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章深夜狩猎黑衣人
“好了,我累了,没事的话,宁大哥你就且回屋去吧。”
柳月如目光所及,是门外,宁阙不由好奇,柳月如为何眼瞧着外边看?
放开感官,宁阙凭借敏锐察觉外边挤着俩人。
是谁还未可知,就宁阙而言,如若外边是某一暗卫,他早身首异处了。
隐藏气息,蓝靖那样的高手都没可能瞒过宁阙,外头的人手段着实低劣了些。
柳月如还能比他更早发现,可见外边是张府现居的谁,只不过因为未知原因柳月如先看到了。
“外边是谁?”宁阙指着门口,笑问柳月如。
柳月如是前不久瞅见门缝伸进只手,她还想是谁会无聊的趴门缝,就凭一只白嫩嫩的手掌没法看出主人来。
“出去看看就知道,我不告诉你。”
柳月如算是善意之谎言,毕竟她是真的不清楚外边来人。
宁阙知道她撒谎,顺手捡起桌边一颗炒豆子朝窗纸间弹去,“咻”的一下,窗纸被弹破,外边响起一声惊呼。
“啊!什么东西?”
宁阙听声儿就能识人,被打中的必是二师姐宁洛,宁阙熟悉她的声音。
柳月如怪样的看着门口,果真探头进来的是宁洛,还捂着额头。
“师姐,有事不妨进来说。”宁阙偏头一看,宁洛后边还跟着东方宝轩。
本以为东方宝轩性情高贵,已经回屋沐浴睡觉,没曾想跟二师姐跑来趴门。
东方宝轩内心忐忑,朝宁阙笑了下,躲在宁洛后边。
宁洛问候了柳月如,就是问病情,接着坐到床边与柳月如说着话。
宁阙还当是没他的事,泛着困意的坐在一边。
也不记着时候,等宁阙再醒悟时,似乎夜已经深了。
窗外的蝉鸣都停歇了,宁洛和柳月如还在说话,东方宝轩披头散发的晾干头发,像是洗过头。
“小阙,还困吗?”宁洛像是不困,问道。
宁阙刚迷糊一阵,精神头尚好,便道:“不困。”
宁洛微点头,道:“不困就好,宝轩有些事要办,你陪着一块吧。”
柳月如身子骨弱,看样子是要睡了,东方宝轩倒是开始盘头发准备外出。
一开始宁洛趴门,宁阙只知道她本性天然,要知道益州双城居住时,宁洛就是趴门专业户。
“好啊,具体的外边再说,月如晚安!”
宁阙与柳月如互为问候过,便先行出门了,宁洛、东方宝轩紧随其后。
东方宝轩发丝还湿,使着簪子盘起来,并没有沐浴,就是单纯洗了头发,跟在宁洛身后样子拘束的很。
“师姐,你来月如这边,不会是吃醋吧?”宁阙估摸着宁洛过来是有要事相商,否则东方宝轩没道理跟她过来耗着。
宁洛笑道:“是啊,吃大大的醋。”
开了个玩笑,宁洛道:“其实是宝轩的行踪泄露了,我们怕危及到张府。”
东方府在江湖中大有威势,东方宝轩来襄阳,难免不会走漏风声,要说被人跟踪,并不稀奇。
“公子,其实是东方府的下属势力汇报来的消息,说有人跟着我来了襄阳,不过对方没有知道我住在张府。”东方宝轩道。
宁阙显得淡然,毕竟事没有太大难处,就东方宝轩问道:“我们是去解决他们?还是……”
东方宝轩好看的笑着道:“就是解决他们,他们没确定我的位置,一定会想法子搜寻,或者他们确定大概的位置,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对方,将其解决掉。”
“没问题,走吧!”
既然敢来追杀东方宝轩,就证明对方的实力不小,捅娄子的事不是谁都能做,还要考虑事后的影响。
白日里他们拍惹祸上身,就夜里出动,以为能避开危险,殊不知,正是他们内部人给东方府通的气。
东方府被监视,东方宝轩出门的消息一经传扬成了江湖中秘而不宣的事,可东方府同样散布着不少间谍暗探在各处。
东方宝轩知道有人一路跟来,事就好办多了。
街口巷口是绝好的观察点,宁阙他们知道在街口侦查,就是笃定对方不敢在显眼的地方寻人。
宁阙、宁洛等商量好,每人带几个炮仗,见着可疑人就拉响炮仗通知彼此。
“见着人,切记不可动手,想法子借助地势别被他们甩脱,等其余人赶去。”
宁阙负责的位置是主街口,相较宁洛、东方宝轩更为责任大,可宁去仍是不放心她们,叮嘱道。
东方宝轩环视四周,道:“公子,街口地面广,我们要守的地方不会有太大概率遇着人,你可要小心。”
宁洛也道:“宝轩说得有理,别逞能啊!”
宁阙和煦的笑着道:“放心,我小心行事。”
宁洛、东方宝轩说罢就分头走了,夜已深,他们所定下的把手位置并非是室内,指不定他们见不到对方,反被对方盯着,因此小心再小心是必要的。
江湖中亡命之徒不可计数,朝廷对待江湖人士毫无办法。
截杀的东方宝轩的任务是由一伙临时拼凑而成的凶徒接取,他们身负命案,逍遥法外,都有不错的武功在身。
东方宝轩说对方队伍的配合性一定不强,匪寇鼠辈,平日都是江湖中的独行侠,为了悬赏银两合作接取任务,当不得大场面。
东方宝轩说的轻松,还是有宁阙在的情况下,讲真,若是没宁阙在身边儿,东方宝轩还不敢来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反杀确实能彰显东方府实力,祛除苍蝇般惹人讨厌的小贼骚扰,可火烧眉毛的事,东方宝轩只得求助于宁阙。
宁阙守的街口四边都是商铺,夜里商铺打烊,因此冷清清的。
宁阙选了一个角落,月光找不着的角落,藏身其中,除非正面看过来,不然绝无可能看到宁阙。
四更天,月色正好,清凉凉的洒在街口砖石上。
等待时机是一个枯燥的过程,还要宁阙劳费心神,就跟猛兽狩猎似的,等待着早已算好要来的猎物。
江湖人的搜查没有效率,就是挨个的宅院去找,张府坐落在城内,还是占地极大的府院,因此成了那帮贼人计划之一的可疑点。
真正步入深夜时,猎物也入场了!
在宁阙右手边百步外,一伙黑衣人贴着街角快速赶来,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他要等的一伙人。
宁阙并不急着报信,一声不吭的耐着性子等待,等黑衣人挨近他时,宁阙还要仔细的确定。
正巧宁阙背后就是街口一道陋巷,有一堵矮墙,宁阙跃上墙头,跟野猫子似的蹲在墙头守候着。
“记着,张府是大族,势力不小,护卫还多,有值夜的,务必要先抓着人问过。”
就听着黑衣人一句话,宁阙就确定了目标,悄声拔剑,朝天拉响了炮仗。
“噗!”
刺破长空的一剑挑翻了一人,宁阙身如魅影般隐现在空中。
一众黑衣人即刻四散,宁阙耳侧被击,刀刃划来。
宁阙挥剑挡了一下,剑刃倾斜,顺着对方刀刃攒下去,对方并非善类,长刀向下,要砍宁阙肩头。
对方想法极好,可现实不允许他以进为退,宁阙的剑快如极电,顷刻间,捅穿了那人。
黑衣人分散逃开,一定还有接头点,宁阙捡着逃离人数最为多的一路,边追边放信号。
宁阙本以为他追的是主力,可宁洛、东方宝轩迟迟没有信号。
天空爆出几道火光,宁洛将信号一口气发射了几个,宁阙果断舍弃了前方的贼人,转向信号发射的位置赶去。
若是那边形势好,宁洛就不可能发信号要求他赶去,宁阙遭遇的一队黑衣人或许不是主力。
遭遇开打就在即可间,宁洛她们所处的方位与此间的黑衣人没法联络,因此,宁阙断定她们遭遇大敌了。
……
“东方宝轩,有人要你小命,如今你已被包围,还有遗言吗?”
东方宝轩、宁洛背对背,四处围着些黑衣人,为首的中年汉子扛着刀,脸上蒙着黑布,得意道。
东方宝轩的消息属实没错,他们一路追来,就为巨额赏金,眼下可算是得着机会了。
宁阙赶到时,正碰着宁洛被围,宁阙先前与黑衣人交过手,知道他们武功并不弱。
“你呢……有遗言?”东方宝轩并吃他那一套威胁。
黑衣人的注意都在被围的东方宝轩身上,没注意身后宁阙,宁阙势如破竹的冲入人堆,剑刃翻飞,收割着杂兵。
撂狠话的头目当即下令动手,一拥而上的黑衣人没有呈合围之势,他们的包围圈被宁阙撕开了口子,呈现口袋形。
四面环敌,可东方宝轩还有些欣喜,提着刀朝宁阙赶过来,身边宁洛紧跟着,短短几步,双方不断的刀兵相接。
“你们顾着自身就好。”
待宁洛她们走进,宁阙急声叮嘱,再不留情的挥刺身畔的黑衣人。
宁洛左右持刀,攻守兼备,出刀直达要害,对敌多人时,攻势竟是比东方宝轩更为猛烈。
东方宝轩稍显乏力,她所学大多为单打独斗的招儿,出招守少攻多,宁阙只得腾出手帮衬她。
宁阙一手剑,如蛟龙出海,奔着东方宝轩侧身,格开几般兵刃,东方宝轩转身猛砍,极为难得的来了一次腰斩。
配合一招,成效卓著,东方宝轩尝着甜头,挨着宁阙还要合作对敌。
“小心!”
