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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阙     剑舞倾人城txt下载     剑舞倾人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章夜幕云深黑客店

    穷乡僻壤落脚,客栈倒是差些就住满,行人过客不住客栈就只能夜宿荒野,三教九流的住着一帮人,每日的房间能凑的全满,经营如此一家客栈所获银两收益不亚于在城内上好地段办家酒楼的收入。

    经营客栈,愁的是没人肯住,一年里大都空房,倘若总是客满,怎的会不赚钱?

    野外开客栈的黑店罕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线路也就那么些,本来行人过客就会找着客栈住,败坏了名声,那客栈后续收入就没着落,楼下吃晚饭时冷画仙却说在客栈不像是正经去处。

    约莫是白子叡、冷画仙柔美的容貌惹起店家坏心,一行人沐浴过没直接入睡,就只赵无极在他屋里设置下蛊虫,一人打着鼾声低沉的睡了。

    宁阙等精通药理,倒也不怕客栈的人在茶饭里边下毒,其余的可能给一一排除,客栈的人也只能是入夜时靠武力偷袭了。

    “无双,你哥都睡了,你肯定蛊虫能保命?”白子叡怀疑蛊虫的可靠性。

    赵无极睡的昏天黑地,夜里给人割了脑袋都不定能知觉,救人救到底,白子叡也不忍心瞧着一路同行的死翘翘了。

    赵无双想想,模糊道:“我觉着行,都已经是沦落到开黑店的人,没甚能耐,蛊虫够保命了。”

    宁阙将白子叡安顿给冷画仙照看,他摸黑走屋檐去抓现行,开黑店,宁阙还是初次见识,顿生兴趣想瞧瞧到底怎得手法。

    冷画仙宽心道:“在入住客栈的路上我问过行人,据说这家客栈口碑好,买卖良心,我只是见店伙计眼神飘忽躲闪,店内也没其余客栈的喧嚷,才觉着有鬼……到底如何还不便断言。”

    白子叡道:“也是,宁阙去抓贼了,有他在,谁还能翻腾出浪花呢?”

    开客栈的都有武在身,或是养着一帮打手,每一段路线旷野的客栈都能赚的盘满钵满,来往行人住店打尖,常年的客满,没武力还真不够镇住一些江湖上流匪镖客。

    来客栈时冷画仙就问过路人,得知客栈一向恪守本分,可就是不明白为何那店伙计的眼神怪样,还有整个客栈饭点时的沉闷,要知道来往住店的都是江湖人士,不免饮酒纵谈。

    江湖人喝的五迷三道,酒后失德,打砸行坏,都见怪不怪,可夜里吃饭时那些人零星的扯起些话,分明就是装出来给他们看的。

    事分大小,黑店但凡敢黑人,它就不会小,店铺在人手方面肯定不低于十人。

    赵无双趴在窗边望着客栈后院他们的马车,喃喃道:“亏得我们把东西都搬回来,马车那边有人翻进去搜罗呢。”

    白子叡凑过来,撑着赵无双背往下瞄,见是两人,一人提灯笼望风,一人进马车翻腾。

    “该死的,我们连一个铜板都没给他们留下,他们都不想想本姑娘的男人是谁?”白子叡气愤又得意道。

    赵无双傻呆的问:“子叡姐,恩人就是你男人吧?”

    白子叡意思到言语不妥,不过也落落大方的承认,道:“是啊,不然我为何屈尊与他住一块儿?无双,等你容貌恢复,寻一夫家就知道姐姐我心情了——”

    马车空空如也,行礼细软都搬到了住宿的屋里,那歹人如何能寻着东西?

    赵无双脸上的道道血痕结痂,瞧着一点美感都没,白子叡也不晓得赵无双是否真能靠药物祛除疤痕,如果那般的话,她还想把幼时练武的一道划伤除掉。

    院里边鬼鬼祟祟翻找过马车的俩人即刻便回去了,白子叡与赵无双议论起客栈将会发生的事。

    冷画仙镇定的打坐,她倒也不担心客栈仗势行凶,惹起火将他们店给烧了都是轻的。

    “子叡姐,恩人那样善心,想必他格外爱你吧?”赵无双懵懂的问着白子叡。

    白子叡道:“是呢,对我蛮温柔的,体贴有爱,我这辈子,最大的眼光就是撞着他了。”

    ……

    屋檐上,宁阙蹲在檐顶,用冷画仙的那把“贞洁卫”将屋瓦翘起,掏空了下边用以垫铺的稻草。

    下边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人,发福微胖,脖颈有一道血口子,是给利刃一刀夺命。

    再往旁边瞧时,一地人被捆扎着,具是店伙计打扮,瞧着样貌,宁阙觉着给绑着的十几人才是客栈真正的店主伙计。

    “有趣,哪儿来的人把人家客栈给一窝端了?”宁阙将瓦片盖回,嘀咕着往其余房间的屋顶跑。

    歹人端了客栈,假冒客栈原有的伙计,来了一出偷梁换柱想将他们劫下来。

    一连翘了几次屋瓦,宁阙才算是瞧见正主儿,一名白衣男,样貌还不错,端正标志,手里却端着碗血红色的液体,败坏了他给人的印象。

    其余的就是五个男的,或坐或站,神态严肃,唯有那白衣男端着碗,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很。

    宁阙张望半天竟是瞧见一熟人,便是那日在暖春阁见过一面的王贤,白子叡在雀神阁的同僚。

    王贤一身青布衣,手臂包扎着搭在脖颈,看样子是近日断了,正坐在白衣男对面默默的喝一杯茶水。

    结合王贤的伤情,还有现有的消息,宁阙得出结论——他们准备抓白子叡。

    白子叡说过近日雀神阁的护法会驾凌南疆,没猜错的话,下边的白衣男就是护法钟武,如此一来都便于解释了。

    雀神阁要拿下白子叡,设计入坑,恐怕是雀神阁不想多费周折,要没警觉,换做白子叡独身来客栈住店还真就给他们绑了。

    宁阙盖住瓦片,扭头往身后看去,见一株老桃,树枝丫间站着一女人,身材妙曼,白衣如雪。

    “见鬼了,怎么又一高手?”

    宁阙嘀咕着甩出一片瓦,朝那女人扔去,树枝被瓦片齐齐切断,那女人在一根孱弱的树枝上一跳,飞鸿般落到地上。

    宁阙跟着下房,打量着白衣女,见她蒙面,不过看样子就不像是寻常人,身段足有白子叡的样子。

    教旁人看早就将白申雪奉为天人了,只可惜宁阙眼光孤傲,任其美出天际也不关着他的事。

    “你哪位?”宁阙不客气的问。

    白申雪抱赫一笑,捻着兰花指,道:“你这孩子,忒不懂事,怎么没个尊称?”

    宁阙付之一笑:“解下面纱看看先,谁知道你是哪个,尊称那也得教我看看你是否陪的上,说说到底为何要给你尊称。”

    白申雪抬手,轻轻的将面纱摘下,一张高洁明蕊的俏脸露出来,白申雪无疑是美人胚子,还是那种熟透了的绝世红颜,云宫呆惯了,沾染着一身浑然天外的气质。

    宁阙揉揉眼,也没贪恋白申雪容貌,只是道:“听你的意思,是和我师父认识喽?”

    “是啊,蒋华雪么,我们许久未见……对了,方才你怎么发现我的?”白申雪好奇问。

    就先前她没靠近宁阙,就是防范宁阙探知她的存在,可宁阙还是一回头就发现了她,那种气定神闲不是偶然的,是宁阙在她走进时就已经定论下。

    宁阙道:“很难么?”说着走进了些,白申雪样貌在夜里的清辉下便瞧的真切多了。

    “回答问题我的问题,第一,我师父如何练剑,她练剑的法子非同常人;第二,我师父是否于人有过感情,有则说,没则跳过;第三,我师父她身上有一处刺青是哪里,说出刺青的样子?”宁阙问。

    白申雪双瞳剪水,掩嘴轻笑,香肩笑的一耸一耸的,道:“华雪练剑以刺落叶的形势,据我所知她从没有过任何感情,刺青则是右腿小腿,腿肚有只花蝴蝶,大体殷红,双翅中央是墨绿的,说起来,那只蝴蝶还是我帮她刺的。”

    师父蒋华雪的日常宁阙如何能不知?白申雪连师父她身上的刺青位置形状色彩都能说明白,可见身份不假。

    宁阙赔笑道:“前辈,失礼了,敢问前辈芳名啊?”

    白申雪靠近了,伸手掐了下宁阙脸,以长辈姿态道:“芳名是问同龄姑娘的,到底是华雪没教清楚,记清了,我叫白申雪。”

    白申雪举手投足流露着优雅端庄,作为师父的故友,宁阙想着关系定是差不了,否则不该有师父那般的瑶池玉女的气度。

    “白姨,我记着没见过您啊?”宁阙问。

    “是没见过,可我没少见过你,当然主要还是你的画像。”白申雪笑着在宁阙肩膀拂过,本以为宁阙会为之所动,不料她给宁阙的护体罡气震开了。

    “呦,白姨,您看您,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

    宁阙笑面弥勒般跃起一步,将白申雪扶住,白申雪眼色局促,将宁阙推了开。

    好小子,为何我得到的消息与他的实力对不上号,华雪的高徒还真是天赋妖孽……

    白申雪揉着胳膊起身,重新收拾起姿态来,动过手,才算是知道了宁阙隐藏的功力,她不得不认真对待宁阙这不懂事的小子了。

    蒋华雪贸然离开云宫十年,收徒隐居,云宫派人再三挽留都不肯回归,本以为就是想安享天伦,不料只退居后幕十年就又重出江湖,还教出来宁阙此等少年英才的徒弟。

    “孩子,你师父的花舞幽典你怎么学的啊?”白申雪心底好奇,蒋华雪的花舞幽典可是唯有女子能修炼。

    宁阙负手,呵呵道:“不瞒白姨,我练的不是花舞幽典内功,具体的么,还是改日问过我师父吧。”

    白申雪倒也没再问宁阙别的,袅袅挪步,谪仙般的离开。

    “先走了,下回见吧,孩子——”

    白申雪离去,宁阙皱眉,摇摇头跳入客栈后院。

    怪事,师父怎么净是一帮怪朋友?

    宁阙知道蒋华雪小腿的刺青那是亲近,白申雪都能知晓的那样详细,还说那刺青就是她刺在师父腿肚的,到底是如何偷心掏肺的友人就不得知了。

    踏入客栈,宁阙只在阴暗角落躲着,见客栈里边的人齐聚,预备着行动,兵刀利刃的还真没少。

    就如宁阙日间猜测,客栈给歹人架空,用以挖坑埋人。

    “雀神阁教规,叛反者,轻则断臂断腿,重则不留全尸,白子叡,总舵那边给你的责罚是凌迟处死!”

    一道清和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钟武一身白袍缓步走在二楼走廊,眼瞧就要到宁阙他们屋边,其余装扮成客栈店伙计的人都已经将客栈围了起来。

    宁阙昂首阔步的上楼,一众人都聚在二楼,竟是没瞧见宁阙,直到宁阙走近钟武。

    “谁?”

    钟武回头,接着迎面一拳头,闪避稍有不及,还是被宁阙拳头擦碰到,钟武跃开后,一股热血自鼻腔流下。

    宁阙笑道:“装神弄鬼,我跟你讲,我们早知道你们绑了客栈店伙计算计我们。”

    房门给推开,白子叡跑出来依偎在宁阙身边,冷画仙倒是没出来凑热闹,还得防备着武功低微的赵无双不给人伤了。

    “夫君,这位可了不得呢,雀神阁四方护法之一,方才人家还要凌迟处死我呢……”白子叡娇滴滴的撒娇,不忘贬损钟武,顺带也知会雀神阁放弃他们的追血令。

    钟武抹了鼻血,气道:“王贤,这……是那个白子叡吧?”

    身后负伤侍立的王贤无奈,点头称是,事已至此,就看白子叡的情郎够不够本事护着她吧……

77章毒针丹红恶人磨

    白子叡叛出雀神阁一事,惹得教徒人心躁动,像白子叡这种自幼在雀神阁的都能叛反,谁都没感想,阁主那边都已经下了死命令要雀神阁教众遇着白子叡格杀勿论。

    护法钟武在,可以说以白子叡的本事绝没可能逃出钟武掌心,不过宁阙的功力他们更是没想着,尤其是钟武感觉着诧异,白申雪与他说的时候也没说这小子如此邪门啊?

    “夫人,一帮小兔崽子,毛毛躁躁的,放心,为夫对付了了。”宁阙心里大乐,明知白子叡平日不会如此造作,只是演给他们出气的,可能宁阙还是感觉着一阵一阵的畅意。

    钟武被宁阙偷袭,那一时没约莫出宁阙功力深浅,一众雀神阁教众倒也不怕他能耐。

    “白子叡,阁主口谕,追血令必要应验,否则就是他亲自动手。”钟武转转手腕,道。

    白子叡一愣,抬头见宁阙风轻云淡的笑意,嘟嘴道:“夫君,他凶我。”

    宁阙搂着白子叡往屋里走,随手踢开一人,两人香香过,将白子叡送回屋里。

    白子叡在叛变雀神阁时被宁阙的提议打动,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宁阙一路至今,接连的降低底线,如今白子叡已经彻底将一颗热忱的心儿都放在宁阙手里。

    爱恋中的女人极为腻懒,拉着宁阙亦是白子叡表达心意的形式,为妇随夫,在宁阙将她视为心肝宝贝的情况下可想而知,白子叡半条命都搭在宁阙生命里了。

    负情薄幸,惹得肝肠寸断,那是真把情人视作半条命,那般的真心,遇着负心人怎会不求生不得?

    白子叡常怕宁阙弃她而去,愈是那般想,痴心就愈重。

    “得嘞,你且在屋里躲好,为夫要大显身手了。”

    宁阙摆了帅裂天穹的起手式,低眉沉目,弯腰弓步,极有风度。

    钟武衣带飒飒,猛冲来,挥拳直打宁阙面门,宁阙刚柔并有,前脚一拳对上钟武,后脚便踢腿攻钟武下三路。

    钟武撤腿挡过,五指成爪,一爪抓去,宁阙贴着钟武手臂奋力推拒,将钟武带出去,一头撞在一名教众身上。

    接着钟武运气,就地扶了把墙,挥掌与宁阙对上,钟武掌力波动极快,亦能借着掌力波动一定程度上消解宁阙拳劲。

    千波掌,掌如澜波,攻守具备,是一门在江湖上不甚知名的掌法,练得差不多的也就钟武一人。

    宁阙压着四成功力与钟武斗过,每接下钟武一掌,宁阙的拳劲就弱一分,千波掌像是在人的手上施加了魔力般,劲力会随着每次接手而衰。

    白子叡点破窗纸,瞧着宁阙对敌,不禁有些忧愁,怎么瞧着夫君,哎不……宁阙愈打愈没优势呢?

    冷画仙干脆撕下一块窗纸,将白子叡拽远些,道:“小心给人戳眼睛。”

    白子叡点头,问:“冷妹子,宁阙他能打过钟武吗?”

    “能,宁阙只是想练练手,毕竟难得遇着高手,可能他只用了六七成功力吧。”冷画仙一眼就瞧出来宁阙憋着劲,就钟武那般的她都能不弱下风的斗过,何况宁阙?

    钟武的速度愈发的快,千波掌蚕食着宁阙的拳劲,宁阙改一路功法,一记鞭腿踢出钟武。

    钟武嗜血,鸡鸭牛羊,有时钟武吃着荤腥就感觉一阵阵的作呕,唯有甜丝丝带着热气儿的浆液能痛快的饮过。

    某种角度来说钟武的功法算是一派邪功,只不过钟武不害人,靠牲畜血替代人血,江湖人便也没挑事诛灭他的,还有部分原因是钟武性格吊儿郎当,典型的混子一个。

    饮血补气,这让钟武和宁阙斗起来消耗缓慢。

    “憋屈……来尝尝我长久不用的招数,正巧也让它出来见见光亮。”

    宁阙抹了把脸,笑着活动筋骨,心里想着攫灵录的一些招式。

    要说压制武功,钟武的千波掌是够全面,可宁阙学的百家所长,蒋华雪自宁阙小时候就将一堆一堆的武学典籍给他看,寻一凑活的门功法与钟武斗一斗还不成问题。

    吸纳压制,攫灵录的效用就止于此,它不只是一门功法,用的偏些也是一门吸食旁人内功的邪法。

    钟武眼下瞧着宁阙是与他同等境地,可宁阙似乎没半分慌张,对阵比斗,心态决定三分输赢,此种时候也容不得他再多想了。

    钟武身影闪动,自宁阙背后一掌劈落,势重力沉,宁阙竟跟杨柳般软着腰避过了钟武的一掌。

    再补着一拳,钟武忽觉千波掌没效用了,是宁阙那边也吸走他掌力,两人对掌时双掌就像隔着一层棉花,挨不近,可也不因内劲互冲贴合。

    攫灵录抵消钟武的千波掌,教宁阙没了后顾之忧,钟武还没掏兵刃出来,宁阙亦没有用到他平生最拿手的剑。

    宁阙咬牙狠打三拳,分为巨阙、天门、落泉,钟武一爪掏了宁阙心口,逼偏了宁阙拳势,却给宁阙一拳头砸中左腿,钟武倒是反手在宁阙肩头扯了一把,可宁阙分文不动。

    钟武吃痛,往手袖口一摸,一把短柄峨眉刺现在手中,冷厉的刺向宁阙肋下。

    宁阙吓得缩手,失了分寸,曼花步运起,扶地扭身,架开钟武的峨眉刺,借着拍地的反推力破空跃起,却给钟武再刺,一刀切断了袍子下半截的一节衣带。

    宁阙压制了内功,想解除还尚需些功夫,六成功力给钟武打得措手不及,一连交手数招,宁阙退到扶栏边才停下手。

    下一刻宁阙恢复功力,一计阳卦拳(两仪卦拳属阳的一套)将钟武打飞,钟武擦着地摔出数丈远。

    “果然压着功力,再打下去吾命休矣!”钟武本着学剑的意图来劫宁阙,不料宁阙没拿出看家手段就给他打的败退,钟武退意一起,就再没了接着斗下去的意图。

    白子叡欢欣的笑道:“哈哈哈,谁怕李幽夜那混球了,我夫君神功盖世,就等着他来呢。”

    说完白子叡跑出去香了宁阙一口,斗败雀神阁护法,在白子叡瞧来那可是有着睥睨江湖的本事,宁阙也说过李幽夜没可能来亲自截杀。

    钟武起身收刀,下了撤退的命令,起先还有人想闯入屋中动手,都给冷画仙逼了出来,还有些被一戳一个血窟窿的,简直不要太血腥。

    “追血令我们发到了江湖悬赏榜,接下来追杀你们的高手不会少的,屋里那位,加着阁下,足以无惧,对白子叡的那道追血令恐怕要折了。”钟武没受伤,身边人退却离开,他倒不急着跑。

    白子叡小女子得势,勾着宁阙脖子,道:“折了就行,那感情好,哎呀……想我白子叡在江湖上没名没号的,倒也成一段奇闻了。”

    宁阙道:“可不是,为夫厉害吧?”

    白子叡点头如捣蒜,道:“厉害,还是那么的潇洒,我真是没跟错人呢。”

    钟武悻然推开,临走时问:“你那一拳,用了几成功力?”

    “最后那一下八成。”

    宁阙没说他与钟武比斗时有些克制钟武内功,就当是给他留一悬念,回去也好给自己推传,虚传就虚传,能落得名声鹊起就行。

    钟武知道宁阙无心留他性命,带着一腔憋屈走了,白申雪的消息未免有些过于不靠谱吧?

    说定的消息,临阵时宁阙的功力却高出一截,屋里边还有一判官笔使得炉火纯青的高手,要是宁阙有杀心他不就栽了麽?

    说起判官笔,钟武脑海中浮现起两名可疑人,其一便有冷画仙,不过钟武只是怀疑,冷画仙行踪渺然,难见真容,屋里那女子进店时他偷瞧过一眼,只觉着惊艳。

    宁阙关着窗扇,对白子叡道:“叫声儿夫君听听?”

    白子叡细弱蚊鸣,道:“夫……君。”

    冷画仙在破掉的窗户上糊了张纸,已经与赵无双吹灭灯盏睡着了,客栈走空,凄清的样子稍有些瘆人。

    阴风拂过堂,白子叡搓搓手臂拉着宁阙回屋,她还溺在宁阙与钟武的比斗中不得自拔。

    客栈的门扇吱呀作响,就像是天然的摇篮曲目,一行人睡的倒也快,风吹过,储藏粮食的屋里淌着店伙计的血与魂,成了夜游神的祭品……

    雀神阁走时灭了口,这一家客栈可能会荒废,借着便有新的店家来此地拆掉凶宅,重建屋舍。

    世事往复,向来如此,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活着的求福便是,于死人,向来是没有所谓的。

    ……

    入夜的城池宵禁,一城听着最多的便是夜猫子的尖锐叫鸣,虫鸣风吹,树叶哗哗响,还有些我们不得见的勾当在上演着。

    “夫人,毒要全下吗?”

