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烙铁之法
徐谦一早就和余氏三人到了伤员的驻地。
余沧海几人主要关心他们的神兵营的伤员,徐谦则全部巡查一遍。
这两日天气有点炎热,许多伤员的伤口已经红肿起来,若不及时处理,有严重感染的危险。
他的药材柳清颜已经派人去搜集,可是即使今天晚上能到齐,加上捣烂配制,起码也要明日才可使用,救人刻不容缓,他决定先用掉部分的固体碘伏给他们消炎杀菌。
稀释了固体药粉之后,考虑到柳氏是地主,他便从柳家堡的伤员开始,给他们涂药。
绷带自己包里只有那么一卷,只能留着自己救急用。
那时候也没有纱布,只有麻布,刚好特卫营张云几人来找他,他便让他们把麻布剪成一条条,然后放到开水里煮了消毒,烘干后给士兵包裹上。
这虽不是完美的方案,却是在有限的条件下能做到的极限,一切都是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发炎。
他绑好第十个伤员时,柳清颜陪着葛洪、乌有道和苏固赶到了,后面还跟着几人抬着一个炉子什么的。
柳清颜看到忙碌的徐谦和特卫营队员们,心里一阵感动。
这些士兵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却一大清早就来帮忙。
乌有道最初看见徐谦时,倒也在心里赞扬一番,可是看到他手里的动作以及他身边包扎好的伤员时,脸色却变了:这小子怎么自己动手了!
他立马走到徐谦身边一把夺过那些碘伏消毒液。
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什么鬼东西!
他生气地将碗砸在地上,然后走到包扎好的伤员面前,解开布条,扔在地上。
众人惊呆当场,这是什么状况?
乌有道不顾众人的反应,心里骂道这小子的操作太匪夷所思了,简直拿伤员的命当儿戏!
他指挥苏固道:“快,把他们的布条都解开,然后把他涂得那什么臭哄哄的玩意儿用清水冲掉!”
苏固走过来,不耐烦地看了徐谦一眼,教训道:
“昨天晚上就和你说了,不要擅自行动,我们只要听师傅的就行,你看你现在做得什么玩意儿?
那药水一股怪味,不要是本身就有毒的吧?
再说这布条吧,根本就不应该绑,应该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你掩盖伤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何必为了讨好师傅做些蠢事呢!”
“我......”
徐谦刚些开口辩解,乌有道大吼一声:
“滚,没有好好学习过就胡乱医治,什么都不懂,年轻人太爱表现,你这是拿生命在开玩笑!”
在乌有道心里,徐谦压根儿不是在干正经事!
这小子以为治疗刀伤就是随便弄点药水涂涂,绑上布条就行的。
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这完全是凭自己想象来医治伤员!
他这么早就赶来,完全是想博取别人好感,也肯定想让我更加关注他。
可惜呀,我乌有道是有原则的人,这种以对他人生命不负责任的行为来拍的马屁我看着就生气!
此人为了昨晚我那收弟子的轻轻一句话而作出如此地趋炎附势没有理智的举动,实在可恶,可恶!
徐谦心想你丫的才不懂,这消毒药水珍贵得很你给老子全倒了?
这可是不可再生的药物!
什么狗屁的伤口不要包扎暴露在空气中,你是怕细菌钻不进伤口吗?
还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坏我的劳动成果,当众骂我滚-以前总司令都不敢让我滚,你让我滚?-真是气死老子了!
他勃然变色,开口道:
“老.......”
他才说出一个字柳清颜就赶紧上前拉拉他的手臂:
“徐兄,你跟我出来下,我有事和你说。”
她看到他一向镇定自若的面孔开始变得非常不自然,加上苏固和乌有道刚才所说所做太过激烈,她知道他即将爆发雷霆之怒。
虽然他擅自行动欠缺考虑,可毕竟也是为了治疗伤员。
她相信他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乌有道的赏识,而是真心救治伤员。
昨晚他把药方交给自己时他还不认识乌有道呢。
可惜别人不理解他......
尽管如此,乌有道不能得罪,现在离开,回头再跟他道歉,说不定收为弟子之事还有希望。
柳清颜靠近,徐谦立即觉得一股醉人的芳香沁入心脾。
看着她娇媚的面容因为着急而变形,他于心不忍地,于是和她走出了营帐。
余沧海刚好带着余南溪和余勇走到门口,同时来的还有赵倚楼和萧让。
徐谦铁青着脸站在那里,柳清颜则是一脸的无奈。
众人都没有见过徐谦生气的样子,这家伙从来都是镇定自若,今日一见还真有点吓人。
柳清颜简单地和众人解释了几句。
赵倚楼一听,心里那个爽,你徐谦也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
萧让不知道表哥到底医术咋样,也不认识乌有道,不过他站在柳清颜一边,她说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
不过目前看来,似乎是表哥不自量力医治伤员才引起不快。
表哥的确是神勇无敌,可这治伤之事不是靠武力能解决的啊。
武力是致伤,不是治伤,表哥有些咎由自取了。
当然他还是同情表哥的。
余氏三人一听却怒不可遏。
他们现在完全信任徐谦,这家伙最近已经做了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他说会治伤那就准没有错!
余沧海道:“徐谦,神兵营的伤员只要你医治,老夫相信你能全部把他们医好,让那个什么乌七八黑的人看看!”
乌有道被他改名为乌七八黑。
徐谦平复一下心情。
也对,让这狗日的王八蛋被打脸的最好办法就是治好伤员,余氏现在就是亲人哪!
他感激地朝余沧海望望。
余南溪和余勇也在一旁给他坚定的眼神。
柳清颜感觉余沧海在胡闹,她说道:
“余大帅,我看还是让乌师叔来比较妥当。”
余沧海一摆手:
“别说了,老夫只相信谦儿!”
徐谦觉得柳清颜好让他失望,没有完全信任他,自己绝不是胡作非为的人!
他又望向萧让,心想:表弟,你不会让表哥失望的,你的人也应该由我医治。
萧让畏畏缩缩地躲开道:
“表哥,还是听柳姑娘的吧,治伤哎,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因为这个死几个人回去,爷爷会劈了我的!”
徐谦瞪了他一眼,重色亲友的家伙。
赵倚楼叹了一口气道:
“哎,不知道何时柳家堡的伤员何时才能治好,接下来我要请乌神医到我赵家坞的营帐去。”
他话音刚落,柳营里就传来了“啊”“啊”的惨叫声。
众人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赵倚楼最先掀起帘子走进去,其他人赶紧跟上,徐谦虽然讨厌乌有道师徒,却忍不住好奇心,也跟着进去了。
苏固见几人进来,走过去轻声道:
“师傅已经开始治疗了,你们不要打扰他!”
他看到徐谦,恨铁不成钢道:
“你呀,怎么说你......算了,知错就好......过来好好学着点,等会儿我会替你向师傅求情的!”
柳清颜舒了一口气,有苏固帮忙,拜入门下之事希望巨大。
徐谦听着士兵的哀嚎声,心里好奇什么样的治疗方法要弄出如此之大的动静,便点点头,挤到前面去。
一看之后,差点没有喷血。
只见乌有道身边放着刚才那几人抬着的炉子,里面有几把烧红的烙铁。
乌有道手上也拿着一把红红的烙铁,此刻正往一个士兵背上红肿的地方按去。
烙铁接触到皮肤,“吱吱”地发出声响,士兵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伤口处一阵青烟冒出,一股皮肤烧焦的味道传出,伤口表面迅速变黑结痂。
乌有道拿开烙铁仔细查看一番,没有问题。
接下来他继续烙第二处伤口。
第一次烙下去后不甚满意,他如法再炮制一次,那士兵不得不再受一次烙铁之刑。
整个医治过程壮烈无比,看得徐谦心惊胆战,浑身是汗。
他脑中突然蹦出一句话:恨你,你就送他上战场,不要盼着他死,要祈求敌人砍伤他,然后你化作不世神医,拿起鲜红的烙铁,烫死他烫死他……
“哈哈哈......”
徐谦忍不住大笑起来,把原先庄严肃穆地行刑……不,行医氛围打破地一点不剩。
众人惊奇地看着他,有病吗,人家在痛苦耶……
苏固已经出离愤怒了,大声呵斥道:“徐谦,师傅正在医治,伤员正在痛苦,你开心大笑,是何居心!”
徐谦憋住笑意,擦擦流出的眼泪。
古代这种烫伤口结痂的做法在电视里他就看到过,当时觉得编剧脑洞开得太大,差点喷饭呛死,没想到他在现实中竟然实实在在地看到了,编剧诚不欺我!
徐谦道:
“我没有居心,只是这种治疗之法我头一次看见,这完全像是在行刑,有更好更轻松的方法你们不用,却要搞得一片肃杀,所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乌有道确认他是在嘲笑自己,不禁怒火中烧。
这是他多年行医总结出的良方,虽然不能百分百治愈伤员,医活率却比之前提高了两成以上,苏大人就是靠这种方法治愈的的!
整个天下目前在治疗刀伤方面没有人超过自己!
这小子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有更轻松的方法,为了展现他大师的气质,他忍住怒火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说道:
“徐谦,刚才进营时老夫一时气坏了,所以批评了你,老夫向你赔不是.......”
说到这里,苏固见师傅突然转变态度,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是拍马屁的机会他逮到了,他立即插嘴道:
“好!师傅不愧位大师,不与小人计较!”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乌有道赞赏地看了苏固一眼,害得对方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起来。
乌有道挺挺胸膛继续道:
“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嘲笑老夫的治疗之法,这是我通过大量的案列总结出来行之有效的方法,老夫不相信世界上有更轻松更有效果的方法,当然,你若有,老夫愿闻其详。”
他一副顶级大师包容万物的样子,周围人纷纷感叹瞻仰了大师的风采。
徐谦想这么坑士兵的方法原来你是始作俑者?
用火烧不烧医好的概率是一样的,你只不过是碰巧多医好了几个罢。
他说道:
“我的方法刚才你也看见了,就是用被你打掉的那碗碘伏消毒,然后用开水杀菌过的布条包扎,就这么简单!”
碘伏?杀菌?
这些词汇乌有道完全听不懂。
一旁的医道大家葛洪也皱皱眉头。
虽然他不擅长治疗外伤,但是世上的医药名词没有他不知道的,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徐谦,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本道从未听说过,你若是不能给出个合理解释,就不要在此胡闹,乖乖地回你飞云堡去!”
人生艰难哪,徐谦哀叹,太优秀的人在哪里都遭排斥。
在昌兴城他们赶我,结果差点全军覆灭。
今天还赶我,那就要多几天冤死鬼了。
本来我倒不屑解释,可是葛洪是个聪明人,和他说明一番,他也许会懂,通过他的手说不定中国的医学历史会有新的改变。
“葛大师,听好了,这碘伏是种化学药物,什么是化学呢,就是你炼丹之时九转大还丹那种变化。
我在飞云堡有个浑名叫徐拆拆,就是爱拆卸组装任何事物,这个碘伏是我偶然得到的,杀毒效果忒佳。
再说这杀菌,你知道伤口为什么会红肿溃烂吗,就是因为有看不见的细菌在吞噬细胞,引起变异。
当然,细菌有好有坏,就如我们人类一样,你用烙铁是可以烫死一部分坏细菌,却也同时烫死了好细菌。
还有,有些坏细菌时烫不死的。
再有,你烫死的只是表层细菌,内部的依然在那里为非作歹。
总而言之,这烫伤之法完全是在凭运气医治。”
这一番话下来,除了乌有道和葛洪似乎有些明白在深思外,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
乌有道想了一下说道:
“碘伏现在都没有了,效果也无法证明,细菌理论听起来有理,实则如同神仙之道,玄而又玄,难以令人置信。”
葛洪并不完全认同乌有道,他想得更深:
“按你所说,碘伏应该可以变出,即使变不出,按你的细菌理论,只要有同碘伏效果一样的药水即可,不知老夫说得对不对?”
这就是徐谦愿意和他费口水解释的原因了,人家就是不一样,脑子比乌有道好使多了,他说道:
“葛大师所言不错,所以我已经让柳姑娘替我去搜集药材,明天就可以做出一种替代药水,然后给士兵消炎杀菌,他们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受折磨了!”
乌有道不肯了,这是完全在否定他的权威,师兄还和他一唱一和。
他实在有些沉不住气,跳起脚指着徐谦道:
“你、你有本事让我看看药方,我就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玄乎的药方!”
徐谦看看柳清颜道:
“药方在柳姑娘那里,可以让她拿给你。”
他心道,幸亏做了手脚,我真是机智!
柳清颜已经被他们的医辩弄得糊里糊涂,搞不清谁对谁错,正在发呆。
忽听徐谦提到她,赶紧从袖中掏出药方给到乌有道。
他带着怀疑接过来。
葛洪也凑上去。
苏固也偷偷靠近,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敢讲话了,他们的医辩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哈哈哈,”这次轮到乌有道笑了,“徐谦,你这什么狗屁不通的药方,若是这药方能治好伤员,我拜你为师!”
他现在彻底放心了,徐谦就是谁家脑子不正常的娃娃来外面瞎闹的!
葛洪看了后也无语,老子和你辩了半天真是浪费时间了!
苏固觉得那哪是药方,就是抄书,谁不会!
葛洪道:
“好了,徐谦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们要继续治疗伤员,人很多,耽搁不得。”
徐谦本以为他们相信自己了,谁知一张药方又把事情搞砸了,得了,不做出点成绩这些老顽固是不会相信他的。
他叹口气迈步向外走去,临到门口之时回头道:
“乌神医,若是我能治好伤员你真拜我为师?”
乌有道已经拿起了烙铁,听他这一问举起烙铁就要砸过去。
徐谦吐了下舌头飞速钻了出去。
47 君不知心
余氏三人跟着出来,柳营里继续传出鬼哭狼嚎的叫声。
余南溪道:“徐哥哥,我们去神兵营吧,有两个士兵受伤挺重的呢?”
神兵营其实就在不远处,柳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飘入伤员们的耳朵,让他们一个个面无血色。
有几个受伤较轻的士兵跑出去对面看了看,回来后脸色惨白,一个年轻的士兵道:
“太恐怖了,都怪老子运气不好,第一次打仗就受伤了,可是我挨了一刀没有感觉多疼,这医治过程有这么痛苦,我觉得我不治问题也不大!”
一个年长些的士兵闻此哼了一声:
“小伙子,你不知道,我们很多人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受伤后死在自己的营帐中,这种死是慢慢地痛苦地煎熬,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上痛快,很多人熬不住就自己了断了!”
年轻的士兵道:
“可我现在感觉好好的,没有特别痛快啊?”
年长的道:“那一方面是你年轻,身体强壮,另一方面是你运气好,砍你的那把刀比较干净,不然哪怕一个个小小的伤口都要了你的命!”
