郡丞大人和你说你什么?”
白辛眼神闪烁几下,他不能说实话,又怕吴良一时不高兴让盗马之事有了变数,于是编道:
“郡丞问我你多大年纪,平时和马夫们关系怎么样,是否可以胜任进去诱骗的事情,我向他担保你绝对可以出色地完成任务!”
吴良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他不屑道:
“老兄我别的本事没有,说话哄人没有谁比我厉害,你就瞧好了吧,那几个马夫绝对是手到擒来。”
白辛连忙称是,心道你就是个吹牛大王,那些马夫粗俗无知,当然被你骗得一愣一愣的了,可惜吹牛的层次还是太低,没有把萧彪吹倒!
74 夺马
马场在大郎山脚。
夜色下的大山像一座黑黢黢的怪兽坐落在大地之上。
这种情景吴良不知目睹过多少次,每次都是对着虚空哀叹,希望能改变眼下的生活。
如今,风景依旧,心情却是大不一样。
他感到焦躁和忐忑不安,他甚至有点怀念以前那种看似空虚忧虑实则无忧无虑的生活起来。
马场大门的两个看守看到他后打招呼道:“吴牧监,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
往日他若是碰到这种情况一定骂回去道:“要你管,老子是牧监,来去自由!”
今天他心怀鬼胎,反倒是和气地说道:“哦,马场将要进一批新马,你们两个去把所有的马夫都集中到洗马场上。”
两个看守答应了一声往里走去,边走边嘀咕道:
“吴大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上次他温柔的时候是和丫鬟小红春宵一度之后,莫非这次......”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白辛带人跟了上来,显然也听见了刚才他们的对话,看了吴良一眼。
吴良赶紧道:“没有的事,小红是大壮的媳妇,我怎么可能......”
白辛“嘿嘿”笑了两声道:“以后发达了就不用找丫鬟了,大家闺秀都会自动找上门来!”
“我......”
“走了,我又不是你婆娘,不用一直和我辩解!”
走入马场中间,一股动物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吴良太熟悉了。
他之前非常厌恶这种荒野的味道,可现在他感觉是都么亲切......
他猛烈地晃了晃头,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有如此多的感慨!
马场有十座马房,每座里面有四五个马夫。
此刻所有马房都亮起灯,有马夫陆陆续续从马房里走出。
不少人打着哈欠,有些人睡眼惺忪骂骂咧咧。
吴良走进人群,一股汗臭味让他几欲作呕。
这些马夫虽然经常给马洗澡,自己却懒得洗上一次。
吴良不知多少次批评过他们,可是这群粗鄙之人反而笑嘻嘻说没有汗味就不是男人了!
很多人都朝吴良抱怨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有几个熟悉点的嬉皮笑脸来找他打趣。
吴良表面皆冷漠视之,但在内心深处,他非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了,伙计们,我吴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马房里没有人走出之后,吴良亲自点了点人数,一个不拉。
他朝黑暗中一招手,本来埋伏在那里的白辛带着一群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将马夫们团团围住。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慌乱,大叫道:“吴牧监,你什么意思,我们犯什么错了!”
吴良心道你们没有错,是我的错,但是要你们来付账,他说道:
“有朋友要借马场的马用一下,怕伙计们不同意,所以要委屈大家不要乱动,等到马借走之后,各位仍然会安然无恙!”
有个马夫道:“开什么玩笑,吴牧监,马是萧家堡的,我们怎么能借给你,你这是明抢啊,若是丢了马,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说完他突然朝着包围圈的空隙跑去,试图逃脱这些人的控制。
那些随从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武士,反应何等之快,一人迅速挥刀朝那马夫砍去。
“啊!”
马夫背后被砍出一条长长的印子,人立即仆倒不动。
吴良刚见马夫逃跑就感觉不妙,想出手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跑过去看看躺在地上的马夫,见他鲜血汩汩流出,眼珠翻白,显然已经没救了。
吴良跺跺脚道,转身指着那些马夫道:“我早说了让你们不要动,你们干嘛不听话呢,我这些朋友可不是好惹的!”