宁阙拉着东方宝轩侧头,险些被伤着的东方宝轩回身就是一刀。
黑衣人势众,就目前来看,已有近三十人参战,各处还在零零星星跑来人。
宁洛的双刀对此种合围战效用分明,暂时不需宁阙帮持,宁阙留着她,就由着她先大打出手,将一帮黑衣人压的头都抬不起来。
东方宝轩处在弱势,常有险情发生,宁阙和东方宝轩谈不上配合默契,就是宁阙帮着东方宝轩维持战局。
黑衣人头目一直在外围疏于打斗,前边的杂兵被宁洛一套花刀削死,他就不得不直面宁洛。
宁洛正在得势时,刚砍倒一人,稍一松缓,立即有人攻来,宁洛唐刀上撩将其打开。
一直以来宁洛都是独大,出招勇猛精巧,头目对着宁洛有些发憷,忍着情绪挡了宁洛一刀,身边杂兵正巧持剑朝宁洛面门刺去,宁洛仰头闪避,无意将脖颈暴露给头目。
气管一断,再好的医师都是回天乏术,头目是使出浑身解数去刺宁洛脖颈,宁洛刚一躲过剑尖,双臂旋动,带动着身体旋风般架开四周贼人。
宁阙见着宁洛出招没下招儿可接,怕她有闪失,将东方宝轩掩护着带到宁洛跟前,挨近宁洛帮她挡住了接下来至少一半的攻势。
宁洛使了个眼色给宁阙,宁阙垮进一步,长剑连出,将头目逼退,最后一下,一改常态,力道极大的进行了一下劈砍。
就一招是毙不掉黑衣人头目的,宁阙也没想靠这一下伤着他,低身跪地,将后背让给宁洛作踏板。
宁洛踩了下宁阙,高高跃起,借着下落的势头沉重的落刀。
“受死吧!”
九宫门刀法中有一式,叫“泰山压顶”,人靠借力跃起,再在空中借下落之力劈砍,与“千斤坠”有异曲同工之妙,威力恐怖。
宁洛神来一刀,斜切了头目,切口自右肩贯彻到腰间,头目当场毙命,尸首异处。
宁阙反手将东方宝轩一拖,塞到他与宁洛中间,迎面砍来的三般兵刃,被宁阙提剑拦下。
宁洛发挥好,热火朝天的还在打压黑衣人们,宁阙亦是不肯给他们留退路,谁要退一步,下一刻就面临着送命的危险。
打斗有意逃跑,是大忌,宁阙不过是顺应常理,将每个欲要逃离的黑衣人砍杀。
他们退意一起,接着再打下去的心思就淡了,因而回挡吃力,被宁阙钻空子是情理之中的。
前边几人不是杂兵,刀剑砍将上来,宁阙都不得不腾出手回防。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宁阙出剑快,可架不住对方人数优势,一时没能攻破对方联手的薄弱,反被纠缠。
东方宝轩被宁阙护在身后,彻底失去了出手的余地,宁洛形势大好,宁阙反倒落了僵局。
宁阙身前的几人发狠,知道没法跑脱,几乎是玩命的挥砍,宁阙是武功高,可他不想被伤及一根头发。
东方宝轩参战是没必要了,就捻着暗器找寻着机会,宁阙巧劲带偏对方几人的兵刃,东方宝轩快速出手,丢出了几道暗器。
黑衣人一受伤,宁阙手底紧逼,剑不留命,每一剑,对方不死即伤。
十余剑后,剑锋最后一落,宁阙清灭了眼前所有黑衣人,而宁洛也开始了大反攻。
东方宝轩在后边丢暗器帮扶宁洛,本身单打能险胜宁洛的她,成了战斗中的副手。
“风林火山!”
宁洛娇喝一声,将双刀底座扭合住,脚底并紧,耍花似的转着双刀将剩下俩黑衣人打入绝境。
刀影绰绰,宁洛的思路一换,早不是先前的状态。
东方宝轩得见宁洛神威,由衷的叹服,换成是她,可就没宁洛战的顺手了。
她更合适打单,宁洛的双刀能顾及出招漏洞,攻防齐全,就要胜她不少。
宁阙一边在尸体上擦净了剑,问东方宝轩道:“宝轩,除过被我们除掉的这伙,没别的了?”
东方宝轩摇头,道:“我没收着其它消息,可能还有遗漏的,但悬赏任务失败,他们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哦,那感情好。”
宁阙长袍染血,帅气中带着丝妖异,纵使脚踏血流,也不改淡泊。
宁洛在提着刀检查是否还有生还者,补刀的习惯是宁洛在九宫门刀法中学的,宁阙、宁颖就没有,收招即不再出手,对方侥幸未死,就算是他们命不该绝。
“洛姐,刚刚你英姿飒爽,刀法出奇的美观!”
152章回身反攻跟踪者
宁洛不谦虚道:“我也这么觉得,其实吧……要说打架,我还是蛮有经验的。”
可不是,宁洛自小就好斗,在他们武功还没有现在这样区别划分大的时候天天缠着他拆招切磋,若非宁洛不敌,宁阙就要在不断的落败中成为她的跟屁虫了。
战斗后,遍地血流,血腥味弄的东方宝轩颇为不适,停留了一下,就提议快些走开。
“公子,好像你对此事一直就没过多的过问,难道一开始你就自信能护我们周全?”
东方宝轩路上好奇,要知道从张府出门,到清剿结束,除过必要的问题,宁阙就没多问过话。
宁阙是有能耐而话少,东方宝轩还不晓得宁阙心里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就只觉着宁阙虚怀若谷,大有名堂。
“有信心是真,可我其实就只是觉着没必要多问。”
宁阙作了嘘声的手势,拉着东方宝轩、宁洛拐入街角,刚一拐过去,就将东方宝轩俩人塞入街口的墙隙中。
墙隙本就窄,宁阙再挤入其中,差些没脸对着东方宝轩,宁洛则是已经跟宁阙额头相抵了。
登徒子,道貌岸然,啊!
东方宝轩心里波澜四起,虽说她知道后边一定有人跟来了,宁阙带她们挤入角落是对策,可还是怨怪宁阙。
既有武艺,冲过去打过就是了,怎得还藏起来?
宁阙是背对街口,宁洛春色满面的朝宁阙呵呵笑,她大心肠,根本不觉后边跟来的人有威胁,何况就现在三人的视线,就东方宝轩能直视见身后的跟随者。
后边追来仨人,两男一女,都穿着便服带着兵器,还戴着面具。
东方宝轩给宁阙挤得没地儿躲,张口咬了一口,正咬着宁阙脸。
“哎?人呢?”
跟踪者四顾左右,找着宁阙几人踪影,刚一进去就没了踪迹,莫不是人就藏在某处躲着。
东方宝轩怕给宁阙咬毁容了,没再使劲,就咬下一牙印,凤眼向宁阙薄怒而视。
宁洛生怕事闹得不大,奋力腾出手来,将宁阙猛地推给东方宝轩。
宁阙正撞着东方宝轩的嘴唇,沁香漫溢。
“啊!”东方宝轩失声尖叫,使出生平最大力将宁阙推出去,捂着嘴蹲在地上。
宁阙可顾不得她,还有跟踪来的仨人没做处理,转瞬间宁阙奔向跟踪者,选了里边唯一的女子作目标去打。
大概对方武功弱,被宁阙以五成功力一掌震飞,口吐鲜血,血溅三尺。
同伴一个扑去扶人,一个挺剑来敌宁阙,他使唤着一柄花纹精致的长剑,剑法倒是精美。
宁阙剑刃空卷,将其剑锋带开,接一招幽剑式的“兰花落”,分八个方位疾刺对方。
“嗡!嗡!……”
衣裳、肉裂声应接不暇,敌对宁阙的一人即刻身现六处伤口。
宁阙出剑快的难以置信,他就倾尽所有接下两招,剩下六剑,悉数被刺中。
这人重伤,宁阙不再顾他,朝逃脱的俩人飞速追袭而去,朝着要带走那重伤女子的男子背后就是一掌。
男子迎面摔趴,眼前黑漆一片,原本就被宁阙一掌震得筋脉受损的女子再遭震动,由喉头涌出一股血来。
宁阙拍拍手,摸着嘴回头看了眼东方宝轩。
东方宝轩怨气绵绵,绝对心怀愤怨,好在他劫下了所有跟踪者,不用面对东方宝轩心绪最为躁动的时刻。
“快说,你们跟前边的黑衣人是否是一伙的?”
守了剑伤的一个跟踪者早已昏迷,伤势最轻的反而是那女子,对后者,宁阙一掌可足有七成功力,对那女子不过是五成掌力。
女子冷笑道:“技不如人,照着江湖规矩给个痛快吧。”
宁阙还没回答她,就瞧见东方宝轩黑着脸过来,宁阙赶忙逃出几步。
逃过初始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并不代表宁阙就能逃过一劫,东方宝轩还没消气,消气舒心了,那才是真的过去了。
东方宝轩朝宁阙招招手,道:“过来!”
“宝轩,咱先说好,哭可以,别哭太过喽……”
宁阙服罪态度良好,垂着头走到东方宝轩跟前。
东方宝轩不由分说的揪着宁阙乱拳直锤,内功是没有用,宁阙因此也没有用护体真气,免得反伤她。
粉拳再怎么打也都跟打情骂俏没两样,东方宝轩忽的发力,拳头如同小铁拳般砸在宁阙胸口,将他揍飞。
“哎呦!”
宁阙连点真气都没动用,吐了口血沫子,也没生气,但起身就不再让东方宝轩打了。
要让东方宝轩适可为止,不然颜面扫地的他,即使是他缺礼,要东方宝轩停手一事还得是她发泄够了自愿的。
此间深浅自然由宁阙亲自掌握,要适度。
“哼,看在你认罪的份儿上,本小姐小施惩戒而已!”