就在这时,躺在他们不远处一人大吼一声道:
“别吵了,再吵老子就揍你狗日的!”
那一老一少立马闭嘴。
此人力大勇猛,性格刚愎,没人敢惹。
旁边有几个胆大的却嗫嚅道:“都要死了,脾气还这么爆!”
那人没有听清楚,反正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提高嗓音道:
“说什么,有种给我大声点,哎呦......”
旁边一人瓮声瓮气道:
“常寿,你就消停点吧,你虽然长得粗壮,可你觉得你现在有力气起来打人吗?刚才老头那番话很有道理,我们俩就是运气不好,明明受伤不是很严重,伤口却溃烂,头晕无力,真比死了还难受!”
此人伤口在背部,趴在那里脸蒙在被子中,因此声音听起来怪异。
常寿道:
“吴贵你给我闭嘴,老子就不信了!”
他使劲坐了起来,伸手去掀被子,手还没有够到,就感觉脑袋一晕,身体不由控制地倒了下来。
“啊啊啊!!!......”
他闭着眼睛极力嘶吼,发泄着心中的苦闷,前几天他还活蹦乱跳,躺在那里站起来只要一个鲤鱼打挺即可,现在连坐起来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这真是要死了吗,一个小小的刀伤而已,他实在心有不甘啊!
吴贵道:
“叫有个屁用!常寿,长寿,你的名字取得讽刺啊,原来是短命鬼一个,我看你求生心切,不如跑到对面那里让那个神医给你烙两下子……”
常寿见他冷嘲热讽,不怒反笑:
“你笑我,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还能仰面朝天,你却只能像乌龟一样整天趴着,吴贵,乌龟也,去了阴间有只乌龟作伴倒不寂寞,哈哈哈!”
他这番话说得有趣,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吴贵见讥笑不成反被讥,甚感无趣,他感觉伤口又开始火辣辣地疼痛,呻吟着说道:
“说正经的,常寿,我也实在受不了了,要不过去求那神医烙上几烙吧?”
常寿平日里自以为是,现在却分外清醒,他说道:
“三大堡坞的人都没有治完,哪里轮得到我们,你就是去,也是被人赶出来,听天由命吧,就是不知道能否撑到神医来我们这里的那一天!”
吴贵愤愤不平道:
“昌兴城此役,我们一马当先,中间虽然败退,特卫营却从后面杀来扭转战局,总得来说此役全靠我们飞云堡之力,我们功劳最大,治伤却不从我们开始,岂有此理!哎哟......”
两人虽然痛得头晕目眩,嘴巴里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这时,营门打开,余沧海等人走了进来,有人提醒道:
“大帅来了,别说了!”
余南溪领着徐谦直接来到常寿和吴贵躺着的地方。
徐谦看看他们的伤口,的确已经感染比较严重,而且两人都有发烧的迹象,他问道:“你们是否感觉头晕地厉害?”
两人点点头。
余南溪安慰他们道:
“别担心,司马懂些医术,你们如实说。”
一开始他们不明白徐谦来此做甚,此刻才醒悟他是来看病的。
对于这位司马,他们都很崇拜,他的武神偶像地位已经牢牢扎根在他们心里,只是偶像还会看病他们却不知道,不过他查看一下伤口就能知道他们的感受,可见的确知道一些东西,他们不禁燃起了希望,然后如实地讲述了自己的状况。
徐谦心想:三大堡坞是不会让我治了,神兵营也就两个严重一些的,不如先给他们各吃一粒消炎药,再配些碘伏先给他们消毒,然后拿消毒绷带给他们包扎一下,防止伤口感染继续扩大,至于其他人就等药材到了配制消炎解毒药内服外敷,问题不大,而一些撞伤踩伤的就用云南白药的简易版。
心念一动,碘伏、消炎药和绷带就出现在徐谦的袖中,他让两人各服了一课消炎药,又让人端水来稀释了碘伏搽上,最后用绷带绑好。
他手脚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两人医治完毕,然后叮嘱道:
“注意休息,还有伤口处不要让水碰到。”
徐谦站了起来,发现所有的人都安静地看着他,营帐中时不时地传来对面撕心裂肺地嚎叫声,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盯着余南溪。
她看见他询问的眼神,就问道:“徐哥哥,就这样完了?”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听听对面那呼天抢地的动静,这边的治疗实在太波澜不惊了,平淡地让人怀疑。
“对啊,完了,我早就说了治个刀伤么何必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常寿和吴贵带着疑问道:“司马大人,我们不会......死吧?”
死这个字他们不愿意提起,可是终究还是要面对,他们希望得到偶像他们可以活着的确认,他们想再次感受一下生命可以延续的欢悦!
“死?嗯……”
徐谦心道算你俩小子走了狗屎运,要是没有我你们明年的祭日就在这几天。
常寿和吴贵见司马在犹豫,内心一阵紧张,司马大人呀,偶滴神,别让我们失望啊!
“怎么可能死呢,三天之内伤口就开始愈合了,别担心!”
真的!
两人大喜过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年长的士兵过来道:“司马大人,不知我们的伤口何时医治?”
“今天晚上,最迟明天,因为药材尚未到达,你们已经过了危险期,只要不让伤口再流血或者浸水,问题不会太大。”
所有人都点点头,整个营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
可以说柳清颜手下的人还是挺有效率的,当夜子时,所有药材都采办齐全了。
徐谦让他们连夜把药材送到特卫营驻地,按照他的要求配好药材,然后分成三个大锅煮。
一锅是简化版云南白药,一锅是消炎解毒药,还有一锅也是消炎解毒药,不过是用来煮布条消毒的。
煮好的布条用火烤干,放在一密闭的盒子里。
一直忙到凌晨,消毒杀菌药水、云南白药和自制绷带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
徐谦简单教会了队员们如何使用,然后一起花了一天时间把神兵营的所有伤员都处理完毕。
对于特卫营的队员来说,这倒也是个很好的实习机会,在徐谦心里,这些人以后将是飞云堡军队的核心力量,他们是种子,他们的素质直接关乎到飞云堡军队的质量。
......
晚上,徐谦回到柳府,刚回到房间一个丫鬟就过来道:“徐少爷,小姐有请!”
徐谦心道:“前脚刚来,后脚就来请我,才一夜没见,那小妞就想我了吗?也好,去美人房里坐坐,消除消除疲劳。”
彼时月明星稀,丫鬟带着他在府里穿廊走巷,最后来到了一座花园。
徐谦失望了,深更半夜逛园子,特么脑子有病吧!
柳清颜出现后,丫鬟退了下去。
借着月光,徐谦依然可以看见她娇美的脸廓和婀娜的身段。
罢了,他想到,月下会美人,不也有别有一番风味么!
柳清颜看着徐谦挺拔的身姿,忽然有种想靠上去的感觉,从昨天到今晚,她也没有什么休息,真的很想借个肩膀靠靠。
她对着徐谦道:
“小妹闺房不方便男子进入,徐兄住处又人多眼杂,因此劳驾徐兄移步至此小叙,还请徐兄不要见怪。”
徐谦心想,此处黑灯瞎火,你我孤男寡女,若是被人撞见,能好到哪里去?
当然,她肯定是知道这个园子一到晚上就人迹罕至,否则怎会安排在此?
先不管这些,不知道她神神秘秘的有何事,他说道:
“我可以理解,为了姑娘清誉多走几步又有何妨,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她莲步微移,幽幽道:
“徐兄,你可否稍作委屈,拜乌神医为师?”
柳清颜想得很多,徐谦有很强的主见,似乎与乌有道很难想法一致,这说不上是好事坏事,可是这样的他是不会拜乌有道为师的,那么她之前的一切畅想都将成空,若是徐谦能那么隐忍一些,周围的人再推他一把,成为乌有道的徒弟并不困难。
徐谦一脸茫然道:“此话何讲?”
他心想你既然看出来我委屈了为什么还一定要我拜乌有道为师?这于你有何好处?
“我、我是为徐兄考虑,乌神医名望著于四海,成为他的弟子有何不好?有朝一日,徐兄也可以名扬神州!”
她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是要有勇气的,两人非亲非故,认识也才十天不到,她如此关心于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多谢姑娘费心,我等小堡之人,没有鸿鹄之志,乌有道这等神人,在下高攀不上!”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徐谦一心想要泡她,却不明白他正在被别人反泡。
只是关键一点是他对乌有道并没有好感,那家伙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好像全世界都在他的脚下一样。
有人说,强者么,自然要目空一切。
好吧,那可以比比葛洪,人家的名望比他大多了,整天笑容可掬。
所以这就是品质问题。
徐谦把重心都放到了对乌有道的反感上,所以他想也没想柳清颜为何要替他考虑,就直接拒接了。
“你何必如此看低自己,难道好男儿不是志在四方的吗?况且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下自己?”
她现在发现反而是徐谦过于高傲了,一种自卑过头的高傲,所以她语气变得有些急切责备起来。
徐谦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自己拜乌有道为师,好像世上千万大道封闭,只剩此路可通一样,而且他不喜欢她的语气,她是在教训自己吗,凭什么,难道堡大就可以欺人!
徐谦枉称泡过N个妞,其实根本就是个直男,他生气道:
“在下素无大志,只要在飞云堡里自由快活即可,委屈是万万受不得的,所以姑娘还是别操心了,若无他事,在下告辞!”
他袖子一甩,就要离去。
柳清颜一时急了,她不能明着说若你地位不高我们如何婚配,加上连日的劳累,她竟然嘤咛一声人事不省,往地上倒去。
徐谦现在的感觉何等灵敏,他转身飞快地将她抱住,她身体柔软轻盈,被他轻轻地托了起来。
这是什么状况,徐谦想道,好好的怎么就晕过去了,那个丫鬟也不见人影,她的房间也不知在哪里,总不能这样抱着她到处乱闯吧,得了,幸好此地无人,就抱着她在原地等她醒来吧!
他盘腿坐下,将她拥入怀中,虽然平时喜欢意淫,此刻他却天灵清澄,对她没有任何亵渎之心。
他和柳清颜一直以为园中无人,偏偏无巧不成书,赵倚楼早已先他们在园中散步,两人所有对话,直到柳清颜晕倒,徐谦抱住等等都亲眼目睹。
他这几日整天为着药材之事操心,他想把自己这份药材当作礼物送给豫州刺史祖约,换取一个朝廷的封号,从而成为官方军队,而不是单纯的流民军。
没有封号,朝廷想把你当贼寇时就当作贼寇。
祖约是祖狄的弟弟,就是那个击楫中流、闻鸡起舞的祖狄,他死后弟弟祖约掌管了他的军队,在豫州一带与胡人抗衡,被朝廷封为豫州刺史。
柳如是迟迟不公布方案,他便有些着急,柳家堡有郗大都督撑腰,会不会干出堡大欺人的事来呢?
他想打听消息,可是这事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想到了柳如是长子柳江,于是请柳江吃饭,许诺一些好处,让他去柳如是的房间偷偷翻查。
柳江一直花钱笼络周围之人,用度非常之大,他不是当家之人,来源有限,柳如是早已将分配方案上报郗大都督,留了底,被柳江翻到,就告诉了他。
他一看之后气得七窍生烟……
48 谋在花园
柳如是的请功状上,柳家堡和柳清颜的功劳排在第一,这点他倒没有疑问,可是排在第二的居然是飞云堡和徐谦,更气人的是他赵家堡竟然排在最后,而且上面还特别注明赵家堡虽然首创此役但是有临敌脱逃之嫌建议功过相抵云云。
他把请功状撕成上万碎片洒向空中,那蝴蝶般纷纷飘落的纸屑就像他无尽的愤怒和烦恼,柳如是,太不把他当成一回事了!
他拿着一壶酒,边走边喝,一直到了后园,他醉倒在花丛中,直到徐谦和柳清颜的对话把他吵醒。
后园里太安静了,哪怕是一个虫子的声音都显得很吵。
他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出了柳清颜的意思,心里暗暗嘲笑徐谦愚蠢如猪。
他暗道:“难怪徐谦这小子功劳这么靠前,原来是柳家姑娘看上他了,这家伙什么狗屎桃花运,余南溪腆着脸往他帐篷跑,柳清颜主动要送他成名,老子怎么没有这个运气!”
他内心愤愤不平,身体却不敢移动丝毫,他知道徐谦神力惊人,万一发现自己来个杀人灭口就不好了。
“不行,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我要报复,我要想办法……”
凭他赵家坞实力,若是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灭掉飞云堡还是有希望的,可是现在飞云堡有了靠山,而且朝廷禁止汉人自相攻伐,用武力恐怕难以逞志,所以不得不想其他办法。
就在这时柳清颜激动起来,徐谦转头离去,她晕倒在他怀里。
他忍不住坐起来观看,隐隐约约看到了徐谦抱着她的一幕。
徐谦心思完全在柳清颜身上,凭他的直觉居然没有发现旁边有人。
赵倚楼双目喷火。
畜生,可不可以把你的艳遇匀一些给我,这种美人抱在怀中是何等滋味,我赵倚楼恐怕究其一生都无法体会了!
还有,你装什么纯洁的处男,傻不拉几地坐在那里看着天空,你不是应该趁机做点什么么,你、你简直太浪费了!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把你一棍子撂倒自己上了!
他不停地在心里呐喊辱骂,可是又有何用,徐谦依然是一个木头人样坐在那里。
他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祖亮!
祖亮是祖约的儿子,他就是通过祖亮认识他老子豫州刺史祖约。
祖亮好大喜功,下属一点点的功劳他就占为己有,然后去祖约面前邀功请赏。
他此次本来准备避开他直接把药材献给祖约,现在既然一点药渣子都分不到,他就要改变说法,说是本来献给他的,现在被人强占了,他一定亲自赶来。
柳如是虽然有郗鉴撑腰,可是祖约离得近,而且实力不弱,他好歹会掂量掂量。
虽说朝廷禁止攻伐,那也是对那些弱势力而言,对于祖约和郗鉴这个重量级的,他们若是打架,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若是灭了小势力,朝廷说不准还会夸奖他们:灭得好,又排除了不稳定因素!
祖亮还有个爱好,特别好色,可以说是色胆包天,赵倚楼和他的“感情”就是建立在一起泡妞的“共同事业”之上。
只要把他忽悠过来,让她看到柳清颜美貌,凭他刺史之子的地位,就可以搅黄他和徐谦的好事,出一口恶气。
祖亮若是得到药材,虽不指望他在祖约面前给自己争一份功劳,人情债他总欠了。
他为自己这个计划感到兴奋。
所有的坏人都有个共同特点,别人越惨他越高兴,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被拆得劳燕分飞。
他躺在花丛中,等着柳清颜醒来两人离去。
徐谦也等着柳清颜醒来,他心里抱怨,老子累啊,这妞要躺到什么时候!