    一个瘦瘦小小的侍女,猫着腰,端着一包白粉,扭头试问身后的红衣女。

    江翾娇靥阴沉,推了下侍女,那一包发散着清香的剧毒药就尽数倒入药锅。

    侍女吓的腿软,脸蛋抽搐,伏到在地呆看着药锅,下毒杀人,还是二少爷的汤药锅,要是东窗事发,她就要落一生不如死的结果。

    “答应你的事会办到的,记着,瞧着李聪喝下药,拿着这块牌子去暖春阁。”江翾贴近侍女,嘱咐着。

    侍女有些断片儿,江翾一巴掌抽过去,侍女才连声道:“奴婢明白,请三夫人放心。”

    江翾瞪眼道:“要我说几遍?我是江翾,你的主人,不是毛的丁府三夫人,丁攘那死猪能碰着我?”

    “是,主人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丁攘狗东西一个,哪里会有那般艳福,主人的郎君该是纵横无敌的英雄。”

    侍女恭维着,她那日偷摸的跑到江翾身边表露心意要投效她,在江翾的授意下,往伤重的丁聪小腿刺一刀就是投名状,接着江翾就要她亲手给丁聪药里下毒。

    江翾拍拍侍女的肩,道:“日后我就称呼你丹红,懂?”

    丹红也没甚正经名,江翾赐名,她便受了。

    见着江翾翻窗离开,娇弱的身躯有着不可测的武功在,丹红羡慕的住停神往,那可是江湖人赖以为生的基本。

    乱世有武就能自保,江湖高手成了不为世俗官府管束的人,丹红这种小侍女也是敬仰的紧。

    给丁聪熬药时由丹红负责,守着药罐子待过半时辰,药效彻底发挥,毒性也在呛鼻的药味下被掩盖,丹红整理心绪,提着药罐子往二少爷丁聪屋走去。

    丹红坡脚走着,样貌清秀的她是瘸腿的,一年前就因为打碎了一只手镯被王志英指使下人打断一条腿,伤愈时还要做粗活,就那么落下了瘸腿的毛病。

78章乡野鄙俗浸猪笼

    恶主无人向,丹红恨透了王志英,江翾嫁入丁家时她就选择投诚,虽说江翾教她处事有些伤天理,丹红还是在怨毒的仇恨蒙蔽下答应了江翾的要求。

    鸩杀丁聪,能稳固江翾地位,丹红背主暗害的路子方兴未艾,也是二夫人王志英一步步作茧自缚的前兆。

    “夫人,少爷的药煎好了,要我喂吗?”丹红奉上药罐,垂首问。

    王志英在里屋,药罐子是她贴身侍女接过去,因为丹红在丁聪院里负责些丁聪的起居事务,便开口问了。

    “都滚下去,在门外等着。”

    丹红只是见着王志英将药罐子递给丁聪的通房丫头,所谓通房丫头,说白了就是没甚地位的侍妾。

    侍妾尝了口药,就一勺一勺的喂给丁聪,丹红因为呆着在原地,给骂了出去。

    “断腿的仇,算是报了……”一出院,丹红匆匆的跑开,拿腰牌出府,按着江翾的指示去往暖春阁。

    一瘸一拐的身影走的直挺,一条贱命,靠着毒药鸩杀主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端茶倒水的低贱侍女逼急了也能杀人,为生路、为活路。

    ……

    穿越南疆腹地,开始连片的出现原林山路,山峦低矮,不过何止几座接连,偶遇汀汀泉眼、珍奇异兽。奇石怪柏,也能陶情养性,作以乐呵。

    南疆地广人稀,重峦叠嶂,短兵相接,唯有守戎一方更得势,宁阙如今踏出南疆才知道为何各家势力都想在巫谷的强势下分一口汤喝。

    因为南疆富裕,不牵连着中州战事,光丁口就要超过一些饱受战火,人丁凋敝的州治。

    绵延横亘数百里的群山成天然屏障拱卫着南疆,北挡雍州,东拒荆州,起兵举事,退守得当,不愁大事不成。

    宁阙一路连着走了三日山路,舍弃马车,轻装前行,在走出南疆群山才再次买了马车减缓了行路速度。

    这一日行至云深水暖处,深林茂植,花草绵密,偶有入山采药砍柴的质朴农人路过,布衣草鞋,与四处的景物一脉相承。

    潮湿畅心的和风侵绕着渡过,一身五彩斑斓的鸟雀伫立在枝头叫鸣,路边露浓欲滴的香草诱引着凤蝶停靠,泥梗、田垄、农家,一派欣荣。

    宁阙一身水粉色的袍子在前策马开路,身边紧跟着白子叡,骏马璧人,卿侠高手,冷画仙那样的不恋鸾爱都不住赞叹。

    “人善景美,南疆的百姓还真是不虚良名。”冷画仙欣然道。

    赵无双在马车里探头,道:“是呢,在山里住时,只当是外边险恶多般,可没想到还是善更多些。”

    冷画仙笑道:“善大于恶,世间总是那般的。”

    接着走过一段陡坡,累的马儿脚力懈怠,一行人于路边休息,喝水吃干粮,已经连着两日都是如此连番赶路不停。

    冷画仙拉赵无双去密林处方便,赵无双修炼着一套白子叡原先的内功心法,重伤带病,才几日就能开始练功,赵无极恢复的速度不可思议。

    白子叡原先的内功说不上高明,运气门路只是平常,授给赵无极兄妹替换他们原来的烂大街功法,那时还惹得兄妹二人衷心谢意。

    “老三,那边说是把贱女人浸猪笼,还剥衣裳呢,听我的,去看看掉不了肉……”

    汉子兴致勃勃的问:“哪家婆娘?”

    同行的如数家珍般:“刘家的,说是作新媳妇还没半年,红杏出墙,男的是肖土村的小子。”

    白子叡与宁阙正情浓蜜意,路人的话就跟苍蝇似的飞入耳,宁阙、白子叡起初也没如何在意,不过路过的人都一致的在议论那件事。

    零七碎八的拼凑着听,便知是老刘家新媳妇红杏出墙,男的是邻村的小子,抓奸了,要女的浸猪笼以示惩戒。

    奸夫已然给乱棍打死,如今挂在村头树上。

    冷画仙回来时听说此事非要过去瞧个热闹,冷画仙一凑趣儿,白子叡也嚷嚷着要去看浸猪笼的行刑场景。

    “那东西有啥好看?”宁阙不知她们为何要对刑法那样生趣。

    冷画仙拖着宁阙,道:“去看看,你怕啥?”

    宁阙苦笑道:“你们赶着去瞧人家浸猪笼,与愚鲁的村民有何不同?依我看,还是绕道走,省的夜里做噩梦。”

    然而冷画仙对宁阙的话不为所动,噩梦事小,岂能因噎废食,还是去瞧场面为好。

    赵师兄妹赶着马车马匹紧随,白子叡拉着宁阙手臂如影随形,正巧浸猪笼的地方是他们要路过的小溪,顺道去瞧瞧也不耽误事儿。

    宁阙瞧着来往百姓把伤风败俗的陋习作为乐事看待,大为鄙夷,顺道的话一并去瞧瞧倒也长见识。

    民间不成文规定,对待奸夫***,如若没有媒妁之言,都可能给判作羞耻事,习俗草率俗气,只是没家室的背着父母幽会都要黜置,何况背着夫家寻男人?

    一般抓现行后,会将男女都交由德高望薇的老者判定罪责,官府律法中虽说定下规矩,此类事大可移交给官府秉公办理,不可私自揽夺人命,不过民间鄙俗,常常是私底下将男女抓获,乱棍打死或猪笼伺候着。

    贱人命贱不该为随意决断生杀的理由,可风俗陋习又何曾管这些?

    一时人多了就能作一片天,皇帝老儿都管不着此类流传千古的破烂习气,一人是盗,三人就为匪,鬼都怕蠢人多了办恶事。

    村边的小溪前摩肩接踵的堆着百来人,冷画仙、白子叡等姑娘不便到那边与人拥挤,就将马车停至空旷处踩着车辕眺望。

    小溪边钉着一颗腰粗的木桩,木桩绑着一姑娘,哭的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瞧样貌还有几分姿色,穿的一身青色的夹袄,酒青色的一条裤子,单看样子就知道是村里边“大户人家”的小媳妇。

    穷人家布衣草鞋,那能见着渲染过的缎子?

    冷画仙皱着眉,叹道:“活生生的人儿,打一顿或断胳膊断腿的作以惩处就算了,为何要浸猪笼呢?”

    赵无双摇摇头道:“规矩如此吧,不守妇道,给人抓起来浸猪笼……”

    事错在那姑娘,交给官府也不免判决从严,冷画仙、白子叡只能聊作祈告,愿她来世得一良缘,改换本性,免再乱纲伦,遭人刑杀。

    世道百态,丑恶无行,倘若事出有因,总该是那姑娘有冤情没说出口,看她哭的几欲背气,谁也不晓得到底是如何的原委。

    “老婆婆,请问,那边姑娘怎么不出声,将死之人,不该讨饶,或咒骂发横之类吗?”宁阙拉着过路的老婆婆,见老婆婆无心再看此间情形,宁阙觉着老人家会知晓些事。

    老婆婆看着宁阙,给宁阙身量样貌慑着,再看白子叡等又被她们容貌所扰,一时呆愣。

    一辈子生在山里,哪儿见过他们那般贵胄般的人,冷画仙、白子叡给老婆婆瞧来就是比羲和嫦娥下凡都要貌美几分。

    “唉,你们外乡人,自然不知道她聋哑……”老婆婆摇摇头,背着手要走,宁阙连忙塞了十几枚铜板给她。

    “老婆婆,我们是好奇,些许钱物,您权当赚钱了。”

    见着宁阙给的铜板,老婆婆也没退让的装入兜里,道:“那丫头啊,爹妈好赌,好吃懒做,家里穷,还养着两兄弟,早早的就嫁与刘家作媳妇……那丫头人俊,只可惜又聋又哑,在刘家倒也安分,不知为何,就传出她勾引汉子的事来,行了,就这些事。”

    白子叡等听的瞠目结舌,聋哑的女子,那她就算冤情深重也没法说啊?

    白子叡灵光一现,问宁阙道:“夫君,我们走吗?”

    宁阙坚决的一拍大腿,道:“救人,救下人再走,怎能容忍如何不讲天理的事?”

    “哈哈,就知道……”白子叡扑在宁阙怀里,笑道:“你这人,善心侠义,老喜欢藏着掖着,看不过眼的都想管,我喜欢!”

    白子叡问的时候宁阙就猜到她心意了,也非是迎合她,不救的话,于心何忍呢?

    聋哑俱全,就算是怨念滔天也不会有办法解释,看村里的样子就知道盲流子一堆,遇着那聋哑姑娘不识字,除过作些旁人看不懂的手语还能如何?

    铁石心肠的看热闹百姓不管你如何的冤屈,刑场观看行刑的又何曾少过?

    麻木不仁,嗜好杀虐,简直是病态的面貌。

    宁阙将赵师兄妹、白子叡交由冷画仙看着,挤入人群,他身高力博,一身功力,寻常百姓如何是他对手,一推一攘,宁阙就出现在了围观者内圈。

    “哎你这人,怎得如此蛮横?”被宁阙推的一趔趄,反唇相讥。

    宁阙丢了几枚铜板给他,调头又洒下一把给后边的人,如此一来谁还有怨言?都忙着捡铜板。

    不速之客宁阙没引起围观者的过多注意,还要数即将被处以浸猪笼之刑的女子。

    没过几时,一老头走上小溪边一块生着苍翠青苔的大石头上,拐杖敲敲石头,道:“诸乡亲,安静……王宽家女娃,钓凯子,被刘家抓现行,此前乱棍打死滴,便是奸夫,如今也没甚子废话喽,此女不守妇道,该浸猪笼,洗出腌臜,盼的身净,下辈子投的猪胎,不得好命……”

79章聋哑怨冤莫能言

    老头又臭又长的胡咧咧一通,照本宣科,说的也算道义,一众乡亲倒也没甚疑问,就等着行刑,还有些眼冒邪光居心不良的人,预备着占点便宜。

    八辈子见不着一会的场面,还是肤光水滑的丫头,平日厌倦了自己糙婆娘的汉子哪能不瞪目,一睹为快?

    “老爷子,我有话说。”宁阙朗声道。

    含着宁阙功力的两句话,直传入云霄,如雷贯耳,震得场中人耳膜刺痛。

    村民不知宁阙话中所含的奥义,要搁江湖人早就忙不迭的跑路,谁还敢和宁阙闹腾,也该是宁阙高看了村民的见识。

    一般汉子怒喝时或许有如此的效力,不过宁阙只是随口所说,语气轻飘飘的没带感情。

    老头扫了眼宁阙,摆手:“外乡人,问也白问……行刑吧。”

    老头话音刚落,三五个大脚板老婆子撸起袖子走向木桩,那女子极力的挣脱,手腕脖颈都给勒出血道,磨破的皮肉没让她有一丝停滞,她知道接下来就是去死。

    “我要问问题。”宁阙急电般探出一拳,拳拳势猛,不含内力只有蛮力,那一众老婆子就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宁阙从没好男不跟女斗的烂想法,所谓平等,宁阙眼里就没有任由女子作妖的理论,不过出手时只将她们打出去,否则就那一人一拳就能当场要了她们性命。

    被绑的女子呆呆的看着宁阙,因为宁阙身量高,在她瞧起来就如天神下凡般神武,比起高矮,女子只够得着宁阙胸口。

    那一身水粉绣蟒袍,盘蝤的黑蟒绕身,面料奇异,是苏绣的丝绸,伟岸丈夫弄一身粉袍,任谁瞧来都怪,那可是寇婷婷与白子叡商议着买的,宁阙穿着不改俊逸,还无故的叫人放下戒心。

    简单说就是粉袍子给宁阙以洁岸胜雪的感觉,虽是与白子叡玩闹着穿来的,可衣裳在陪衬宁阙时不免失色,还会有谁去在意这事呢?

    对着宁阙如此面容衣着的,谁都不会将他视为是坏人,坏人谁会穿着此种衣裳呢?

    老头枯草根般的胡须乱抖,指着宁阙喝问:“外乡人,你为何掺和我村中事务?”

    宁阙耸肩道:“我问过你们村的人,她不像是那种孟浪的女人,浸猪笼可是必死的刑罚,莫非你们就能知道她有无苦衷吗?”

    “外乡人,瞧你穿的人模狗样儿的,没想到不是干人事的,再啰嗦,叫你趴着滚蛋!”人堆前,一铁塔般的肉汉骂道。

    妇人:“就是,穿着身丝绸布料的衣裳,还绣着蟒,真是瞎了狗眼了……晦气。”

    小娃学道:“晦气,倒路尸,真个烂货惹人厌!呕——”

    人群一窝蜂的开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骂归骂,他们夹带着当地口音的谩骂七八成的宁阙都没听懂,叽里咕噜的任由吐沫星子在空中飞。

    “外乡人,再不让开,休怪我们合起来打你!”老头抄着土烟杆子,狠抽两口,对宁阙道。

    宁阙扯了把绳索,那指头粗细的绳子应声铮断,被绑久了有些手脚发麻,女子跪倒在地缓了口气,爬起来就要跑,又给村民逼了回来,缩在宁阙身后瑟瑟发抖。

    宁阙还是重复着:“我说了,你们要是有何问题可以说,打肯定是不行的。”

    村民误以为宁阙怂了,光看样貌就知道宁阙是那种外强中干的蜡样头,不堪任用,逞威风来着。

    在山村就算是法外之地,村民老头就是判决者,权威都遭挑衅,哪肯容忍?

    老头与数十个青壮汉子磋商,一通决议,随后竟是抄着锄头、木棍等来打宁阙,那女子倒是仁义,见一把锄头砸来,要扑前给宁阙挡着。

    宁阙揽着女子腰肢,旋动飞踢,一脚踹飞挥锄头的汉子,那锄头棍,好歹是手腕粗的实心木,也给宁阙一脚踢断。

    接着宁阙凑空捡漏,拳打脚踢,快若流星,猛如饿虎,将一帮青壮汉子撂倒。

    村民壮丁无一身怀武艺,宁阙要他们性命都不难,没用内功,就靠着蛮力身法,这帮汉子就支持不下倒地哀嚎了。

    江湖高手的基本功扎实,筋骨锻炼温养着,招式全无的村民比之宁阙还不是布鼓雷门,自作茧缚?

    “我也非是欺负人,告诉我,她是谁家的?”宁阙扫了眼人堆,指着被绑的女子问。

    人群里走出一老头,五十余岁,八字胡,衣着素锦,有些富贵相的他在百姓里鹤立鸡群。

    他身后是一老妇人,一般的衣着,还牵着个奶毛不齐的娃娃,脖领挂着银锁,看样子像是一家富绅地主。

    宁阙问:“她是你家的?”

    那老头嗫嚅道:“回大侠,是我家的,不过……眼下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宁阙丢给他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问道:“银子够不,我买下她的命,是不是能不杀她?”

    “哎,是……您随便。”老头捡起银票就要溜,被宁阙踢飞一块石子儿打中腿弯,失足跪地。

    撞着武艺高强的高人,他哪敢嘴硬,何况宁阙的一百两银子够他给儿子置办另娶了,可眼下竟是不准备叫他走的架势。

    真个是活祖宗,老子小命就要给吊在此地?怎的也不能皮硬,他问甚就说甚好了。

    “她原来的丈夫呢?”

    老头年近花甲,宁阙不认为他就是女子的丈夫,毕竟年岁差距摆在那边。

    老头拉着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赔笑道:“小儿正是她丈夫。”

    “行,走吧……”宁阙不耐烦的摆手,原以为是女子不检点所引发的家门不幸,没想到她本身就摊着一桩破烂婚事,怪不得呢,强卖强娶,银子就是公理,谁能说什么?

    被宁阙揍过一顿的青壮汉子都跑了,剩下一帮妇孺老朽,稍慢一步的鸟作群散,没了怨言。

    畏强欺弱,村民也便只有如此的胆量了,还叫嚣要将宁阙打得爬出山村的老头跑的最是块。

    就宁阙招呼村民汉子的那几手,够威慑,够铁腕,给钱是仁义,不给他们也只能把宁阙当作是爱管闲事的江湖人。

    冷画仙等赶过来,将那女子扶起,检查过伤势发觉也无大碍,可惜她聋哑,大字不识,没法交流。

    她那不为人知晓的手语根本就看不出用意,冷画仙努力过良久不得要领,还是赵无双与那女子比划一阵,才对她的事小有了解。

    “她说她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接济人家喝瓢水,是老头……可能是那乡绅,乡绅要欺负他,老妇人气的摔盆砸碗,他们骗人,想弄死她。”

    赵无双解释虽说简短牵强,倒也说明白了女子的心里话,怪不得童养媳还闹出这般事,原来是富绅家串通起来瞒天过海除掉她的计策。

    也该她命中有此一劫,她生的聋哑天真,怎得敌得过人家蓄谋暗害?

    白子叡道:“带她走吗?”

    宁阙笑着调侃道:“你故意问?太没新意,不带着,留她自生自灭?”

    白子叡每每想做事都要给宁阙考验,如此问题宁阙只有一半的机会答对白子叡所想,要是错喽,那就该他倒霉催了。

    “那就带呗,话说回来了,老是救人,天下苦命人何其多,咱们得少救些。”白子叡想着一路没少施舍给乞丐铜板,合起来都够十余两白银,银两乃身外物,可他们过于仁慈的弊端也显露着了。

    世道恶险,能救得一二人就算是造化了,行路在外还能每每都救吗?冷画仙是对此良多深感。

    那女子姿容还过得去,倒是肤白若雪,凝露白瓷般,白能遮丑,使得女子乍一看也不丑。

    宁阙挠挠头揽着白子叡往马车那边走,赵无双给女子服用过药便与冷画仙搀着她坐马车,赶路的进程也没怎么耽误。

    一路行进,天色暗沉下来时,望见远处的店家,一行人才放慢了速度。

    冷画仙见宁阙手里转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熔炼了成铁水她都认得,气鼓鼓道:“那是我的匕首,还我?”

    白子叡怪怪的看着俩人,宁阙默不作声的将匕首收入袖口,问:“一把匕首而已,你要我的作甚?”

    忍着些,若非匕首还发出香气,我才没兴趣耐着脸皮将它留下,宁阙想。

    “那是我的,我上回在你与孙尧打过前给你拿去的,现在还我,想要玩就给你笔,那匕首可不许玩。”冷画仙将判官笔递给宁阙。

    冷画仙的匕首精致,关键还有股墨松石的香,白子叡手里常玩着一把匕首,宁阙便也想黑了冷画仙的匕首作以把玩。

    香香袅袅的闻着不错,还能与白子叡的习惯契合,再如何能寻着合适的?宁阙也只能耐着冷画仙讨要的怨艾。

    贞洁卫的事宁阙可不甚清楚,西凉夷族的民俗宁阙如何能知道?冷画仙那把匕首就如待嫁红娘的玲珑玉足,看不得摸不得。

    白子叡扭捏着,欲言又止:“宁阙,那匕首在冷妹子家乡,是碰不得的……”

    宁阙面子挂不住,将四阙剑丢给冷画仙,道:“你拿我的剑代为保管,匕首就借我玩玩,两相互换,都是金贵的东西,没事的。”

    “那是一码事?”