本来哗然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
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同伴此刻血溅草场,他们脸上充满惊恐,乖乖地听吴良的话不再乱动。
白辛下令道:“都绑起来!”
那些马夫像是温顺的绵羊般一个个被五花大绑堆在一起。
吴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死人了,他对白辛道:“白兄,我们去赶马吧我知道往哪里去可以找到头马。”
白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对着吴良道:“吴兄,稍等片刻,郡丞大人还吩咐我先做一件事......”
吴良:“......?”
“兄弟们,送这些马夫上路,”
他看着地上拼命蠕动的马夫。
“只怪你们命不好,偏偏在萧家堡的马场服役!”
那些随从本就跟着陈啸天到处滥杀无辜,把杀人当成乐趣,此刻更是血液沸腾,哇哇大叫着手起刀落,将马夫们一个个送入地狱。
吴良起初欲加阻拦,可是那一片白花花的刀光让他不敢移步。
现场充斥着屠夫的狂欢,牺牲者的鬼哭狼嚎,一片片鲜血飞舞在空中。
很快,声音越来越越稀,越来越低,直至最后一个被杀戮者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夜.....再次变得静悄悄,地上的鲜血汇成一条条的小河,流入绿色的草丛中,空中微风吹来,带着一丝新鲜的血腥气,周围响起了一阵阵狼嚎之声,它们似乎感觉到了这边有一场饕餮盛宴……
吴良差点要疯了,这些人是被他害死的。
如果不是被绑,挣扎一下,那么多人,总有几个幸存者,而现在他们全都变成了尸体,堆成了肉山!
他跑过去狠狠揪住白辛的胸口,使劲全力摇晃着他,对他大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已经毫无抵抗之力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白辛面容如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用力把吴良的双手扒开,然后往前把他一把推倒地上。
他整理下胸口的衣服,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郡丞大人的意思,我只是照做而已,不好意思啊吴兄,刚才我骗了你,我是对公不对私,你应该可以原谅兄弟吧,哈哈哈!”
吴良呆若木鸡。
罪恶太容易传染了,这才多少一点时间,一个正常人已经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不,他不能只说别人,他是狂魔的帮凶,他没资格嘲笑他,他和白辛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白辛对吴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视而不见,催促道:“吴兄,如今富贵就在眼前,不要婆婆妈妈,快点行动,让郡丞等久了可就不好!”
吴良稍稍恢复神智,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抹了一把脸,再让自己清醒些,然后决然说道:“走,赶马去!”
75 救火
萧家堡的所有人都来灭火,锅碗瓢盆甚至马桶都用上了。
虽然人多,可是取水不便,加上仓库内本就干燥,大火越烧越旺。
萧彪须发皆张,到处乱跑,声嘶力竭地指挥人们灭火。
他真不敢想象若是粮食被烧光萧家堡会变成什么样!
徐谦也加入了灭火行列,他速度很快地灭掉了一处大火,可惜其它地方又燃烧起来,在火神面前,他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弱小!
两个时辰过去,大火依然肆虐,人们依然东奔西走忙于扑火。
萧彪已经精疲力尽,绝望地站立在那里。
是上天要灭亡萧家堡吗,他萧彪纵横一生,竟然败在了一场大火之下......
他老泪横流,仰天望向苍穹,他想质问苍天!
突然,他感到有滴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难道苍天也流泪了?
他正疑惑间,两滴,三滴......更多更大的冰凉的东西砸在他脸上。
周围有人兴奋地喊道:“下雨了,下大雨了!”
果然大雨倾刻而至,像是天空漏了一个大洞。
尽管是十二月天,人们依然在大雨中狂呼跳跃。
徐谦和萧让也蹦跳着跑到萧彪身边,欢叫道:“外公(爷爷),好大的雨呀!”
萧彪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对着天空狂吼几声:“哈哈哈,好,很好,天不灭我呀!”
大雨持续了一个时辰,将无法无天的大火灭得一干二净。
天空已经变亮,却依旧是阴沉沉的感觉。
萧家堡一片狼籍,众人忙着抢出完好的粮食。
萧彪和两个年轻人一直站立一边,雨水已经将他们身上浇透,他们的内心和外表一样,到处流着寒凉的水。
一直到下午,萧彪才得到具体剩余粮食的数字:五千石!