柳清颜其实早已醒转,当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宽大的胸怀之中,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之时,她故意默不作声。
夜风吹过,拂掠起她有些散乱的发丝,带来一阵凉意。
她的身体默默地感受着他传导而来的温度,驱散了所有的冰凉。
她感觉身体开始发烫起来,这是两个人加起来的温度吧!
徐谦终于累得睡着了,垂下了头。
柳清颜借着夜光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廓,他的脸有一些扎手,他最近一直都没有刮胡子吧。
一直到晨光微露,柳清颜才推醒了他。
徐谦赶紧站起来把她放下,怕她误会,解释道:
“昨天晚上你......”
柳清颜把雪白的手一伸,捂住他的嘴巴道: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关于拜师的事......”
徐谦把她手拿开,那手温软如玉,而他自己手脚冰凉,他心道你这家伙拿我取暖也就算了,现在心情刚好一点,就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说什么拜师的事,现在我要走了你总不会再晕倒了吧?
他咳了一声道:“我要去神兵营看看情况,你回去再休息一下吧,昨天你可能是太累了。”
他快步离去,留下柳清颜在那里直跺脚。
无法,她只能气鼓鼓地走出园子。
听到两人都离去了,赵倚楼才坐起身子。
他浑身都被露水打湿,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嘴里骂道:
“两个深井冰,在花园里坐了一晚,什么“正经事”没干,一大早又闹别扭.......不过,嘿嘿,闹吧,以后你们想闹都没得闹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修书一封,大致表达了他昨天所想的意思,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刺史府。
忙完之后,他打着喷嚏来到赵家坞伤员营地。
乌有道正忙着拿烙铁烫伤员。
周围的人都是一片愁云惨雾,想着下一个受酷刑的可能是自己,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赵倚楼心道:这神医太坑,就不能发明什么温柔点的方法吗,要是自己受伤了,估计没治就吓死了!
当然他表面上还是很显得尊敬乌有道,过去说了些客套话,然后看到苏固也拿起烙铁,开始治疗伤员。
乌有道摸着胡须对着赵倚楼道:
“苏固此子尊师重道,敏而好学,短短两天之内就粗略掌握了我的烙伤之法,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亦不愧对冠军将军之信任!”
他看着苏固将士兵烙得一个个仰天长啸,心里有着外人无法体会的爽快,我乌有道终于后继有人了!
忽然,他想到了徐谦,原来慷慨激昂的情绪顿时低落。
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好歹的后生,竟然敢质疑我乌有道的医术,初生牛犊不怕虎,等他再长大些,他就明白世道的艰难了!
赵倚楼听后只是唯唯诺诺。
苏固是何等人样与他何干,不过这乌有道的自大他倒是体会到了。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营帐里进来了两个打着绷带的人-常寿和吴贵
49 怕疼的何劲
常寿和吴贵扫视了营帐。
那天经徐谦一番治疗之后,当天晚上两人就退了烧,第二天伤口的红肿开始消退,到今天两人已经感觉好得差不多了,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他们感觉到重生的喜悦,连续几天躺在床上又让他们感觉浑身憋闷,因此忍不住出来逛逛。
当听到这哀嚎声不断时,他们忍不住钻进来看看。
此刻苏固已经烫好了一人,继续他伟大的事业。
刚刚被治的伤员经过这番大刑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冒着虚汗。
常寿走过去道:
“啧啧,兄弟,你太不幸了,治个刀伤受了这么多痛苦,你看我们俩,前两天已经快要去见阎王了,我们司马就那么一擦一绑,嘿呦,现在我们又还阳了!”
吴贵弯下腰去看了看他烧焦的伤口,然后捂着鼻子道:
“作孽呀,应该叫我们司马来帮你们治疗,我们神兵营的人都已经差不多好了。”
他看向常寿道:“兄弟,我们要是等乌神医给我们治疗,早就一命呜呼了,就他这坑人的疗法,今天还不一定轮得到我们呢!”
刚刚被烙这人听了他们的话后满心悲愤,真是生不如死啊……
他浑身乏力,无法开口表达他的不满,只能用饱含眼泪的目光看着他们。
旁边苏固已经举起烙铁对准了下一个要拯救的对象,此人正是那日被徐谦狠揍的何劲,他此刻已经瘦了一圈。
他听到了常寿和吴贵说的话,又想起这些天那些已经被治过的士兵都是生不如死,此刻他早已吓得浑身抖得筛子一般。
对着那艳红艳红的烙铁头,他终于忍不住大喊:
“不要,我不要,那边的两位兄弟,你带我去找你们司马!”
苏固何尝没有听到常寿和吴贵的对话,他准备治好了何劲再把他们赶出去,这时见人家不要他医治了,他用力把烙铁丢入炉中,然后走到他们面前道:
“岂有此理,谁让你们在此捣乱的!”
苏固一副道士打扮,又很年轻,两人以为他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道童,对他也不畏惧,大声说道:
“什么捣乱,捣什么乱,我们说得是事实,你们这是什么狗屁治疗方法么,明明有更人性的方法不用!”
乌有道和赵倚楼走过来,何劲喊叫的时候他们就关注到了这边。
常寿和吴贵一看赵倚楼,知道他是少坞主,吓得赶紧要逃。
乌有道却叫住他们道:
“两位所说的司马是指徐谦么,你们说他治好了你们的伤口,我倒要看看!”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抓过常寿的手臂,把他绷带扯开。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过来。
伤口虽然已经开始愈合,却仍能看出伤口很深,常寿平时说一点小伤一点小伤那是男人的嘴硬,其实伤口还是比较严重。
众人看见伤口周围干干净净,不像那些烫过的伤口一样惨不忍睹,纷纷赞叹,尤其是那些已经治疗过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乌有道哼了一声,又走到吴贵身后,一把拽掉绷带,一道长长的刀伤让人触目惊心。
众人心里明白,背后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按照常理是凶多吉少,他却能保住一条性命,实在是好运道。
何劲终于确信了,他对着赵倚楼道:
“少爷,可否去请徐司马来替我们医治,我怕乌神医的方法我顶不住,呜呜呜……”
他居然当面哭了起来,这么大一个硬汉,可见他心里是恐惧到了极点。
其他士兵一阵叹息,那些没有医治的人也看向赵倚楼,他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他们知道赵倚楼与徐谦有矛盾,在昌兴城外何劲还受他指使欲打残对方,可是现在他们也顾不得了。
赵倚楼脸上一阵抽搐,要他去和仇人求情,不如杀了他!
况且他刚刚还行使了计策要徐谦和柳清颜好看!
他知道乌有道和苏固对徐谦本也有不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何苦要得罪乌有道?
士兵们不过受些苦楚而已,于是他说道:
“徐谦黄口小儿,哪懂得什么医术,不过是碰巧医好了两个人而已,乌神医妙手回春,又岂是他可以比拟之,你们若是让徐谦医治,莫要后悔丢了小命,届时本少爷就将你们弃尸荒野,若是乌神医治不好,只能说明你们阳寿尽,天将收之,你们好自为之!”
他指着常寿和吴贵道:
“你们两个小人,若不是看在你们伤口未愈,我一定打得你们半死,以后再敢踏进我赵营一步,一定打断你们的狗腿,滚!”
两人在心里白了赵倚楼一万眼,什么人啊,一点不心疼自己的士兵,赵家坞的人太悲催了!
然而他们脚下不敢怠慢,踩着风一样地溜出了赵营。
乌有道满意地抚抚胡须,对着赵倚楼道:
“少坞主年纪轻轻,却见识不凡,做事干净利落,实在让老夫佩服,老夫一定竭尽全力替你医治伤员!”
赵倚楼道:
“神医客气,这里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
他实在也吃不消皮肤烧焦的味道了,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
赵家坞的士兵们内心是绝望的。
何劲脸色苍白,对着旁边他的两个下属道:
“本、本队率要出去小解,你们扶我一下!”
其他人心里有些好笑,这家伙体格雄壮,平日里耀武扬威,现在却吓尿了!
他身体沉重,两个扶他的士兵好不容易将他搀扶到营门之外。
“老大,你也太给我们丢脸了,虽说烙那么几下的确痛得要命,男儿有尿不轻射,你居然吓得要射了!”
“你个狗日的,要不是老子没有力气,早一巴掌将你打趴下了,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去射尿的地方吗?”
那个士兵抬头看看,说道:“诶,怎么到了飞云堡这边来了?”
“来治伤啊!能无痛治疗谁还傻啦吧唧地让人家拿着烙铁练手啊!”
“可、可要是少坞主知道了怎么办?”
“怎么办?难道还能把我好了的伤口扒开不成!”
他们来到神兵营营里,徐谦正在给伤员解开绷带。
何劲甩开扶着他的两人,倒头便拜,涕泗泫流道:
“司马救命,司马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我一条狗命吧……”
赵家坞那两人一时觉得手足无措,队率也太无耻下贱了,简直把面子都丢光了!
何劲此刻哪管什么面子,要面子就得挨烙铁,现在也就哭几下磕几个头而已。
特卫营的人哄然大笑。
乌有道的烙铁疗法在神兵营这里就是个大笑话,加上赵倚楼已经明令禁止他的人来找徐谦,因此何劲的出现和他的表现让他们既吃惊又好笑。
徐谦自然记得这个想揍他反而被他痛扁一顿的胖子,不过此人有虽然有点坏习惯,却称不上恶人,当初犯浑也是受人指使,因此他对他到没有什么记恨。
他看到他肩膀上一片血红,知道他伤在那里,就带着药走过去,让他脱掉衣服涂抹上消毒药水,绑上绷带,整个过程快速而轻松。
何劲感到本来火辣辣的伤口现在一阵清凉,精神也为之一振
他要磕头再谢,徐谦却扶住他道:
“注意伤口,不要吃荤腥的食物。”
他猜想他这么胖肯定是爱吃肉。
何劲连连称谢。
走出神兵营,他把衣服穿回去,盖住绷带,对着旁边两人道:
“要保密,回去我就说我不疼了,不治了。”
他们回到营中,苏固还在他的床位边等着烙他。
他脸都黑了,这里这么多人,干嘛一定要等他回来呢!
苏固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坏笑,要想和死神擦肩而过,就得从我烙铁之下而过!
何劲坐到自己的床位上,看着靠近他的苏固道:
“苏医师,我出去走了一下,感觉好多了,你先给其他人治吧!”
苏固哪肯,咧嘴笑道:“这位兄台,不要害怕那点疼痛,如果不治,命就没了,来来来,我轻点就是......”
他不由分说地上去要扯他袖子。
何劲在心里狂骂,烙铁轻点和重点有什么区别吗,此人欺人太甚,我要让他也尝尝被烙的滋味!
50 苏固被烙
苏固以为他终于想通了,便更加靠近,谁知何劲用未受伤的大手一伸,将他牢牢抓住。
苏固不知他的企图,以为他害怕,露齿一笑道:
“兄得,放松放松!”
何劲本来严肃悲切的脸突然笑起来,露出比苏固更大颗的一排牙齿。
“苏医师,作为医师体会病人的痛苦后才能做得更好,你也尝下烙铁的滋味吧!”
苏固见他一脸的坏笑,顿感不妙,想挣扎。
可是何劲受伤的肩膀经过刚才的消炎止痛后已经感觉好了不少,抓住他绰绰有余。
何劲的另外一只手夺过烙铁,嘴里道:“我轻点!”
实际上却是对着苏固的胸口用力一按。
苏固身上两层衣服瞬间烧焦。
烙铁接触皮肤,他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他一个高官子弟,平日里锦衣玉食,一身细皮嫩肉,哪里受过什么苦楚,叫了几声之后,居然两眼一白,晕死过去。
何劲把烙铁一扔,啐他一口:
“没用的东西,隔着衣服还晕,我们可是烫在裸露的伤口之上!”
乌有道大惊,狠狠地瞪了何劲几眼,然后跑到苏固身边蹲下把脉。
人没事,应该是疼痛加惊吓所致。
他心里非常害怕,若是冠军将军知道此事,一定责备他没用照顾他的爱子。
他怒火冲天地站起来指着何劲道:
“岂有此理,我徒儿好心给你治伤,你反而伤害于他,你知道他是谁吗,冠军将军的爱子,你就等着受罚吧!”
何劲回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是你这个师傅医术不精造成的,不去研究正经的治疗方法,用这种邪门歪道,害得兄弟们受苦,柳营和萧营好几个兄弟到现在还是人事不省,人家飞云堡的人都快痊愈了!”
他站起来快步走到炉子边,拿起一根已经烧红的烙铁道:
“你再不走,老子连你一起烙!”
乌有道又惊又怕,急忙退后几步道: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我还不稀罕给你们医治,我扶了徒弟这就走,你让开!”
何劲拿着烙铁不退也不追,只是对他怒目而视。
乌有道万万不敢将苏固单独留下,咬着牙挪步过去将他爱徒搀扶起来,深一步浅一步地狼狈而去。
众人突然鼓起掌来。
他们觉得乌有道师徒就是大狱里的恶吏,使得他们肉体和精神都苦不堪言,而这个平日里欺软怕硬的何劲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随即有人担心道:
“若是那道士说得是事实,何队率可就不妙了。”
冠军将军的儿子,恐怕连他们家少坞主给他提鞋都不配,更何况何劲呢?
要说这人也是毛病不浅,不好好呆在府里享福,充什么牛鼻子在这里害人呢!
他们说得害人倒不是指治伤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说,他也是想学做个好医师,他这个害人就像是现在有人开辆几千万的豪车在街上瞎逛,随意踩刹车,那么有人不小心撞了就惨了!
何劲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头疼了,少坞主是那种只为一己私欲考虑的人,若是上头给力他压力,他肯定会把自己交出去。
“何队率,不如赶紧跑了吧,躲一阵子也许事情就过去了,他也就是烫了一块皮,况且冠军将军府在历阳,离这远着呢,他回去就鞭长莫及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可问题是跑哪里去呢,他体型特征这么明显,一查就查到了。
早有人替他想好了,说道:
“你刚才是不是去找徐司马治伤了?他既然愿意帮助和他为难过的人,说明他心胸开阔,你不妨再求求他,让他给你找个安身之所?”
又有一人道:
“我也想去外面尿尿,你们要去不去?”
此人还未被治疗,众人瞧着他微笑的表情,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去求徐谦治伤,同时替何劲求情。
很多人都附和道:
“哎呀,憋死了憋死了,一起去!”