    冷画仙握着宁阙的剑,扶额羞火,还真没天理了,我还要不回来贞洁卫了?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就是子叡知道,没事的……客栈到了,收拾收拾住店吧。”宁阙将匕首揣入怀,勒马进院,要店小二给喂马饮马,看管马车。

    白子叡看看羞恼的冷画仙,噤若寒蝉,那贞洁卫的事冷画仙说过一回,可真是难为她了,谁叫宁阙他武功高强,冷画仙抢不回来呢?

    赵无双带着哑女下马车,携着行礼,哑女只是受些轻伤,能离开村子对她来说形同逃离虎穴,一路安稳的在马车休息没动静。

    藩旗西风,落日余晖,客店荒野,冷画仙幽怨的瞪了眼宁阙背影也咽下了气。

    “店家,三荤三素,上一壶茶水,还要四间连着的房,银子有的是,客满了你就想办法。”宁阙吩咐下去,因为银两够,那店伙计可是当爷的招待。

    白子叡拉拉冷画仙手,问道:“冷妹子,要不明儿早,我偷摸把匕首给你?”

    冷画仙贴耳道:“算了,反正他的剑更金贵,一物换一物,我看他没剑使唤的时候问谁要?”

    白子叡呵道:“这样啊,那就行……”冷画仙应该能想到宁阙只是觉得那把匕首精致吧?

    宁阙的佩剑暂交给冷画仙,总不能遇着用剑的时候不管冷画仙要吧?那时自然的就换回来了。

    冷画仙压着罗裙,端端的坐下,宁阙的四阙剑就那么摆在绣着各式花儿的裙摆上。

    客店简陋,都是木桌木椅,只是将边角打磨平实,漆都没涂过。

    一行人闲聊着,能及时赶到客店算是幸运,接下来的路程就会平坦的多,几人就对接下来荆州的事务好奇浓厚的谈了一番。

    哑女摇摇晃晃的看着诸人,拨弄着手指,一时眼晕,“咚”的趴在桌上晕眩了。

    白子叡要扶她,给赵无双拉着,道:“等下,万一脑袋里出血,你这一扶就要她命了。”

    宁阙替哑女把了脉,只觉着她脉象虚浮,病状倒也没有,想是被饿昏了。

    再贴着她后脑摸索,就摸着一处肿块,像是血淤结而成的肿块,不过这算是旧毛病了,至少一年前就已经出现的情况,宁阙渡过去一些真气将那瘀血催化了,灌了两杯热茶哑女就醒了。

    哑女一醒来见宁阙捏着她嘴,正给她灌水,一口呛了,喷了宁阙一手。

    可能那一下吓着她了,缓了下才拿袖子给宁阙擦手,惶恐至极。

80章刺杀不遂皆败露

    江湖高手在她眼里就是前世的神仙,宁阙摆摆手,笑着将茶杯递给她,恰巧店小二端来饭菜,便将一盘肉食连同饼子放到她面前。

    哑女只知道俯首鞠躬,合十告愿,宁阙没如何的在意,她生为可怜人,先天的聋哑哪怕治都治不好。

    有说有笑吃着饭,赵无双忽道:“恩人,她哑巴的事是没法了,不过我觉着治好她的耳朵还有些把握,她的耳朵是听力弱所致,不是干脆就聋了的。”

    宁阙点头道:“能治那便治吧,能听着旁人说话,也就能学着写字不是?”

    “好,药材倒是能买到,不过治疗的机会就只有一次,那一次失败了就再没办法了。”

    赵无双在赶路时检查过哑女的嗓子,她的属于先天缺陷,喉结脆弱不堪,连发声的能力都没。

    但她还是能听着尖细刺耳的声响的,在山村时宁阙用内功说话时她就听着了,可惜哑女自幼没接触过交流言语,她只知道宁阙是在说话。

    再如雷声、锣鼓、吼叫,只要靠的近或声音足够高她便能听着些,这说明她的耳朵还有治疗的机会。

    哑女没全聋赵无双就能靠塞药给她治疗痊愈,可惜治愈只是概率问题,一旦半路出岔子哑女就一辈子没听着声响的希望了。

    是彻底陷入死寂的世界,而不是保持着微弱听力,治疗失败就意味着再如何高超的医术都没可能对她的听力产生一丝一毫改观。

    宁阙答应每三日给她一滴血滋补,碍于情面,冷画仙端着茶杯到宁阙面前,也不吱声,就等着宁阙滴血在杯里。

    宁阙逼出血,滴给冷画仙,再分给白子叡与身体虚弱的赵无双,自语道:“水乳交融,你血液里流着我的血,还抠门的在乎一把匕首,寒心——”

    “你……”

    冷画仙饮过清茶,竟是想不着话来驳斥宁阙,借着宁阙的帮扶她修炼速度与日俱进,要真说得不好听就跟她是白眼狼似的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白子叡察言观色,嘘声道:“冷妹子气着了,你甭逗她了。”

    宁阙笑道:“我可没逗她,事实而论,莫非她还能把我的血吐出来?况且就算能,她也舍不得。”

    珍奇补药本就难得,除过那些大势力的宗师能寻觅着服用,冷画仙这般水平的高手还远不够格,傍着宁阙服血练功,冷画仙已经是大造化了,哪知给宁阙一说冷画仙还真有些他们融为一体的错意。

    夷族没中州礼教冗杂,冷画仙待事一直都是巾帼大方的,遇着宁阙牛皮糖一样皮实,扯不断,理得烦乱如麻,弄的她一身麻痒不快。

    白子叡在宁阙手心写道:“冷妹子她乱了,可能你那句水乳交融,血脉与共惹得。”

    宁阙传音入密,道:“没事,乱乱心更强,对她来说算是一种考验吧……”

    “无双,你说恩人我跟你算不算得血脉与共?”宁阙有意逗笑冷画仙,便拿唯他命是从的赵无双开刀。

    赵无双也没管冷画仙怎的,总之恩人是要做牛做马报答的,再者宁阙对她如家人般平等,便道:“算得,此生无双无论何事都将恩人放在首位。”

    宁阙思忖着,道:“那你说冷画仙和我该是怎样啊?”

    如此问来,赵无双回答不当一连得罪两人,谁都能看出来赵无双对他这恩人的态度要强过冷画仙,不过也算赵无双聪明伶俐。

    “冷姐和恩人的事还说不准呢,总觉着不会简单的,就比如冷姐的匕首是有寓意在里边的。”

    冷画仙给言语逗弄的心笙乱遭,算哪门子考验,下回再遇着如此戏逗变得坚韧些?

    吃过晚饭,宁阙琢磨半晌不知要如何布置各人住所,哑女聋哑,遇着事喊叫、听声辩位具不行,是一点抵御都没,需得将她布置在挨着自己的屋子。

    “把窗户拆掉,不就行了?”冷画仙一把用蛮力将窗扇拽下来,白子叡煞红脸,羞怨的锤了宁阙两拳,拆掉窗户可怪难为情的。

    事已至此,总不能留她一人遭罪,宁阙忽想到哑女她听不着声响,说于白子叡知道后白子叡便没那么多的羞浓哀绕了。

    ……

    益州州治府,正值巫谷下令逐出其余势力的时候,巫谷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其余势力在大局势下被动起来。

    谁都不能作壁上观,一朝失手,悔不当初。

    李家在巫谷的庇佑下亦是陷入了暂时的平静,只可惜困兽犹斗,那些外来的势力见着鞭笞,逃生欲望蒙了双眼。

    李景晨起时带着数名侍卫赶往位于城郊的密友的府邸,一行人策马疾驰过一道巷子,那巷子阴森,是条逼仄的小道,左右阻塞,行人只要是没转过弯角就不会看到巷子内发生的事。

    李景往常来往时都是走小巷,李家解除禁令后就没有发生过不愉快,巷深无人,最宜埋伏,可惜李景年少气盛再加上近日练了沐息川给的内功,行事愈发张扬了。

    一道绊马绳绷起,在侍卫簇拥下的李景的马匹还是折了蹄子,一头栽倒,接着五名黑衣人跃出,为首的一刀砍翻了李景的侍卫头头。

    “该死的刺客,老娘拼了!”

    李景怒冲冲的甩鞭,缠着那人的刀身,与之较劲,侍卫见状上前刺剑,刺客缩身下蹲,扫堂腿踢倒侍卫,同伴一剑剁下来,那侍卫立时身首异处。

    大清早的撞着刺客,李景给惶恐点燃了血性,鞭子左右甩开,给侍卫们腾出了一定的延缓时间。

    李景拽着黑蟒鞭,艰险的夺过一名刺客的剑,随手拾起把刀刺过去,可惜只蹭破了那刺客的皮而已,苦于武功微弱,李景的攻击没有给刺客造成实质性伤害。

    身边侍卫猛的挥刀将李景与刺客隔开,吼了句“小姐快走,往街上跑”,接着一柄长剑穿入其胸膛,侍卫无望挣扎,左手抓着剑身,右手挥刀,极力想带走一刺客。

    不过长剑刺破心口,只在刺客肩头砍了一刀他就没了生气,拉垫背的想法也沦为空想。

    李景不敢犹豫,爬上一匹马儿,刺客当即便有追来的,李景的小腿被划了道血口子,吃痛的李景反手抽了一鞭子,被刺客拽住,不敢遗留的李景松脱黑蟒鞭,狠命扯了把马儿的鬃毛。

    鬃毛被拔,马儿骤然疾驰起来,李景伏在马背上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一刀削过来将她脑壳掀翻了。

    沐息川连日为巫王驾凌州治府城的事操忙,还没来得及授于她武功,李景就靠着卑微的内功和一点身法武艺躲闪着。

    为首的刺客刚一刀砍翻侍卫,瞧见李景上马欲逃,将手中尖刀掷出,刀尖刺中李景后心,不料李景穿了软猬甲,那柄钢刀反被弹飞。

    李景还没跑出巷口,刺客便追来,马儿转掉过急,在转角处踩中湿滑的苔藓滑倒,李景一头撞在墙壁上,头痛欲裂也不敢抚头,爬起来拔腿就跑。

    “救命啊,巫谷的人,快来救人——”

    刺客挥刀狠砍李景后背,李景身着软猬甲,刀又着缩头,刺客一刀没砍破护甲,倒是沉重的势头就像在李景背上砸了一块大石头,一下狗吃屎李景扑倒街口。

    一共追出两刺客,前边的刺客一刀刚落将李景砸倒,接着便又是一剑挑来,李景右臂收撤不及,一刀被砍中,伤口深可见骨,血洒了一地。

    “巫谷的,救命!”

    李景爬起身,抱头弓背,尽量躲避要害,后背又给砍了一刀,倒也没如何的重伤于她。

    身后一名李景的侍卫追赶来,偷袭着砍死重伤李景的那一名刺客,却给刺客的帮凶一剑结果了小命。

    刺客要再追李景时,李景已跑出十余步,三名蒙着鬼脸面具的江湖高手自沿街的客栈的窗户跃下,李景指指身后示意。

    “我是李家三小姐,那边有刺客,快……帮忙去!”

    巫谷的人见李景尚能清楚言语,留下一人守着,接着两人持兵刃赶去,正撞着来追李景的刺客,两人合力将其敲晕。

    巫谷的帮众赶往小巷时,刺客具已经跑掉,李景的侍卫无一幸免,刺客一方倒是留下三具尸体。

    眼下巫谷全面把持益州州治府,得知消息后最先赶来的是张泷,见李景一条手臂被血染,赶忙封住李景穴道,给她服下了伤药,往伤口处倾倒了一些金创药。

    李景因重伤变得晕乎乎的,金创药在伤口处与血混合,刺激的她没了困意。

    “禀告大人,我等听着呼喊声下来时,巷内刺客都已跑掉,只打晕了这一名。”巫谷的人拖着被打晕的那名刺客半跪在张泷身前。

    李景惨白着脸,靠着街边石台,对张泷道:“不用急着送我回府,服过药就死不了了,先弄清楚是哪儿的刺客吧。”

    张泷轻功极差,追敌肯定是没指望了,愠怒的一拳杂碎了一块铺街石板,手里出现一只蛊虫,丢到那刺客嘴里。

    李景五叩三拜的投入沐息川门下,那时候张泷还在来着,没曾想李景这就给人刺杀了,还差点要了命。

    “啊!”

    刺客捂着喉咙转醒,血脉暴突,双目流血,不住以头抢地,掷地有声,显然他承受着蛊虫带来的非人痛苦。

    巫谷的高手摁着刺客,强行压制刺客动作,张泷活生生捏碎其一手,逼问道:“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刺客讨告道:“让我死……啊,求你了……让我死!”

    对待顽劣的人,张泷有的是办法,接着一拳砸断其腿骨,将碎骨渣揉着血肉,那种活剥般的痛楚撕裂心肺。

    “我说……我说,是东林教,我是东林教教众……”刺客被蛊虫强撑着不晕,还忍受痛楚,嚎喊着撕裂了嗓子,不住的咳血。

    “咻!”

    一道箭自远处射来,张泷抬手挡下,箭头青黑,说明箭矢带毒,可那样一把箭连张泷肉皮都没戳破一点,就跟撞在精铁上没二样。

    张泷对着箭来的方向骂道:“鼠辈,在老子面前杀人灭口,你他妈想多了,东林教,等着巫谷围剿吧。”

    张泷轻功烂是致命伤,他能用秘术立于不败之地,可追敌寻敌没一点办法,对方隔着远射箭,想必轻功不差。

    “大人,消息已经传给大祭司、丙成大人那边,不出意外的话,方才向我们射箭的人跑不掉了。”

    有人想杀人灭口,巫谷的人随即发射了响箭告知附近的巫谷部众,换作其他时候可能没用,眼下巫谷势力遍布全城,还是大清早,只要听着巫谷特制响箭的人就会赶去。

    ……

    不远处,一道墨影飞驰着,在街道边的胡桃树借力,跃入一家客栈窗内,黑影是名老者,长髯飘荡,戴着鬼面,手里提着把铁杖,面具下眸子呈暗色,就如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他便是巫谷大祭司江业丰。

    客栈屋里倒着一具尸体,一个背着剑壶的男子如临大敌的盯着江业丰,缓步退却,向着客栈房门去。

    “小子,明知李家如今是我巫谷护着的,巫王大驾州治府城,你还想跑?”

    江业丰足下一动,鬼魅般袭去,铁杖带着浓重的尸气砸向男子头部,男子铁胎弓格挡,反手抽出一只箭射向江业丰。

    江业丰后撤一步,偏身避开,那箭矢势头着实猛,刺入木架还在嗡鸣。

    男子手刚触着门,一道柳叶刀夹着劲风刺在手边,江业丰勃然踹去,男子退却两步,以铁胎弓的弓弦为刃,去削江业丰肩头。

    江业丰铁杖砸下,接下掌攻,男子避之不及,冷不丁的中掌,扫腿窝撞,江业丰与其缠斗几招,将其逼退在屋内角落。

    江业丰体内尸气常年盈郁,掌法招式混着尸毒,难缠至极,男子试着逼毒,那尸毒竟反倒凭空在体内窜了一截。

    “哼,念你年少无知,老夫让了你三成功力,赶快束手就擒,留你囫囵尸首。”江业丰冷哼道。

    面前使箭的小子功力不精,样貌平平,没蒙着面,以江业丰横行江湖几十年的见识竟没见过这号人物。

    男子往周身穴位刺入十余枚银针,强行运功将尸毒封闭,他没法对抗尸毒入体,可延缓一下尸毒的侵蚀倒是还行。

    江业丰铁杖砸下,流星落地般势头威猛,男子举着铁胎弓架起,劲力不足,只能就地翻滚躲开,江业丰的铁杖擦着男子后背箭壶砸在地板上。

    男子滚入一张桌案下,趁着江业丰砸开桌案,拔箭激射,三箭连珠,江业丰挥杖格开。

    每一支箭矢都是淬毒的,或是囊中有毒粉,那会随着箭矢撞击扩散,只可惜江业丰巫术练了一辈子,万毒不入,还会怕他点儿微末道行?

    铁杖脱手丢去,江业丰人影一闪,随即出现在男子侧边,一掌拍中,男子攥着箭矢去刺,江业丰鞭腿死沉,就与铁柱没差别。

    吃了江业丰鞭腿一记,高下立显,男子仓促甩箭,江业丰左闪右闪,连着数掌拍到男子身上。

    男子缓缓跪地,手摸向腹部,取了匕首,一刀刺入心口,眼中流着泪痕跪倒,就这么毒发暴亡了。

    尸毒能将他变作疯子,受尽折磨,不甘欺辱还留着骨气的就必然会自尽。

    人死倒也不难吊他一口气,稍作些巫蛊术就能,江业丰敬重死者,没做那等缺德烂事。

    江业丰扶着铁杖静坐着,少时,丙成拖着一人扔在地上,见使箭的男子自尽身亡,腹部还差着把匕首,一看就不是江业丰的杰作。

    “哈哈哈,老爷子,您老这都疏忽了……瞅瞅,我这事办的不差吧?”丙成边笑,边掐着地上人的脖子将其提起。

    那人转醒,垂着双臂,眼见是双臂尽断,连下巴也脱臼了,丙成为防止他咬舌自尽。

    江业丰一抬铁杖将其脱臼的下巴磕回去,那人正对着江业丰眼神,只觉着江业丰眼里有张蛛网,斜织着,在转动……

81章事发东窗喽啰阵

    湍流成涡流状转起,深水暗流,勾魂般将他引入深渊,一双深邃的眸子就像里边藏着星辰澜海要他去探知。

    瞳术要施术者与被控者四目相对,练习瞳术需要在阴暗的视野下保证能看清事物,接着需要在练习的过程中滴入眼球药物。

    江业丰的瞳术能控制人心神,与沐息川的融汇媚术不同,沐息川的只具有蛊惑人心的效用,还得以辅佐言语为诱引。

    喽啰开始呆滞,瞳仁焦距扩大,直勾勾的盯着江业丰。

    江业丰见着瞳术已成,张口问:“你是哪方势力的人?”

    瞳术作用着,被抓的喽啰眼皮轻颤,他的意识和瞳术的压制在彼此作怪,两者揉杂,喽啰停了有一刻钟之久。

    丙成蹲在自裁的用弓那人身前,寻找线索,大祭司江业丰武功巫术都仅次巫王,他倒成了副手了,事务交给江业丰足能完成。

    “东林教,隶属南疆分舵。”喽啰机械道。

    江业丰又问:“你的上司是谁,东林教刺杀计划是如何的?”

    喽啰眼底溢出血迹,肤色青紫,道:“东林教李恬星,刺杀计划就是刺杀李家人扰乱巫谷的视线,便于大批教众撤离州治府城。”

    蹲在地上的丙成跳起来,在江业丰的授意下赶去通知巫谷的高手封锁城门,东林教肯定是担心巫谷的清查行动中把他们剿灭了,这才借着刺杀的由头安排教众撤离。

    “东林教的教主是谁,麾下高手,教众架构?”江业丰觉知喽啰身体不支,颅腔渗血开始崩溃,忙问。

    喽啰道:“教主是列东林,麾下高手神秘,教中取天阶高手八名,地阶六名,总舵、分舵只分布在南疆及荆州、扬州。”

    江业丰给喽啰运了点气吊着命,追问:“死去的用弓高手是哪阶?你知道的高手有谁?”

    “用弓……的是天阶,教中天阶高手谢鹏,再就是我的直系上司李恬星,其他不知。”

    江业丰又问过些问题,一杖戳死喽啰,携着那用弓高手的尸体离开客栈。

    死去的东林教天界高手谢鹏虽说没了用途,交给巫谷帮众辨认一下说不定还能得出些消息,江业丰确定他从未听说过这谢鹏的名号,为何东林教的高手都是从没在江湖上有过名声的呢?

    江业丰没想到东林教在巫谷没下狠手处置州治府事务时就安排有不小的势力,如今还要专程安排一场送命的任务掩护教众撤离,可想而知,其教众的数目。

    东林教兴起晚,在江湖没甚传名,蝇头小肉,对其他势力来说,连吞并的兴趣都提不起来,照着眼下发展,东林教也就搞点破坏的出息。

    夹缝中求生的小教派能如此作为,江业丰不禁好奇那教主列东林的底细,喽啰连他们本教教中高手名姓都不知,可见东林教保密作的如何绝,教众都一无所知,外界想探知东林教架构消息难到何种程度?

    张泷追不到人,江业丰与丙成倒是得着消息第一时赶到捉拿逆匪,灭了一名东林教天阶高手,江业丰也对东林教有了些估算,他们称不上乌合之众,却也并非那种精锐众广的教派。

    巫谷接连清灭州治府城内其余派系,有巫王坐镇,望风逃窜者也便任他们去了,东林教敢在刀尖儿上戏耍,真不知道长着几颗脑袋。

    巫谷的任务开始于数日前,那时候只要他们赶着趟的跑路就有时间,给他们时间不撤,眼下非要刺杀李景协助撤离,只能说东林教急功近利,没想明白自家是几斤几两。

    江业丰赶去西城门,汇合那边巫谷帮众戒严,其余城门分别由巫王、沐息川和剔骨鬼、丙成和三长老邓茂把守,一旦遇着可疑人,则一命不留。

    ……

    东城门,沐息川一身深色衣裙扶着剑守在城门边,面纱遮面,娇柔有致,可瞧起来清冷冰凉,远近都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姑娘。

    剔骨鬼穿的简单,黑衣黑裤,眼光掠过出城的每一人,有驻军军士配合搜查出城,她们的任务也轻松许多。

    正挨着墙边检查的剔骨鬼提刀拦下了一对貌似夫妻的人,冷冷问:“是腿脚不便,还是裤腿藏着兵器?”