东方宝轩歉意的眼神一闪即过,换了副狠厉的样子。
宁阙揉揉伤处,点头道:“好吧,伤不重,两天就好。”
宁洛作为始作俑者,安抚着东方宝轩,在她记忆中,宁阙自幼极少受伤。
在双城时与白衣酒鬼一战伤的尤为重,可那是敌对高手,被东方宝轩打伤,只能怪他忒实诚了。
目的达到就好,东方宝轩被占便宜,刀子嘴豆腐心,指不定明儿一早就要给宁阙赔礼,大家闺秀可不是白叫的,东方宝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地下受伤的女子爬起身在照料同伴,只因宁阙并不答她的话,女子还在为同伴挂肚牵肠。
“喂,你们是哪方势力?”
宁洛将刀架在女子脖颈,逼问道。
女子朝地面吐了口吐沫,不屑道:“有种杀啊,皱一下眉头,我是小狗!”
宁洛不愉,却被宁阙拦下,宁阙自有计较,成竹在胸。
宁阙笑着走到女子身后,在她伤处一拍,女子登时吐了口血,皱起了眉头。
“呦,你说皱眉是小狗的……”宁阙表情欠揍,对女子道。
“噗嗤——”东方宝轩捧腹而笑,成功给宁阙逗乐了。
“你……你……”
女子受了侮辱,胸脯急剧起伏,干脆狠心咬舌自尽算了。
宁阙还就防备着她自戕,捏开她下巴,将剑鞘塞到她嘴里支着牙。
“狗东西、贱女人,落到你们手里,我认栽了,你们等着,我就是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扰的你们家破人亡!”
女子嘴里塞着剑鞘,可不妨碍说话,辱骂时言语粗鄙了些,宁洛听得直皱眉,一巴掌抽去,那女子倒倔强,对宁洛怒目而视。
女子的江湖骨气是有,也不乏女子巾帼英气,宁阙一扯下女子的面具,她就哇哇大哭起来。
入目是一张瓜子脸,面如傅粉,两侧有一巴掌印,嘴角还有血迹,哭的是梨花带雨,可惜了她模样好。
宁洛啐道:“好你个贱妮子,敢骂我?你信不信,我把你卖院子去?”
女子反唇相讥,道:“我呸……院子不要死人,我一得机会就自尽,臭女人,泼妇,装的清高,像你这样的,简直有辱我大唐女子的名声。”
“哼,我可不怕你骂,你要是一死,嘿,好办……我给你丢在集市,给那些光棍汉子看看,多水灵的丫头?”
宁洛说着眼神指使宁阙,宁阙作势吓唬她,要解她衣裳,女子气急攻心,眼白一翻,就这么活活气昏过去了。
市集上被辱,生不如死,宁洛的馊主意倒是有够狠的。
“哎,洛姐,瞧她长得不赖,别是什么贵族小姐。”
东方宝轩自女子腰际解下块儿玉佩,那是一块雕琢精细的玉佩,花纹是飞凤,质地温凉,乍一看就知,这玉佩价值连城。
宁洛叉着腰,坏笑道:“没事,敢跟踪我们,定不是好货。”
宁阙确信再没跟踪者在附近隐藏后,就在仨人身上搜寻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到底也没找着信件之类的东西,净是找着些饰品,看来他们早有准备,没带着有干洗的东西。
东方宝轩推测道:“他们武功弱,甚至不如前边黑衣人一伙,我没接到消息,可他们一定跟黑衣人一伙脱不开干系,我怀疑……他们没有恶意。”
“不可能吧,没有恶意小阙你下手这样重?”
宁洛脑瓜不灵光,宁阙将仨人制服时,她就顺理成章的将他们视为黑衣人之流。
宁阙无辜的摊手,道:“前后就几步路的功夫,咱们刚剿了黑衣人队伍,他们就鬼鬼祟祟跟踪来的,难道我有错?”
东方宝轩傲娇的推开宁阙,“笨!”
东方宝轩扯下女子一截袖子,将她手臂放在月光下,就见一块刺青出现,刺青不全,花样完全看不出来。
宁阙拔开其余二人的手腕,可没见着刺青,心想这一定是东方宝轩故作聪明,刺青就没任何价值好吧?
“笨!”东方宝轩扔下女子,托腮微笑道:“刺青没价值,可我发现——”
东方宝轩勾勾手指,吸引来宁洛、宁阙,东方宝轩才道:“她穿着金丝软甲!”
金丝软甲,软甲第一,刀兵不入、水火不侵不说,拳脚着落在身上都能化解七八成威力。
宁洛拔开女子领口,果不其然,质地柔软的软甲穿在身上。
宁阙不觉着怪了,原来她吃了一掌没死并非身怀武艺,而是金丝软甲护着她,这么一来,女子的武功下限就更低了。
饰品软甲皆为宝物,这人指定来历不凡,宁阙是不便痛下杀手的。
“宝轩,照你的意思,带回去?”宁洛拿不定主意。
东方宝轩心里还怀着对宁阙的气,一时就没顾着仪态,回过味来,大小姐的端庄再次占据上风,就不言而喻的以眼神知会给宁洛。
东方宝轩没有搭理宁阙,哪怕是宁洛推着宁阙非礼了她,东方宝轩还是将责任推给了宁阙。
“行,带回去。”
宁洛与东方宝轩一人一边,架着女子,剩下俩重伤的,宁阙给他们渡了些真气以保全他们小命。
伤虽重,可有宁阙帮了一把,用不了凌晨就能自行离开,宁阙将其二人丢到墙角,就快步去追宁洛、东方宝轩了。
“你们将她带回去,为何啊?”宁阙好奇问。
东方宝轩困意上头,掩嘴哈欠了一下,道:“带回去审问,力求得出消息,你没看出来?她是那俩人的主子。”
就按着饰品价值估算身份,倒也靠谱,她武功弱,宁阙就不再追问原由。
153章攀附关窍谋收徒
结伴回张府时,距离凌晨时候无多,东方宝轩带着困意携着羞气去睡了,宁洛将女子扔给宁阙照料也走了。
“得,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人回来的。”
宁阙在柳月如屋的时候睡过一阵,又遇着一夜快过去了,反倒不困。
封了女子穴位,宁阙就随便的安排给张雪灵院内的女侍卫,自己个儿练功,等着日头东升。
东方宝轩请他僻除隐患,出于善意,可到底是承情与宁阙,回屋躺在床上,愣是嘀咕了半时辰才睡下。
黑衣人被剿灭,江湖中针对东方宝轩的借刀杀人任务不告而终。
江湖悬赏任务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遇着任务死伤惨重,任务自动刷下悬赏榜,为的是避免无辜死者。
除掉东方宝轩这一桩任务,他们本以为绰绰有余,可事实是他们被压着打,有侥幸跑路的,将消息传到江湖中去,不过是给东方府增长脸面。
后续无事就是好,要再有事发生,不过多劳宁阙出手,东方宝轩被欺负了,可不会将吃亏的结果忽视。
……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金鸡报晓不久,天大亮,沉浸在练功中的宁阙,被一阵唱腔吟诗吸引。
唱调是三秦大地的腔调,浑厚婉转,配着李太白的侠客行,有股苍凉悲壮的意境。
张雪灵院中不留男,宁阙寻声找去时,却发现唱秦腔的人就是成沂。
成沂身后还跟着一女子,模样俏脱,弱柳扶风般静立着。
“成兄弟,一早就听你唱曲儿,还别说,你这一曲很有些味道!”
宁阙笑着迎过去,抱拳见礼。
成沂回礼,挠挠头,谦逊道:“宁兄,实在有污视听,刚学一月,还没练好呢。”
“不错了,才学一月嚒……这位是?”
成沂大清早来张雪灵院里候着,定有要事,宁阙见他身边的女子不像俗人,就问。
成沂介绍道:“宁兄,这便是前一回在府里唱曲的歌舞班子头牌,苏华姑娘。”
苏华轻轻一福,道:“苏华见过公子!”
“好好……姑娘不必多礼。”宁阙随和道。
苏华并非穿着裙装,而是一身窄袖口的戎装,而宁阙记着她是不会武的。
成沂来张雪灵院里还带着苏华,宁阙猜测他是来求张雪灵办事的,张家长辈里,也就张雪灵最为开明。
前后眼看着没关联着,可实际有学问呢,就比如苏华来别院之目的。
成沂搭着宁阙肩头,走到墙根底,道:“宁兄,实不相瞒,我是来求大姑收徒的,收的徒就是苏华。”
“收徒啊……”宁阙略一思索,直言道:“学武的话,苏华倒是比同龄人更有优势,她有跳舞的底子在,关节闭合就不会太严重……当然,我就是随口说起,雪灵姐她是否收徒还两说呢。”
成沂一合手道:“可不,我就担心这个。”
张雪灵收徒总得有条件,要是凭人情就能学艺,那她手底早人满为患了。
苏华品行端正,有目共睹,成沂是预备了几日说辞方才敢来找张雪灵,甚至还想捏造关系演一出苦肉计,不过这主意被苏华认为宵小所为,成沂就将其丢掉了。
宁阙在张雪灵院里边整宿留宿可都有下人议论,他们关系蜜里调油般,成沂一见着宁阙,脑瓜飞转,就琢磨出主意了。
事出于苏华,苏华是美人,事成于成君怡,成君怡她亦是美人儿。
成沂的主意就要着落在妹子成君怡身上,说些宁阙爱听但成君怡没说过的,哄着宁阙,成沂觉着事成的几率更大些。
“宁兄,你看,我妹妹为人呐……姿色呐……身段呐,都怎么样啊?”
成沂贼兮兮的挑眉问宁阙。
“君怡啊?”宁阙品咂着成沂的话儿,觉着他有点给成君怡挖坑的意图,便顺坡下驴道:“君怡不论见识学问、身段品貌都是极好的!”
成沂深以为然,道:“我妹呀,可说了,她对宁兄你颇有好感。”
“哟,君怡对我有意思?”宁阙不敢相信,拉着成沂问。
成沂示意宁阙稍淡定些,他接着道:“君怡啊,就昨儿个,我们小辈儿他一块吃饭……我说真的啊?”