他们一起来到神兵营,见到这里的人一个个生龙活虎,更是觉得何劲做得是对的,于是七嘴八舌地说明了情况。
何劲的大胆让徐谦和神兵营的人也惊呆了。
徐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稍微思虑一下道:
“我先把何劲带走,你们的伤我会叫人来神兵营蹲点治疗。”
他拉起何劲走了出去。
何劲感觉自己像是个稻草人,被对方轻轻地就提了往外走。
徐谦带着他来特卫营,除了要求余青山和石头留下外,让其他人一起护送何劲回到飞云堡,然后送往无望山。
张云等人不解,一个小小的他堡队率,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徐谦道:
“我要在此等神兵营一起回去,让你们回去是有别的任务,带上何劲是顺便夹带。”
他找到纸笔,在上面画了一把刀,标注刀长一丈,刀锋半丈,两面开刃,重量四十斤,然后交给刘宏道:
“回去研究研究,照此尽可多的打造些。”
刘宏看了看刀身刀锋的长度。
如果是还是在建康那个铁匠铺,他就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打造这样刀需要大块优质钢铁,以当时钢铁的质量而言,不要说一丈,三尺长剑都轻易会折断。
可是现在有了新的钢铁,花些时间也许能成功,而且他相信徐谦既然让他做了,就一定有希望,司马从来不会乱做事。
刘宏接过了纸片。
徐谦接着对张云道:
“回去去三军中挑选些身高臂长的士兵,至少一百名,关键是要力气大,你不必按照特种兵的方法训练他们,而是教他们基本的队列,然后练习力量。”
特种兵未必都身高臂长,而且不是以力量为主,主要讲究的是综合素质。
张云道:
“可是左军和右军未必配合。”
徐谦笑一笑道: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同了,你去找余大帅要份手书带回去交给我父亲。”
余沧海现在已经有些以徐谦马首是瞻的味道,这点徐谦早就发觉了。
“你们其他人给何劲换上差不多的衣服先走,我去找柳当家的要出城令,然后飞马送去。”
51 栽脏
乌有道扶着苏固回到房间,手忙脚乱地给他处理伤口。
其实凭借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完全可以判断出苏固受伤并没有非常严重,不需要如此慌乱,他的心绪混乱皆因他觉得辜负了将军的托付,以后会失去他信任,他的声名因此跌落。
由于整个心思都在苏固的伤势身上,他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去找柳如是捉拿肇事者。
徐谦碰到柳清颜的时候,她正从赵倚楼营里出来。
她本来打算去找乌有道给他打下手,可是那里面的士兵都说不知道乌神医去哪里了。
她很奇怪,各营中就剩赵营有伤员未治,他们跑哪里去了呢......
她看到徐谦,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心中还余气未消,崩着脸问他道:
“徐谦,有没有看见乌神医他们?”
她把对他的称呼从“兄”改为直呼其名,她觉得称她为兄然后对他有那种感情,实在太别扭了。
徐谦看他来的方向是赵营,敢情那里面的兄弟都没有告诉她发生什么,不然她肯定直接去西院找他们了,他当然也不会讲实话,装作一无所知地样子摇摇头道:
“没见过。”
然后他转移话题道:“柳姑娘,能否给我一个出城的手令?”
“你要走了?”
柳清颜吃了一惊,莫非是因为自己老是逼他拜乌有道为师?
她的心情突然沮丧起来,眼泪立即在眼眶里打转。
她本来就板着一张脸,徐谦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他对昨天的事没有放在心上,因此逗她道:
“正是,在此招人嫌,还是回我的小堡吧!”
果然是因为她,他这一走,何年何月才能见上,她的情绪崩溃了,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转头就跑开了。
徐谦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跑掉了,情绪的转换比戏精还厉害啊,不对,我的手令呢……
他迈开步子,以他的速度,三下两下就追到了她的前面。
她一看,折个方向继续跑,她不想看见他,见了就伤心。
徐谦心道我没有时间和你玩躲猫猫,他对着她背影喊道:
“我的队员要先回去,总不能天天在你们这里白吃白喝吧!”
柳清颜停下脚步:先回去?
她转身擦擦眼泪道:“你不走?”
徐谦再傻也明白她哭泣是因为自己要离开,莫非这小妞真当喜欢上自己了?我徐拆拆果然魅力四射,再美的小妞都要投怀送抱,试想左手阿奴,右手余南溪,大腿上坐个柳清颜,好幸福呀……
柳清颜见他不回答,只是咧嘴傻笑,搞不清他脑子里哪个筋搭错了,不过她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牌子递给他道:
“这是我的令牌,既然你不走,你拿着送他们出城再回来还我!”
她还是怕他离去,因此想用这种方法让他走不了。
徐谦道:
“我还要去给伤员治病,你写个手令让人快马送去城门口吧,我的队员已经出发了,他们速度很快。”
柳清颜彻底放心了,看来他真不走。
她把牌子一收,想起刚才的表现觉得非常丢脸,她“哼”了一声道: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整天想着给人治伤,不虚心拜师,还不如早点和你的队员一起回去,算了,说了你也不听,你好好反省一下,本姑娘写手令去了!”
徐谦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他想起了一首歌: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他刚想认真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可是她头发一甩,转身自顾自离去了……
苏固一个时辰后就醒了。
乌有道把此事告诉了柳如是,惹得他大怒,叫人立即把赵倚楼找来。
冠军将军之子在他这里受伤,他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赵家堡实力不如他,赵倚楼又年轻,他毫不留情给了他一顿臭骂,要他交人把事情了结。
赵倚楼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对柳如是更加愤恨,这个老不死的把自己报成功过相抵,又肆意辱骂自己,太不把他当回事儿,总有一天他要报复回来。
不过眼下这件事要先对付过去,他立即派人去抓铺何劲,结果理所当然地扑了空。
他让人到处搜寻未果,问了自己的士兵也都说不知道。
那么大一个人,就凭空蒸发了?
迟些时候他得知特卫营的人下午匆匆撤离了。
尽管他很难将何劲同特卫营相救联系起来,不过凭直觉他感到一定是徐谦狗拿耗子!
他找来一名平日里喜欢溜须拍马的士兵,许以重酬,这人经不住诱惑,冒着被同伴打死的危险,向赵倚楼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去到伤兵营,果然发现有不少人伤口的处理方法不是烙焦,而是涂抹加包扎。
他虽然恨得直咬牙,却也不敢像乌有道那样直接扯去绷带,那样是要被自己人在背后唾弃的。
他想想,反正治好的也是自己的士兵,他左右不亏,而且这事要是换个角度来看反而对他有利:他只要和苏固说何劲烙他是徐谦指使的,那么这仇恨就拉得大了……
他来到苏固处,在门口碰到乌有道,简单地询问了病情。
乌有道说问题不大,主要是吓坏了。
他们一起走进屋内,他见苏固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叫个不停,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
赵倚楼暗暗发笑,活该你拜上这样的师傅传授这样的技艺。
不过他脸色却是愁云惨淡,死了爹一样朝他行礼道:
“少将军恕罪,都怪在下约束下属不严,使少将军罹此大难,在下恨不能替少将军受苦......”
苏固有气无力道:
“滚,给我滚,你们赵家坞没有一个好人!”
赵倚楼哭丧着脸道:
“少将军你错怪我赵家坞了,在下已经调查清楚,此事全都是飞云堡徐谦指使的!”
苏固道:
“你当小道是傻子么,何劲是你的人,怎么会听徐谦的话!”
他已经打听清楚烙他那家伙的名字,抓住了要烙遍他全身!
赵倚楼编道:
“此事千真万确!
我已经调查过了,此事首先因何劲怕疼而起,想必当时正是少将军在给他治疗,他借口躲了出去,实则跑去徐谦那边跪求医治,可叹我赵家坞竟然出了这种软骨头!
那徐谦见状心生毒计,要他答应俟机残害少将军,否则不予治疗,何劲不分好坏答应下来,因此才有后面诸事发生!
若说前面这些在下带有些猜测,那么何劲伤了少将军之后,徐谦的特卫营立即夹带何劲逃出城去之事,则是徐谦图谋的铁证!”
苏固气得不顾疼痛坐了起来。
何劲无法找到之事他业已知道,没想到是徐谦到带了出去,他若不是怕有人指证于他,何必如此着急,他切齿骂道:
“小道不过因为他对师尊无力所以训斥了几句,没想到此人心胸如此狭窄,睚眦必报,这口恶气实难下咽,我定要柳堡主惩罚于他!”
乌有道因徐谦几次三番贬低他的医术,还当众质疑,对他也早有不满。
他觉得他就是恶劣的少年,做出暗中使坏之事也毫不稀奇,这次弄伤苏固又使他面临失宠的危险,他也巴不得徐谦受到惩处,可是他显然要冷静地多,说道:
“现在何劲不在,光是我们的片面之词很难说服柳堡主。”
赵倚楼冷笑道:
“片面之词?以少将军的身份地位,难道会去冤枉一个小堡之人,少将军说是就是,他柳如是何敢有质疑?”
乌有道和苏固听得连连点头。
苏固道:“那就劳烦师傅替我告知柳堡主,好好教训一下那小子,哎呦……我的伤口......”
52 憋屈的好人
乌有道连连点头,少将军的苦就是他苦!
他立即起身葛洪的丹房而去,在那里九成能找到柳如是。
没有葛洪的妙手,柳如是早就归西了。
在柳家堡西院旁边,柳如是特意给葛洪盖了一间丹房,每天和他炼丹配药,谈论养生之道。
葛洪的丹房,他觉得在里面闻一闻都能增寿。
乌有道到达之时,两人正谈得兴高采烈。
他问候几声,就进入正题,把赵倚楼的一番话复述一遍,又转达了苏固要严惩徐谦的意思。
柳如是和葛洪业已去看过苏固。
之前得到的说法是赵倚楼一个士官因为怕痛反过来烙了他,柳如是已经骂过赵倚楼并让他去处理。
虽然担忧苏峻因此而恼怒他没有照顾好自己儿子,但因为有大都督郗鉴撑腰,苏固亦无性命之忧,这事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反而和葛洪把这事当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论。
如今听乌有道这么一说,这事竟还有这么多曲折在里面。
他和葛洪对看一眼,透露出惊奇的目光。
可是没有同赵倚楼预料的那样柳如是会立即派人对徐谦采取行动,他略带思索道:
“徐谦也会治伤,何劲因为求他治伤而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难道他的医术真有如此出色?”
乌有道尴尬了,这谈话的方向不对啊!
徐谦的医术如何......他当然觉得不如他了!
可是作为德高望重的神医,在尊者面前他得显得客观理智,他回道:
“这个......贫道并不清楚,不敢妄加评论,此子有些狂傲,曾在众人面前侮辱于我……当然,年轻人么,贫道并不会和他计较,只是没想到他的心胸.......唉……”
关于徐谦狂傲之事,葛洪早就和柳如是说过了,可是狂傲并不等于害人,他问道:
“那么徐谦授意何劲烙人之事是谁说的?”
乌有道心想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呢,直接处罚他不就可以了吗!
他很不乐意道:
“是赵倚楼听他的士兵所说......柳堡主,现在我徒弟身受重伤,我已经遣人告知苏大人,他若知道一定非常生气,后果.......所以柳堡主还是尽早处罚徐谦为妙!”
柳如是听他口气中带有一些威胁的语气,心中非常不悦。
苏峻难道还能管到我的头上,他还能带着军队来此灭了我不成,老子不是吓大的!
况且咱还有大都督做后盾,老子怕你个球!
你越是让我处理,我越是不处理!
他一幅义正严辞的样子说道:
“少将军被小人所伤,老夫也是痛心疾首,可就算苏大人亲自过来,也得查清事实的真相,我怎可听信一面之辞而采取行动,若换做有人说少将军的不是,我该如何去做?”
乌有道气愤地站起来说道:
“柳堡主是不肯帮忙了,贫道这就去告诉少将军,告辞!”
“师弟!”
葛洪无奈地叫住他。
自从入道之后,葛洪在战场上那股使敌人胆颤的气势渐渐湮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是无为,是不争,若非一边是自己的师弟,一边是自己的挚友,他能闭着眼睛当作面前是两只鸡在斗架。
此刻他无法置身事外,见双方关系将要破裂,才出来打圆场道:
“柳堡主说得有理,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怎可胡乱猜测,并用莫须有来给人定罪……
柳兄,我师弟因爱徒心切,又怕苏大人怪罪,所以心情急躁,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他毕竟是名扬天下的神医......
依贫道之意,可着人对此事再详加调查,徐谦既然还在堡中,就暗中对之监视,他在堡中则罢,若要离开,则拦住他,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不许离开,如此则两全其美,你们看......”
乌有道立即同意。
他坚信赵倚楼所说属实,调查清楚就可以让柳如是无话可说。
柳如是更没有意见,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意思。
......
柳清颜也得知了此事。
之前因要处理堡中大小事情,所以就没去给乌有道打下手,苏固被烙之时她正好不在,后来还是父亲告诉了她这件事,并说主使之人被怀疑就是徐谦。
她知道徐谦自己在医治神兵营的伤员,至于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赵营的伤员跑他那里去,不排除病急乱投医的嫌疑,可是要说徐谦以此要挟病人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她绝不会相信!
况且这个消息来源于赵倚楼,这就更让他怀疑它的真实性!
......
一日,柳清颜陪着乌有道巡视伤兵营。
乌有道现在根本就不去赵营,神兵营那边更是瞧也不瞧。
柳清颜真想去神兵营看看情况,可他怕乌有道去多想,就忍住了。
乌有道在两座营里有意无意地和士兵表明,若是有人再去找徐谦,他们的死活他完全不会再负责,然后又给他们希望说他能治好他们。
在伤员的眼中,医师就是上帝之手,决定他们的死活,他们害怕地表示绝对会从一而终。
......
几天过去了,柳营和萧营的大部分人恢复缓慢,有几个伤势反倒在加重,而旁边神兵营和赵营的人大部分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知道徐谦的医术更加高明,然而乌有道每天在柳清颜的陪同下,一天要巡视伤兵营好几次,他决不允许自己的病人再跑去找徐谦医治。
病人中,有些坚信乌神医的医术,拼命忍受着伤口发炎带来的痛苦。
而有些人同何劲一样怕痛,乌有道的警告被他们迅速抛之脑后,趁着黑夜偷偷跑去神兵营,哀求着余青山和石头给他们医治。
这样几次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徐谦知道后,干脆也住在神兵营里帮忙。
只是他心中觉得老大不爽,做好人还要偷偷摸摸的,憋屈!
余南溪也加入了他们。
之前因为照顾余沧海的原因,她很少露面。
而今余沧海休了一段时间之后,气色恢复如初,由余勇陪着,时不时去找柳如是聊聊天,所以用不着她。
53 多余的柳清颜
柳清颜好几天没有去找徐谦,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白天她都让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自己的大脑,晚上就在烛光下阅读书籍。
她一直读啊读,直到瞌睡地倒头便睡。
柳家堡的人不停叫苦,当家人如此勤快,他们也没得偷懒。
他们都猜不透她究竟为何如此疯狂变态。
几天极度地紧张让柳清颜非常疲惫,尤其是只要一空下来脑中就出现徐谦的身影,她的心灵在遭受着折磨。
终于,有一天她实在感觉疲惫至极,晚上就跑到西院。
心脏咚咚地跳着,她敲响了他的房门。
她知道他开门的那一刻她会扑上去,她兴奋地捏紧粉拳......