    “是腿脚不便,帮着夹板呢,要不解下看看?”男的走路姿势僵硬,欲要低身去解他所说的夹板。

    沐息川拔剑在手,等着查验结果,兵士拿长枪在那男的裤腿拍了一下,“咚”的声响,分明是拍在了硬物上。

    沐息川一记手刀将女子敲晕,搜寻无果,发觉女子全无功力在身,可摸着手掌,她骨节粗大,老茧厚硬,像是做惯了农活的妇人。

    兵士切开男子裤腿,取出来是一叠竹片,薄且轻,内里糊着一团膏状物,还有股清奇的药味。

    “田头领,她闻到了……”男子转身呼喊,被剔骨鬼一刀抽死,贯彻半条背的刀槽连着脊骨也砸断了。

    沐息川目光灼灼的望着正对城门的方向,哼道:“是封闭内力的油腥膏,莫非东林教的人不知道我们百毒不侵吗?”

    城门口出了命案,来往百姓哄乱起来,兵士提着长枪镇压威胁着,还止不住攘乱。

    “闭嘴,进城出城排队,一一走过去,否则一刀砍死!”剔骨鬼暴喝道。

    喧嚷着拥挤的百姓一下子安静下来,兵士重整队伍,要每人都搜身通过,剔骨鬼一刀抽死人的那份暴戾可是给人看在眼里。

    她们拿到了刺史变异行事的牌子,只可惜她们能调动兵士,没封闭城门的权限。

    剔骨鬼对沐息川笑道:“息川,巫王那边他们肯定不敢去,大祭司那边估摸着同样会回避,东城门或是北城门就是他们要走的方向,眼下你说是试探,还是想调虎离山?”

    沐息川思索着,道:“是调虎离山,不过还不明显,还没法确定他们剩下多少人手没离开。”

    东林教的人在她们赶到城门前溜了一部分,截下来时绝对还有一批没来得及撤离,眼下他们还想抓紧离开,如果他们在州治府城有巧妙的容身之所就不会派出这伪装的夫妻俩。

    巫王亲临,巫谷在州治府城聚下千余名教众用以执行任务,传消息不可谓不快,张泷赶去救李景时丙成已经拿下来逃走的刺客,顺带将消息以特制的响箭传给了巫谷其他人。

    眼下除过巫王那边亲手毙掉五人外还没任何一道门再有动静,刺史府的调令还需时候传来,届时城门一关,东林教想往出跑就再没任何机会。

    “阿鬼,注意那架马车,他们没时间了,那马车里的人不会少的。”沐息川提醒道。

    前边赶来一队商人,前后驾着俩辆马车,车沿还拴着一根竹竿,布着竹霜的竹竿顶端挂着一铜铃,马车摇动时铜铃发出“叮当”的声响。

    如若车内藏着人,听着铜铃的响动就能判断马车是否停下,由此预备着突袭。

    俩辆马车的速度不慢,眼瞧着靠过来,守城的兵士提着枪过去检查,沐息川和剔骨鬼握着兵器盯着那马车例行检查。

    兵士围拢马车,掀起盖检查,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利剑穿透竹筐,刺死了一名兵士,接着马车上拖着的箩筐中跃出共计十人。

    城门需刺史府的调令方能关闭,传报匆忙,还没送来信,沐息川与剔骨鬼只能一人应战一人守城门。

    沐息川入一柄利刃穿入敌队,一剑撩起,本以为能抹掉一名喽啰,没曾想斜着架出两柄剑,合力将她的攻势荡开。

    再攻时沐息川就要接着躲闪其余人的招式,独立独撑,倒也不难,可关键那十人是练了长久的阵法相互配合,本该弱的很的喽啰兵,十人合力竟能拖着沐息川。

    失势一时,沐息川在十人攻防下被反制,连斗十余招,双方谁都奈何不下谁。

    沐息川瞳术连蛊术骗下一人,后空翻靠近后,抬掌拍中那人天灵盖,喽啰立时头骨碎裂,内力震动颅内,横死当场。

    十人的阵法缺失一人,纰漏百出,沐息川瞬间占据上风,接着仍作延喘的阵法换了一套路子,那是基于又一人被沐息川砍到,剩下的八人及时构建了八门奇阵,将沐息川困入当中。

    配合阵法就难在攻守,八卦之势,互补互助,制敌制胜,堪称一门玄术。

    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四象八卦衍生万物,道法自然,端的是厉害。

    沐息川愈打愈难,八卦在缩拢,她堂堂巫谷六邪竟被小喽啰困起来,甩了把断肠散毒粉,沐息川憋屈的将那八人接连砍杀。

    八卦道门一破,形势反转,本来沐息川不该靠着毒粉破敌的,奈何八卦奇阵精巧,就算她能破解掉也要耗着一段时候。

    剔骨鬼那边与一老头战作一团,沐息川劈头一刀将喽啰兵砍死,冲至城门前将数名快步跑出的格杀。

    附近便衣等候的巫谷帮众一涌而来,与守城的兵士彼此配合拦下还堵在城门的人,不论东林教的可疑人还是百姓一概拦截。

    与剔骨鬼交战的老者功力颇高,剔骨鬼险些被一刀砍着脖颈,刀锋擦着脖领抹过去,剔骨鬼挥刀去架开老者的刀,沐息川紧接着一剑刺来。

82章东洋矮子土幕球

    老者急忙回避,沐息川那一剑奔着后背心去,溅起剑花两点,老者偏身躲避时时,沐息川顺着势头就斜剑抹向老者肋下。

    剑这类兵刃只是刺击时造成的伤口深,沐息川那一剑就在老者肋下切了一刀小口,老者挥刀如雷啸,势道极快的砍向沐息川。

    剔骨鬼双手握着三棱刀,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呈重山压顶之势,老者忙回刀扛下,沐息川随即刺落,长剑不偏不倚的捅穿了老者肩头,剑尖自前边穿刺出来。

    老者出刀速度快,力道大,剔骨鬼生抗两刀,沐息川抽剑欲要再刺,身侧破空声急作,沐息川一跃闪过,几道镖刺在地面。

    剔骨鬼身法巧妙,贴着老者腿边绕过,再由沐息川辅助着架开老者的刀,三棱柱锋锐的血槽蹭破了老者右臂。

    “狂徒,吃我一刀!”

    方才丢镖的高手提刀奔来,却是一姑娘家,瘦瘦弱弱的身板,操着一把足有她人高的长柄砍刀攻来,剔骨鬼一脚踢开老者,沐息川去与其缠斗,三棱刀挡着那戴着面纱姑娘的砍刀,差些没崩飞了。

    好大的力气,东林教若有如此人物就不能小看了,人小力大,是个怪胎……

    剔骨鬼嘀咕两句,不再与其斗力,仗着身法反攻,姑娘砍刀舞的极有噱头,行云流水,剔骨鬼还不便接近,那沉重的一刀足能够将人砍成两截。

    开合范围广的砍刀难以贴近身,瘦姑娘彪悍,大刀挥舞不减丝毫力道,挥砍起来就如风箱鼓火,愈发的加紧招式。

    老者在与沐息川缠斗的过程中已有伤,出刀的力道、速度锐减,单看刀法,就知道老者与瘦姑娘是一路货色,那姑娘狡黠的一笑,挥刀突然砍向沐息川,眼看沐息川就要被一刀两断,香消玉殒。

    如此场面,远远跑近的张泷当仁不让要替沐息川抗下那一刀。

    “铛!——”

    那姑娘的长柄砍刀不住的颤动,张泷被一刀砍到脖颈,山呼海啸般的巨力将他震开一步,随即张泷与剔骨鬼合力围着那姑娘开打。

    江湖人行事少有讲究公正的,侠义论处那是一种说法,遇着如此任务他们谁都不会放水。

    瘦姑娘一刀砸在张泷手臂上,就跟砍石头没两样,坚韧的反弹着力道,张泷不痛不痒,剔骨鬼的三棱刀随即将至。

    瘦姑娘先是靠着刀柄将剔骨鬼磕开,知晓张泷行动慢吞,拖刀换了位置避开张泷,如此一来反倒是给力剔骨鬼施展身法的空间。

    一刀夹着细雨狂雷劈头砍落,瘦姑娘提起刀来将剔骨鬼拦下,一把寒朔的匕首疾刺来,剔骨鬼常带着两般兵刃,三棱刀为其一,剔骨匕首则是不常用的短刃,主要是偷袭,趁其不备。

    瘦姑娘花容失色,那边张泷也靠了过来挥拳,金刚不坏的张泷她可是见识过,一拳砸下比叫她筋骨断折,剔骨鬼亦非是心慈手软之辈,那匕首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

    当机立断,瘦姑娘约素般柔软的腰肢往后缩去,难为她还要接着张泷一拳头,差些把手里的砍刀打脱手。

    待得她反应过来时时,身法奇快的剔骨鬼挥着三棱刀敲下来,这一刀避无可避。

    瘦姑娘给剔骨鬼毫不留情的一刀砸飞,断线纸鸢般摔在地上,吐了口血,后背伤重,血肉开绽炸了花似的,瘦姑娘后背的衣裙立即被鲜血染红。

    还没等剔骨鬼赶过去补刀,与沐息川缠斗的老者窜过来,扶起瘦姑娘,拽下马车箩筐底下的一张厚席子扔在剔骨鬼身上。

    “息川,快撤开,你去追!”意思到不妙,张泷推了剔骨鬼一把,将那块席子拖住拥在怀里。

    “轰!”

    席子炸裂,浓烟滚滚,张泷被烟雾覆盖起来,剔骨鬼亦是陷入浓烟笼罩中。

    距离远的沐息川没受到波及,见老者拖着那姑娘跑了,提着剑追出,受到烟雾波及的区域不能视物,尤其席子内混入了细沙土、粉末,还蒙人眼睛。

    张泷上半身衣裳破损,露出青紫色精壮的肌肉,甩甩头将灰土抖下去,张泷虽说扛下了炸毯的大部分威能,可就算如此,张泷衣裳破烂成碎屑,他人还是连根毛都没伤着。

    剔骨鬼情况一般的糟,她没练过张泷那般刀枪不入的秘术,被沙土蒙眼后没办法睁开。

    “妈的,东林教弄这三流货……”张泷忙寻了一竹筒水,交给剔骨鬼洗眼睛,剔骨鬼洗过眼睛便没多言的提刀追出去了。

    张泷还是那般的衰,轻功弱如狗,跟跑着没两样,追出去亦是白瞎。

    历经战事多了,张泷干脆就不做任何形式的追击,哪怕对方受重伤跑掉也追不着,没身法轻功的张泷就和笨重的机械木偶(墨家机关术)般只能对敌。

    城门被巫谷的帮众与兵士护着,张泷还不能走开,毕竟还没确保东林教的部众完全撤离。

    如果此间逃出两名高手,那么其余的三门就更没可能开战了,张泷亦没有料到东林教有如此强横的高手,方才那瘦弱的姑娘一刀差些没把沐息川砍了,亏得他收到消息火速支援。

    按着大祭司江业丰的预估,东林教的高手实力没可能比过剔骨鬼、沐息川她们,为何会有如斯情形呢?

    张泷的猜测很简单,那老者说不定就是东林教的教主列东林。

    ……

    沐息川追出数里地,远远的得见着用刀老者的背影,那瘦弱的姑娘没了踪影,许是分头跑了,不过条件只允许沐息川追袭一人。

    轻功飞奔之际,沐息川没分神留意着两旁道路,不料迎面撞着一张网,沐息川挥剑搅碎网眼,追敌的速度一下降下来。

    四周草丛跃出五六人,穿着便衣,沐息川一看知道这是东林教死士,而那老者早已经趁此机会溜走了。

    一连数剑刺死三人,沐息川将剩下的三个敲晕,见着沐息川手法,一人调头欲跑,被沐息川甩出一针刺中小腿趴到在地。

    剔骨鬼不多时追来,正遇着沐息川气急败坏的逼问着东林教教众。

    “东林教既然留下教徒近百人,怎么,都要以身殉教?”沐息川剑尖指着喽啰兵脖子。

    眼下的死士貌似是被骗留下来断后的,他们没死士的基本作为,正经的死士应该服毒自尽不给敌人留拷问的机会,他们只顾着求饶瑟缩。

    喽啰兵畏惧道:“不,我们在州治府城内建有五处秘密暗室,里边吃食饮水齐备,前不久没撤离的一批人就搬入里边等待巫谷的清剿结束。”

    沐息川又问:“那老头是谁,使大刀的瘦姑娘呢?”

    喽啰模糊道:“老者是我们教主列东林,瘦弱的姑娘许是他的相好吧……姑奶奶,东林教的高手是对下属保密,除过顶头上司,小的不知其他,真的不知道啊……”

    剔骨鬼检查了数名喽啰都没发现有用的东西,那列东林能留下人手拦截追兵,创造条件的逃跑,就笃定了要从东城门离开,还算准会被追击,她们放跑了大鱼也不能算过失。

    那块能炸出细沙土、粉末迷人眼的毡毯,逃跑时的拦截喽啰,连着两道关窍将她们甩下,还真不得不佩服东林教的本事。

    “阿鬼,问不出有用的,等带回去再审问吧,东林教对下属还保密,真是够狠的。”沐息川敲晕了喽啰,无奈道。

    剔骨鬼提了喽啰,道:“先回罢,封锁令该是批过了,接下来就是把东林教其余的人都刨出来。”

    两人顾不得流连,带着喽啰赶回州治府城,与守城的兵士通报过后带着俘虏入城,交于巫谷帮众统一看押。

    城门封锁令已经下发,栈桥鹿角摆着,想大批人出城没点牺牲是不可能的,因此东林教剩下的那些教徒远不够突出城门的死伤。

    张泷那边守着也抓获了几名喽啰,连着俘虏身上携带的腰牌信件都网罗起来,三人赶往巫谷的据点集会,那边巫王、丙成、江业丰已经在等着他们。

    “回禀巫王,北城门遭遇突袭,东林教教主列东林负伤逃跑,与其一并跑掉的还有一名东林教高手,只知道是个使大刀的瘦姑娘,其他的问不出消息,那姑娘逃跑时受重伤,被属下全力砍了一刀,再有就是抓获东林教喽啰八名。”剔骨鬼半跪着汇报战果。

    巫王示意落座,黑眸子像山涧涝洞,深邃可怖,巫王的巫术远在江业丰之上,从他的瞳仁就能窥得一二。

    瞳术是练久了便会深化眸子颜色的,巫王的瞳术与江业丰的同出一门,只不过巫王已经练到极致,眼眸是墨黑的。

    “回巫王,原本我与阿鬼合力,连着伤他三处,几乎要斗败列东林,随后那瘦姑娘赶来,力气奇大,当然这还不是最怪的……起初我遭遇东林教的帮众十人,按照阵法,彼此牵连带动,我砍杀了两人,他们竟结成以八卦为主体的阵形,变化莫测,我若不用毒,没百余招破不掉他们的阵形。”

    沐息川说起了她遇着的古怪阵法,那可是纯喽啰兵构成的阵法,能将她困起来,换作八名高手岂不是连巫王这般宗师都要被困起来围殴?

    巫王呵呵道:“应该是道家的八卦阵,我想我有些明白了……此战收获了些,接下来把东林教余部剔除也就是了……真没想到啊,小小东林教藏龙卧虎,连道术八卦、东洋倭寇都有。”

    “倭寇?”张泷等是后来,没听着什么东洋倭寇。

    丙成解释道:“我与三长老那边溜掉几名东洋人,他们那边是叫忍者的,忍者的功夫与我们中州武林的相差甚远,那帮人个头矮,就如娃娃般,跑起来倒是飞快,说来惭愧,给那帮小矮子的忍术迷着眼了,因此就不小心放跑了他们。”

    江业丰笑道:“东洋人矮,惯用东洋刀,刀身狭长稍弯,据说他们那边的武功被称作忍术,我们对其了解不多,丙成他们没抓着人也非过失。”

    巫王靠着座椅,道:“东林教的事,张泷负责散播于江湖上,接下来就是审问俘虏,张泷你负责把我们所掌握的东林教的消息一字不漏传出去。”

    张泷躬身道:“是!”

    诸人座谈良久,不见三长老邓茂,过了半时辰,邓茂一身灰土的走进来,袍子都烂了几处。

    邓茂喜色难掩,道:“回禀巫王,我带着一票人追出十余里,抓着一个东洋忍者!”

    巫王站起身,笑问:“抓着忍者了?你这是怎么弄的?”

    邓茂抹了把脸,蓬头垢面的稍微露出真容来,苦笑道:“东洋人惯会用那种小圆球,往地下一扔就爆开,冒烟炸粉,他们就能趁乱跑走,那小圆球其实炸起来没甚威力,他们扔那东西,我就闭着眼往前冲,我给炸了一通,就靠着横冲直撞打晕一个忍者。”

    “哈哈哈,辛苦了,走吧,一起去见识见识东洋矮子。”巫王兴致颇高,招呼着众人去瞧东洋忍者的情形。

    东洋在海外,重洋远隔,那边据说没甚好吃食,就只吃鱼,故而东洋矮子族就没一个长得高的。

    立锥之地不够偏安,矮子不肯服气,常有掺和外域事务的忍者,此事只是流播广远的消息,知晓的人倒也不甚多。

    忍者与忍术对中州高手来说不熟,还有大把的人根本没听说过,丙成和邓茂给那种小圆球炸的猝不及防,邓茂就只是溅入眼丁点儿沙土,随意的抹过就追出去了。

    一行人穿过两截走廊,抵达密室地牢,墙壁悬着油灯照明,平日收拾利落,因而地牢内没有阴湿潮气。

    巫王赞道:“不错,巨细无遗,据点整掇的要胜过许多势力。”

    “是啊,常理来说,地牢这种地方没人会打理,把此处据点的小头目寻来,大可提拔提拔。”江业丰顺带着吩咐下去,知人善用,方为长久之道。

    走过几间牢房,就瞧见正堂一木十字架绑着个人,衣裤是寻常百姓的样子,不过那人长的矮小,寸短的身材因练武还有些结实,样貌与中州人士没甚两样,细看就能分明的瞧出些猥琐习气。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一排物什,数枚圆球、十几把淬毒飞镖、一只尖锐的挠爪、一把倭刀、一包菱形小刺、三支吹矢。

    张泷嘿嘿道:“人不可貌相,小矮子带的东西还真不少……”

    一伙人观摩着那些小玩意,都是兵刃暗器,从刺杀、对敌、逃跑、攀援……东洋矮子忍者的装备武器面面俱到。

    丙成道:“可不,就这三寸丁,打两下还挺利索,尤其刀耍的不赖。”

    “这铁蒺藜是逃跑用的吧。”沐息川捻起一只菱形蒺藜,那东西突起着数道尖刺,无论哪个方向扔到地面,都有尖刺朝上,起到扎敌脚的用途。

    “不实用,只能对笑喽啰管用,其他的谁会怕他?”剔骨鬼不甚瞧得上忍者的东西,五花八门的倒是不少,不还是落到了邓茂手里?

    东洋忍者被瞳术控制时与中州武者一般的状况,巫王那臻至大成的瞳术一下就制住了俘虏。

    “东林教撤离益州州治府会前往哪边?”巫王问。

    忍者茫然望着虚空,道:“留下少数帮众,其余撤往荆州、扬州,任务没留具体指示。”

    “唉,东林教欺下瞒上,滴水不漏,好在他们准备撤离南疆了,我们给了他们一下教训,不失为一步妙棋。”巫王呵呵道。

    东林教不再与巫谷为敌,他们撤离南疆就没必要穷追了,东林教折损了一员高手,未伤及元气,其余的也不必过多在意。

    巫谷如今形势大好,对南疆的把握要进一步逼紧,其余州治地界能参与就参与,不能参与就安守南疆,巫王又种预感,不过十年李唐天下的末日就要到了!

    中州的各家势力虎视眈眈,就连东洋远渡而来的矮子忍者都想分口肉吃,可见十年后的形势凶险。

    握着势力就像是站在油锅里,火一热,谁都不得好过,不蹦跶等着心静自然凉,那种人必死,愈是斗,就愈是得意。

83章人娇物美若昨见

    白山碧水,亭亭花草,一道汉水带给襄阳丰饶人烟,汉水风隔两地,便是襄阳与樊城,傍水依山,可比南疆地界的美景风情。

    凌山俯瞰,见汉水支流如雪玉银带蜿蜒流长,四处林植葱郁,花繁草茂,连天迂回。

    襄阳隔着汉水与樊城相望,城阙比邻,两城一般的为风物丰美的地方,还没靠近就能在官道寻着人迹,客栈亦是旗招旌动,行人团簇。

    宁阙一行接连奔波劳碌,掐着时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整整一日,宁阙等便在城外三十余里的地方住店修整,宁阙五更天就按捺不住心思,留白子叡睡着独自起身在客栈后院练剑。

    舞了一番剑,不得心意,宁阙心意索然,不见着大师姐宁颖恐怕连练剑的心思都没了。

    小别思念不下分别数月的那种急迫,宁阙记事以来每日都能见着宁颖,曾几何时有过如此长时的暂别?

    远瞭着襄阳的方向,宁阙没注意一对俏脱的人儿朝客栈走来。

    “咦?”