成沂怕宁阙不信,还有意的停下话头强调真实,可宁阙对他的想法都了然。
宁阙忍俊不禁,却把持着不表现,道:“说,你只管说。”
成沂道:“君怡她,怎一个害羞了得?说宁兄你体贴,办事漂亮,言语还利索,比我……表哥他们都要强一百倍。”
话且不管是否由成君怡嘴里说出来,可就成沂说话的劲儿,宁阙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成大小姐要知道亲哥给她卖了,不晓得会不会提刀来剁了他……
宁阙一搓胳膊,苦笑道:“成兄,我知道,君怡她还不至于这样……”
成沂一脸便秘的表情,开始就怕宁阙不答应,可话都撂出去,莫非还能收回?
“这样吧,这时候雪灵姐她该梳妆好了,待会儿,我先进去,你们跟后边,我们如此云云……”
听了宁阙给他支的招,成沂眼眸一亮,拍手叫好。
计策是上好的计策,事成与否,就得看宁阙在大姑跟前的分量了。
相比宁阙还能有底气放话,成沂在张雪灵的威仪下是一筹莫展,收徒一事,搞不好还惹得大姑她别扭,得不酬失。
成沂拍着胸脯对宁阙道:“宁兄放宽心,君怡哪儿,我给你说,保管她没两天倒追你!”
宁阙心里乐呵,口头还得客气着,道:“有劳成兄,那我先去了?”
“请!”
成沂送着宁阙入内,心下祈祷。
妹子成君怡给他说些好话是极为方便的,成沂一心一用都堆在苏华身上,至于说妹子成君怡的婚恋事,成沂顺其自然的觉着宁阙极好。
苏华识人颜色,觉着成沂为了此事怪难为的,便道:“成沂,要不就算了……”
“不行!”成沂缓口道:“可不能算了,我在大姑院里唱曲儿,她的侍卫定然报告给她了,都走半道了,就硬着头皮走下去,不还有宁兄么?”
苏华不识得宁阙,宁阙怎样能在此事上帮着他们也不知道,就问:“宁公子是何来历,怎么我觉着宁公子在张夫人面前倍有面子?”
成沂笑着解释道:“问得好,他啊,是我大姑此生第一留情之人!”
怪不得,有情就有门路,宁公子还真是奇人,传闻张夫人素来不喜近人……
苏华教了成沂一月戏,偶而提起学武来,他愣是要保自己拜入张雪灵门下。
苏华一想要能拜在张雪灵门下还不是她的大造化?没怎么想就答应成沂试试看,于是就有了今早的一出。
事都托在了宁阙身上,苏华翘盼着事成,万一事不成,却也不该是什么难为的事。
成沂对宁阙怀着十二分的信赖,苏华记着宁阙上回的出演就在张家,除了与张雪灵的关系是否有其余的她不明白,就一点苏华弄得清晰,就是有关宁阙身份的。
……
屋里头,宁阙没给张雪灵露底,就只概括的将成沂对苏华的心意说给张雪灵。
要说亲近,宁阙总不至于瞒着张雪灵帮成沂,没将成沂的意图都抖落出来,算是给他留有余地回转。
宁阙答应成沂就不会食言,告诉张雪灵几句则是出于对她的亲近,事还要办,不过是为了体现出自身对张雪灵的倚重。
张雪灵闭着眼由宁阙给她描眉,边道:“成沂那小子,非要找一歌女,你说,身作成家人,可不是家里头不答应?”
宁阙呵呵笑道:“照我看,成沂真能为这事闹腾起来,遇着张仲文兄弟给他主意,往后可算有戏看。”
张雪灵含着笑,等宁阙描眉过后,审视着他。
就刚才宁阙说的几句话里边,张雪灵听出些门道。
外头成沂唱腔本来是吸引自己注意,可成沂沉默的时间里宁阙指定和他见过面,或是要答应帮成沂作点事,就算张雪灵不了解成沂,可她知道宁阙刚刚强调的事一准儿接下来要说。
“你大清早的花痴样可真够足的……”宁阙掐着点儿,预备开始先定的计划。
张雪灵鼓着桃腮,哼道:“你一定瞒着我事,从实招来。”
宁阙憋不住笑,道:“好吧……是有些事,雪灵姐,配合一下,就当是给成沂找媳妇的助臂吧。”
张雪灵倚着桌沿,静待宁阙出招。
好坏先搁着不说,就成沂找宁阙办事,还扯着歌舞班子的苏华,张雪灵光猜就知道成沂打得是何算盘。
“昨儿夜里收了小伤,你帮我揉揉。”
宁阙趴到软塌上,拍拍身边,直言要张雪灵侍候一下。
张雪灵小步婀娜走到近前,双掌轻轻贴在宁阙后背,运功内视了一番。
淤血是真有的,看来宁阙说受伤并非玩笑话,伤不重,张雪灵便贴心的给宁阙运功疗伤。
张雪灵一门心思的在宁阙身上,宁阙在时,张雪灵就会放下一切警惕专心致志的陪他,因此成沂、苏华在门边她没发觉。
成沂还在等,等适合他出场的机会来,一定要是大姑张雪灵身心投入到宁阙身上的时候他再出面。
“成沂给大姑请安了!”
苏华紧跟成沂身后,曼声道:“苏华给张夫人请安!”
“谁叫你们进来的?”张雪灵愠怒的转头,心底了然了宁阙暗示她的事。
成沂、苏华见着她侍候宁阙,她身作长辈,本该是以身作则,楷模作用没到位,成沂追求苏华她还怎生发话?
不过张雪灵并不慌,一贯的霸气威势,成沂反倒底虚了。
成沂硬着头皮道:“大姑,小子是给您送徒弟来的,天赋好着呢。”
听了成沂的话,张雪灵怨念满满的撇了宁阙一眼,起身走到苏华跟前,检查了一番。
“根骨还过得去,就是年岁稍大……”
张雪灵瞧见苏华发髻插着的簪子,愣了下。
簪子是成沂送的无疑,送就送吧,可簪子还有来历,怎么到成沂手里还转送给苏华了?
张雪灵上次见这支簪子还是妹妹张悦娅戴着,这支簪子色泽奇异,因而张雪灵影响深刻。
“大姑,苏华常年跳舞的缘故,骨骼仍未闭合,学了您的武功,不会堕了您威风的。”成沂赔笑道。
张雪灵甩甩手,坐回宁阙身边,招呼侍女倒茶接客。
成沂来张雪灵院儿里就没受过茶水待遇,小辈见晚辈,礼数里就没这一条,苏华是客,成沂方能借此喝张雪灵一杯茶水。
154章进退维谷摆虚套
成沂端着杯茶,坐立不安,喝着极品毛尖,却食不甘味。
若是苏华拜师一事不成,他就不好接着接近她,在与苏华学戏的一月里,成沂跟苏华虽常有见面,可都是师徒互称,学戏叫戏,师徒的分别成沂需得遵从。
宁阙安若磐石的坐着,也不说话,而张雪灵则是瞧不出心情的默声喝茶。
“丫头,拜师一事,恕我直言,本不会收你。”张雪灵忽道。
张雪灵刚一表态,成沂坐不住了,站起身,挤眉弄眼道:“大姑,您老就收下苏华吧,她可乖巧呢,能端茶递水的,身边有一标志的丫头侍候,不挺好吗?”
宁阙唉声道:“你听着点,雪灵姐说的是‘本不会’,还没说一定不收徒。”
成沂心急,正陷入张雪灵挖的坑中,张雪灵话语留关,但凡成沂不是心不在焉就没可能中计。
宁阙点破毛病,还真是如此简单,成沂脸色一苦,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张雪灵恨铁不成钢道:“果断行事不是武断行事,日后听人说话仔细点……”
成沂垂头道:“晓得了,谢大姑教诲。”
“净给我塞人,行吧……这苏华丫头能留下,可学武不比别的,你得辞掉手头的所有事跟我学武。”
苏华一喜,忙道:“谢夫人,我回去就辞掉所有事务,日后专心待在夫人身边。”
这眼下的世道,攒钱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学一身高强武艺来的好。
成沂提议之后,苏华就觉着学武的主意没错处,张雪灵肯收下她,这一机会就要靠她抓紧了。
张雪灵点点头,转而问宁阙:“我新收徒,你不给传套功法练练?”
宁阙自责,这不是造茧自缚?活该!
宁阙笑着道:“应该的,我就传一套掌法吧,烂大街的武功就不说了,我这掌法,名为‘千叶手’。”
宁阙是光说了,秘笈册子没掏出来,其实不是宁阙拿不出武功册子,实在是千叶手选取于伏花千叶手,是他选择性融汇的一套掌法。
“额……招式用法我都记着呢,等你想学了,来找我,我教你。”宁阙仅作表态。
张雪灵岔口道:“丫头,这不,跟他讨一门掌法教你,算你赚了,他要教,就不会差,定是上乘武功。”
宁阙还能授她武功,苏华万万没能想到,看他年岁就和成沂相仿,成沂没那本事教,宁阙却说的风淡云轻。
“苏华就是一戏子,如何受的下公子恩情?”苏华跪地朝张雪灵一拜,起身后又朝宁阙深深鞠躬。
其一是拜师礼,其二是道谢礼。
张雪灵白了眼成沂,对苏华笑道:“没事,我答应收徒了,可没答应当即教你,你先跟我半年,半年后没出现大的过失,我就开始传功给你。”
苏华不大懂,成沂催道:“说是,学武就是这样,总要有一段考验的时间。”
苏华随即听着成沂,认真道:“谨遵夫人命!”