然而半天过去了,没有人来开门。
她积累的高亢情绪一下释放,转而变成恼怒。
她用力拍打着门,却始终没人响应。
她找到打扫房间的小厮,他说好几天没有看见徐谦回来了。
她心里一阵紧张,这家伙难道是偷偷得回飞云堡了?
好没良心的家伙,吭也不吭一声就走了!
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她沮丧地双目发呆头往外走去。
刚转过大门,突然看到对面乌有道风风火火地快速走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乌有道一看是她,就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
“师侄,那些什么伤员我再也不管了,一个个晚上偷着去找徐谦医治,搞得我像瘟神一样,我成全他们,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
他的一个忠实粉丝看着徐谦医治的人病情渐渐恢复,终于躺不住了。
可是他曾经和别人争辩时极力维护乌有道而贬斥徐谦,他感觉没有脸去找徐谦。
而现在徐谦医好了那么多人,他心里开始变得极度不平衡起来,于是就告诉了乌有道徐谦偷偷给别人治病的事。
乌有道知道后内心极度振骇,继而是满腔的愤恨。
他晚上装作离去继而悄悄地杀了个回马枪,终于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没有勇气去阻拦那些病人。
苏固的前车之鉴不远,谁知道那些伤兵发怒起来会干些什么!
他只有忍气吞声地离开。
看到柳清颜然后吼了一句之后,他感觉舒畅多了。
不等柳清颜开口发问,他就风一样地走进院子去了。
柳清颜明白了,原来徐谦跑去医人了。
我就说他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么!
她顾不得追上去安慰乌有道,而是急急忙忙往外跑去。
她来到神兵营。
里面亮如白昼,徐谦、余南溪和另外两个队员正忙着给伤员清理伤口和包扎。
萧营的人对她出现有些惊奇,可是她毕竟不是他们的统帅,所以安之若素地接受治疗。
柳营的人则一脸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余南溪看着柳营人害怕的神情,想到他们说得乌有道和柳清颜不允许他们去找徐谦,就走上来对着她道:
“柳姐姐,这些人不好好医治,就会好得很慢,有些甚至有生命危险,你何必为了你师叔的虚名而让士兵受苦呢!”
她不知道柳清颜其实什么都没说过,只是她每次都和乌有道一起,还很配合的样子,大家便认为这里面也有她的意思。
柳清颜没有查问过神兵营伤病的恢复状况,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徐谦治病就是在闹着玩。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爷怎么可能同一个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道士比呢?
对于余南溪的话,她虽然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维护师叔名誉的事她是会做的,她回余南溪道:
“治病哪有不苦的,这同良药苦口一样,舒舒服服地能治好伤口吗?
余妹妹,你也要好好劝劝徐哥哥,别再胡闹了!”
余南溪差点儿气晕了,这位大当家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说道:
“柳大当家,你没看到我们医好了多少伤员了吗,请你用你的眼睛看看,不要凭空想象!”
柳清颜对治好了多少伤员没有概念,她也不想去深究,她需要的是他拜乌有道为师,迅速提高自己的名声,她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她走到徐谦面前,抓住他的手臂道:
“徐哥哥,别任性了,治病是乌师叔的事,你只要跟着他学就行了,你自己再努力也没有用的。”
余南溪看着她说话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爱情、期待和焦灼,凭借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她爱上他了。
余南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自己的美貌无法和柳清颜匹敌。
徐谦品味着柳清颜的话。
那里面的意思是说他救人是为了邀功请禄吗?
或者她认为自己应该功利一些?
她已经完全不是就事论事了,她想得有些远了。
可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减轻病人痛苦。
想不到她清纯的外表下竟然如此地庸俗,他冷冷道:
“我没有和你乌师叔争什么,找我是病人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期望从你乌师叔身上得到什么,对于名声之事,我绝不刻意为之,一切顺其自然!”
余南溪走过来道:
“柳大当家,你和徐哥哥不是一路人,你不要勉强自己尤其不要勉强别人按照你的意思去做,还请你赶快离开,我们还有很多病人要治!”
这时,周围好些伤员开始抱怨。
他们难得轮到治疗,却被柳清颜在这里唧唧歪歪浪费时间,有人嘟囔道:
“快走吧,不要再害我们了,我们的命虽然贱,但是能捡回来就是自己的,哎哟,真的好痛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
柳清颜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仅仅只是想自己的徐哥哥有出息,却又碍着这些人什么事了吗?
看着她在发呆,徐谦也不再理她,招呼一个病人过来给他清理伤口。
她茫然地走到他面前,那病人不耐烦地喊道:“不要挡住火光呀!”
她惊觉地往旁边闪了闪,后面又有人喊道:
“别挡住我拿绷带!”
她不得不退到一边。
马上又有人过来,她赶紧让开。
她发现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所有人都在忙,她只是在碍事。
徐谦偶尔抬眼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怜惜。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可惜方向错了,他对她喊道:
“你快回去休息吧,待我处理好伤员,有空就去找你。”
听到他关怀的话,她心情稍微好了些,“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离开。
余南溪看着两人对视的眼神咬咬嘴唇,心里暗道:
“情况不妙,这两人有私情!!”
54 生事者
那种眼神,明明像是两个恋人间的对视!
这两个人趁着自己不注意,居然暗度陈仓,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由于病人越来越少,徐谦等人晚上便各回住所。
余南溪想着徐谦和柳清颜对视的眼神,全然没有睡意。
她找到父亲和哥哥,向他们“控诉”柳清颜的无耻,却只字不提徐谦也似乎有点郎情妾意的感觉。
余沧海道:
“我们余氏实力和柳家堡无法相提并论,柳清颜比你这丫头还要可人,这完全是必败之战呀!”
他满脸地着急,在他心里,徐谦已经是他的女婿。
余勇也皱眉。
他现在对徐谦是心服口服,也早就认定了这个妹夫。
他想将自己的神兵营训练成特卫营一样,如果和他成了一家人,那什么话都好说了。
他想了想问道:
“就是不知道柳堡主是什么意思?爹爹经常和他一起闲话,可否听到只言片语?”
余沧海回忆一下。
“柳堡主偶尔和我谈及女儿婚事,心里期盼柳清颜能嫁入高门,目前似乎尚未有合意人选。
徐谦虽为我飞云堡堡主之子,即使之后成为堡主,实在也还算不得高门,徐谦不可能是他中意人选。
所以我猜测是柳清颜对他有了私情。”
余勇一拍手道:
“这就行了,只要我们早日离开柳家堡,柳清颜连他面也见不到,何谈发展感情,妹妹不如今晚去催他一催。”
父女二人点点头,余南溪心放下了。
为了加速徐谦回去的速度,给他足够的压力,余南溪提出要父亲和哥哥一起去。
两人当仁不让飞快地答应了。
西院,徐谦在房里洗漱完毕刚想躺下,房门便被敲响。
响声一起,徐谦内心一阵紧张,开始浮想联翩。
“难道柳大美女又深夜来访?
白天她那受伤小鹿般的眼神看得老子都心碎了,现在一定是来寻安慰,今天晚上老子不寂寞了,哈哈……
等等,我徐谦是正人君子,虽不能做柳下惠,也不可急急显得好色!
想我神勇盖世,又玉树临风,这姿态......还是应该摆出来的!”
于是他走到门边,拉开门闩后迅速转身背对门口。
他把双手放在身后,昂首挺胸。
耳听有人走了进来,他幽幽道:
“柳姑娘再次深夜来访,莫非又为拜师之事?
在下即使再怎么愚蠢,也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可惜......
......在下不是那种功利性迫切之人,为了名利而拜蹩脚的师傅。
姑娘若觉得门第是横亘在你我之间的障碍,恐怕,我与姑娘终身无缘了,唉……”
余南溪听得喜怒交加。
喜得是徐谦和柳清颜之间似乎还有隔阂!
怒的是徐谦这小子似乎因为门第的原因而遗憾不能和柳清颜在一起,有贼心没贼力,其心可诛!
她学着他悲天悯人的语气道:
“可惜一段良缘扼杀在世俗观念之中,小妹听之亦感慨唏嘘,此处有不介意门第的女子,不知道徐少爷有兴趣否?”
余沧海和余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谦一听声音不对,转过一看是余南溪等人,方才想起柳府今天有贵客到访,柳清颜一定去陪客人了,不会出在此。
他尴尬地脸上一红,搔搔头道:
“原来是余妹妹,大帅和余兄啊……”
余南溪走近他,抬起眼睛俏皮地看着他道:
“怎么,不是你的柳姑娘就失望了?”
“嘻嘻,你怎么知道......咳咳,余妹妹此言差矣,我与柳姑娘只能算是萍水相逢,没有期望,谈何失望......”
其实他心里是有一丝失落,柳大美女若不逼他拜师,两人早已如胶似漆,哪像如今,双方始终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余南溪看他眼神空洞,知道他内心还是若有所失,她更加觉得今天晚上来对了!
她装作理解似地点点头:
“也对,我们在这里只是过客,如今我们自己人好得差不多了,别家伤员也基本医治完毕,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徐谦蓦然一惊......
是啊,要走了……
就在徐谦有一种壮士离去秋风凉,美人不见愁上愁的感觉之时,柳清颜这个美人正奉父亲之命在陪同两批贵客。
一批是赵倚楼招来生事的豫州刺史之子祖亮,他以征粮之名前来柳家堡公干,实则想在药材上分一杯羹。
朝廷军队会要求各大小堡坞定时交纳粮食布帛,这是变相的保护费。
小的堡坞不敢拖欠,往往按时缴纳。
大的堡坞却常常找借口拖欠,朝廷会派人去征粮。
使者来了,总要给些面子,或多或少都要缴纳部分,而缴纳多少就看怎样搞定征粮使了。
所以大的堡坞对征粮使往往极力笼络,以期少纳粮食。
另一批以大都督郗鉴之长子郗超为首,前来宣布此次战斗的封赏,同时郗超走马上任谯郡太守。
两批都是重头人物,柳如是当然亲自作陪。
葛洪名在天下,他想拉他来压阵,可惜葛洪觉得和这些贵游公子喝酒不自在,宁愿一个人在丹房呆着。
祖亮本想在宴会上直接了当地提出要分走药材,可是没想到郗超同一天来到,他说话就得掂量掂量。
豫州刺史控军两万,大都督控军三万,都是一方重臣。
但是大都督在职位和气势上明显压过刺史,祖亮因此也气短了一截。
他业已知道郗超此来是传达大都督的一些指令,其中就有关于药材的分配,于是他就想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既然药材之事暂且搁下,他除了拼命给柳如是和郗超敬酒外,目光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柳清颜,还几次三番强行要她饮酒。
柳如是不得不好些次替女儿挡下自己强饮。
柳清颜对祖亮感到非常厌恶。
他长得尖嘴猴腮,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她看个不停。
这暂且忍了,男人十个中九个看到她都这样。
最令她讨厌的是他敬酒过滥,害得他父亲为了不驳他面子而接过去代饮。
师傅经常叮嘱父亲不要过量饮酒,否则背疮有恶化的风险。
因此,当祖亮几次来找他说话时,她故意不加理睬,反而越席过去给郗超敬酒。
郗超长得文文弱弱,动作举止都很中规中矩,就像一个大姑娘一般。
大概是因为和外界接触少,和陌生人说话时甚至有点结结巴巴,柳清颜给他敬酒时他脸都红了。
这场酒宴其他堡坞的人都不在邀请之列,赵倚楼是祖亮点名要求列席的。
现场最开心的就是他了。
55 狼狈为奸
他看到祖亮一副欲求不满表情恨恨的样子,知道自己的目标达成了一半。
此刻,祖亮把郗超当成了情敌。
但是郗超只不过是柳清颜为了躲开祖亮的幌子而已,真正会让祖亮不满的将是徐谦,他可是柳清颜的心上人啊!
柳如是这时开口道:
“老夫今日欢喜异常,两位贵客降临使得柳府蓬荜生辉!
祖大人奉刺史之命前来征粮,准备积蓄力量,狠狠敲打胡人,真乃振奋人心!
自我晋室播迁江南几十年,一蹶不振,中原之地不复再有,胡人肆虐北方,生灵涂炭!
祖狄大人中流击楫,奋起抗胡,希冀复我北方领土,可惜天命不永,晋人无福,祖狄大人于去年驾鹤西去!
胡人知英雄不再,又生南顾之心。
幸而祖狄大人兄恭弟孝,祖约大人承袭乃兄之志,扛起抗胡大旗,使我晋人团结一心。
又有虎子在此,实乃我等坚留北方之志士之福啊……”
讲到此处,他朝祖亮一抱拳。
与宴众人也向祖亮致礼。
他们不知道祖亮人品能力如何,单看相貌实难当“虎子”之誉,然而虎不虎重在内心,人不可貌相,岂知其真无“虎子”之志?
祖亮得意地抬抬手回礼。
赞誉之辞自然是百听不厌,可是心里对他说他们要敲打胡人之语嗤之以鼻。
同胡人打仗不是好玩的事情,除非像他大伯祖狄那样有勇有谋。
大伯的确是位让所有人敬佩的英雄,可是他自己那位父亲有多少本事,他还是清清楚楚的!
胸无大志,每天只想着捞多少财物,带坏下属,军纪散乱,不能服众,心里一直想着能保住哥哥的这份家业,从来没有动过北伐的心思!
他巴不得胡人整天相互攻伐不理他,哪还能自己去敲打他们!
这就是自己的乃父!
柳如是继续道:
“谯郡位于前线之地,久经战乱,城毁人亡,百姓流离,朝廷本自顾不暇,因弃之如敝屣。
而今边境安宁十年,朝廷之力逐渐恢复,又想到我等弃民,派来一位才貌双全的太守—大都督爱子郗超。
郗大人年轻俊雅,有司马相如之才,有潘安之貌,又有祖狄大人之志,我谯郡军民福泽深厚,真是可喜可贺!”
郗超听到柳如是这样夸赞他,内心感到非常羞愧。
他实是相貌平平,才志疏浅。
他生性懦弱,平时在府中和丫鬟讲话都会脸红,在那些参军长史面前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身为长子,如此无能,不能做诸弟的表率,父亲觉得一直养在家里实在不会有大出息,因此给他请了个谯郡太守之职,下放锻炼。
他本无资历,照章不会被委以如此高官,皆因如柳如是所说,谯郡是破鞋,朝廷中没有人愿意去,所以卖大都督一个面子,将一个废郡给他儿子玩玩。
他红着脸起来敬酒,因为心虚感觉手都在颤抖。
幸好之前已畅饮不少,别人看见也就当作是酒醉之症。
其实他也在鄙视自己为何如此这般不堪!