    早起外出与冷画仙结伴采药的赵无双见客栈院里像是宁阙,上前些方能看清那人容貌,还真是恩人宁阙,惊疑出声。

    宁阙亦是转头来,见赵无双怀里揣着小布包,冷画仙跟着后边手里抓着一株雅黄色的菊花,医书载记着菊花有解毒清热、疏风明目的功效。

    “你们采药啊?”宁阙将白子叡的剑背在背后,笑着道。

    冷画仙深深的看了眼宁阙,心想真是作茧自缚,没剑用用白子叡的剑,就看看你要不要那把四阙剑了?

    赵无双轻笑道:“恩人,昨日过来时我见着路边有草药可用,就早起邀着冷姐采药,是给哑女她治眼睛用的。”

    宁阙点头,道:“哦……待会儿就叫大家起来吧,我们早些赶着开城门的时候进城。”

    “嗯,药和需趁新鲜收拾收拾,我便先去了。”

    冷画仙也没说甚,目光掠过宁阙,眉如远山含黛,便与赵无双结伴回屋去了,宁阙做贼心虚的摸了下怀里的匕首。

    眼下即将进入襄阳城,大师姐宁颖的家世就在这边,按照约定她晚间还没等到自己来就要赶去寻那世家了,不过还有整一日的功夫,足够走完接下来的路了。

    悄咪咪的回屋,刚合着窗扇,腰便给伊人环抱着缠起来,宁阙一下就知道是白子叡醒了。

    白子叡双臂交叠的缠着宁阙,靠着他后背默然。

    宁阙拍拍白子叡纤手,问:“时辰尚早,怎么不再睡会儿?”

    白子叡怨艾道:“睡不着,一想到还没分别几日,我再见着颖姐该如何是好……”

    “这样啊,师姐性子那般柔,总归不会吃掉你的,怕甚?”宁阙将剑搁在桌沿,不禁对白子叡的态度有些怜惜。

    她是怕了,可能她都瞧出来师姐宁颖的地位要重于她,老鼠见着猫能不抱头鼠窜吗?

    将白子叡视作鼠类亦无不可,实际白子叡的心思就是那般的,不忍退却,又想与师姐宁颖和平共处,到底是她不占理,要是师姐挤兑她她就彻底完了。

    这话白子叡故意说与宁阙听的,见他缄口不言,眼里泫然欲泣,背着宁阙,故而以为宁阙没见着她盈泪。

    可白子叡鼻腔间嘤嘤的啜泣都暴露她心情了,宁阙转身见白子叡泪花都落下了,捧着她脸道:“我答应你,就算师姐对你不好,也绝不因为她舍下你,嗯?”

    白子叡破涕为笑,苦意尽消,轻锤道:“我心可都给你了,你要是不要我,那便……便没活路了。”

    “我知道,要我丢下你,还不如剜出我半颗心呢……”

    宁阙揉揉白子叡一头青丝,勾笑道。

    冰河解冻,接着就是夹带着冰碴湍流,寒瀑冰封的白子叡的心就像冰河,解冻了就容不得停留一刻,眼下正是冰流奔啸的时候,还没归于平静无澜,女儿家胡思乱想倒也不失为一种羞憨态,可爱的很。

    白子叡取了一件白袍给宁阙,道:“换这身穿,要见颖姐,可不能玩闹似的穿的如此奇怪,否则还当我没照顾你呢。”

    宁阙笑着换了白袍,白绸袍子,身侧绣着一株修竹,迎风叶动,宁静致远,意象精美,是合身的衣裳,也极合宁阙一贯的气度。

    白子叡晓得宁颖爱穿白衣裙,为了留印象给宁颖,她选了身鹅黄色的珠绒锦裙,一朵斜着的白海棠绣在身侧,不魅不俗,质朴中留有灵动。

    “嗯,我们的衣裳都不错,我可指望着颖姐瞧得起我呢。”白子叡照着铜镜,本该看自身的,可不由的眼神就飘到铜镜光斑掩映的宁阙身上。

    镜中瞧人,就像水中花月,朦胧不清,带着三分模糊的美感。

    宁阙揽着白子叡肩头,和声道:“真是委屈你了,本不该你想着迎合师姐的喜好,弄得你卑微如斯,我的错——”

    白子叡伸指堵着宁阙嘴,忍俊不禁道:“你讨厌……据我所知,你可是性子够好的男人了,为人知足自省,是我过于多想了,往后不准你自责,我该包容你的。”

    “不,你不是物件,是人,我不管那些俗套的,你也不许管那些,你是夫人,我是夫君,这不就够了?”宁阙道。

    白子叡咬唇道:“真是的……都觉不出你一点的错来,说的我都想哭一顿……”

    宁阙哈哈道:“要是眼肿了,师姐那边不好收场,忍忍吧。”

    每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都是前世积德行善的福报,珍惜一段美好,不只是责任,更是两人的诚心相待。

    白子叡从前庸碌的活着,不知事物生活的美,活着其实就是最教人绮思的事。

    “活一天,就要对他好一天!”白子叡这样想。

    吃过早饭,冷画仙随意的将马车卖给客栈的路人,一行人只驾着马,不会骑马的哑女、赵无双由白子叡和冷画仙带着。

    骋目远望,襄阳城就在不远前,城墙厚重的挡着里边光景,将人迫不及待的心绪都勾挑的愈发深,有种想要一睹为快的冲劲儿。

    春风得意马蹄疾,人家是说金榜题名的状元郎,眼下宁阙迎着和煦的风也有种风光无限的得意,四下的美景芳物都该是陪着心意的。

    马蹄下踏着的泥土还带着晨霜,三十里路没经意就走过了,入城不久,直走着便遇见一家客栈,门大开,纳取晨气,通风迎客。

    说定的将入城第一家客栈作为接头处,宁阙想着师姐宁颖便在此地等他,客栈的位置就对着城门,绝没下一家比它更便于识辩的。

    宁阙丢下马匹冲入客栈,正当门时见着一道倩影,腰若柳条,仪态端庄,乌云盘鬓,只静坐着压低风华千万,百花失色,日月无光,如此佳人不是宁颖还能是谁?

    宁阙愣头青似的冲去,一柄剑横挡在他喉间,但随即就放下了,宁颖还当是登徒子欲要耍无赖,顺手拔剑,看清是宁阙就放下了剑。

    “小阙,好早呢。”宁颖张臂拥着宁阙,一如昨日见过面似的,还是那样的熟悉,算起来他们只离别没几天就这样想念了。

    宁颖深嗅了一口气,嫣笑道:“没见就只数日,怎么你身上子叡姑娘的香味这样重?”

    宁阙挠头,一下笨口拙舌,不知要如何解释一番。

    宁颖笑而不语,拉着宁阙到门口看了看,见白子叡在外边走来走去的蹙着秀眉,便朝她招手。

    “颖姐,我……那个,其实蛮对不起你的。”白子叡一见宁颖,泄了气,垂头丧气的站到宁颖面前。

    “嗨,说这些作甚,那边的朋友是与你们同行的?”宁颖顾全大局,瞧见冷画仙等,便问。

    白子叡简短的将赵师兄妹、冷画仙她们随着过来的原因复述给宁颖,得知众人都已经是吃过早饭才来的,宁颖便提议先在襄阳城内定下一件院子供大家暂住。

    在客栈吃过一小碗粥,宁颖携手白子叡在前边有说有笑的聊着,反倒没了宁阙的事,见着宁颖,宁阙便也心安了,由着她们聊过些闺阁私事。

    冷画仙牵着马,到宁阙身边,道:“你师姐蛮漂亮的,看着和气的很呢,怪不得你魂牵梦绕,换我也是那般。”

    宁阙嘿嘿道:“是啊,同门学艺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甚笃呢。”

    远看着宁颖般般入画,婀娜姿态,冷画仙同为如玉红颜,却也不由的心襟摇动。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清颜如此,增一分肥,减一分瘦,真不愧是把宁阙惹得神魂颠倒的画美人,她给人作“画仙”,比之宁颖差着不是点滴。

    冷画仙方才与宁颖客套的说过几句,对宁颖颇有好感,宁阙一身功力出神入化,想来宁颖与宁阙一样的带着一把宝剑,还是师出同门,武功不会差到哪儿去。

    前边,宁颖小声问白子叡:“子叡,那位冷画仙姑娘,怎得拿着小阙的剑呢?”

    白子叡别有深意的一笑,道:“事因宁阙而起,那日宁阙与人武斗,顺手拿了冷妹子的匕首,要知道她那把匕首非同小可,是名唤贞洁卫的,所谓贞洁卫是西凉夷族的传统……如此这般,宁阙就将剑押给冷妹子了。”

    “呀,那依着冷姑娘的脾性,没与小阙打一场?”

    宁颖不解,白子叡可是说冷画仙能和宁阙五五开的,贞洁卫那般重要的物件,宁颖都觉着宁阙行事欠妥,毕竟冷画仙窈窕淑女一个,怎么抹开面子讨要匕首回去?

    白子叡想起宁阙突破邪冥功九层,便道:“我忘了,宁阙他呀,内功九层了。”

    宁颖瞪目,半晌回过神,问:“怎么九层了,我走的时候他刚到八层没多久呢。”

    “他啊,得了一枚血丹,就是江湖流传的邪乎的那血丹,服用过后一举突破了内功九层。”

    白子叡将事解释给宁颖,血丹的功效可不止是把宁阙的内功推进一层,气血的收获亦不可小觑。

84章张府雪灵行踪诡

    血丹的传闻宁颖稍有耳闻,事是喜事,宁颖自然没在意,不过问起白子叡如何与宁阙走一起的,她还支支吾吾的扭捏半晌。

    峨眉含羞,人比花娇,宁颖生怕给白子叡弄的心里阴影了,便等她羞臊度过去再说。

    待不多时,宁颖笑道:“子叡,其实你要大过我吧,不过都作姐姐了,日后我们便如此称呼。”

    白子叡患得患失,窃窃道:“颖姐,这是自然的。”

    “好妹子,看得出你纯良虔诚,你我姐妹间来日可要和平些相处。”宁颖把着白子叡手,诚恳道。

    白子叡道:“嗯,往日我一定恪守本分,不争不抢,不惹人厌,不多嘴饶舌。”

    宁颖如花若月的笑起来,刀削般的肩头轻颤,抿唇道:“好叻,不许表心意了,我们姐妹间不必见外。”

    白子叡亲和,宁颖柔婉,像是水归入泽,还能生出事端?

    宁颖的冷清是骨子里带的,不可变更,不过性子不影响她为人处事,只是宁颖随时随地的带着一种卓尔天姿。

    “子叡,你还是称呼小阙本名吗?”宁颖笑问。

    白子叡一下玉颊滚烫,道:“没有了,只是怕……我近几日也会叫夫君的,眼下走到这般地步,总改不了称呼,过些时候就好了。”

    宁颖刮刮白子叡俏脸,羡慕道:“真好,你生的这样美,感情还称心。”

    白子叡对宁颖道:“颖姐,其实你——”

    宁颖神秘的作了嘘声的手势,回头见宁阙在和冷画仙闲聊,道:“我们姐妹的话可不准说给小阙?”

    白子叡就差脸蛋上书“我听你的”,点头道:“我守口如瓶,不会吃里扒外。”

    “待我功力到八层时,那时就没甚顾忌了,呵呵……”宁颖那一刹那的媚视烟行,扰乱了白子叡心神,实在是风情万千种,宁颖就占有九成九。

    一行人没非劲就寻着一处空院落,花了十几两银子租住下来,院子位置不错,处在襄阳城挨着城中的地方,门庭阔绰,院落雅致。

    租住时说这是一养老的官僚闲置下的小院,屋室都已经打扫的利落,还留有些许书册没搬走,都是些子曰哉兮的书,屋主说大可随便翻看,只要不弄丢即可。

    宁阙与赵无极一同外出置办了被褥碗盆、柴米油盐、接着冷画仙领着赵无双和哑女买了几身衣裳换用着穿,清扫过院落,洒水洗涤,长久的居所便大功告成了。

    旧院养人,何况是修茸合度的院子?

    院主是文儒,院里栽种的青竹还在,风过堂时竹叶漾起,沙沙有声,坐于竹下,甭提多美了。

    眼下白子叡要忙着重修内功,沥骨功功法还需一段时日才能让白子叡的功力重回巅峰,冷画仙说是要教哑女、赵无双武功,至于赵无极,则因为天赋差,不足取,学些防身即可,他主要还是钻研医术。

    屋室够七八人同住,还算宽敞,宁颖也置办了一套被褥留在小院,免得去了那边受气。

    ……

    襄阳的士族有家姓张的,靠着贩卖毛皮起家,接着经营盐铁、种植矿业,在襄阳是排的上名号的一家士族大族,不过放眼荆州,张家只是一家还马虎的中层士族。

    张家老爷子张右宽,白地崛起,贫寒出身,靠着卖毛皮发家,人称张毛子,膝下两子两女。

    长子张嘉华,如今张家老爷,兼有族长,不为官,专营家族商产;次子张嘉乾,官至荆州参军事(主监察的官职),捎带的经营商产,为人圆滑,老于事故。

    接着长女张雪灵,一生未嫁,为人神秘,外界对其知之甚少;次女张悦娅嫁了荆州大族的主脉老爷为妻,不过却是平妻,与其丈夫相敬如宾。

    宁颖说师父蒋华雪跟她说的便是这张家,本该她姓张的,师父抱走她后就给她定了宁姓,如今要认祖归宗,不过宁颖一点都不稀罕那张家的家产姓氏。

    宁阙疑问,道:“师姐,如此说来,你生身父母都还在?”

    宁颖牵着宁阙手,幽幽道:“是啊,父亲便是张家的老爷张嘉华,师父说我生母叫马蕙,娘家是荆州的大族,不过我只认师父为父为母,他们生养,却没教过我一点为人处事的道理,我不想认他们。”

    “嗯,有我陪你,谁都不必怕。”宁阙和煦的笑使宁颖安心不少,握着手,心连心,一时宁颖谁都不怕了。

    宁颖要见着生身父母,只当是帮他们度过难关,报恩是要的,生养了她光那一件事就是大恩,就算不认父母也要知恩图报。

    宁颖拉住宁阙,郑重的握紧他手,道:“小阙,其实我知道,师姐的武功远不如你,张家的事还需你帮忙,不过……不过师姐觉得你该要帮我的,毕竟……毕竟这个……”

    说着宁颖撸起袖管,露出一截欺霜赛雪如莲藕般的手臂,小臂处有一刺青,刺着“小阙”二字。

    宁阙惊诧的拂过那刺青,宁颖收回手臂,将袖管放下,两人沉沉的对视一阵。

    刺青是一道寄托,一点心迹,抹着不去的印记,随着主人一直都留在身边。

    那日宁颖在客栈与白申雪聊过些事,途径一小镇,见着路边一老婆婆给人刺青,手艺精湛,心念一动就付钱刺了“小阙”二字,寓意感想不说也明白。

    刺青的手臂那二三日还痛过呢,忍着敷药,待刺青长牢固就再没有随着时间消失的可能了,刺入肉皮时用的墨汁都是那种难以剥落的集锦墨。

    刺青刺下的是心心念念的暇想,宁颖没事时就瞧瞧刺青的样子,就像小时候宁阙无时无刻不跟着她身后作小呆子般。

    “你知道为什么的,所以要帮我,嗯?”宁颖掐着宁阙脸蛋拽了拽,和颜悦色问。

    宁阙频频点头,对着宁颖如此的心意他就不肯再作胡想了,抓着宁颖手臂仔细看过那刺青,是熟悉的字体,看来连刺青时的模子都是师姐她亲手写下,套印在手臂上刺下的。

    墨色在雪肤上扎眼的很,刺青的人巧妙的把宁颖的闺阁气十足的字体刻下,娟秀荣润,刺青的手法亦是好的。

    宁阙摸摸刺青的位置,想把它烙印在脑海里,如今它确实是像烙印般留在了宁颖藕臂上,洗刷不掉。

    “好啦,回屋任你看多久,快些走。”宁颖怨笑的撤开手臂,拉着宁阙快步走。

    到张家门前时,一眼就瞧出来是巨富之家,朱门深宅,院里有院,门前还有扫落叶杂屑的仆童,清洁的青石砖都够作镜子照了。

    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书着“张府”,矫若惊龙,华如翔凤,字体工笔,勾锋于内。

    宁颖将事说知门前的家丁,丢了半块玉佩给他,家丁也是被交代过事的,恭恭敬敬的跑回院知会人去了。

    宁阙仰头望着门前树杈的鸟雀,叽喳跳跃的,宁颖亦是倚着宁阙张望,脖颈修整,宛如天鹅,侧颜如仙,院内赶出的来一妇人险些看呆了。

    那妇人走到院门前时宁阙、宁颖就知觉了,只见那妇人凤披霞冠,黛眉深春,病弱娇花,冰白的脸面无故的带着三分上位者威严,不施丹寇而朱,不加脂粉而妍。

    显然那妇人见着宁阙眉头滚皱,随即释然,虽说她表情换的快,宁颖还是发觉了,宁阙精灵鬼似的怎会遗漏呢?

    奇怪的是那妇人赤足,一双青葱玉足沾着地,可也不脏,嫩白嫩白的,按理说南疆才有赤足的风俗,怎的到荆州还能遇着赤足出入室里室外的女子呢?

    “你便是颖儿吗?”妇人凑过来,宁阙摊手去格,那妇人秀眉凝滞,劈手就将宁阙甩开,可宁阙的手就跟长了眼似的又缠过来。

    妇人不悦的拍出一掌,宁阙与其针锋相对,两掌对触,怪的是,妇人退开一步,宁阙就是身形一晃没作动作。

    宁阙一下就发觉妇人功力深厚,门童报信到她出来前后还不够人喝一盏茶的,宅院那样的深邃环绕,没一些身法轻功别想快速来回。

    宁颖歉道;“您还是说事吧,我师弟过于拘谨了。”

    妇人深深的看了眼年岁不过她一半的宁阙,对宁颖点头道:“信中说过的,我便是张雪灵,你该称呼我一声姑姑的,十年没见,颖儿可是长大了……”

    妇人心情投入,自言自语的打量宁颖,看身形,妇人与宁颖极为相似。

    嘀咕了两句,妇人还待要伸手亲近宁颖,宁阙拦着不让,两人针尖对麦芒的互视一眼。

    妇人在因为见着宁颖而欣喜的情形下被宁阙拦着,就像被人在脖颈架着一柄宝剑,不吐不快,可喜事临门不能为一点小事坏了氛围。

    “前辈,给您介绍下,这便是我师弟宁阙,此行来帮我的。”宁颖见宁阙老是拦着张雪灵,插嘴代为介绍,想着认识了就该彼此谅解吧?

    张雪灵没拘泥于情绪,笑道:“颖儿的师弟啊,真是青年才俊……不知小娃你可有婚约?”

    宁阙应承着,将话头挑开,笑道:“婚约倒是没有,那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为好,前辈不请我们进屋去坐坐吗?”

    张雪灵礼让道:“是了,我都忘了礼数,颖儿啊,你爹他出门办事,倒是你娘她在呢。”

    宁颖苦恼的看了眼宁阙,万千不愿都化在眼神里了,宁阙会意,当仁不让要给宁颖解围。

    “前辈,我师姐姓宁,名宁颖,师父司空明慧即是慈母亦是严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父母便齐全了……”宁阙笑呵呵的说给张雪灵。

    张雪灵姿态端庄,和风细雨的抱赫一笑,有些忍不住要说两句,也没藏着掖着,只是道:“小娃,你武功不错,不过你师父没教你尊师重道吗?”说这话,张雪灵带着笑。

    宁阙耸肩道:“前辈似乎不知道吧……”宁阙凑到张雪灵耳边,极小声道:“我知道你练的是圣幽功。”

    张雪灵脸色剧变,甭提多精彩了,见鬼般看了眼宁阙,心想蒋华雪那女人的徒弟还真是够能耐,连圣幽功都知道。

85章花海蒹葭沉心醉

    圣幽功代代单传,传女不传男,张雪灵就是当今世间唯一的圣幽功传人,倘若圣幽功中断了传承,那么就要彻底消失于世间。

    现下张雪灵已有徒弟,圣幽功的功法倒是传了下去,只可惜练习圣幽功的活不过四十,她年方三九,命不久矣……

    张雪灵怀疑是蒋华雪告诉宁阙的,毕竟那女人禀赋过高,花信年华就登顶江湖,强势出手,那时候张雪灵还只是学艺中的小丫头罢了。

    宁阙瞧着张府广夏细旃,进入院内犹如涉足林海深春,侍女仆役,无一不是端正之辈,琪花瑶草,光看着就赏心悦目,宁阙等也在此景下变得心情闲逸。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张府院门两边的杨木牌写着如斯两句,宁阙心想此地能有雪落?