拜师是成了,至于考验斟酌,成沂觉着苏华的性格柔顺,足以应付,哪怕是张雪灵有意刁难都不足为虑。
没宁阙放水,还真成不了事,此事一箭双雕,另外一雕就是宁阙要传给苏华的千叶手。
张家前脚踏入大世家行列,后脚宁阙就在张府成了风云人物,成沂对宁阙亦是深为钦佩的。
说好所有事后,成沂没逗留,掰扯两句就借口有事跑掉了,留了苏华在张雪灵屋。
在张雪灵屋里,成沂左右不对,大概是命里就怕大姑张雪灵。
成沂一走,张雪灵将苏华招到近身前,笑问:“丫头,你对成沂那小子,感觉如何?”
苏华看了眼宁阙,宁阙知趣的走到窗边摆弄一盆花儿。
成沂和苏华的事宁阙可不想多听,正巧苏华还不好意思当着宁阙面说事,张雪灵将要成她师父的,就百无禁忌了。
“成公子仁和宽厚,我觉着很好。”苏华没说清感情的事,她对成沂说不上情丝缱绻,一月的相处就让她知道成沂为人和善,别的地方还不大分明。
张雪灵亦是女人,稍一算计,点头道:“我倒不是过问,其实就是碍着成沂的身份问题,成家那头可不跟我似的好说话。”
苏华歉道:“是,我知道成公子接触我一个戏子,有失体面。”
“哈哈……自即日起,你就作侍女吧,等期限一到,再改换身份。”
苏华唯唯诺诺的应下,对张雪灵,苏华不能似对待她曾见过的达官贵人那般,就因为张雪灵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在作用着。
张雪灵招来侍女送苏华找地方住,她则走到宁阙身后,自宁阙后边幽怨的靠过去。
可想而知,宁阙歉疚的傻乐,权当给张雪灵赔礼。
“你说成沂真是的,找着我帮忙……”宁阙故作责怪的说起成沂。
张雪灵掩嘴嗤笑道:“谁教你多事来着,就该作和事佬!”
宁阙正捏着花剪给面前一盆牡丹修建枝叶,剪了两下将花剪塞给了张雪灵,改而看着她剪。
“对了,你跟谁打架了,还受伤了怎么?”张雪灵一直就惦记着宁阙受伤一事,苏华的事一过,就问宁阙。
宁阙解释道:“宝轩自打东方府过来,消息泄露了,有一拨人追了过来,她怕牵连着张府,就与我、还有二师姐去剿灭他们。”
张雪灵水呜呜的眸子一转,问:“打斗时伤的?不至于吧,流寇能伤着你?”
宁阙汗颜的说了实情,惹得张雪灵发笑。
被宁洛推就着占了东方宝轩便宜,反被东方宝轩揍了一掌,算起来还是宁阙得意,真不敢相信,堂堂东方府长女,就给宁阙稀里糊涂的耍流氓了。
自然宁阙是无心之失,不能作为铁证,没宁洛推波助澜,还成不了事呢。
“师姐,一大早你就乐成这样,不带我?”
苏华、成沂相继离开,蓝靖不可缺席的来了,就怕给张雪灵独占鳌头,张雪灵与宁阙独处一室的机会可不能给。
蓝靖练功后穿的衣裤还没换,是一身淡蓝的罗衫绸裤,使腰带扎着,美好的身貌毕露无疑,腿长腰细,那是蓝靖常年戏水带给她的优势。
“快来,其实我老早就想着你了,成沂小子不刚走?”张雪灵面孔变幻无常,听着蓝靖的声,立即换了表情。
蓝靖不大领情,挨近了将张雪灵从宁阙怀里挤开了些,好给她让出位置,雨露均沾是要的。
宁阙还真应了“和事佬”的称号,顾着给她们和解:“别急着斗嘴,我还有伤呢。”
蓝靖疑惑的看着宁阙,张雪灵倒是脱身转到宁阙背后开始给他疗伤了,如此机会,蓝靖怎会错过?
蓝靖挨着宁阙查看过,果真宁阙有淤伤在胸腔位置,于是蓝靖也忙着运起真气给宁阙疗伤。
宁阙就是一小伤,俩人却忙前忙后,谁都不肯落下风,宁阙是有忧又有乐,说真切些,倒还是乐更多。
东方宝轩的一掌宁阙没有运功,光靠肉抗,淤伤就得花些功夫散去。
护体真气虽说没派上用场,可宁阙筋脉是一点儿没伤着,宁阙与蓝靖、张雪灵里外汇通,三人合力,标本兼治,没几时的功夫,伤就彻底痊愈了。
“咦?”
蓝靖解开宁阙袍子,发觉宁阙伤处的手印没散开,还变色了,原本该是乌青的,现在透着些靛蓝色。
伤处不对劲是一定的,蓝靖好歹是江湖行走惯了的高手,对掌击致成的伤还是有见闻的。
宁阙低头一嘀咕,呵呵道:“没事,许是功法问题,我的身体我清楚。”
张雪灵心疼,碎叨道:“你说宝轩姑娘真是的,下手轻点不好吗?”
“可不,搁我,撑死了不说话表示抗议,真敢下手,可见她打得不是自家人,不心疼。”
蓝靖帮衬着张雪灵批了东方宝轩两句,宁阙受伤,她们一致向外可是一种合作精神。
东方宝轩学的武功没有下乘货,掌印的变故就是不合常理,宁阙不觉着身体异常,便不很留意掌印一事。
……
在张雪灵屋里待了些时候,宁阙到韵萃屋补觉时,东方宝轩、宁洛找上门来了。
韵萃一开门就险些撞着宁洛,笑问:“两位姐姐,有何贵干啊?”
宁洛知道韵萃和宁阙都已经有名有实,自是要搞好关系,便道:“妹子,子叡在闭关,我估摸着,小阙定是在你这里。”
“嗯,公子昨晚没睡,眼下还睡着呢。”
韵萃带宁洛、东方宝轩进屋,卧房门关着,韵萃就只是携二人在外边落座。
韵萃雪白的脖颈有些红痕,扎眼的很,宁洛、东方宝轩都不约而同的瞧见了。
脖颈间的红痕怎样造成谁都有数,宁洛还是初见,可女儿家的天性,不消人说给她她就明白这些。
宁洛醋意大发,可谁叫韵萃现在是正牌?她和宁阙再怎么疯都是理正言辞。
“韵萃妹子,宁公子来你屋之后,没说他受伤的事?”东方宝轩是特意来跟宁阙道歉的,昨夜一巴掌伤到了宁阙,这不,就找着韵萃屋来了?
韵萃是真没听宁阙说起受伤的事,可她见过,便羞道:“我说呢,我替他更衣时,就见他胸口有一掌印似的东西,我还当是子叡姐拍的……”
东方宝轩讪笑道:“其实是我,不小心误伤的。”
韵萃点头,道:“那没事,公子他为人宽和,早忘了受伤的事了。”
受伤挨揍一事,若非东方宝轩吃亏,宁阙是没可能被她伤到的,挨了一掌,纯属给东方宝轩撒气。
事情的祸根还是宁洛推宁阙,有了宁洛推的一下,此后的事才闹得东方宝轩不痛快,宁洛道歉过后,她也没惦记着。
“哎对啦,妹子……小阙他对你、子叡,怎么样啊?”
这问题宁洛心里自有计较,可是问韵萃是不同于她所知道的任何事。
韵萃漾起甜蜜的笑,道:“公子待我很好呢,不知怎的,我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155章横财天降雏凤冠
韵萃在宁阙身边已有时日,就是宁洛都不如韵萃对宁阙的贴身感悟来的直接,韵萃可是枕边人。
韵萃说起宁阙的好来,表情神态不加遮饰,宁洛倒没疑问,就是东方宝轩对韵萃持着些怀疑的态度。
韵萃话说的满,东方宝轩不否认宁阙性子好,若是吹的高了,就免不掉日后露馅儿。
东方宝轩没吱声,光听韵萃说起宁阙种种好处来,韵萃将宁阙叙述的天花乱坠,犹如仙神下凡般不沾俗尘。
宁洛羡慕着韵萃,问了她不少事,因为东方宝轩等着还要宁阙睡醒,权当是解闷儿。
东方宝轩作旁听,插话是没啥机会,就当以旁人视角了解宁阙,来襄阳的首要目的不就是如此?
一个时辰后,宁阙睡醒,穿戴好衣裳来开门。
“你们都在啊,看这架势,是有事?”宁阙坐到宁洛边上,问。
东方宝轩神色惶惶,揉着手里的手绢,隔半晌,才小声道:“昨晚伤到你了,抱歉啊。”
宁阙笑着收下了歉意,道:“没关系,伤已经好了。”
宁阙顿了下,接着道:“其实呢,我的责任也有,还不小。”
“嗨——我就是当时气愤,没事了……”
东方宝轩大度的摆手,心里却有些迷,到底该不该改日算算总账呢?
就东方宝轩被欺负一事,东方宝轩可没打算白白落了宁阙好,总得想辙挽回点脸面来,宁洛挖坑下套一应俱全,东方宝轩就是听着宁洛的指点来给宁阙道歉的。
宁洛戳戳东方宝轩腰,腹语道:“宝轩,不能就这样没事,你得出招难为他。”
东方宝轩愁苦的问:“洛姐,照你的说法,如何出招?”
“要他陪你几日,就是那种不带旁人的陪,我一般就是这样。”
宁洛的建议仅供参考,都说明了,是她的想法,具体东方宝轩要如何做还是看东方宝轩本人的主意。
东方宝轩改口,对宁阙道:“我反悔了,事不能算,我还想周游襄阳城,什么稀奇古怪的好去处你要带我走一遍。”
韵萃看着宁阙,心想东方宝轩此女犯不着耍心机靠近宁阙,要说主意,恐怕就是宁洛给她出的。
与宁洛相识几日里,韵萃别的没发现,倒是觉察出宁洛对她淡淡的敌意。
宁洛能稍作敌视的对她,韵萃可不敢跟宁洛造次,再不济都是宁阙的师姐,宁颖的前车之鉴很分明,宁阙眼里的师姐是容不得任何人伤害的存在。
“逛襄阳是一定的,眼下都快正午了,吃过午饭,我们就开始?”