......
酒阑人散。
祖亮看着柳清颜离去的婀娜背影,眼里喷火,心里像是有万千蚂蚁在抓挠。
旁边的赵倚楼见时机已到,故作叹惋道:
“如此佳人,实在只有祖兄才能般配,可惜,祖兄来迟一步,一朵鲜花早已插在牛粪之上……”
祖亮炽热的心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他祖亮想要的女人他用尽手段也要得到,他用血红的醉眼瞧着赵倚楼道:
“谁,他妈的这牛粪是谁,老子要铲掉他!”
“此人现在就住在西院,名叫徐谦,身份是飞云堡堡主的少子,这次夺取药材,他表现不错,因此柳大美女看上他了,听说柳如是也对他很满意,择日就要给他们订亲。”
他说得半真半假,目的就是要推动祖亮对柳清颜采取行动。
祖亮一开始以为牛粪的身份至少要和柳清颜相配吧,那要对付就棘手多了,如今发现根本就是个闻所未闻的小堡少爷,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他轻松道:
“没什么大不了,本少爷明天就去提亲,他柳如是可不是傻子,能和刺史府联姻,他柳家堡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赵倚楼作惊喜状道:
“恭喜祖兄、贺喜祖兄,那柳如是怕是会等不及要给祖兄成亲呢!”
祖亮咧嘴大笑,脑中浮现出和佳人共渡良宵的美好场景。
刚想了一下,却听见赵倚楼叹息的声音,他不悦道:
“怎么,赵老弟对美人也有想法?”
赵倚楼作惶恐状道:
“岂敢岂敢,在下有自知之明,哪敢作非分之想,只是在下最近在此也小住有十几日了,不巧看到些有关柳大美女不好的事,在下想到从今往后柳美人就是祖兄之爱,祖兄又对在下抬爱有加,因此踌躇不知当讲不当讲......”
祖亮已经把柳清颜当作口中肉,因此竖起耳朵道:
“讲!”
赵倚楼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难状,最后痛下决心似地说道:
“既如此,也不怕祖兄责怪,我就直言相告,那柳清颜和徐谦已经私下幽会多次,有一次在后园不慎让愚弟暗中瞧见,他们不仅言语之间相互挑逗,还,还搂搂抱抱,不顾礼法,做些让人羞耻之事!”
搂搂抱抱、羞耻之事?
祖亮以己度人,想象出他们干得男女之间那些勾当,顿时感到一阵心疼。
自己都没碰过,让人捷足先登了!
他大怒道:
“狗日地徐谦,老子要阉了他!”
他拔出腰刀无头苍蝇一般要去砍人。
赵倚楼赶紧闪开,冲着他喊道:
“祖兄,徐谦力大无穷,恐怕你我这样的十个都不是他对手,愚弟的意思,不如直接去找柳美女谈谈心,她一定为祖兄的风采和诚意打动,说不定、说不定当时就以身相许了!”
祖亮停下不再乱砍。
他对徐谦有多少厉害没有体验,赵倚楼说的他也无法确定是否属实,可是他也带了几十个人来,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打架还不至于怕他!
只是他也觉得比打架更有用更有意思的是去和柳大美女谈心,他露出一脸坏笑道:
“不错,不错,打架伤和气,直接征服大美人不是更好么,赵老弟,这里你熟悉,还劳烦你带路了。”
......
柳清颜在宴席上喝了几杯,她酒量极浅,出来时已经晕晕乎乎。
丫鬟搀扶着她往房间走去,她摆摆手,让她扶着前往西院。
刚刚转过廊弯,她就看到余南溪几人离去的背影,隐约还听见余南溪带着兴奋地口气说明天就要回去了、好想母亲之类的话。
她一个激灵,恐怕他们已经和徐谦商量好回去之事,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来了。
没有考虑太多,她让丫鬟退下,自己上前敲响了门,她要留他多住几天。
徐谦刚刚走到床边,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他多盼望是柳清颜。
可是这么晚了,她陪完客人应该回房了吧?
莫非是余南溪这丫头看自己寂寞瞒着父兄来陪我?
也算她有点良心,他调侃道:
“余妹妹,才这么一刻不见就又想我了,我......”
56 早知道不闯了
他拉开门。
柳清颜脸色熏红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身上微微散发着一股酒气。
他在心里劈了自己一个巴掌。
今天晚上已经闹了两个乌龙了,下次绝对不说话,直接开门!
他刚想开口解释,柳清颜却开口问道:
“你明天要走,为何不多留几日?”
她知道他就是嘴巴贫些,所以也懒得听他解释,她只想他不要回去。
“你偷听......”
“我没有,刚刚碰巧听见你的余妹妹在说。”
“是的,伤员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他们没有,你有!”
柳清颜有酒精壮胆,一把扑进了徐谦怀里,然后低诉道,
“你有我,你留在这里好吗,我不逼你去拜师了!
我本来就不介意什么门第悬殊,只是乌师叔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太汲汲于你提高地位,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乌师叔和父亲因为你吵了一架,估计乌师叔不会在此逗留多久,我想清楚了,你就是你,我会说服我父亲接受你......”
她把乌有道和她父亲吵架的事讲给了他听,让他放下她逼他拜师这个心结。
徐谦一手搂着她柔然的身体,一手抚摸她乌黑的长发。
他感觉到她是真心爱他,为了他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之前他因为她的功利对她有成见外,现在他则全然没有了。
她的功利之心是因为他而产生的,她完全是为了两个人在一起而努力。
他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柳如是的态度,和一般的长者没有区别,也无可厚非,可是要说服他,谈何容易!
他只能安慰她:
“柳妹,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等你说服你的父亲。
可是飞云堡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那是我的家,我的亲人都在那里。
你不用担心,我们离得并不远,如今有心上人在此,我一定会经常来的,我们隔不了多久就能重逢。”
柳清颜趴在他怀里想了良久。
此刻因为表达出了久积的感情,一下子变得冷静起来。
她觉得他说得没错,一切还要从长计议,留他在此毫无意义。
她抬起头看着他刚毅地脸道:
“嗯……那么你送我回去吧,让我们尽量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两人一路卿卿我我,轻步缓走,说不尽的情话,到了柳清颜别院门口时,却见大门虚掩,看门的小厮不知去了哪里。
柳清颜心里骂道:
“这个阿周,趁我不走又偷懒......不过今天不在倒刚好,免得被他看到乱嚼舌根。”
他们往里走去,听见一旁角落里有“啊呜啊呜”的声音。
徐谦立即把柳清颜护在身后,然后喝道:“谁?”
那声音叫得更急。
徐谦不得已,只能召唤出电筒照向角落。
只见一个家童模样的人口中被堵,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挣扎。
“是阿周!”
柳清颜惊呼一声,上前拔开他口中破布。
阿周赶紧说道:
“当家的,有贼人闯入,我正在门口打盹儿,不知怎地就被绑起来丢在这里了!”
徐谦已经给他解开绳子。
柳清颜道:
“要你有什么用,看门也看不牢,不用说你连贼人照面都没打着吧!”
阿周满脸羞愧,不过马上想到了什么似地说道:
“我在黑暗中听见他们的说话和隐约看见他们的身影,估计有四五人之多,当家的,还是鸣锣叫人吧!”
徐谦道:
“四五个毛贼而已,晚上正闲得慌,抓几个来耍耍正好!”
柳清颜往阿周脑袋上拍了几下:“
你个傻子,敲锣不就把贼人吓跑了吗,有徐哥哥在,再来十个都不怕!”
阿周摸摸脑袋心想:
“怎么这俩人一点都不担心,捉贼是那么好玩的吗?”
他正想着之时,徐谦和柳清颜已经走进了内院,他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穿过庭院,悄悄地靠近主卧,然后看见了门口几人正站在那里,地上躺着柳清颜的贴身丫鬟。
柳清颜一眼就认出了几人:祖亮和他的两个随从,还有赵倚楼。
徐谦只认得赵倚楼。
柳清颜悄悄和他说了其余几人的来历。
只见祖亮敲着房门道:
“柳姑娘,在下在酒宴上对姑娘一见钟情,长夜漫漫,我满脑子都是姑娘的倩影,因此斗胆来找姑娘一叙,还望姑娘成全!”
柳清颜低声骂道:
“来此一叙?明显不安好心,绑了我的奴婢,直接把我堵在房里!”
她刚想喊叫,徐谦拉住她道:
“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祖亮等了半天,见屋里没有反应,就把胸膛一挺道:
“在下好言相邀,姑娘默不作声,那么休怪在下无礼,要直接破门而入了!”
柳清颜不由低声怒道:
“你敢!”
祖亮见里面仍然没有反应,确定柳清颜不会给他开门了,把手一挥。
一个侍从上去一脚就把门踹开。
祖亮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徐谦心道:
“这位兄台也太色胆包天了吧,在别人家里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在家里还不反了天了,刺史之子就如此嚣张跋扈么!”
柳清颜更是被气得嘴唇发紫!
今天要不是去找徐谦,恐怕现在已遭了贼人之手!
她想想都觉得后怕,抱着徐谦的手臂道:
“徐哥哥,替我好好教训他们!”
徐谦微笑道:
“NOPROBLEM!”
柳清颜微微一怔,继而莞尔一笑。
这想必是徐哥哥的口头禅吧,听起来好有异域风情耶!
两人走到柳清颜闺房门口。
屋内几人正在到处乱翻,仿佛柳清颜藏身于柜子或者床底之下。
徐谦双手抱胸喊道:
“喂,干什么呢,深更半夜在人家闺房翻箱倒柜,太没有素质了吧!”
几人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三人。
赵倚楼一见徐谦就脸色急变,凑到祖亮耳边道:
“说话的就是徐谦,很厉害,找机会溜走为妙!”
祖亮“哼”了一声。
他眼里只有柳清颜,压根儿没正眼瞧徐谦!
他腆着脸道:
“柳姑娘,本少爷对你一见钟情,欲向柳堡主提亲,今晚特意来问问你的意思。
只要跟着本少爷,你们柳堡以后在豫州之地就可以横着走。
望你慎重考虑,莫要为一些小人贻误终生,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家店了……”
柳清颜“呸”了一声:
“堂堂抗胡英雄之侄,在此做些苟且之事,玷污祖家大名,若让天下人知道,岂不笑掉大牙,我柳清颜宁可死,也不会嫁给你!”
祖亮“嘿嘿”奸笑,口水不断滴落。
他酒醉尚未清醒,银心更炽,嘴里放荡道:
“死?太便宜你了,至少要先让本少爷快活一下!”
他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柳清颜往徐谦身后一闪。
有他在,她一点不怕,整个人冷静灵活。
徐谦瞅准他的脖子,一把从后面捏着拎了起来。
他像只乌龟一样四肢甩了甩,然后用脚往后踢。
徐谦手上一用力,他脖子上颈动脉一紧,顿感天旋地转,浑身乏力。
徐谦用力一扔,把他直接抛到了门口。
这一下摔得他七荤八素,不过脑袋好歹清醒回来了,他忍住剧痛对两个侍从喊道:
“你们俩狗日的,本少爷挨揍你们很开心是吧,还不快给我上!”
两个随从冲了上去。
徐谦左右手分别抓住两人一只手臂,一捏一折。
两人顿时痛得嗷嗷大叫,浑身麻木,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这时徐谦瞥见赵倚楼正欲夺门而逃,他将两人拎起砸了过去。
两具身体完美地将他砸倒覆盖。
祖亮终于看到了徐谦的实力,后悔没有听赵倚楼的话早思退策。
他本性外强中干,眼见徐谦打起人来毫不手软,这样下去恐怕今天不死也残,就挣扎着爬在地上磕头道:
“徐爷爷饶命,徐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阁下,小的再也不敢了!”
赵倚楼摔倒的时候磕破了一颗牙齿,满嘴都是鲜血。
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一动也不敢动。
听见祖亮求饶的话,他内心充满鄙视。
才这么一下就喊爷爷了,英雄后代怎么没有一点英雄的气节.......要是换做自己的话最多喊几声大哥就行了!
徐谦道:
“不是冒犯了我,我是小人,不值得在意,关键是你冒犯了柳姑娘。
我说你小子怎么想的,在别人家里还这么嚣张,绑人奴仆,闯入闺房,你这jing虫严重上脑啊,要不要我废了你,免得你再祸害其他姑娘!”
这话把他吓得哭了,当了太监怎么活,刺史府里有一大群美娇娘等着他呢,以后人生的乐趣呢……
他磕头如捣蒜道:
“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我不想做太监啊......”
徐谦心想,这人实在可恶,不惩罚一下恐怕不长记性,废了他那是吓唬他,得想个其他法子,他略微思考下道:
“看你头脑发热,亟需冷静,这样吧,你们一起扒光衣服去大门外站着,鸡叫三遍之后再离开!”
相比成为太监,这实在不算什么,后半夜也没有人走来走去看见,就是要受些寒冻,忍忍也就过去了,他二话不说就开始扒衣服。
柳清颜“哎呀”叫了一声。
徐谦骂道:
“去大门口,不是这里!”
祖亮连忙道歉,朝两个随从喊道:
“快,没听见吗,去门口一起晒秋风,把你们身下那个一起拉上!”
四人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很自觉地脱衣站立。
柳清颜朝徐谦嗔道:
“门口站着四个大男人,让我怎么睡觉嘛!”
徐谦道:
“你睡,我在这里守着你。”
他找了块席子盘腿坐下。
柳清颜趴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既安全又甜蜜,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57 好斗的葛洪
门口四人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两个随从出身贫寒,平时也没少吃苦,受着这点风寒倒还能忍,只是心里觉得羞耻,跟着堂堂刺史之子赤身裸体在这里吃露水,传出啊还怎么活啊?!
赵倚楼和祖亮刚开始时因为浑身酒力散发,感到燥热,脱了后反而觉得凉爽,而现在两人简直冻得浑身鸡皮疙瘩堆了几层。
他们本来身子就娇贵,此刻已经交相打起喷嚏起来。
赵倚楼在心里骂祖亮是个怂包,作为几个人的的首脑,他应该有点担当,怎么能让下属陪着一起受罪呢!
他拿眼瞟了瞟只有鸡胸的祖亮,明显酒色过度,身体都被掏空了。
祖亮刚好转过头和他对上眼,见他眼神中的抱怨,于是气不打一处来,狠命踢了他几脚,骂道:
“都是你这该死的,不早告诉我药材分配方案已经报给大都督了,还出馊主意让我霸王硬上弓,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害得本少爷受尽出生以来最大之人生耻辱,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你!”
赵倚楼被踹得痛死,却不敢躲避,越是躲祖亮就越不会停,他忍痛说道:
“祖兄暂且忍耐,韩信受得胯下之辱才有后面的轰轰烈烈,我们不过是脱衣裸列,比起前贤还差得远!”