    南边的诸州见不着雪景,宁阙师姐弟还未曾见识过寒冬飘雪的场面,不过读诗背文的也能从其中窥得一二。

    张雪灵知其心思,指指院内几丛被树遮住的白百合,那边团簇着数目庞大的白百合花,接连着像是一张纯白的花网,芳兰熏醉,如梦似幻。

    “那边的白百合常年盛开,花落如雪片乱舞,是一处奇景,那句诗便是由此得来的。”张雪灵解释着。

    宁颖挽着宁阙走到花丛边,轻轻的转了一圈,雪纺缀珠的束腰裙与花丛融为一体,真叫人无暇他顾,少看一眼美景都觉着血亏。

    宁阙亦如掷果潘安,何郎傅粉,两人盈笑伴手,嬉笑玩闹了一通。

    站在花丛边,就觉着香远益清的气味恣意飘开,怒放的蓓蕾间还有着并合起来的花骨朵,时日还早,还没遇着花丛争相斗艳彻底开放的时候。

    入目皆是百花,纯洁无痕,宁阙还有些分不清白裙烨烨的宁颖与这些花的差别。

    “好了,还有人呢,比不得自家,收心了。”宁颖轻遮面颊,觉着有些失礼,方才都给这一些白百合弄得痴迷了,还没见过如此白净濯涟的花儿呢。

    练习花舞幽典,思遐就要比常人更幻想,这致使淑娴的宁颖失态。

    张雪灵倩笑道:“颖儿真是出落的婷婷貌貌!”

    宁颖回道:“过誉了,前辈丹犀玉容,更胜我一筹。”

    “哎呀……人呢,我看看?”

    转角急匆匆的走来一贵妇,裙服华美,幽香盈身,抓着张雪灵就要人,忽的自己又瞧见了宁颖,梨花带雨的朝宁颖扑过去。

    张雪灵将宁阙拖开,央求道:“她十年没见颖儿了,舐犊情深,权且体谅她一下。”

    宁颖给那妇人抱着不知所措,见她哭的凄厉,只得静默的待她情绪转好。

    接着宁颖心思通晓,便知道她就是生育自己的亲生母亲,愿意是宁颖不想认下他们任何,眼下反倒被马蕙的泪眼给勾起不忍了。

    宁颖一贯仁善,横眉冷对可能无有效果,流泪办惨却能出奇效。

    “哼,你们要我师姐回来作甚?”宁阙问张雪灵。

    张雪灵秀眉舒平,道:“回来认亲,不行吗?”

    宁阙笑道:“少来,一看你就不是泛泛之辈,有我在,别想打我师姐主意,你觉着以我的武功要作刺客,能不能吓得张家老小不敢出门?”

    “你敢?!”张雪灵气性一下子窜上来,挑眉竖目盯着宁阙,反观宁阙,林下清风般平静。

    张雪灵沉不住气,宁阙激将法一施展就知道张雪灵气性大,可能她见着小辈格外能忍,不过还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张雪灵毕竟比宁阙多活过十来年,气性再躁动也懂得收敛,转笑道:“瞧你说的,颖儿身上流着张家的血,我们怎会害她?”

    “留她亦不行,除非你们能灭了我。”宁阙伸手紧扣着张雪灵手腕,张雪灵狠劲,欲要挣开,可敌不过宁阙劲大。

    张雪灵脉象沉稳,看似无虞,不过宁阙岂是半吊子郎中?一下便以真气冲开张雪灵封闭的筋脉,感受到一股属于张雪灵的邪戾真气。

    那股真气和邪冥功内功有相仿处,不过形同质不同,邪冥功的真气没有伤害主人的意图,张雪灵的圣幽功真气大有害处,躁动难控。

    “你肯定是练功练出事了,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想起来师姐的事,你想要她做甚?”

    张雪灵的圣幽功存在着弊端,“圣幽”二字,先“圣”后“幽”,张雪灵可能是随着功力突破,练功入魔了。

    宁阙的真气一进入张雪灵筋脉,张雪灵反倒问了句:“你的内功好像也没那么乐观吧?”

    宁阙松开张雪灵手腕,轻笑道:“前辈说笑了,各人有各人的体质,我的问题当然自有法子解决,否则我师父是没可能让我出来的。”

    张雪灵眉眼如诗如画,盘算着宁阙的话中机锋,这小子看着霜寒傲然,心里对颖儿似乎极力爱护,能否在他身上做些手脚……

    蒋华雪那女人习武成痴,张雪灵曾见过一面,不过未曾深交,宁阙能察觉张雪灵内功的问题,张雪灵一样感触到宁阙真气带着一股幽邪的气息。

    张雪灵懂武的事对外不露圭角,不过知情人还是不少,张家在官府势弱,经营商产一直以来都仰仗着张雪灵暗中协助操作。

    张雪灵还觉着黜置好与宁阙的关系为妙,便道:“嗨……扯远了,今日艳阳高照,云团碧空,大好的日子就该聊乐事嚒。”

    事在人为,还是得瞧瞧张家如何的想法,宁阙也不急着于明了,俩人和气的像没发生过不愉快。

    妇人触景生情,悲从心来,抱着宁颖好一阵啼哭抹泪,叙说着十年里她是如何如何的内疚痛苦。

    一腔悲怆规整化零,那夫人才转过身来,只见着她韶光淑气,润玉冰肤,泪肿着眸子,烟波淼淼,丰韵成熟。

    典型是世家贵妇,生活在富贵世家,长此以往养成了一身珠光华气,倒也分外便宜发现。

    可能她便是宁颖师姐的生母马蕙,样貌与宁颖神似,一般的口鼻眉眼,只是宁颖光看背影身形与张雪灵这姑姑像的多,单样貌随了马蕙。

    “马姨,这是我师弟宁阙,此行他陪我来的。”宁颖与马蕙达成一致,马蕙也没为难她,毕竟她愧疚在心,能见着宁颖面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马蕙见宁阙清俊,走前抓着宁阙手,寒暄道:“师弟是吧……蒋小姐是好福气,我听颖儿叫你小阙,阿姨也能这样称呼吗?”

    宁阙点头,笑道:“当然,即为长辈,应该的。”

    “这边不合适说话,我们去里院仔细的聊过。”马蕙道。

    马蕙一手拉一人,穿过几道门庭长廊,将他们带到一处小院内,光看风景就能瞧出来别院与主院的别异,院落清雅,并无花草栽种,只贴着院墙种下数十珠竹子。

    马蕙招呼他们坐到一处凉亭,中央放置着镂空石雕的坐墩,还铺着垫子,凉亭四角攒尖,雕镂有吻兽蟠龙,装潢高雅。

    张雪灵跟在后边坐到宁阙对面,叠裙压股,挺胸收腹,坐姿平稳规正。

    “本以为你们晚些会到,不过来了也方便,其他人就先晾着吧,我们来聊聊。”马蕙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没心机的。

    穿着一身翠青色衣裙的侍女端来茶盏,一一摆好,姿势动作,亦是有过训练教导的。

    大到张雪灵、马蕙等正牌主人,小道端茶递水的侍女,姿态举动无一不美,无关乎容貌穿着,就那份随地都维持的淑娟气度让人折服。

    宁颖柔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盼着不要惹着人家才好。”

    马蕙道:“颖儿见外了,家里的小辈眼下都不在,老的谁敢跟你甩脸?你就在这边住下,我打包票。”

    张雪灵转面对宁阙道:“小阙啊,且随阿姨到那边聊聊,咱们就先不搅合她们母子初识可好?”

    宁阙向宁颖看去,征询意见,宁颖握了握宁阙的手,笑道:“放心吧,只是聊聊。”

    遂宁阙与张雪灵往室内去,宁颖武功不弱,何况在张府没可能出事,宁阙就没挂心她安危。

    来荆州前蒋华雪都已经说过张家的事,她当年领走宁颖抚养成人,岂会不知晓张家的事?襄阳城中就只此一家张家,宁阙还真是想不得有何种值得忧心的情况发生。

    前边走过一段鹅卵石铺地,张雪灵赤足踏过,轻盈若雪,水佩风裳,形貌没受到走路时足底被鹅卵石压按的影响。

    要说也怪,一双尹玉般润泽的足掌就那么踏在地下,怎的不会踩中树枝石片被划破吗?

    张雪灵行走的步调柔缓,看不出受到地面崎岖的影响,宁阙只得将其归咎于张雪灵功力深厚。

    进入入室内,院里拂面和风消停了,屋里香喷喷的燃着沉香,香雾在空中飘摇晃弄,逐渐的弥散。

    张雪灵转身时宁阙盯着她足下愣神,张雪灵眉头一皱,身边样貌文婧的侍女眼尖,凌厉的眼光试问着张雪灵,就等着张雪灵一声令下去废了宁阙。

    张雪灵淡淡的摇摇头,伸手在宁阙面前晃了晃,问:“小阙,你怎么了?”

    宁阙老神在在的嘀咕道:“我在想,怎么你脚掌那样嫩,赤足走路,磨不破?”

    张雪灵脸畔夕霞浮澄,不怒不愠,笑道:“你且看……”

    说着张雪灵背过身,将小腿抬起,巴掌大的脚掌下边贴着类似鹿皮的东西,有韧性,还薄,不抬脚任谁都不会发现张雪灵还穿着“鞋”。

    借着一点微末的内功宁阙亦能办到足不沾尘,张雪灵还穿戴那般精巧的小物件,如此就更便于行走了,凌波微步,足下参花,宁阙似乎明白张雪灵此举的缘由了。

    张雪灵并非是完全赤足,小有关窍,宁阙先入为主,才致使他一直都没想明白原委。

    “原来如此,刚才满腹狐疑不得解,实在是冒犯。”宁阙微一俯身,赔礼道。

    张雪灵踏着轻袅的莲步拉着宁阙袖口再往室内走,道:“你倒也真性情,在蒋华雪身边学艺的十年,你们师姐弟就没外出游历过?”

    宁阙摊手道:“没有,只是在南疆小城学艺生活,我们练的功夫不能为俗世所扰,尤其是年岁尚小的时候,那时候是塑造心境的好时候,关乎一生所成,大意不得。”

    张雪灵道:“这般啊,你们所求的,是练武的心境吧?”

    “正是,境由心生,心生万物。”

86章碧涧流泉高和寡

    张雪灵的侍女不知所云的看着宁阙,练武要心到手到,便用心勤练,他说的自幼所求的心境是怎么回事?

    蒋华雪那般的练功技巧清新脱俗,不得不承认有着极佳的效果,可蒋华雪一生追求剑道极致,手里连一点势力都没有,非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求心境就不能以尔虞我诈的权斗自受其困,张雪灵倒也想秉持一颗平淡的心,手里握着势力,哪个敢说他不慕名利的?

    张雪灵引着宁阙直入室内,走到一处看似已经处在内屋的房间,木门阖叩着,侍女小跑着去来两块毡毯,打开门当先入内。

    倏地,里屋冷清的气流涌出来,就看见里边矗立着一颗琉璃珊瑚,枝丫剔透,恍若斑斓的玉石雕琢磋磨制成,足有寻常人腰肢粗细。

    屋内不大,结构与整间小院的屋室无差别,中央怪耸着一颗珊瑚树,珊瑚要在海湖水域长成,见到屋里边摆着一颗海珊瑚,宁阙就知道它只是一株价值连城的重宝,摆在那边供给赏玩的。

    入室内时不复外边通风的凉爽,涉足这件屋子给人一种泉水淙淙的清脆意境,宁阙走前两步,见围绕着珊瑚建起的基台刻下花纹,环形基台构成水潭,里边是活水,水流自五个鳌头口中流出,又从两道漏网中排走。

    流水穿室走过,带着热气儿与暑热流出,眼下还没到烈日当头的难耐盛夏,因此还不能充分的体现这屋室的精妙。

    就因为这一处活水流过,消暑怡人,怡情悦心,一时间宁阙都想给白子叡她们在小院里边挖一处泉眼玩乐。

    张雪灵的侍女在基台边铺下毛毡,张雪灵将长裙撩到膝盖处,卷起一截裤管(亵裤),坐到池水边将贴在足底的毛皮撕掉,将一双雪足置于其中。

    宁阙伸手摸了下水流,不是那种彻骨的冷流,而是温和的,沐浴泡澡都是难得的良品。

    张雪灵养尊处优,动作和谐,她的美源自雍容自若,仿佛是不小心进入俗世的仙姑,除过清泉妙哉,张雪灵亦是满身的奇景。

    侍女蹲到宁阙面前想帮他脱下靴子,宁阙拦着她自行解决,脱下靴子将脚搁在泉水中,悠闲的躺了下来,毛毡的长宽恰巧够宁阙直挺挺的躺展。

    “原本府邸在选择基址的时候就看中这一泓清泉,夏日凉而不冰,冬日则是温和的,听老人说泉眼的两端都是汉水,府里共有三间屋子有类似的陈设,这般的精美,就是皇帝都难享受着呢……”

    张雪灵轻轻摆动着双足撩拨清凉的水花,秀嫩的足掌与透亮的水花呈一幅画,就算是泡泉水,张雪灵亦是坐姿板正,不肯慵懒松懈。

    严于律己,长久了就能成习惯,那时就算想做疏懒的姿态也难了,张雪灵就是那般长久维持着姿态的,优雅冰灵就像融在骨子里,拔骨拆肉方能毁掉。

    宁阙兴致盎然,问:“没想到这泉水是鬼斧神工来的自然之物,我还当是你们挖出来的……”

    张雪灵笑道:“世人何德何能做这物什,好东西永远是天生地养。”

    “是这理……对了,有笛、琴之类乐器吗?与我拿一件来。”宁阙问。

    张雪灵看看侍女,侍女撩了下耳鬓的细发,自后背摸出一只红木镂空而成的木萧给宁阙。

    “你会吹萧?”侍女觉着宁阙故意扯谎,他要乐器时说的那样随便,好似天底下百般丝竹管乐他都能耍来一般,倒要看看他怎的出丑。

    宁阙轻嗅了一下木萧,赞道:“檀香馥郁,想必是你臻爱之物,我就吹一曲碧涧流泉来和这泉水声,献丑了!”

    木萧质地圆润,触感平滑,虽说木质的落了下乘,倒也不妨事。

    宁阙指尖盖着音孔,将萧嘴抵在唇边,侍女心想这件木萧是自己物随身携带的爱物,若你非是夫人的客人,我便要一掌劈了你解气……

    奈何她常伴平生的萧已经落到宁阙手里,侍女坨红着面孔等宁阙吹奏,其实她更盼着宁阙出丑,她可瞧不惯故作深沉的宁阙。

    圆润轻柔的萧声悠然传出,意象中,大地裂为幽谷,谷底有飞瀑碧水,嶙峋乱石,叮咚有致的泉水声奏成一曲宁神且回肠的曼歌。

    两岸绝壁在下雨时落下雨水来,沿着裂谷的地势有流水灌入,每逢雨季还会流入雨水,水流不知疲倦的冲刷着下边幽谷,每日只见着盈寸的日光穿过峭壁的奇松怪柏照映下来,低谷内人烟不见,亦没有虎狼鹿兔。

    清流见底,长养着数十尾鲤鱼,鱼儿欢快彻游,不见世间的等闲事务,小小谷涧尺树寸泓,却有蓬莱仙居般的奇哉怪也,水中的游鱼与仙人一般的无忧无虑,一般的恬静待事。

    溪水冲刷泉底,涤荡铅华,将罪业因果都随着东去流水奔腾带离,不顾世外,就此处是极尽空幽。

    接着曲调中得见春夏秋冬,四季更迭,碧涧流泉见证的奇迹。

    春生,嫩芽吐蕊,复苏欣荣;夏茂,花纷叶盛,趋近昌荣;秋凉,叶黄花落,果熟蒂落;冬日,涧水凌冽,百废待兴。

    心有菩提大世界,不愁自在乐逍遥。

    宁阙吹罢一曲,张雪灵听的如痴如醉,只恨梦醒,曲如南柯一梦,梦醒了,她们还是不变的身在泉边。

    “给你萧,我从前用的是竹萧,为何你的木萧亦这能顺手呢?”宁阙将萧塞给侍女,问起来。

    侍女恍如隔世,吁了口气,没听着宁阙的问题,还奇怪为何宁阙瞧着她。

    张雪灵怪异的看这侍女,侍女嘴角一抽,失声问:“怎么……夫人,你们为何这样看奴婢?”

    张雪灵重复道:“刚才小阙他问你,萧中上品,以竹萧、玉箫为主,你的木萧为何亦能顺手?”

    侍女歉意道:“木萧制作是用的性质类似竹子的红木,这把萧并非是我的,乃是友人赠送,您若是喜欢,就送您了?”

    “不了,我许久没碰过这物什了,就是偶尔的会想起来如何吹奏……那一曲还入耳吗?”宁阙随口问。

    张雪灵叹服道:“我所听过的曲目里,你那一曲当属第一,循循善诱,引人入胜,堪称是绝唱,不知道你有没有吹奏的技巧啊,也好让韵萃学学。”

    韵萃便是那侍女,面相还算可人,明眸善睐,只可惜比之张雪灵就要落下筹,宁阙没如何的注意到她。

    张雪灵想叫韵萃学去,来日练成她好再听一回。

    “吹拉弹唱的乐器,要说技巧我不能给定,其实就一点需要注意,心境与环境。”宁阙道。

    宁阙说着从泉眼中撤出来,盘腿坐着,道:“浑然悦耳的曲子是应景的,绝非想弹唱就能弹唱的出,正如先哲文人吟诗作赋,应景提作的文章就能流唱千古,强行附和的就不行。”

    韵萃朝宁阙揖了万福,问道:“那请问公子,勤能补拙,为何有乐师能靠苦练勤学,摸索到一些门道呢?”

    “他们有形,没心。”宁阙舀起一泓泉水,笑道:“就像山泉,就是水中极品,井水比不得山泉水,它就像是没心的乐师。”

    韵萃若有所思,道:“受教了,谢公子。”

    一颗热忱的心或许能靠着追求做到,可沟通环境就难,古有伯牙鼓琴,高山流水,曲高和寡,那就是用心去合景的人。

    应景而歌,远胜过故作高深,敷衍的曲调谁都能作,应景的绝唱就少极,否则也就不会有饮酒即兴赋诗的文人墨客了。

    张雪灵侧着身将腿抬起,韵萃捧着布将一双瓷玉般的足掌擦净。

    “这一曲真是听的我入神,没想到此生也能听得一会绝唱乐曲,千金难得……”张雪灵柔柔的躺到毛毡上闭目,说道。

    清泉玉树,雅致佳人,宁阙难得作回风雅事,一曲妙音夺人青睐,不失为一时元龙豪气。

    ……

    张雪灵见识广博,端雅妙曼,与宁阙畅聊长久,从无话可说到无事不谈,里边还就真是隔着几坛酒水。

    两人途中喝了六坛酒,都是高手的缘故,酒气是沾着了,人却没醉。

    午时马蕙派侍女来要他们到后院入席,张雪灵、宁阙才发觉聊过多时了。

    “今儿真是大快人心,姐姐交定你这朋友了,哈哈哈……”张雪灵性子就非是那般安静的人,勾着宁阙手,“姐姐”的称谓都用着了。

    不过宁阙打蛇随棍上,也道:“雪灵姐,你我姐弟,还怕甚,往后就是铁打的哥么儿。”

    张雪灵酒晕上脸,笑道:“妥……韵萃,你过来。”

    张雪灵将韵萃塞给宁阙,吓得韵萃浑然失神,不过张雪灵没废话就撒手了,韵萃浑身汗涔涔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阙啊,姐姐瞧你没个侍女照顾,韵萃在张府还跟我学武呢,等三年期限一到,韵萃就滚出张府……啊不,错了,送出张府,从那往后她就是你的人了。”张雪灵拍拍韵萃的脸,将宁阙和韵萃凑一块脸贴着脸,咯咯笑道。

    韵萃正值及笄之年,音容笑貌具是不错,还伶俐聪慧,否则也当不得张雪灵的贴身女婢,喝过酒的张雪灵瞧着酒气熏熏的,可想法精明着呢。

    宁阙眯缝着眼端起韵萃下巴,托起来端详她容貌,韵萃长相耐看,齿若瓠犀,眉如弯月,五官精巧不艳,唇齿红白不妖,怎么看都寻不着极美的优点,这便是美的恰到好处。

    “韵萃是吧?”宁阙吐了口酒气,松开韵萃,在韵萃面前摊开手。

    韵萃见宁阙手里摆着一把小刀,一只耳环,她一摸耳孔,耳环果真不翼而飞,落到了宁阙手里,那匕首亦是她贴身藏起的。

    张雪灵插嘴道:“好手法,韵萃指定没发现,是吧韵萃?”

87章卖乖撒泼韵萃女

    张雪灵绝非池中物,妖娆不足,沉静有余,一般来说性格显扬的人就会容易接触,张雪灵此类不上不下的,则最是为难。

    侍女签下了卖身契,就如韵萃这般可不是寻常的侍女,能跟着张雪灵学武就说明韵萃天赋不差。

    宁阙还在犹豫,韵萃就会意着张雪灵指示刻意卖弄情义,说她如何如何垂慕自己,夜不能寐都出来了。

    “韵萃,夜不能寐就夸张了,早前你我还不曾认识。”宁阙大汗,摆明要套我,我要能给你们挖坑埋了还算是师父的弟子?

    韵萃不甘,嗫嚅道:“早前是不认识,不过人海芸芸,心有所顾……其实贱婢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眼下给公子厌恶,午后回去就刮花了这张脸……呜呜——”

    宁阙嘿道:“你是怎么,强行绑架我?”

    韵萃施施然倒地,扯着宁阙手臂,呜咽着。

    卖乖不成,改为卖惨,还就不信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韵萃心想。

    宁阙故作发狠,道:“小心我抽你,你起不起来?”