宁阙有几日的清闲,正遇着东方宝轩愿意逛遍襄阳城,因而答应了她,赔礼还是要的,宁阙被揍的那一通,不过是当场给东方宝轩遮遮面儿。
宁洛选了退避,便道:“我下午时还有事,说定了要帮师姐绣团扇的。”
绣花女红一道,宁洛一向手艺稀疏,宁阙心知肚明,因而有些好笑她的借口。
“宝轩,昨日带回来的女子,怎么样?”宁阙问。
东方宝轩显然是去看过那女子了,遗憾道:“还是不肯说话,很硬气。”
宁洛不悦道:“小阙,你可不知道,她骂人,粗鄙的紧。”
宁阙呵呵笑道:“骂就骂吧,我们当耳旁风就行,再不济就不过去看她,眼不见心不烦不是么?”
那女子身份非常,可也没挨着宁阙事,暂且就将她丢在别院关一阵子。
宁阙随即将女子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兴致勃勃的对宁洛、东方宝轩讲起剿灭三花的事迹。
……
午后是一回聚餐,院里边,如白子叡、韵萃、蓝靖等都聚在一块儿吃。
人多了待一块儿真像是一台大戏,三两人凑一对斗嘴谈笑就有够宁阙难受,可想而知,经历一场宴席,宁阙都汗湿浃背了。
闲适的日子每个人都极为享受,练功、聊天、办事的各有去出,宁阙则是答应了东方宝轩逛襄阳城。
两人不知疲倦的逛至黄昏时分,还没走过襄阳的两成地面,正巧走至一家胭脂铺子,东方宝轩瞥见了不寻常的东西,停下了脚步。
“公子,你看那老板头上的珠花,白玉的,我母亲就有一支。”东方宝轩指着胭脂铺里,在收拾货物的老板娘。
老板娘身材胖,显得腿短如桶,腰腹间满是赘肉重叠,尤其穿着身绸子衣裳,粉黛胭脂,不伦不类的。
宁阙看去时,也是被簪子的价值所惊。
物件是极好的东西,晶莹透亮,戴在俗人身上可就落的累赘了。
东方宝轩拉着宁阙走入胭脂铺,装作客人选购胭脂水粉,其实她平日就不大搽脂抹粉,东方宝轩自有她的养护法子。
“呦,小姐公子,您两位要点什么?”老板娘搁下手里的货,笑问。
宁阙淡淡道:“老板娘,你的铺子就卖胭脂?”
老板娘眉眼闪烁,辨识着宁阙二人的衣着打扮,谄笑道:“公子莫非是想买别的东西?”
宁阙拿起一盒胭脂,掀开盖子嗅了一下,不是闻胭脂味,而是木味。
宁阙对花草栽培还算行家,木料就顺带的有些见识,手里的是金丝楠木盒子,那股木香可不会被脂粉气掩盖。
胭脂铺藏着宝贝,就连胭脂盒子都使得是极品木料,眼下朝纲乱政、百业凋敝,这脂粉铺不免过分奢侈了。
“我买珠宝,你有吗?”宁阙扬扬手里的木盒,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啊,富贵人家用来装首饰,可你们用来装胭脂,就凭这点,我觉着你手里必定有好宝贝。”
老板娘打趣道:“瞧您说的,好的东西它到底好不好还得看买东西的人他成不成事……”
宁阙手里的楠木盒子老板娘都不晓得底细,捡来的物什,用作脂粉盒,老板娘觉着物尽其用了。
老板娘指使着伙计搬来一个箱子,有铁漆条封着,看伙计搬动时的脸色,箱子一定颇为沉重。
东方宝轩再三确认过,老板娘戴的簪子不是赝品,而她给宁阙一暗示,还真搬出来东西作势要卖,东方宝轩觉着胭脂铺有点来头。
“一看这公子就是识货的,我能卖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您上眼!”
老板娘所指即是箱子内的物件,里边璀璨光华惹人眼晕,满满当当的都是珠宝首饰。
东方宝轩抄起一顶凤冠,端详了一阵,暗自吃惊。
“老板娘,你还没卖过其余的首饰吧?”宁阙也是瞧出来真伪了,一箱子珠宝,真假参半,粗略一算计,可能珍品就只有几件。
老板娘倚着柜台闲散的瞧着,只是道:“还没呢……我想您看出来了,这些都是假的,给点银子我就卖了。”
东方宝轩塞给老板娘一张银票,老板娘一看面额乐得眉开眼笑,也不还价,意思就是这一箱珠宝都卖给他们了。
宁阙低声道:“宝轩,珠宝有真的。”
东方宝轩心情难以平静,对宁阙道:“假的就不说,可里边混入的真品太贵重了,别说是小小店铺,东方府都没几件。”
“问问来路吧,指不定牵扯大了。”
宁阙一看到楠木脂粉盒就觉着不对,货柜摆着的盒子都是柳木,可唯独一个楠木盒引人注目,亏得他留了心眼,否则就要与这一箱重宝失之交臂了。
东方宝轩将箱子合起来,以绳索捆扎严实,准备回张府再做研究,眼下问清珠宝来路更为要紧。
宁阙拉了下老板娘,笑着道:“就这赝品还有模有样的,不瞒你说,我还想弄点,可否透露一下出处?”
宁阙塞了一锭银子给老板娘,老板娘经营胭脂铺,近两年本就买卖不景气,老板娘可是将宁阙视为财神爷了。
“家里边倒腾珠宝古玩的吧?”老板娘自以为猜中了宁阙意图,要些赝品,送人不得够,坑人倒是好用。
宁阙顺着老板娘话道:“是啊,行个方便。”
“公子,您要多了我也没有,箱子是街头捡的……”老板娘拔下她戴着的簪子,摊手道:“哝,簪子当我送你的,连着箱子里的东西,这就是我捡着的所有。”
宁阙追问道:“说一下你捡东西的时间,位置?”
老板娘回忆着,道:“凌晨时分,我开铺子的时候,就在巷子拐角捡的。”
“多谢!”
宁阙一嘀咕,捡的还能捡着如此重宝,可见里头文章大啊!
脂粉铺老板娘再问不出别的消息,正如她说的,捡回了一箱子珠宝,经人鉴定后就当是稍值钱的破烂货了。
也难怪她没整明白,市井小民,撑死了寻一当铺作鉴定,稀世之宝扔大街上,一准儿给当成是烂白菜对待。
宁阙先是带东方宝轩找着巷口,几番来回愣是没看出问题,也许事不出在巷子上。
东方宝轩没花几个银子就弄来几件珍宝,里头乾坤暗藏,文章不小,宁阙路上没停留,带着东方宝轩一路往张府返。
“公子,照着朝廷体制,箱子里的凤冠可是郡主级别的贵戚才能用的。”
宁阙提着箱子,东方宝轩捻着那支白玉簪子逐寸赏看过,确定了是实打实的宝贝。
宁阙笑着道:“是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可惜了脂粉铺子的老板娘没点眼力劲,大好的横财丢了,还为了点银子乐的合不拢嘴。”
脂粉铺的老板娘可不是觉着她占便宜了?赝品换银子,所得还是她几年的收入,老板娘怎能不动心窃喜?
实际呢,箱子里仅有的真货值她几辈子的收入所得,丢了西瓜拣芝麻就说的是这样。
东方宝轩哑然失笑,笑的光艳招人:“小民嚒,本性难改……我觉着,她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哦?”宁阙似乎是想着东方宝轩所想了。
捡着如此贵重的珠宝,真真假假难以辨认,老板娘就一经营脂粉铺过日子的小户,不出点事都不合理。
东方宝轩直言道:“事后一定有人追查箱子的下落,亏得咱没透露姓名,回去后公子你请派人看着脂粉铺,我们来验证验证预言是否真实。”
156章郡主凤冠隐密辛
俩人谈笑风生之际,谁都没将脂粉铺老板娘的生死看得重要。
小民小民……正因为是活在乱世,命就如草芥般廉价,非人力能力挽狂澜。
救一人是善,善不到位就是蠢,有些时候与其救人,还不如明智的退开。
便宜是白捡,宁阙也没想着到底为何,还有待时机观察,看着没甚名堂的珠宝背后绝对牵扯着极大的密辛。
回府后,东方宝轩与宁阙在屋里将一箱子物件摊开摆好,一番验明后,留下来统共九件正品。
其中贵重之物首推凤冠,凤冠通体金制,镶有绿松石、玛瑙、翡翠、螺钿、珍珠,几尽完美,打造的工艺也是有心。
依照朝廷律法,私自铸造凤冠、皇冠一类,罪同谋反,前边凤冠的持有者就算不怕东窗事发,可也并非常人,能原班原样的铸成凤冠就不简单。
“凤冠样子不像新近铸成,看来有些年头了。”
东方宝轩凑到烛火前,对照着凤冠上宝石珍珠的反光度,假货光色黯淡,但眼前的凤冠宝石颗颗透亮,如若每一样都是真品,那就证明凤冠的主人来头不小,没个万贯家财都买不起凤冠上面的宝石。
宁阙杵在东方宝轩身后,拍拍她肩膀,待她转身,接过她手里的凤冠按在她头顶。
东方宝轩疑惑着看宁阙,宁阙却故弄玄虚的不答话。
“你发现没有,对你来说,凤冠太小了。”宁阙擒住东方宝轩双肩,将她带到铜镜前。
东方宝轩不消看都知道,凤冠就能盖得住头顶,下边一圈箍着头,怪难受的。
宁阙怡然道:“倘若不是宝轩你脑袋大……”
“你才脑袋大,我分明就是……就是娇小的姑娘好吧?”东方宝轩眯着眼,反驳道。
“好好,你娇小,我头大。”
宁阙还真拿她没办法,取下凤冠,又取笔,沾了墨绕着凤冠的里、外圈在白纸画了一个圈。
将墨圈撕下来掏空后,宁阙得到了一个纸圈儿。
“凤冠不能随意拿给人看,咱们拿着它出去走走,看谁能戴上它。”宁阙自然指的是依照凤冠大小得来的纸圈。
东方宝轩疑问道:“纸圈试了又怎样,莫非凤冠的主人就在张府?”