祖亮小时候有伯父督导,倒也读过一些书,很多名将事迹也算耳熟能详,心中向往之,赵倚楼平时找他游玩之时,常常听他吹嘘自己有某某名将之才,因此投其所好,好让他安静下来,自己少受皮肉之苦。
果然这话击中祖亮软肋,他停下攻击,立定站好,开口念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天快亮时,徐谦睁开眼睛站起来靠近床头,亲亲吻了下柳清颜的额头,然后悄悄退出房间。
走到大门外,四个人仍然在风中颤抖。
徐谦不禁觉得好笑,忒老实了吧,还站着,在强者面前怎一个窝囊了得!
他拿起电筒照照他们,一个个嘴唇发紫。
时鸡鸣已到三遍,他冷冷道:“滚吧,以后再敢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小心我直接就废了你们!”
四人一听大赦,赶紧捡起衣服,等不及穿上就抱头鼠窜。
徐谦回到西院,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想起很多天没有锻炼了,就热热身子,舞起擒拿格斗术来。
不一会儿,天已经大亮。
葛洪昨日一夜研究新药,这时从丹房回来,刚好撞见了徐谦将格斗术舞到第三遍。
他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
据昨天和柳如是交谈得知,此子还真医好了不少伤员,所用之药特别有效,他正想今日讨教讨教,此刻见他打拳打得别具一格,更加惊奇此子的标新立异。
葛洪年轻的时候勇猛异常,十几个胡人近不了身,即使到了现在,对付四五个成年男子也不在话下。
他不仅力量惊人,于拳术之上也颇有造诣,自己总结出一套洪拳,自认为若练得好,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当他看见徐谦打出的拳法后,不禁摇摇头。
拳法不似拳法,腿法不似腿法,虽有创新,花哨不实用。
他把外套一脱,也在一旁舞动起来,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心高气傲,他要用实际行动来让他折服。
徐谦练得热气腾腾,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对葛洪瞧也不瞧就要离去,这种拳法,他研究各种武术套路时早已见惯不怪,实在没有兴趣!
葛洪一直注意着他,见他把自己当空气直接忽略,头顶仿佛飞过一群乌鸦。
此子傲慢得有些过了,竟然对老夫瞧也不瞧,他大吼一声道:
“徐谦,年轻人就应该务实,虽然老夫知道你力大,可是在战场上对付敌人还是需要一定技巧,你的招式华而不实,老夫有心以身作则来教你,你居然不屑一顾,既如此,就让老夫领教领教你的拳法!”
话音刚落,他身形已经暴起,朝徐谦扑去。
徐谦头顶两群乌鸦飞过,此老真不愧和乌有道是师兄弟,自以为是的毛病不可救药,幸亏柳清颜没有在此,不然她要逼我改拜葛洪为师,我又要和她吵架了。
他正自感叹,葛洪见他矗立庭中,不躲不闪,心中大怒,此子如此托大,本想予以小惩,如今却非要打得他趴下不可!
他双拳如风般往他胸口锤击,他知道徐谦力大,所以每一拳都是力从腰出,虎虎生风,就算是大树被打中一下也会出现一个深坑。
葛洪自修到之后心宽体胖,身体变得有些圆滚滚,徐谦看着这胖老头咄咄逼人,心中有些不耐烦,于是一抬腿,用一记跆拳道的下劈,抬腿往他肩上压去。
他想用此招逼迫他后退,制止他凌厉的攻势,然后好去吃早饭。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葛洪当然知道腿部的威力,然而他对自己信心十足,双手交叉成十字,想硬生生扛住他的劈腿,待他力尽之时,就可以反向一推,那时他单脚站立不稳,必定会向后摔倒。
他把一切想象得完美,却没料到第一步棋就出人意料。
徐谦的劈腿重如千钧,直接把他压到了地上。
他涨红了脸,想要起来,可是发现浑身的劲道使完了对方仍然纹丝不动。
徐谦道:“葛大师,我没功夫和你玩,肚皮饿得狠!”
他把腿拿开,转身就要离去。
葛洪出道以来第一次败得这么惨,被一个少年一出脚就压得毫无反抗之力,他那沉寂的雄心又爆发起来,摸摸发麻的手臂道:
“小子不错呀,不知道兵器使得如何,刚好这里十八般武器俱全,你就选一种我们较量较量!”
西院的宾客往往是一些军官武夫,所以柳如是特意设置了这些兵器,如果有手痒的可以随意拿来发泄。
徐谦快给他搞得烦死了,双手一摊道:“我不会使用兵器,认输!”
如果匕首也算兵器的话,他倒也算会,特卫营的刀法是他传授,可是大刀在他手里并不是按套路打出,他仅仅是随意挥舞。
葛洪也摸不准他真不会还是假不会,一般的人都可以舞几下长剑。
他走到兵器架旁,抽出两把铁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一把扔向他。
这胖老头真是无休无止呀,他真的不想和他纠缠下去!
可是他知道若不能彻底让他折服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会用长剑,于是手指在剑身上一弹,长剑断为两截,徐谦拿着断剑道:
“葛大师,最后一次,我真饿了!”
葛洪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子太嚣张了,你力气再大也是肉胎凡身吧,能扛得住利剑刺身?也罢,年轻人需要点教训,就让他见点血,以后就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徐谦小娃娃,听好了,贫道曾提三尺长剑杀进胡人营中,左突右杀皆如入无人之境,一场战役下来砍下几十颗脑袋,贫道的剑是嗜血的剑,多少人想我传授他们剑法,皆不入我的法眼,你是最幸运的,几十年来第一个再次看到我惊天的剑法,若是贫道不小心伤了你,你可千万别介意,我的剑一出手,不带血是不会回鞘的!”
徐谦差点儿睡过去了,比个剑这么多废话,原本以为葛洪一代宗师应该是个谦虚谨慎的人,谁曾想自夸起来根本没有底线,或许自己是电视剧看多了,真正的宗师也是人,哪能逃出人类的劣根性呢?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葛洪见他一脸淡漠,倒是佩服他的勇气,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剑法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希望等下能控制住不要过分伤了他才好!
58 点化葛洪
葛洪大声道:“小友担心,贫道要出剑了,莫怪我没有提醒!”
他怕伤着徐谦,因此友情提醒。
这点让徐谦挺佩服,有点君子剑的作风,葛洪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展露无遗。
葛洪剑走游龙,手腕不停抖动,剑尖左右飞速摇晃,寒光闪闪,夺人心魄,这招虚虚实实,无论对方出剑挡向何方,他都可以反其道而为之,寻找破绽,击伤敌人。
徐谦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这速度实在太慢!
他现在五官的灵敏度成倍增长,只要他想,他可以听见草丛中蟋蟀爬动的声音,那些在常人眼里看起来的快速在他眼中就是慢镜头一般。
他不想和葛洪所做纠缠,因此没有和他正面交锋,而是身形一晃来到了葛洪炼丹身后,那半截长剑稳稳地架在了葛洪的脖子上。
葛洪只觉得眼睛一模糊,徐谦就失去了踪影。
他吃惊地表情刚刚做起,脖子已经感觉被一冰凉的硬物顶住。
低头一看,正是徐谦那半截断剑,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徐谦正对着他露出一个憨厚的微笑。
手中的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小子是人是鬼?
他和他靠得很近,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传说中鬼是阴物,他铁定不是鬼了。
可人怎么可能有这种速度,刚才简直是瞬移,他难道是神,是自己孜孜以求的仙人!?
他刚想回头确认,徐谦却把断剑一收,懒懒道:“葛大师,玩够了没有,我快饿扁了,再缠着我我可不客气啦!”
他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对他的话作了证明。
葛洪拍了一下脑袋,神仙不食五谷杂粮,懂得辟谷,不会饥饿,这家伙不符合这点,似乎也不是仙人,看来他就是速度快得惊人。
葛洪现在对徐谦更敢兴趣了,他和他说道:“这么早估早饭还在制作之中,贫道丹房里有很多好吃的,小友若不介意,可以去随意吃点。”
徐谦朝厨房的方向望望,果然天空中干干净净,没有生出一丝烟尘。
“葛大师,快走吧,我要把你食物吃干净!”
葛洪的丹房里温暖如春,正中间用泥土砌着两个高大的丹炉,一个丹炉冷冷清清,另一个却生着熊熊大火,一个道童坐在那里边扇风边添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芳香。
丹房的左边隔了一间会客室,酒水食物都摆放在那边。
葛洪炼起丹来往往没有时间概念,柳如是叮嘱下人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些好吃的。
葛洪倒是想学神仙辟谷来着,可惜管不了自己的嘴巴,越吃越胖。
他刚开始有一些负罪感,可是到后来安慰自己:那些老神仙似乎看起来都是胖胖的,道成之前说不定比他还会吃!
徐谦喝着酒吃着肉,这么多天来柳家堡今天算是吃得最好的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葛洪可是柳如是的要保命符,他要靠葛洪给他配药维持身体状态的正常。
葛洪看他吃得欢快,舔舔嘴唇,要不是有问题要问他,这些食物才不愿贡献出来。
他看见徐谦抹抹嘴,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好吃吗?”
徐谦咂咂嘴道:“一般吧,有机会我请你吃面或者烧饼,对了,包子我也要做起来,你吃了肯定喜欢......今天多谢葛大师相请,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他说的几种食物葛洪自然没有听过,要在平时葛大师一定寻根究底,可是今天他有一脑子的其他困惑要问徐谦,对食物的兴趣陡然下降,他当然不能让徐谦走开,他上前拦住他道: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贫道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的答案就当作吃东西的回报吧!”
葛洪一副抠门地主老财像,完全没有大师的风范。
徐谦读过他的《抱朴子》外篇,议论世事,宏博精道,那感觉完全像是在一座宽敞的殿宇听一位宽袍大袖的学者布道,他真怀疑眼前这位葛洪真是那传世经典的创作者?
或许葛大师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一本正经,他的内心有另外一个自己,作品有时候展现的是作者深层次的另一面,就比如战国时期的韩非,与人辩论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但是他著作中满是王霸之道,读之让人热血沸腾。
或许葛大师此时将要展示他的另一面,问一些高深的玄学问题,这可怎么办好,一本《庄子》还没读完呢!
葛洪见他停下脚步沉默不语,似乎在等自己发问,就说道:“你那治疗刀伤的药方传自何人?”
以他之见,徐谦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怎么可能配制成如此惊世骇俗的药方,这张方子可以说价值连城,所有医师梦寐以求都想得到它,有了它,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所有统治者都愿意将他当神一样供起,可是现实中没有这样的人,这个药方一定是来自某位隐逸高人,他甚至猜测徐谦的力量身法等也是这位高人造就,有这种本事的高人道行之深一定让人匪夷所思,也许对方能在求仙之路上给自己指点迷津,他渴望认识这样的引路人!
徐谦心情一下放松了,玄学方面他一穷二白,和他谈论无异于对牛弹琴。
仔细想想,在这个时代不懂玄学是种悲哀,哪个名士不会议论“有无本体”,他现在虽然不是名士,可是凭借穿越者的优势,成为名士大有可能的么,从今往后,要在玄学上面恶补一二。
至于葛洪的问题,当然没法如实回答,只能以徐拆拆来做挡箭牌,他说道:
“这个是我前几年闲着没事自己研制出来的......大师不知道,我更年轻的时候喜欢捣鼓各种东西,把飞云堡都拆了个遍,有段时间家里的一匹爱驹受伤了,左右治不好,我就对药方突然产生了兴趣,经过不懈努力,我成功配制了这个消炎解毒的配方......”
他一脸的真诚,在讲到自己“不堪回首”的历史时,脸上露出了悲哀的表情,当说到通过努力能有所得,他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葛洪心里很不好受,在这家伙“更年轻”的时候,也就是属于总角的时候他就已经发明了不可一世的配方,想想自己总角的时候,嗯......好像还在玩泥巴呢……人与人的差距真有那么大......
对于配方的具体内容,葛洪不会询问,这是医师之间的不成文的规定,当然,葛洪是有道德的医师,若是碰上一些心怀不轨之辈,就会想方设法获取别人的秘方。
葛洪寻找人生导师的梦想破灭,看来还是只有靠自己苦苦探寻,每当有困惑的时候就化困惑为食欲......
徐谦见他听了自己的回答后一副愁眉苦脸痛不欲生的样子,明白自己的这些成就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他安慰道:
“葛大师,人比人气死人,每个人生存于天地之间都有他自己的价值......比如说你,可以写写书,把你对世事的体会写成文章,让后人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感觉……还有你既然对炼丹成仙这么有兴趣,可以总结一下,开创一个什么新的教派比如丹鼎派之类的,可以让后人延续你的事业......书名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抱朴子》,抱朴守拙。”
一席话宛若醍醐灌顶,葛洪大悟!
大道之路漫漫兮,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应该把求道的过程记录在纸上,形成体系,文章千古事,后人可以继续他的事业,尽管他的肉体消失了,他的精神将永存人间......这是个伟大的想法,非抱朴守拙之人不能完成之......抱朴子......非常好!
他猛然想到他居然被徐谦点化了,此子莫非真是神仙下凡......他很想知道,但是他不会去问他这么奇怪的问题,若是机缘到了,想必不问他也会告诉他,再说下凡的神仙一般都不知道自己是神仙下凡,此刻他还是要倚老卖老一下,他摸着胡须道:
“小友的建议听起来不错,有些见地,贫道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我这些食物也不算浪费了!”
徐谦心想这老道士怎么三番五次地提那些吃的,典型的吃货,他想到今天就要回飞云堡,还要收拾东西,不想和这个吃货浪费时间,就告辞抬腿。
刚出几步,柳清颜飞快地闯了进来,看见他后稍显吃惊,不过没有理他,而是花容失色地朝葛洪喊道:“师傅,不好了,我爹爹疮毒发作,人事不醒了!”
疮毒发作,是葛洪最担忧柳如是的一点,如果他还年轻力壮,疮毒不严重,他还能熬一熬,而以他现在的体质,只要是发作,基本上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他立即道:“快,边走边说!”
59 众人的心态
师徒二人急匆匆走出地下室,把徐谦当作空气一样撂在一边,柳清颜现在满脑子都是对父亲的担忧,感情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徐谦能理解她的心情,他知道此时她的内心一定非常焦灼,不管能不能帮上忙,他决定跟着去看看,适当的时候安慰安慰她。
他很快追上了他们,葛洪正问她具体情况,他想知道为什么突然疮毒就发作了,柳清颜和他说了昨晚到今早父亲都干了些什么,葛洪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一定是昨晚饮酒过量,唉,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你们......”
柳清颜双眼噙泪道:“都是祖亮,拼命劝酒,父亲不好驳他面子!”她又想起昨夜祖亮禽兽不如的行为,心中对他充满了无限愤恨!
葛洪叹息一声,柳兄也是无奈!