    “不,全当是给公子解气,奴婢贱命一条,如何能傍得上公子,抽死奴婢吧。”韵萃挺着粉面,闭眼等着宁阙抽下来,鼻腔里还幽幽的哭诉着。

    宁阙巴掌落下,带起劲风,张雪灵吓了一跳,当是宁阙真要抽韵萃一巴掌。

    韵萃亦是武艺不弱的高手,感觉到宁阙巴掌落下,心凉半截,哭声戛然而止,就等着被宁阙真抽一顿就此不用给夫人送人了。

    不解风情,不尽人意,韵萃心里掠过数个贬低宁阙的词儿。

    不过那巴掌迟迟没能落下,韵萃睁目时,正对着宁阙笑脸,满是疑惑怪异。

    “你装哭,按理说弱女子不该在我巴掌没落下时就停下哭声的,她没那份反应速度,你做到了,要是懂点事就起来,我看不起造作的女子。”宁阙道。

    韵萃爬起身,垂着首,心里不禁懊恼,都给人说成造作女人,丢人丢大发了……

    张雪灵恨其不争的扶额,眼神示意韵萃想办法毛遂自荐,送不出去就面壁思过一月以示惩罚。

    韵萃发了狠,索性咬牙,一头撞在宁阙身上,一巴掌朝宁阙脸颊掴去。

    宁阙架着韵萃巴掌,笑问:“这就气急败坏了?”

    韵萃踢脚,再被宁阙格下,骂道:“登徒子,跟你说着这些是本姑娘瞧得起你……有种的打我,不敢就我打你,欠揍!”

    宁阙一松手,韵萃踢下两只绣花鸢鹭鞋,赤足站地,气啾啾的挥拳直捣宁阙眼窝,表情忿忿,不像是装像。

    那一记粉拳拉开的距离大,暴露了致命漏洞,宁阙一侧踢,将韵萃连人踢倒,接着在韵萃就要仰面趴地摔下去时,宁阙提着她束腰腰带将她在距离地面五寸的位置吊起。

    韵萃甩手搬住宁阙腿,张口便要咬,宁阙本来能一脚踢过去的,但那样会踢断韵萃鼻梁骨或是一口编贝似的牙齿,手法过于残忍,于是宁阙只得蹲身抵着韵萃额头。

    “啊……我咬死你!”韵萃咬不住腿就要手,宁阙扔开她,立即韵萃就“蹬蹬蹬”跑来要揍宁阙。

    韵萃银牙欲碎,攥着拳头一套“飞鸿拳”招呼过去,拳如飞鸿,碎玉流星,飞鸿拳的要点在于巧,是一套美观与威力兼有的拳法。

    宁阙左躲右闪,不时的回一招延缓韵萃的拳劲,再不多时韵萃招式用老,她也没等着被宁阙瞅机会破她招式,接着瞅着宁阙向右边闪避,韵萃一式“贵妃骑牛”,叉着腿绞住宁阙头颈,两手去扣宁阙眼珠。

    宁阙抬手掐着韵萃手腕,脖颈缩闪,将韵萃背着手压住手腕,倒提她手臂时给韵萃踹了一脚挣脱,落得颜面扫地的韵萃就想把宁阙揍倒,哪儿还会顾忌旁的事?

    韵萃紧绷着容颜,玉面肃然,一掌花洒小落,贴着宁阙门面拂过。

    宁阙一只手探过韵萃手臂,在手肘一弹,韵萃麻穴中指,右手臂酸软无力,左手倒是拿着宁阙的手腕,使的是一招擒拿手法,怎奈左臂握力远不够制服宁阙的,给他单手巧妙的旋腕挡飞。

    宁阙一只手将韵萃收拾的服服贴贴,不过没料到她会气的哭起来,趴在地下不顾颜面的痛哭。

    “雪灵姐,韵萃这是?”宁阙想教张雪灵解决。

    张雪灵耸耸肩,道:“现在韵萃不再是我的侍女,不关我的事,问我干嘛?”张雪灵这就甩锅了。

    宁阙哭笑两难,在韵萃面前放下一块手绢,嘱咐道:“你就先回去发泄怨气,等午后我再和你理论,我跟你讲,作我的侍女要是不听话就要挨骂的。”

    韵萃玉足乱蹬,她打斗时习惯的踢掉绣鞋,看得出来韵萃武功路数全盘来自张雪灵,不然拖鞋的时候不可能故意。

    宁阙擒住韵萃小脚,在脚底摁了两下,韵萃就像是翻不过壳的乌龟,手舞足蹈的滑稽极了。

    “你有种的让我起来,我起来揍死你!”韵萃咒骂着扑棱,关节被扭着,一动就疼的厉害。

    宁阙道:“强便是强,弱便是弱,等我午后收拾你。”

    说完宁阙与张雪灵结伴离开,韵萃拿起手绢抹眼泪擤鼻涕,呆呆的瞧着地下翻倒的两只绣鞋,经过这一闹腾,她在夫人张雪灵的面前脸可都丢干净了。

    唯一的喜讯就是经过撒泼打滚,宁阙收留她了,不晓得夫人要她在宁阙身边何故用意,总该听话就对了。

    韵萃是张雪灵的亲传弟子,平时不以师徒互称,就是主仆的关系,张雪灵吩咐下来的事算起来还是头一遭,可能亦是唯一的一回,韵萃觉着务必要办的妥当。

    “唉,盼着事成吧,过两年就要出师了呢。”

    韵萃还不知道张雪灵就一年的活头了,圣幽功的修炼者没人活过四十,韵萃注定要步张雪灵后尘,她只知道圣幽功的修炼会随着年纪增大出现不可抗变故。

    ……

    张雪灵娇笑道:“韵萃那丫头,还真是沉不住气,这便送你了,我还有弟子服侍。”

    韵萃是张雪灵的弟子这不是秘密,她亲口承认,就更是说明韵萃会对张雪灵俯首帖耳,即便如此宁阙也不怕韵萃翻腾出幺蛾子。

    张雪灵发髻的珠花是细链子吊坠,一颗指肚大的黑珍珠嵌在银奁里,常人看不出来的细节,宁阙心如明镜。

    那支簪子是把暗器,黑珍珠并非是简单的一颗珍珠,实际上是一颗药丸,掺入了珍珠粉团起来就是硬质的。

    “雪灵姐,韵萃能本分的做侍女吗?”宁阙笑问。

    张雪灵以为好笑,道:“当然能,她自幼随我身边,别看性子有些那疏躁,熟悉了就好。”

    宁阙道:“嗯,该是没错。”

    张府后院是宴会请客的地方,那边人头攒动的,宁阙与张雪灵有说有笑的走过去,一群人眼光扫过来,都在瞧着张雪灵。

    “姑姑好!”几个年纪小的,起身向张雪灵见礼。

    张雪灵点头,拉着宁阙坐到宁颖身边的空位,连辈分排序都没瞧,一张檀木桌四下空位还真不少。

    马蕙就坐在宁颖手边,朝宁阙笑了笑,宁阙点头致意,见马蕙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贡缎素雪绢裙,风光霁月,为朝霞夕阳所不及。

    “小阙,你都和张前辈聊的这些熟了吗?”宁颖刚入座没多久,还没与其余人认识过,见宁阙和张雪灵是勾肩搭背的过来,还一身酒气,便好奇为何。

    宁阙一抬胳膊勾着张雪灵脖颈,哈哈道:“雪灵姐啊,我们情同姐弟,互有欣赏,早就勾搭上了……”

    座下的张家小辈惊得险些没掉桌下,没看错的话,以往仪静体闲的姑姑张雪灵给一小子勾着脖颈,姑姑还笑盈盈的?

    张雪灵在张家极有威望,她的孤僻倨傲是不分谁人的,小辈们从没见过张雪灵和谁如此亲近。

    张雪灵掩嘴轻笑道:“我与小阙聊的投机,喝了些酒,都已经彼此仰慕了。”

    宁颖是真正将张雪灵视为前辈,毕竟她一身功力已然触及师父他们的层次,笑道:“那便好,小阙能与前辈互为知己,我也很高兴呢。”

    “正是要这般,团聚之日,每人都要高兴的。”张雪灵道。

    张家巨富,不亚于荆州那些大心世家,只是实力逊色些,光这一张檀木桌案不论有无拼凑,那必然是举世难求的宝物。

    桌下数人三三两两的聊着,年轻面孔居多,亦有坐在马蕙对面的,云裳锦绣,勾眸玉面,宁阙想着那也许就是张悦娅,张雪灵的亲妹妹。

    “咳咳……那个今儿颖儿回家,是大喜的日子,也难得的,张家的要聚齐一回,老爷他们还没回来就先不管他们,我给介绍一下。”

    马蕙指节敲敲桌案,实木桌,难得她能敲出声,宁阙才瞧出来马蕙身为张家注目还会武功。

    马蕙拉着宁颖,笑道:“颖儿是十年前拜入司空明慧门下学武的,具体的事就不提及了……按理说颖儿要改回张姓,不过我决定就不改了,她师父司空小姐拉扯颖儿长大,十分不易,我与老爷也颇有内疚,现下你们小辈间就先认识一下吧,往后交际交际便熟悉了。”

    小辈都坐下首,不分前后,当下站起来俩兄弟,浓眉大眼,英武不凡,样貌衣着一模一样。

    “姐,我依稀还记着见过你,我们兄弟左手戴镯子就是张仲文、右手戴镯子就是张仲永。”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难怪要戴镯子分辨,实在是兄弟俩过于相像,言行腔调,不差一丝一毫。

    张仲文、张仲永是马蕙所生,亦是如今张家的继位人,只因为是血脉与共的一胞双子,兄弟二人形同一人,至今睡觉还没分开。

    原本就互为信赖相依,学武时就待在一块儿,致使兄弟二人难以辨认,除过马蕙这作母亲的一眼能瞧出来区别,其余人只能靠镯子辨认。

    宁颖笑着道:“嗯,我倒是记着些,不过那时还没记的清楚。”

    马蕙泪汪汪的抱着宁颖又开始伤心垂泪,一想起来宁颖少小离家,马蕙就痛心的不能,母女连心,马蕙就是对俩儿子也没对宁颖那样苦思过。

    张家家规礼教使然,小辈都是循礼文雅的,除过张仲文、张仲永兄弟二人和宁颖是同父同母所生,剩下的便是二老爷张嘉乾的独女张逸岚,张悦娅的儿女成沂、成君怡。

    张逸岚不过十岁,扎着双刀髻,插着两只珠花步摇,粉嘟嘟的小脸,甜美动人,龙驹凤雏般已有倾世美貌的样子。

    成沂随了父亲,荆州成家是武将世家,铁塔般的壮硕,一股刀削斧刻的军武硬气,声如洪钟,站如苍松。

    成君怡破瓜之年,冰魂雪魄,孑然清傲,柔柔的带着一些书卷娇气,举止轻且缓,看得出来是个慢性子姑娘,穿着一身杏黄色裙服,愈加娇娜。

    一帮人刚坐下来,张逸岚眨巴大眼问:“咦,那高高的哥哥怎么不说话?”

    一众人齐齐望过来,宁阙笑着起身,作揖道:“在下宁阙,宁颖的师弟,此行来照看师姐的,多多关照,哈哈……”

    “大哥哥,司空明慧是哪个前辈,她厉害吗?”张逸岚迷糊的看着宁阙,问道。

    宁阙还没怎么和张逸岚这般小丫头聊过,便道:“师父她退隐江湖十年,你没听过正常,她从前就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人之一。”

    “哦,君怡姐说你瞧着武功不错呢……呜呜……”张逸岚随口说起,立即给成君怡捂着嘴,“呜呜”的支吾。

    成君怡讪笑道:“我的意思的是,宁公子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师从司空前辈,总不会差。”

    桌案下,成君怡在张逸岚腰上拧了一把,心想这丫头差些就害死我了,守不住口还老愿意听,真是拿她没辙。

88章君怡逸岚死命劫

    成君怡在参与一般的聚会时,就只能和张逸岚聊过,小辈中张仲文、成沂他们男的之间会话题多,撂下成君怡一人,要是不和张逸岚这小丫头片子聊她就要枯坐着。

    张逸岚听着她倾述的话就会口不把门,偏偏她还小,万事来个卖萌耍宝就不能为难她了,并且下回说事还需与她一块儿。

    马蕙笑道:“说起武功来,你们不都会武功么,小辈间大可切磋一下,颖儿和小阙师出名门,尤其小阙一身功力不俗……”

    马蕙建议性的一说,成沂他们便应了下来,小辈间都没甚练武练到炉火纯青的高手,实战就是靠比试,司空明慧剑术闻名江湖,见识一下亦是好的。

    张雪灵说成君怡、张逸岚她们的武功都是她亲自教授的,她们学武防身,聊胜于无,余下的张仲文、成沂功力是高些,不过与宁阙没得比较。

    张家小辈淑质英才,没出现纨绔子弟,张逸岚幼小倒也不甚指望她出息,身为继位人的张仲文精明强干,在同辈的里边算是青年俊才,最为世家所扰恼的家族内斗也不会发生在张家下一辈中,毕竟张仲文、张仲永兄弟堪称是真正意义上的形影不离。

    诸人没坐多久,一个妖冶魅惑的女子款款走近,最为人称奇的是,她生着一双弯弯的狐狸眼,眼波流转,摄魂夺魄,体态丰胰,瞧起来玲珑有致。

    周芸寐是张逸岚的母亲,嫁与张家二爷张嘉乾已有十余年,为人随性,瞧着妖魅多姿,实则外热内冷,不熟的人绝不跟你嬉笑言语。

    虽说她没生儿子给张嘉乾,不过地位巩固不可动摇,行事精明强干,实打实的贤内助,远非花瓶那么简单。

    “大嫂,大哥他们说是去请襄阳最好的歌舞班子了,还得一会儿。”说着周芸寐走到马蕙跟前。

    周芸寐见宁颖冰肌玉骨,貌若桃花,喜道:“这就是颖儿吧?可生的标致极了,要我说,比大嫂你美的多呢。”

    马蕙颔首道:“是啊,青出于蓝嚒……”

    马蕙瞧得出来宁颖样貌极大的像她,平日里周芸寐眼光毒辣,大为挑剔,其实不劳她说赞这一句宁颖搁谁瞧来都是标致的。

    对张家的二代长辈宁颖实在不知如何称呼,好在周芸寐没在意称呼的问题,宁颖当年不得已离开张家仿佛是成了张家人都能谅解的事,那时是如何的原因谁都没说起过,包括蒋华雪。

    周芸寐与宁颖寒暄亲近一阵,打量着四座,见张雪灵和宁阙挨着耳语,顿生意外。

    “呦,雪灵,你找的小情郎?”周芸寐语出惊人,下边小辈不敢作表情,心里翻腾起来了。

    张雪灵失笑,道:“可不,我呀,就兴这一口。”

    马蕙娇笑着,插嘴道:“你们俩啊,还作长辈的……吓着人家了,小阙是颖儿的师弟,此行是来照料着她的。”

    周芸寐掩嘴,赔礼道:“雪灵,别怪嫂子说你,你要是找一合着心意的,可不就不闹误会么?”

    “是是是,可谁知道小阙不能成我的小情郎呢,哈哈哈……”张雪灵调侃着说。

    宁颖是此次家宴的主角儿,马蕙拉着她坐到上首,宁阙则是张雪灵带着坐过来的,算起位次比张雪灵坐得还靠前,世家大族坐次与辈分关联着,十分严格,唯有张雪灵随性。

    周芸寐挨着张悦娅坐到了对面,她八面玲珑的性格凸显无疑,一坐下就聊的风生水起。

    “嘿,君怡表妹,你说这宁阙怎么就和大姑走一块儿了?”对张雪灵的事,张仲文百思不得其解,问成沂他也说不清楚,只能问成君怡,好歹成君怡是跟着张雪灵学武的。

    成君怡哑然,只是道:“那你问大姑去,这种事谁能知道,大姑一向冷清,你又不是不晓得?”

    张仲永道:“依我看,还真有些像小情郎,是吧成沂?”

    成沂清清嗓子,一头汗,尴尬道:“二表哥,你当大姑听不到你说话么,这距离,按着大姑的功力早听到你们说话了。”

    几人朝张雪灵看过去,果然张雪灵温笑着支着香腮望过来,宁阙装的没事人似的轻酌茶盏,张家招待贵客的茶水甚是清甜呐……

    张逸岚一拍桌案,小手指着他们道:“你们一个个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惹大姑生气,有那功夫,学点东西不好么?”

    经张逸岚这么一搞怪,张雪灵笑了下,转过头又和宁阙聊过,剥壳新荔般莹亮的脸颊浮起一道嫣红,张雪灵为免狼狈,只得以手遮挡。

    “哼,你们聊吧,不许再问我问题,我拒绝回答。”成君怡吐了吐舌头,不再交话。

    大姑是师父还是长辈,成君怡被动回答问题,算不得非议,女儿家面薄,怎会再接着和他们谈过?

    张仲永、张仲文兄弟神色一黯,嚼舌根给发现,下回见着大姑可该如何是好?

    成沂窃笑道:“慎言,多学小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说别人的时候更要谨慎。”

    张仲文悻悻道:“你说那司空前辈,她的剑术真谛,咱姐能学着吗?”

    “不晓得,江湖传闻,司空明慧一个呼吸能出剑二十余下,传的有点邪乎。”张仲文附和道。

    成沂典型的糙汉子,可又心细如发,道:“司空前辈剑术真假不可考,不过我猜,那宁阙武功高过我们,我们之后请他在城中玩玩,不就知道了?”

    张仲文道:“有朋自远方来,招待是必要礼数,自然是要有的。”

    襄阳城寻乐的所在着实不少,勾栏戏楼、青楼猎场、市集酒食,物产丰盛,造就了襄阳的奢靡丰足。

    张仲文兄弟与成沂不经常流连于风花雪月,当然喝酒松闲的时候就会去逛逛,只要做成了手里的正事,家中长辈对这些小九九常是不予理会。

    ……

    周芸寐健谈,一众贵妇聊的无非是闺阁小事,说的一阵就跟百川必归海一般,不偏不倚的说起晚辈的婚事了。

    马蕙瞧着张仲文兄弟二人,叹道:“唉,你还别说,那俩小子相中新野那边的一对姐妹了,我就奇了怪了,兄弟俩事事都要连一块儿,亲事还得是娶连襟,光提亲的事难啊……”

    周芸寐媚眼一撇,问:“怎么难了,人家姐妹都定亲还是怎么的?”

    “不是,就是新野那家说高攀不起,怕家里姑娘嫁过来受委屈,再者,人家家姑娘,你总不能拍着胸脯给保证吧?谁信你?”马蕙道。

    张仲文、张仲永兄弟齐心早有默契,新野据襄阳不远,有一回外出办事就遇着一对双胞胎姐妹,他们兄弟找亲事可想而知,唯一“难”字而已,遇着合适的,人家姐妹家里说他们就只是小官小吏,攀不起张家这大树。

    张悦娅笑道:“事还要看仲文仲永了,兄弟娶连襟,好事成双,往后张家的运势连着就起来了。”

    “呦,这可是说中关窍了,同胞兄弟、同胞姐妹成了连襟,世间罕有,事成了老天都庇佑。”周芸寐煞有介事道。

    马蕙为难,道:“那就派人让仲永他们在新野置办点产业,顺带着拉拉关系?”

    张雪灵觉着不大难,宽慰道:“提亲的时候语气硬点,小门小户等嫁过来不都是一样的亲家,错过了可就难找了……”

    几人谈小辈婚事,宁颖挨着宁阙窃窃私语,说着些体己话。

    宁阙在外边混迹几日,开了窍,为人变得通透了些,原先在宁颖身边怯怯的像跟屁虫,眼下也敢公然搂搂拉拉。

    宁阙的变化是随着年岁开始的,正逢白子叡那可人的红颜,情窦初开,甜言蜜语也学会了些,只把宁颖哄的晕头转向。

    宁颖禁不住柔弱流水的话语,跟白子叡那边摸索出来的痴怨情话说给宁颖,宁颖窘态迷糜,语调都呢喃柔媚了些。

    不知何时马蕙她们的谈论平静下来,宁阙、宁颖还不自知,宁颖额头杵在宁阙肩头,掐了他一下,羞笑道:“你才像个桃子,比喻一点都不恰当。”

    宁阙呵呵道:“那……那便像是一块羊脂白玉,染了鸽子血的那种。”

    马蕙与周芸寐对视一眼,交换意见,都觉着宁阙、宁颖不知师姐弟那么简单,怎么看都是打情骂俏的小爱侣。

    张悦娅蚊吟道:“二嫂,我觉着他们是一对儿,还是早有恋情的那种。”

    “可不,同门学武十年,搁谁都感情深,真是好啊,金童玉女……”周芸寐满怀着祈愿,她也盼望着张悦娅再大些能有那般。

    宁颖后知后觉,抬头环视一圈,唰的脸颊通红,烧灼的像一块通红爆热的木炭。

    马蕙木楞愣的看着宁颖,看来宁颖的婚事蒋华雪早有安排,倒是不劳费心了,宁阙还是那种有着踔绝之能的合龄人。

    “悦娅,你才说君怡丫头够年岁了?”马蕙胡诌了一个话题,问张悦娅。

    张悦娅应承道:“啊,是啊,君怡及笄,是要瞧着斟酌夫家了。”

    众人将话题拨开,不过只是表面功夫,谁都心知肚明的侧目着宁阙、宁他们的情形。

    宁颖怨艾的在宁阙掌心写道:赖你,丢人了呢。

    宁阙笑道:“有吗,觉着大家都心情不错,没人在乎这小插曲。”

    羞浓百味柔酥骨,宁颖羞起来怎一个“柔”字了得?不只酥骨,宁阙感觉他都碎成渣了。

    张雪灵留意着宁阙,性情中人就是会在乎对方,宁颖不论出于何种原委都会帮张家,那么接下来的事说不定真能拉来宁阙帮忙。

    圣幽功的死劫她在劫难逃,临终的后事张雪灵都已经想好了,眼下她还能活过不足一年的时光,希望张家一年里不会出问题吧?