这场大火烧毁了萧家堡一半的粮食,而剩下的这些,也只能让萧家堡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度日。
萧彪将这个结果讲给徐谦听,并表示愿意拿出一千石给他,其余的再慢慢想办法。
徐谦知道外公已经尽力。
这一千石他不能接受,萧家堡和飞云堡一样,都是他的亲人,怎可看着他们受苦!
他决定继续原先的黑市换粮计划,可这不能讲给萧彪听,他只说要去柳家堡借粮,他们粮食一定有余。
萧彪知道他曾救过柳如是,也许真有希望借到粮食,就相信了他,于是说道:
“你先去试试,若不成功便回我这里......你这些人和你一起去吗,马的话就改些时日再来取去?”
徐谦当然不需要其他队员一起,因为他根本不去飞云堡,去黑市还是独身为妥。
他说道:“也不知道飞云堡马场建得如何,不过我们旁边有座森林,可以暂时圈养,我决定让队员们先把马赶回去,至于柳堡主那里,情况还不确定,如果他肯借,一定会负责帮我运到。”
萧彪也吃不准,只是点点头道:“那就依你,现在我就让人带着你的人去取马,你今天再小住一日,明天外公给你践行!”
取马的人到达马场很快就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偌大的马场空空如也,震骇之余他们立即飞奔回去报告了萧彪。
老头一听之后,当场气得吐血,晕了过去!
萧让立即着人调查马场事件。
常在马场的人中,只有吴良的尸体没有被发现。
这倒也正常,吴良通常一个月只有一半时间在马场,其余大部分是到处蹭酒喝,有时候在姘头家过几天。
所以首先便是要找牧马监吴良,问清楚马场近日的状况,以及他当天在哪里。
可是过了一天,翻遍了全堡也不见他的踪影。
有人判断吴良可能也被杀死了,有人认为吴良房间里收拾过,而且值钱的东西被带走,他有可能就是杀人犯,问题在于他一人怎么能对付那么多马夫?
萧彪平时身体强健,没几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徐谦推迟了出行,一直陪着他,外公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
萧彪躺在床上,一直在想吴良的失踪和马群的消失的关系。
就在这时出去追踪马群踪迹的人回来汇报。
大量的马蹄印穿过大郎山的一座山谷朝北边而去,一直消失在陈家坞的地界,不知为何陈家坞开始戒严,禁止外人进入。
追踪之人没有办法深入察探。
萧彪一下从床上去坐起,联想起陈啸天要刀之事,当时他就觉得堡中出了内鬼,现在看来,内鬼就是吴良,外应就是陈啸天!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徐谦等人,大家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随着调查的深入,有人回忆在修复烧毁的仓库时发现一些被衿破布的残片,显然仓库的燃烧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萧彪感叹,他对吴良不算亲厚,可也不算凉薄,他竟然做得如此决绝!
萧让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抓住他一定大卸八块!”
萧彪道:“他肯定已经在陈家坞里面,要抓他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且凭他的性格很难这么大胆,我怀疑他一定还有同伙,这事只能慢慢查访,目前重要的是稳定人心......”
他看向徐谦,说道:“老头这一病,又耽误了你几天时间,我已无大碍,你即刻就去柳家堡,早点要到粮食,也好缓解燃眉之急。”
徐谦也觉得该出发了,他磕了几个头道:“外孙这就离开,一有机会就帮您查访烧粮和盗马之事,外公尚需放宽心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家堡一定会继续强盛!”
萧彪起来摸摸他的头,然后吩咐仆从把自己的骏马给徐谦当座骑。
他披衣起来,一直把徐谦送到柳家堡的门口。
此时,天空更加晦暗,零零碎碎地飘起雪花。
双方再度寒暄几句。
雪花越来越大,徐谦终于跨上马背,和外公表弟做个告辞的手势,转过身,双腿一夹马背,在送行者的眼中和漫天飞舞的白雪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