宁阙哈哈道:“人是不在张府,可我能由此算出凤冠主人的年岁,要知道凤冠铸造难点不在宝石雕刻,而是主体,不能调节大小的凤冠要戴着合适,就只能重铸,就像你说的,凤冠不是新的,可也不旧。”
宁阙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依着凤冠的大小,估摸出凤冠主人该有的年纪。
“你还蛮聪敏的……”东方宝轩搓搓手臂,心里有些毛燥。
东方宝轩给宁阙弄的不自在的,只得提出寻人,将一屋子首饰收起来后,就随着宁阙提灯笼找起人来。
东方宝轩的脑袋大小戴着凤冠还憋屈,因此就找年岁小于东方宝轩的,一连试了几个年岁尚小的侍女,都没挑着适龄的。
诺大张府,愣没想到还有别的十岁出头的侍女,宁阙眼界放宽再一想,就得出一合适的人——张逸岚小丫头。
张逸岚就住在张府一处小院,独门独户,不过一问才知,张逸岚因为幼小,时有到其母周芸寐屋里睡。
东方宝轩一听张逸岚仅有十岁出头,喜道:“妥了,前边几个就差一点,这次稳稳的,快去试试看!”
“不急,容我想想说辞。”
一想张逸岚的身量高矮,宁阙都觉着凤冠与她相配,当下想定主意,带着纸圈朝周芸寐屋里赶去。
宁阙和周芸寐结识是不深,但关系亲和,辈分原因,宁阙对周芸寐有些不得重点,老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夫人。
带东方宝轩在院外待了一会儿,宁阙想清了应对之策,再经下人一通禀,周芸寐携着张逸岚就来迎接宁阙了。
“小阙来了,还有东方小姐……快请进,稀客啊!”
周芸寐处事热忱,长袖善舞,一左一右的夹着宁阙、东方宝轩进屋。
宁阙见了周芸寐的屋子,别的话没有,怎一佩服了得?
正进门时,左右有茵茵绿树,都是一人合抱的粗细,修建整齐,有趣的是树并不往高了长,光就往两边拓展,仅有一人高矮。
还没走两步,就遇着个圆肚儿瓷瓶摆件,官窑青花,瓷胎薄,烧制的是玲珑剔透,一看就非凡物。
周芸寐屋里头各样字画摆件,样样齐全,琳琅满目,叫人看的应接不暇。
宁阙屁股刚一贴着座椅,张逸岚就没忍住道:“大哥哥,大姑被窝香吗?”
“……”宁阙脚底下一溜,差些没摔地上。
这是哪门子道理,他和张雪灵不还没有实呢吗?
张雪灵身近有宁阙作陪,周芸寐、马蕙她们私底下可没少议论,张雪灵留宁阙整宿不走多次的事,在张府下人的话题圈里头都成笑柄谈资了。
前阵子张雪灵还晓得辟谣,可眼下再没声张过,听着非议,就跟清风过耳般。
张逸岚童言无忌,问着的问题还都是周芸寐想问的,张逸岚心里面的问题憋了好久了,周芸寐何尝不是想亲口说出来?
“逸岚,规矩点,娘没教过你言语得体?”周芸寐拉来张逸岚,责备道。
宁阙赶忙拦着周芸寐,苦笑道:“别吓唬她,还小嚒不是?”
周芸寐假意辞色,仍是怨张逸岚,张逸岚鬼精鬼精的,一下就明白周芸寐用意。
大姑张雪灵一事娘亲是问不得了,也就是她还能问起,这招叫假借与人。
“大哥哥,被窝的事,我的错。”
张逸岚瘪着嘴,失落道。
宁阙只得打肿脸充胖子,道:“不是你的错,不就一问题么,讲真,你说你大姑她香嚒?”
张逸岚咬着指头,心里乐开花,天真道:“香!”
“哎,这不就结了……”宁阙心跳都加快了点,毕竟是头一次在张家人跟前挑透了窗纸说话。
张雪灵一事在张府的轰动远超想象,听宁阙擦着边承认,周芸寐差些没跳起来,可算是有当事人承认了!
张雪灵那头是问死不吭声,她们就光论事而不得肯定,它也没劲不是?
宁阙此行目的还没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试试张逸岚能否戴上凤冠。
宁阙取出纸环在张逸岚头顶一套,正如宁阙估算的,张逸岚合适凤冠的大小,凤冠原主人的年纪就与张逸岚相仿。
张逸岚迷糊着问:“大哥哥,你的纸圈是干嘛的?”
宁阙言语遮掩着,道:“它是一个小游戏,逸岚,有没有兴趣和大哥哥去玩玩啊?”
张逸岚不住点头,有好事她去看看,何乐而不为?
周芸寐没有反对,亦没有不赞同的表示,宁阙带张逸岚去玩她是再放心不过了,正好还能去张雪灵远院里探探风声。
张雪灵待字闺中都成老姑娘了,她们姐妹儿几个可没少操心过,这事说起来还是几年前,近几年张雪灵年岁愈发大,她们索性就当张雪灵不再嫁了。
可没曾想,下人里头有人说,宁阙往屋里一坐,张雪灵可就再没脾气,和颜悦色的跟前伺候。
张雪灵性情大变,当然,也许是恢复一直以来压抑的本性,张雪灵对宁阙一准儿有戏,周芸寐她们都为此大感兴趣。
“呵呵……”周芸寐心下想着张雪灵作小女人情态时的样子,身不由己的笑了起来。
东方宝轩一旁问:“夫人为何发笑啊?”
周芸寐悻悻笑道:“不为何,不为何……就是想到啊,小阙在张家,带给张家多大的鸿运啊,我家那老东西,都升官儿了,连升两级呢。”
张嘉乾升官,离不开张家晋升大世家带来的余热,自然还有妹子张悦娅在成家地位飙升,成家下大手笔,扶了一把。
而这一切顺利的根源就是宁阙帮扶,张家本不是一个大世家,还是张雪灵借着三花会一事果断造势,给了张家以不小的推进。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的。”
宁阙明的暗的都说了不少,周芸寐待事周全,自是清楚这些道道。
周芸寐心在张家,跟宁阙说的话倒没有恶意,宁阙对她,就跟对张逸岚是一样的感触。
张逸岚是幼稚机灵,周芸寐则是圆滑世故,就因为周芸寐貌合神离的敲敲打打盘问,那是一种极为巧妙的技巧,就算问点闲事,也不惹人生气。
喝了杯茶,聊了些天,看着天色已晚,宁阙就提出告辞,周芸寐倒是回里屋找东西,说要赠给宁阙天下唯一的好物什。
“东方小姐,劳你麻烦,带逸岚稍作回避。”周芸寐解释着:“东方小姐,可不是避着你,就是怕逸岚听着。”
东方宝轩微微颔首,带着张逸岚先行外出了,心底好奇周芸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等回去问宁阙就是了。
张逸岚避开后,周芸寐塞给宁阙一个木盒,连着一张单方。
“药是没有副作用的,不是应时作用的,而是补药。”
“好……”宁阙应和的尴尬,他都没有像周芸寐似的说的那样轻松。
周芸寐是笑的别有深意,宁阙揣着明白装糊涂,听了周芸寐一席话,深感其妙。
无耻下流是谈不上了,就算作周芸寐好意吧,宁阙本不需此药来着,挨不住周芸寐诚恳,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年轻么,姨是过来人,都知道……有这单方后,你就偷着乐吧。”
周芸寐在临别宁阙时,就说了这一句,听着的宁阙是直冒汗喲。
就言语不忌这一点,周芸寐是女中丈夫,当世木兰,乌七八糟的事到周芸寐嘴里都成了顺应天理的人之常情。
周芸寐给了一盒现成的药,还有药方,药物的药效么……宁阙想来是极为受用的。
外出时,东方宝轩正拉着张逸岚在院里逗狗,一只养不大的狗子,是张逸岚的爱宠。
“大哥哥,娘跟你说什么好事了?”张逸岚放下狗子,问宁阙。
宁阙摸摸她头顶,温和的笑着道:“说点大人的事,你还不能知道,等你长得跟宝轩姐一样大,我就告诉你。”
张逸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大人的世界该会美好吧?
东方宝轩凑到宁阙耳边,问:“那你跟我说说。”
宁阙戏谑一笑:“你可得想清楚,听了我说的,不准闹脾气,不准说我坏话,不准跟别人说我坏话,这叫约法三章!”