    人心本善,哪怕是人前恶如虎狼,背地里必然有着善的一面。

    世间没真正的恶人,带着目的的恶便不是真正的恶,贪食饕鬄暴饮暴食都为逞口舌之欲,那种纯粹为行坏事做恶的人根本不存在。

    张雪灵逞能一生,帮扶着张家步步为营,如今她寿尽终焉,不得不把手里的牌传给后人。

89章虚怀若谷贼成窝

    张家的今日离不开她的暗中作为,从张雪灵初次试着作一副严厉的态度,到渐渐地冷漠,手中的势力也开始峥嵘建立,而她本该当一个忧愁善感的女人的,也在权谋中变得不那么优柔了。

    张雪灵怨不得别人,生在张家就要负担起责任来,朝华夕秀,只是表面光鲜,作狠人才能享受着一切。

    宁颖留着张家的血,拜在蒋华雪膝下学武,日久天长的来张家有些认生,不过张雪灵不能太过拘束着想法,否则非但寻不到合适的人选还会败得一塌糊涂。

    猛虎倒台,群狼逞威,就算她坚持不下去,她手里的每一点力量都要为张家留下。

    在最初开始巩固势力时张雪灵只想解决张家的困境,随着时日的渐长,在她都没看到的一面她变了,她手里的势力就像是土地,而她是颗蒲公英种子,扎根了就意味着她没法再做任何形式的逃避。

    当然,除非她死去,方能终结一切。

    从无到有的,张家离不开她手里的势力,甚至还要靠她更上一层楼,张雪灵穷尽全力亦只是缓步的拓展张家产业,还要面临着外界势力的不断弹压欺迫。

    七尺男儿建工伟业,靠着志气血性,巾帼女儿呢?想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浪蝶狂蜂过多了。

    张家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张雪灵的为难,张雪灵保密不说的目的是避免张家内乱,邀回宁颖的借口就是便于马蕙见女儿,实际她的目的更为苦涩。

    “雪灵姐,瞧着你喜忧参半,为何啊?”宁阙摇摇张雪灵手臂,问。

    张雪灵牵强一笑,道:“想起些事,不要紧的……你有没有想过肩负一份重任呢,比如掌握着一个势力?”

    宁阙道:“没有,手里握着一份势力没甚好的,反而困扰良多,不如我逍遥自在。”

    张雪灵抿抿嘴,道:“是啊,太勉强了……”颖儿她会答应帮我接手吗?张雪灵忧心的自问。

    宁阙、宁颖同门拜师学艺,荣损与共,张雪灵开始推测是否宁颖不会对接手势力感兴趣。

    亲身经历告诉张雪灵事情没那么简单,权利地位许多人苦苦求索而不可得,真做到某一成就反而平添些忧恼,世间有几个活的虚怀若谷?

    宁阙随口道:“以咱们的关系,你有难处跟我讲,不管对面的是谁,逼急了连脑袋给他拧下来,你我联手,还不把对面揍的大呼告饶?”

    张雪灵妖瑶的耸耸鼻端,怪怪的说道:“小阙,姐姐可不敢劳驾你,今儿才认识半日就麻烦你,姐姐过意不去。”

    “随你便,不过要是真走投无路了,你可需知,我能顶着。”

    一边与张雪灵说话,宁阙与宁颖十指相扣,挽着手,臊的宁颖发慌。

    “行吧,等姐姐吃不开饭了,就找你帮忙……”张雪灵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寻宁颖来,火烧眉毛顾眼前,一些事由不得张雪灵任性傲气,有时给欺负到家门口她都要咽下去。

    天外天,眼瞅着的天不算是高点,谁知道天后边还藏着何种鬼怪?

    须臾,下人通传了,说是张嘉华、张嘉乾兄弟去请曲舞班子回来了,一屋子小辈起身候着。

    先是走进来一个文书生模样的男子,胡子拉碴,文睿消瘦,一身青锦袍,瞧不出霸气狠辣,更像是舞文弄墨的人物。

    “都坐吧,今儿有眼福了,请来了襄阳最好的曲舞班子来。”张嘉华径自落座,一眼就见着宁颖。

    后边慢吞吞的跟过来个中年人,微胖身材,眼睛就跟鱼鹰般锐利,直刺人心,样貌并非是那种油腻的富贵老爷,而是天生的宽和,他藏得深,那把扇子暴露了他会武功——一把内含毒针的铁骨扇。

    张嘉华、张嘉乾,兄弟二人说是在当初为了家主的位置斗过,那之后便一直和气处事,张家老爷子如今风烛残年,隐居山野不常在城里走动,外人猜测老爷子还活着是他们不陷于内斗的原因。

    其实了解内幕或是明白张家处境的不难看出,张雪灵在张家的地位不下于他们二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家两代崛起,与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比拼,靠的就是张雪灵一手扶持。

    张嘉华亲和的与宁颖聊过,言语间极尽苦涩,想着宁颖在外孤身一人如何的艰难,不过他到底不是马蕙那般的女流之辈,言语还保持着平和流畅。

    “阿沂,去瞧瞧饭食怎样了,人都到齐了,让他们快上吧。”张嘉华叮嘱道。

    成沂应声下去,不过他随口吩咐给侍女去察看,他兴冲冲的跑到院里寻曲舞班子的踪影。

    襄阳的曲舞班子名重一方的就那么一家,成沂常打听询问,里边有一弹琵琶的姑娘,长得那真是闭月羞花,美艳不可方物。

    常有时襄阳的公子哥就好去赶着听曲儿,丢些赏钱,博美人一笑,名声上总要胜过青楼不是?

    成沂见着曲舞班子傻乎乎的找人,那一道倩影正调试一只琵琶,便搓着手走上前去,眼神呆愣,简直就是一猪哥。

    “呀,你这人……”

    苏华吓了一跳,抱着琵琶躲到同伴身后,古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眼下再也寻不到比芳华更合适这句话的人儿了。

    成沂挠头,笑道:“那个……苏华姑娘莫怕,我是成沂,仰慕已久,常常去看你演舞呢,你应该认识我吧?”

    “认识是认识,你太唐突了,忽然出现背后,怪吓人的。”芳华道。

    成沂笑道:“是有些唐突,不过苏华小姐放心,我没恶意……”

    苏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当然我知道,不然就不跟你在这边说话了。”

    见成沂不自然的侍立,苏华觉着她话中过于否定他了,便蹙眉盯着成沂,问:“成公子,你的心意我明镜儿似的,你好歹是富贵人家,我就是卖艺的,何故呢?”

    “不是……我想邀姑娘到城南酒楼一叙,别无他意,那个,苏华姑娘,你有功夫吗?”成沂敦实的身材站着跟半棵树一般高,武人那股英武气度分外压人。

    成沂苦求苏华,在曲舞班子里不是秘密,其余的同伴都羡慕苏华好命,成家是荆州排上名号的世家,成沂母亲还是襄阳张家的主脉子弟。

    不过苏华另有心思,咬着樱桃唇瓣犹豫半晌,道:“应约可以,不过位置我来定。”

    成沂哈哈道:“也行,想定位置就送消息给张府,我近一段时日就住张府,你派人来送信就好……”

    黄天不负有心人,苏华姑娘终于是答应一回了,不行,此事需得谨慎些,以免给母亲发觉坏了事,成沂想。

    “那啥,家宴要开始了,我就回去了,待会儿见。”成沂摆摆手,屁颠屁颠的往回跑。

    苏华的同伴花痴道:“啧啧,家世显赫,不惧流言,苏华姐,成沂公子可是少有的金龟婿!”

    苏华赐下一爆栗给同伴女郎,啐道:“快准备,再是金龟婿也不妨碍你赚银子。”

    同伴噘嘴道:“切……苏华姐,你要是嫁给成公子,咱班子都鸡犬升天了,哪里还用卖艺求生活呢?”

    姑娘家抛头露面本就情非得已,苏华亏得运势好,没落到风尘之地,能曲舞班子里边弹琴卖唱实在是一份幸运。

    ……

    这班子也没名号,不过闻名遐迩,流传甚广,每一场所赚取的银两都是不小的数目,当然对世家来说就只是皮毛,苏华她们的曲舞班子难就难在安排拜访上。

    曲舞班子有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想要曲舞班子到府演舞唱曲,就需深仁厚泽的贵人去请,为的是见着诚意,凸显着他们不是那种随便就能收钱卖艺的班子。

    得着苏华的肯定,成沂如沐春风,胸腹间阴霾扫尽,回去时正遇着宁阙走出来,笑问道:“宁兄弟,这是?”

    宁阙笑道:“方便去,成兄给指指路呗?”

    “哦,那边直走,左拐就是。”成沂指给宁阙茅厕的位置。

    宁阙拱手道:“多谢了,这就去了。”

    宴会即时开席,为了赶着功夫不教诸人等他,宁阙风火雷霆的朝茅厕跑去,出得茅厕时一头撞倒个人,定睛一看,是个花脸戏子。

    戏子不知是戴着面具还是涂着颜料,就能瞧出是一副红脸脸谱。

    宁阙扶了一把,在他摔倒前将其扶正,顺手将一张银票塞到那人手中,撂下句“抱歉”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花脸戏子怪怪的顺着宁阙离开的方向瞧过去,走廊空荡荡的,一股风拂过,两片落叶翻飞着飘过。

    一低头,手里确实多出一张银票,面额不小,戏子嘀咕:“真是怪人,撞了人道歉便是,为何还留张银票……”

    宁阙净过手,坐回去时恰逢侍女将菜肴端来,一道道装盘的菜式香飘扑鼻,样式精美,一些花样宁阙甚至都没见过。

    世面要靠亲身实践,光听人言语相传得不着真经。

    对不慕荣利富贵的人来说这些钱能买来的东西不足为道,瞧着一桌佳肴美馔,恐怕就是满足口舌之欲,提起些食欲。

    宴会饮酒,酒过三巡,一室的酒气绕梁三匝,最是能饮酒的就是出身武将世家的成沂,一杯一杯的酒水下肚不见着滞怠。

    张雪灵在别院泉边时就与宁阙喝过几坛酒,那时喝的酒与宴会的酒水无异,均是小坛醇酒,香不醉人,这一喝酒就言语的更是没顾忌。

    “小阙,我跟你说,就荆州这地方,小贼多,老贼更多,你知道贼喜欢偷甚物件吗?”张雪灵倚着桌案,醉目朦胧,问宁阙。

    宁阙呵呵,问:“银子或是珠宝玉器?”

    张雪灵摇摇头,道:“是人呐,贼成一窝,那就是抓贼的也要怕。”

    宁阙知道张雪灵旁敲侧击,话里有话,又问为何贼要偷人。

    “你看,人若是生的颜如美玉,贼不稀罕吗?”张雪灵哼道:“有时贼就是有那种下流的,我们可当他为最坏的那种蟊贼……”

    宁阙道:“改日带我见识见识,小贼即然有窝,那我们就去翘他的老窝,吓唬他,让他自受其乱。”

90章采花大盗三花会

    张雪灵道:“贼盗金银,那就俗了,我给你举例,太祖李渊,如果将其视为贼,他盗什么?”

    张雪灵自问自答道:“他是窃国大盗,盗了隋王朝的江山,盗了杨广的江山。”

    张雪灵四下看看,拉过宁阙,贴耳道:“正经的大盗不盗凡物,连天下都敢盗的人,就问你怕不怕?”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宁阙意味深远的盯着张雪灵。

    当朝太祖李渊,起义兵反杨广,偷的是国,剽窃的是隋朝江山社稷。

    小贼偷物,大贼盗夺天下,如此类比,还真不能说定一些事的定性。

    张雪灵叹息道:“荆州三花会,仗势欺人,就是江湖一大祸害,我忍过许久了,始终没敢将张家弃之不顾……我要是没担忧的东西,早和三花会斗个你死我活了。”

    宁阙好奇三花会何方神圣,竟给张雪灵弄的烦恼,追问道:“雪灵姐,到底是怎么样,说说看。”

    张雪灵道:“三花会是邪派,处事乖张,不顾世俗道义,他们凭着神出鬼没、灵活多变骚扰荆州南部数座城池许久了,说白了三花会就是采花大盗的团体,聚齐了一帮武功不差的采花贼,不必说你也明白,三花会聚着江湖高手,官府要缉拿他们麻烦的很,药谷曾对三花会有过清剿任务,可惜他们在那时沉寂一段时间,药谷一解除禁令,他们就又窜出来了。”

    寻花问柳、采花擒拿、辣手摧花,三花会的烂名说出去能吓坏人。

    三花会教规就三条,寻花、采花、催花,这些就是三花会的名号来由。

    江湖中采花大盗一直都是含混不清极富传奇色彩的,他们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在江湖中混的不如猪狗。

    采花贼学着一身功夫三脚猫,心性不良,再靠着点下三滥手段为祸百姓,采花贼不干人事,就没任何人给他们动听的称誉。

    一帮江湖烂贼聚众为祸,可想而知,好事没有,坏事成双,宁阙甚至没能想象到他们做着如何缺德坏损的事。

    “雪灵姐,你告诉我三话花会位置,我去灭了那帮孙子。”宁阙发自内心的愤恨。

    张雪灵忧心道:“三花会报复心极强,对下不了手的人或是与他们作对的,就会施加报复,我怕……”

    看张雪灵吞吐不语,宁阙问:“雪灵姐你有难处?”

    张雪灵好一顿愁,为难道:“事关一些受害人的清誉,被三花会祸害的人家,一般都选择闭口不谈,要是没准备的端掉三花会,谁都不能好过。”

    三花会本来就一肘腋小病,养成大患,追本溯源,还是被三花会祸害的人没一个敢声张,恐怕三花会就是那样成长起来的一个势力。

    出事时就怕藏着掖着,宁阙都有些怀疑张雪灵是否是被害人之一,不过想到张雪灵一身功力不凡,三花会没可能招惹她,至多是双方小磕小碰的搅扰张雪灵。

    “我还当你是这么想的……逐步剪除三花会,那肯定是首选的上上策。”宁阙不以为意,三花会一帮烂人,公理上他们就输了许多。

    张雪灵道:“你呀你,我怎么会愁心那种事,谁敢动我一根汗毛?”张雪灵柳眉竖立着。

    宁阙恍然道:“那我明白了,你肯定是给三花会为难了,放心吧,此种烂事落到我手里那就是一个字,揍!”

    张雪灵乐淘淘的,笑问:“你的意思,想给姐姐我出头喽?”

    张雪灵等的就是宁阙的肯定,三花会苍蝇般黏人恶心,眼下虽说不是困扰张雪灵的一件事,得以在宁阙的帮助下解决还是不错的。

    对待三花会那种恶俗的势力,人人得而诛之,张雪灵的势力全盘聚拢在襄阳附近,在三花会的骚扰下办事失手数回,甚至有一回若非援兵即时,她手底一小丫头片子就给三花会的糟蹋了。

    “雪灵姐,三花会的实为江湖的毒瘤,有必要铲除……”宁阙老神在在的说:“不过,想要铲灭三花会,并非易事。”

    张雪灵忙问:“小阙,你是说,还要付出代价的?”

    三花会的事张雪灵连一个铜板都不想付出,臭名昭彰的三花会,听名儿就想吐,张雪灵洁癖是最那种来自心理的,对此,张雪灵不想牺牲她所属的任何一名部下。

    宁阙察言观色,说道:“我们先要引出来三花会的人,就要作为,牺牲点声誉是免不了的,雪灵姐,你确定要把三花会敲掉?”

    张雪灵肯定道:“三花会为人所不耻,还敢打我的注意,早想收拾他们了,就是没把握,还腾不出手。”

    宁阙道:“既然三花会就看中雪灵姐你,不妨故意给外边传出些有关的消息,就说你常在某客栈出入,或是弄些谣言蜚语出来。”

    “主意是可取,不管灭没灭了三花会,最后我名声不都得臭了?”

    张雪灵在襄阳城存在感低,不过襄阳的士族都关注着张雪灵的消息,高处不胜寒,张雪灵长久保留的名声冰清玉洁,一下败坏了,心里不舒服的紧。

    “雪灵姐,按我说,就只是传一点消息往出,名声那东西当不得饭吃。”宁阙撺掇道。

    张雪灵犹豫着,想起来她圣幽功的死劫,虽死无憾是没可能了,眼下张雪灵还没活够,临到死前她才发觉身前的诸多事务都有待解决。

    活的英雄是活,活的狗熊是活,谁还能记着她?

    狠着心,张雪灵道:“小阙,姐姐我决定了,就按你说的办,三花会几次三番的干扰我的人行办事,断不可留他们。”

    宁阙拍手道:“好,那么我们来合计吧。”

    ……

    家宴罢了,是酝酿良久的歌舞弹唱,技艺纯熟,舞姿蹁跹,数场表演连番着来。

    宁阙抱着尊重演绎者的态度看过,不得不承认歌舞班子名不虚传,真本事是有的,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歌舞班子都绘有脸谱。

    他们都是脸谱遮面,免得观看者就盯着人脸看,忽视了歌舞的内涵美。

    宁阙也没认住被他撞到的人,就知道是曲舞班子的一员,毕竟脸谱那东西花里胡哨的辨认不易。

    成沂怕家里知道他垂青一个戏子,勒令他回府,苏华的事没作声张,想着到时候见过苏华表现好些,日后再慢慢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一定到时候家里着急就答应要他娶苏华了。

    曲舞班子的歌舞弹唱过后,宁颖随着马蕙回别院住,马蕙说宁阙的屋子也是安排到了她那边,要宁阙累了便去别院休息。

    小辈们年轻气盛,寻了花苑凉亭耍棋牌,成君怡拉着张逸岚去午睡,没掺和他们。

    至于宁阙,因为还没和张雪灵谈定三花会的事,就给张雪灵拽着去另一处院子,那是张雪灵在张府独有的小院。

    与马蕙的别院不同的是,张雪灵专属的院落养着一池子锦鲤鱼,院中建着小池塘。

    鱼池子是砖石铺地,覆以泥沙填底,再栽种水草,时不时放养到里边的虾米小鱼就是小池中锦鲤鱼的食物。

    死水会发臭腐败,为此池塘专门设置了一道水闸,将穿过张府的清泉引流到小池中,用时开启,闲置时闭合,以免水流过度洇湿地皮。

    源源不绝的清泉水灌入池中,小池塘虽说水草游鱼满布,却没有发臭变质,站在池水边,甚至还有一股丰茂水汽能察觉。

    以小池塘为中心,是一圈环形走廊,楠木扶手,琉璃瓦片,没一处不显示着张雪灵的尊贵难养。

    宁阙摸了把扶栏,一尘不染,道:“你说像你这样的富养女,换成是官吏,哪怕是朝廷重臣,也养不起吧?”

    扶栏不沾尘,是有人每日擦洗。

    张雪灵随意撇了眼,道:“花不了几个,有银子就花呗,总之我花不了多少,挣得更多。”

    宁阙笑道:“自给自足,倒是省心。”

    两人在院内停留了片刻,结伴进屋,刚没走两步宁阙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赤足倒立在墙边,前凸后翘的。

    “韵萃,泡壶茶送到我屋里……算了,还是果茶吧,喝着舒服,手脚快点,我们还要谈事。”张雪灵走过韵萃身边,吩咐道。

    宁阙蜻蜓点水般在韵萃腹部拍了一下,韵萃倒立着,反倒过来刚要责怨宁阙,觉得原本要逆行筋脉才能化解的气堵解开了。

    有关穴位点拿,宁阙能如数家珍的说起来几百条,给韵萃帮个小忙顺手的事。

    韵萃惊羡的看着宁阙入内,随手拂过就能解开她难为两日的症结,似乎他真是高手呢……

    “你帮甚的忙?帮了她一回,下次还能由你帮着解决问题?”张雪灵回了她自己的屋里,慵懒的一头栽到地上。

    地面铺着厚厚的裘毯,松软透气,张雪灵生平没甚癖好,就只是随性的生活过日子。

    屋里挂着几幅画儿,深宫仕女、碧水山越都有,工笔细腻,铁画银钩。

    其余的摆设布置倒是与一般女子闺房没差别,只是张雪灵的屋子大,收拾的整洁清亮,她性子里边的每一点细微都能在屋里的摆设中找见。

    书画文雅,应着张雪这个灵诗情画意的人儿;几把长剑,摆在剑阁上,她作为江湖高手也是该有的;胭脂水粉,虽说张雪灵没用,就那么搁置在梳妆台上,还不表明她有一颗爱美慕荣的心?

    “随便坐。”张雪灵玉怜横呈,在这只属于她的屋里释放一下压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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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倾人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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