徐谦则想到:“陪酒劝酒文化真是源远流长,古今都有喝死的!”
来到柳如是房间,只见他趴着躺在床上,背上裸露一块,中间是个毒疮,发黑发紫,他双目紧闭,表情痛苦,据照看的丫鬟说,刚才老爷醒过一会儿,只是很快又昏迷过去。
葛洪给他搭脉,脉相微弱紊乱,他的身体极度虚弱,生命体征不稳,有性命之虞!
关于父亲的病,柳清颜已经不知多少次听师傅说一旦发生就会怎么样怎么样,那时侯每次的心情都非常紧张,可是现在真的发生了之后,紧张的情绪反而没有多少,内心有的只是一种无力之感,不过她仍然抱着期望地看向葛洪,希望真实情况没有料想的那么严重。
葛洪知道她的心情,不过隐瞒没有什么用处,他给了她的期望一个否定的摇头。
柳清颜颓然坐向地面,徐谦就在附近,大庭广众之下,就是想扶也不好意思出手。
葛洪想到了师弟乌有道,这疮毒也属于外科,也许他可以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派人去请师弟,乌有道因为苏固之事对柳如是心存不满,他磨磨蹭蹭地不愿去,说自己即将离开,让柳家堡自找高人,把来人打发了。
其实对于医师来说,有疑难杂症反而会激起他们求胜的欲望,乌有道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实践他外科手术的机会,踌躇了半天,职业病战胜了内心的不满,他背起药箱,准备去医治柳如是。
刚到门口,就碰到柳江,他神神秘秘地把乌有道拉到一边,塞给他一包黄金,说道:“乌神医,我父亲已经病入膏肓,您就不用出马了!”
他业已得知柳如是疮毒发作,尽管他也多次听葛洪说起过这病一旦发作就是绝症,他太想父亲归天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买通唯一可能治好病症的乌有道。
对于柳如是和柳江之间的矛盾,乌有道本来并不清楚,现在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可惜他觉得这个病例的实践意义远远大于一包黄金,如果他成功了,他不仅可以挽回因徐谦造成的名誉损失,而且他还将掌握一门治疗绝症的绝技,届时甭说一包黄金,一车黄金都不在话下。
他把黄金往地上一丢,义正严辞地拒绝道:“天下怎会有你这等不孝子,我真替柳堡主感到悲哀……还有,你不要侮辱我乌有道的人格,我的唯一行医准则就是治好病人,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就是给我一千两黄金,也换不走我的原则!”
柳江吓了一跳,没想到乌有道这么一身正气,不过他的处事原则是没有买不到的交情。
他说道:“原则算个鸟,做人要务实,要灵活,我可以再赠你五十两黄金,只要你能快快离开我柳家堡!”
乌有道立场坚定,如此好的扬名时刻,怎肯放弃,他摆摆手道:“柳少爷不要枉费心机了,我乌有道矢志不渝!”
他从柳江身边绕过,快步走向柳如是房间。
柳如是病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柳府,这种病的结果几乎是唯一的,府内上下都紧张起来,那些受柳如是宠爱和信任的人感觉天都要塌了,柳如是一死,柳清颜地位不稳,他们的利益极难保障,那些被柳如是疏远的族人却是因为兴奋而紧张,改朝换代的时刻来临,正式建功立业的良机,他们纷纷去找柳江,准备团结在他的周围,等柳如是一咽气就朝柳清颜发难。
萧让、余沧海一家、赵倚楼、祖亮和郗超也都来到病房看望柳如是,来之前人人都了解过了这种可怕的病。
萧让看到自己的女神泪水涟涟,心都化了,若是可能,他宁愿躺在床上的是自己,那么女神就不再伤心,而他自己愿意孤独地死去。
余沧海本已打算一早就来辞行,如今主人翁病重,于情于理都应该留下一些时日陪伴,他便让余勇领着神兵营现行回去,自己和余南溪则再逗留几天。
余南溪心里本来有些小恨柳清颜,她明明知道自己和徐谦就差一个婚礼,还从中插一脚,幸而两人之间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否则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不知道昨晚柳清颜又来过,两人的隔阂消除了,否则一定气得直接拉走徐谦,不过现在,她很同情柳清颜,因为她自己就刚刚经历过失去父亲的危险,因此她走到柳清颜身边扶着她,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柳清颜感激地道谢,她没有姐妹,母亲早已离世,所以没有亲密的女性陪伴,此刻反而余南溪是她可以身体唯一可以接触的人,当人在焦虑忧伤的时候,有个人过来抱抱肩,握握手,简单的动作,可以把悲伤卸去许多。
徐谦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一时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昨夜柳清颜入睡之后,他想了很多,他现在的情形无异于脚踩两只船,在后世要受道德的批判,在当世道德上不会受制约,可是有些女子也不会接受恋人同时爱着两个人,反倒是结婚了后夫婿要再娶倒可以接受,所以他对于如何处理同两个人一起谈恋爱的问题一筹莫展,仔细想想,问题的症结在余南溪,这个女子比较刚烈,若是被她知道他和柳清颜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会不会对柳清颜不利?余南溪可是女特种兵,柳清颜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以上情形让他一夜未睡,因此很早就起来出去了,这简直是甜蜜的忧愁啊!
现在让他暂时放心得是,如今柳如是病倒,想必父亲的事情若没有一个确定的着落,她柳清颜是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去考虑个人感情的事情,这对徐谦来说倒像是给了调节的余地,把他和柳清颜的感情暂时封冻起来,他可以慢慢思虑对策。
然而两个女子突然间的亲密又让他有点手足无措,这算什么回事,他突然有点偷情怕被抓的感觉,谁知道柳清颜会不会有意无意地把他们的事透露给余南溪呢,爱情面前都是自私的,柳清颜即使这样做了也无可非议......他觉得脑瓜疼得厉害,算了,不去想它,且走且看吧!
祖亮和赵倚楼不停地打着喷嚏,柳清颜厌恶地看了他们几眼,她不明白这两个无耻的家伙怎么还没有离开,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就不怕她把昨晚的事情告诉父亲?
徐谦也惊讶这两人的脸皮之厚,昨天都那样了,居然还有颜面留在这里,他们的心灵不是一般的强大啊,他用蔑视的眼光看向他们,在眼神接触的霎那间,他们脸上露出了畏惧,赶紧低下头看向地面。
他们虽然害怕徐谦,却也知道公众场合下他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至于昨晚的事情,他们本来就不怕柳清颜告状,因为那样就暴露了她的私情,柳如是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徐谦赶出去,而且以后断绝他们来往,说不定还趁早给她找个夫婿嫁了!
而今早一听见柳如是病倒了之后,他们就更不怕了,柳家说不定要变天了,赵倚楼在这里的日子基本和柳江厮混在一起,他知道他极其想当堡主,而且他说过当了堡主之后想改投祖约,柳如是若殁,柳清颜在家中毫无地位,且父母不在,长兄为大,柳江可以拿柳清颜做个投名状,想必他也是非常乐意的,赵倚楼把这些分析给祖亮听了之后,他顿时心花怒放,昨日喝了一夜秋风的悲苦消散殆尽,赶紧要来看看柳如是是不是命悬一线了。
郗超望着柳如是僵白的面容,知道他正在忍受无尽的痛苦,他同情他,同时也在感慨自己命运多舛,他来谯郡当太守,可以说除了一颗大印,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柳如是,他要凭借他的力量在谯郡立足,但不幸的是他上任的第一天靠山就倒了,他不知道柳堡的继任者对他会是什么态度,据父亲说柳家堡内部比较复杂,如果继任者对他采取无所谓的态度,他就只能打道回府,那时,他在大都督府更是无脸见人,他将一辈子懦弱下去,所以在他心里,他一百万次祈祷柳如是能活下去!
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等待乌有道的到来,可是小厮回禀说乌神医不肯过来,而且准备离开。
60 背疽之症
一听乌有道不会来,众人心情各异。
赵倚楼和祖亮心中大喜,其他人都大惊失色,没有了乌神医,柳如是就只能等死了。
葛洪清楚师弟的个性,从年轻时起就追名逐利,心胸狭窄,他对柳如是的不满,表面是为了苏固,实则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恨,他以为这么多年了他会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这副德行,况且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命关天,他居然使性子,他沉着脸道:“我去看看!”
柳清颜刚刚急得差点晕死过去,余南溪将她牢牢扶住,她有些幽怨地看了徐谦一眼,若不是他要治什么伤员,苏固怎么会让人烙伤,苏固要是好好的,父亲也不会和乌有道闹别扭,徐谦若是早肯拜乌有道为师,这一切如果的如果都不存在了,现在还要劳烦师父去请师叔,师父得放下面子去说好话,这让师父有些为难了,她努力吐出几个字道:“师父,父亲还需要你照料,乌师叔我去请......”
没等葛洪回答,她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葛洪没有跟上去,作为医道大家,他知道疮毒的威力,即使乌有道来了,大多也是束手无策,去找他来,更多的是寻求心理安慰。
徐谦被柳清颜刚才幽怨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她是在怪他咯,可是他也没想到柳如是会有绝症要求着乌有道,而恰恰因为他的关系他们闹翻了!
现在柳如是的病症陷入了绝境,整个大晋似乎没有人可以医治,他仔细想想以前学过的医学知识,似乎疮毒还不至于如此厉害,在现代没有听说有人死于疮毒的啊!
屋内人很多,他悄悄地退出人群,来到病房外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起太阳能百科全书翻查起来。
他前脚刚走,乌有道后脚就到了,柳清颜和柳江都紧紧跟在身后,柳清颜是迎面碰上的,柳江则是过来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乌有道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急急忙忙跑去拉起柳如是的手腕把起脉来,他要争取时间。
赵倚楼和祖亮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没有了,虽说这几乎是绝症,万一给乌有道治好了呢,他们看向柳江,见他也是一副阴沉不悦的脸色,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因为担忧柳如是治不好,谁知他是相反,赵倚楼招招手,三个盼望着柳堡主归天的人凑到了一起。
其他人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没想到乌神医还是出现了,他们对柳如是的病情好转产生了期盼。
乌有道把完脉,露出郑重的表情,脉相昭示着柳如是之病情的确严重。
众人见他一脸凝重,推测乌神医可能也是回天乏术,柳清颜走到乌神医面前跪下道:“乌师叔,求求您了,救救我父亲,普天之下,除了您,没有再好的医师可以医治他了!”
她这样说并不是指乌有道的总体医术水平高于葛洪,而是因为葛洪善于治疗内症,这带创口的外症,葛洪自己也觉得不如乌有道。
这话乌有道听了心里喜滋滋,可是脸上仍然一副沉痛的样子,他一摆手道:“诶,师侄此言差矣,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在朝在野皆有,只是我等没有发现而已,贫道一向自知医术浅陋,从不敢夜郎自大!”
葛洪对师弟的认识又上了一层,现在他又多了个虚伪的毛病。
其他人也能听出他这是虚套之辞,不过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是谦虚的时刻!柳清颜宁可听见他自吹自擂,那样她反而会觉得心里好受!
“乌师叔,我父亲的病究竟可以医治吗?”
乌有道站起来,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作出一副高人的姿态道:“若换做以前,我只能说柳堡主已经在和死神约会,从古自今,背疽......哦,也就是疮毒没有治好的先例,想那足智多谋的范增,最终也在背疽之下一命呜呼,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英雄也被这小小的疮毒搞死,贫道悲天悯人,细心研究,终于想出了一个方法,只是此法有违人道,不知柳师侄可否接受?”
众人一听他竟然有治疗绝症的医术,不管愿意柳如是是死是活的人都竖起耳朵听起来,柳清颜更是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心情阴转多云道:“真的有,先说出来听听!”
乌有道潇洒地一转身说道:“其实说起来简单,要治好疮毒就要正本清原,只要把疮割了就解决了问题,奈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割去一块肉,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
割肉?洪心里震惊,在注重身体统一性的医学观念大潮之下,这的确是另辟蹊径,仔细想想,道理的确浅显易懂,把毒根去除,毒素缺乏来源,身体自然就变好了。
然而他还有很大的疑问,肉不是指甲头发,可以随意剪去,不要说割去一块,划个伤口就疼得不了,况且血肉相连,割肉要流血,怎么能止住流血呢?
他把这些疑问提出来,这也是其他人的想问的,乌有道似乎早有所料,胸有成竹地说道:“此法配合我的烙铁之术,病人虽然会受些痛楚,却有治愈的希望,况且贫道于割肉之术已勤加练习......诸位不要误会,我是在动物身上进行试验......割起来又快又准,而且割一送一.......不不,割一刀基本就能结束手术。”
在场之人听了无不脸色苍白,恐怕就算毒能去除,痛也把人痛死了,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柳清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对着乌有道行礼道:“救父亲性命要紧,我愿意承担不孝之名,忍受世人唾骂,父亲一直都意志坚强,我想他可以忍受这些痛苦!”
她现在能怎么办,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乌有道满意地点点头,这次自己可以大展拳脚,没有什么人拿出个“简单”的方法来嘲笑自己,想到此他忍不住朝四周扫视一眼,那个自以为是的徐谦没在,他更加放松了。
在别人身上动刀子的事非常忌讳,因此手术刀他也不会带在身上,没料到柳清颜居然同意了,他起身说要去拿工具,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柳江一看这绝症真有希望治愈,心里对乌有道恨意更深,而且,万一父亲醒了后这人去他面前告发他,届时他的处境将非常危险,父亲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把他赶出柳家堡,真当他心神不宁之际赵倚楼附到他耳边说了同样的意思,而且要求他立即采取行动。
现在能利用的一点就是动刀子违背道德底线,他一人力量太弱,他这就去让那些族中长老一起来评评理,事不宜迟,他转身飞快地走出,却一下子和急匆匆的徐谦撞了个满怀,一屁股跌坐地上,他开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走路不看着点嘛!”
“不长眼的才摔倒在地上......葛大师,葛大师,柳堡主的病我找到可以医治的办法啦!”
徐谦回怼一句,看也不看摔倒的柳江,挤到葛洪面前道。
原来徐谦打开百科全书后,一会儿后就找到了相关的资料,疮毒在古代学名叫背疽,是一种长在背上的毒疮,古代有不少关于名人死于背疽的记载,比如楚汉相争时项羽的亚父范增,明朝著名开国功臣徐达,都是“疽发背而死”,可以说这种病在古代让人犹如谈虎色变。
究其原因,背疽是因为身体素质差,背部长了疮,然后感染,古代没有消毒药水,感染越来越严重,结果病毒就侵入体内,导致死亡。
自从人类发明了抗生素之后,背上长疮就不再是绝症,打上一针,注意饮食休息,很快就能痊愈。
看到这里,他突然明白,柳如是太幸运,遇到他这个大救星了,他刚好有几支抗生素在身上,这种对于其他人来说的不治之症,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