157章宁阙本色竟是色
周芸寐与宁阙说的定是小儿不宜,张逸岚都得回避的话指定没好话,可东方宝轩觉着她已是正儿八经的巾帼女子,没甚听不得的。
宁阙附耳窃语,东方宝轩登时臊红脸,就要蹦出些贬谪宁阙的话。
“嗨……你忘了约法三章?”宁阙急忙搬出约定好的“约法三章”,镇住东方宝轩。
东方宝轩羞急,拉着张逸岚快步跑回屋了,心里边骂了宁阙个无地自处。
不过转念一想,周芸寐为长不尊给宁阙赠药那是他们的事,宁阙可都事先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了。
“坏人,坏透了!”东方宝轩脸蛋遐红,自顾自的责怨宁阙,弄的身边随她一同小跑的张逸岚诧异万分。
东方宝轩尊为东方府大小姐,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些不中听的话,宁阙就是说出来逗逗东方宝轩,没想到她还真是个清纯玉女。
宁阙不知是哭是笑,摩挲着手里的盒子,想着花前月下云云……
宁阙稍后一阵回屋,为的是给东方宝轩静心的时间,没想到东方宝轩寻来了张雪灵,俩人手牵手坐着说事。
不出所料,东方宝轩早已将周芸寐赠药一事告知给张雪灵,宁阙分明的瞧见张雪灵脸畔云蒸霞蔚。
“雪灵姐啊,要事当前,我们一起来看看这凤冠罢。”
宁阙神态寻常,并不为之动容,将药盒、抄着药方的纸搁在一边桌案上,拎起凤冠扣在张逸岚头上。
凤冠大小正巧,戴在张逸岚头上不松不紧,证实了宁阙先前的猜想。
凤冠主人,就似张逸岚的年岁,或许会大些,可张逸岚身量摆着,左右不会差出太多。
张逸岚在铜镜中看着是凤冠,喜色道:“大哥哥,送我的?”
凤冠自是送不得,张逸岚天真心灵更是伤不得,宁阙正想对策时,张雪灵在箱子里捡了一赝品凤冠,从张逸岚手里换了真货。
“逸岚,这凤冠可是重要物什,哝……虽说两者相仿,可实际样子不差,你试试。”
张逸岚哪儿管真假,瞅着漂亮新颖就好,依言戴了,乐呵呵的道谢称好。
赝品就是材质粗糙些,模样与真品别无二致。
张雪灵拿着凤冠,呆滞的想了一会儿,对宁阙、东方宝轩道:“想要寻得凤冠主人,为何不试试张榜悬赏呢?”
东方宝轩一拍额头,笑道:“对呀,悬赏一出,凤冠的主人就会接下悬赏,我们顺藤摸瓜,找到她!”
张榜的作用类似寻物启事,让原主人看到榜文顺着指引来找,只要主家找来,后事如何就听凭宁阙做主了。
宁阙觉着并无不妥,可悬赏他没试过,写榜还得由东方宝轩执笔。
哪知东方宝轩咕哝道:“我……也不会写榜。”
“是了,东方姨和师父情同姐妹,我不会,你还能会?”宁阙一点就透,转而将事交给张雪灵。
东方莹莹名满天下,与蒋华雪不相上下,虽说战绩稍逊。
宁阙是随着蒋华雪隐居,东方宝轩则是纯粹未经世事,殊途同归,都没见过榜文。
东方宝轩、宁阙都不懂榜文,张雪灵乐道:“真不愧是不食烟火食,莫非你们就没见过江湖悬赏?”
东方宝轩耸耸肩,讪讪道:“我娘说了,悬赏一类,最是没劲,在这世上,她还没仇人呢,因为她的仇人都活不过一月……”
宁阙呵呵道:“我自幼随师父隐居,没太见过这些,嗯……再者,我解决事情单刀赴会就够了。”
“哦,真教人羡慕呦!”
俩人都是龙凤子弟,有前辈撑势,江湖杂事对他们来说过远了。
张雪灵小小的羡慕了一下,取来笔墨,倒水研墨,提笔饱沾浓墨,利落的写了一份悬赏榜文。
榜文下边还绘有一幅凤冠的样图,用以辨认。
榜文中无非是说他们捡到箱子,内有贵重物品,寻主奉还,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来人,将榜文弄到临城去,连夜去。”
张雪灵呼来侍卫,侍卫接着榜文下去了。
送往临城是为了避免出事,凤冠所属者指不定就盯着襄阳的张榜处,因而明哲行事是聪明人该有的的品质。
张雪灵安排下属送榜,刚与东方宝轩聊没两句,身旁不见了宁阙,四下一看,宁阙端着药盒在冲药喝。
“要死了……要死了……你个登徒子,臭流氓,你真敢喝?!”
东方宝轩气的跺脚,她可是摸清楚了宁阙眼下唯一重大且罪不可赦的缺点——贪慕风月。
药非正经药,人是正经人,但东方宝轩开始怀疑,怀疑宁阙原先的淡泊宁静是不是装出来的?
张雪灵倒不和东方宝轩一般心境,可她提前道:“我累了,珠宝一事明日再议,宝轩,去我屋里坐坐?”
东方宝轩求之不得,当即与张雪灵结伴回屋,还带了张逸岚同去。
是非之地久留不得,张雪灵提出回屋是照顾宁阙,东方宝轩女儿家的哪里听过这等话?还是找一借口给宁阙圆谎为好。
“不是,我就是尝尝配药,我一没害人,二没伤己,别介……”
东方宝轩、张雪灵走出一段路还能听着宁阙作解释,不过因为距离远,落到耳朵里的声响小多了。
东方宝轩哼道:“想不到宁阙本色,竟是色!”
张雪灵笑而不语,张逸岚小脑瓜一转,想当然道:“有理。”
“不准听,快点,你先去大姑屋里。”
张雪灵督促着张逸岚,张逸岚只得跑着进屋,脑海中还想着“宁阙本色”那一句。
宁静致远,书生本色,宁阙算不得书生,可气质神似书生。
想不到字同意不同,二者并无瓜葛,张逸岚是明白话中内涵所在的,毕竟她不是青涩无知的奶丫头了。
“小阙也真是,嘴没个把门的,等我回头教训他!”张雪灵样子凶凶的,对东方宝轩道。
东方宝轩小嘴一嘟,道:“算了,不跟他计较。”
张雪灵轻轻揽着东方宝轩肩头,转笑道:“别气他,他有意的,吃坏了是他的事。”
东方宝轩看着张雪灵柔美可人,肌肤白腻,还懂事明理,真是够便宜宁阙那个家伙的。
张雪灵为了给东方宝轩解开心结,贬了宁阙几句,东方宝轩其实听到宁阙“狡辩”的话就信了,经张雪灵一宽解,就没再去想宁阙尝了那盒坏药的事。
张雪灵其实是羞的不行,奈何东方宝轩先挂不住面子了,她年长,理应有大姐姐风范,张雪灵想着等空下来功夫找宁阙埋怨一番……
……
周芸寐赠与宁阙的药物主要是增补本源,常久服用,强身健体不说,还有脱胎换骨之功效。
自然一切都基于宁阙动用内功化解药效的情况下,周芸寐所赠仅为补药,可经宁阙一改,药效暴增十倍,大有灵丹妙药的意思。
药力霸道,宁阙没敢尝多,牛刀小试后,方可再作计划,定量按时的服用。
随后两日,宁阙仍与东方宝轩逛襄阳,到了第三日午后,张雪灵发的悬赏榜被人揭了,自然此时宁阙还不知道消息。
屋中,窗扇紧闭,静谧无声,就只宁颖在翩翩起舞,而宁阙怀揣着欣赏在看宁颖。
宁颖一颦一动都带着参花烂漫般的丽色,青白色舞裙仅有薄纱制成,隐现着如幼儿般幼嫩的肤表,青丝长发柔顺乌黑,以一支紫玉簪子扎起。
当宁颖如精灵般跃动时,细散的发丝随之飘动,一如夏日的嫩柳枝条。
“哎呀,颖儿跳舞可真是柔桡轻曼、妩媚纤弱,一舞倾城!”
宁阙击掌盛赞,只因为宁颖特意为他舞蹈了一场。
一身舞裙的宁颖卷着披肩纱绢,转眸微笑,可下一刻她表情僵住了。
张雪灵、东方宝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的屋里,想必她专注舞蹈时的媚态都给她们看去了。
宁阙还傻不丁的乐,他生平头一次见着宁颖跳舞,还还是胡旋舞,早嘚瑟的忘乎所以。
宁颖使眼色知会宁阙,宁阙回头一看也是被惊了,实在疏忽,要是多留意着四处……
后悔于事无补,宁阙笑问:“雪灵姐、宝轩,傻站着干嘛?”
张雪灵、东方宝轩厚颜强笑,结伴落座。
看宁颖一舞,真是上辈子积德了,真别说宁阙失神,就是她们都看傻愣了。
宁颖真恨不得钻到老鼠洞里,一身舞裙,还是宁阙软磨硬泡穿着的,原本宁颖就是打算穿平日里的衣裙跳一支舞。
宁阙亲自起身将宁颖拉到身边,算是给她制造台阶下,舞裙轻薄,有失体统,这锅宁阙背的他不冤。
“小阙,咱前两日发的悬赏,有信儿了……”
张雪灵晓得宁颖在宁阙心里何其金贵,可不敢再闷不响动,将悬赏榜文的事说知了宁阙。
宁阙一边轻抚宁颖手心,要她安心些,一边道:“具体的说说。”
张雪灵点头,说道:“下边传回消息,接取悬赏榜的是一男子,戴面具,高矮一般,肤色偏白,使剑……揭榜后说对了凤冠的细节,还有箱子里边的几件首饰的样式,还说了,凤冠和几件紧要首饰,其余的就原封不动送于我们做谢礼。”
宁阙听了张雪灵描述,沉声道:“像是在下套,他们一准儿人手不少。”
“我也是这样想。”张雪灵江湖险斗没有过,对此事少心有蓝图,笑道:“巷子里的宝贝可都值老钱呢,他们想空手套白狼,非奸即盗。”
东方宝轩则道:“凤冠本身就是宝,还告诉我们其主人的身份,我想事有待计较,凤冠既然落到我们手里,就不能便宜的还他们。”
宁颖有听宁阙说捡宝一事,张雪灵、东方宝轩各持己见,她还有些处境尴尬,就没好开口。
宁阙转笑,道:“没必要想的深了,其实我知道,大家好奇凤冠主人的身份是吗?”
张雪灵抿嘴道:“可不是,都戴凤冠了……”
戴凤冠的品级起码得是郡主,李唐虽是名存实亡,可皇亲王裔还是尊贵。
在座的没一人见过长安贵族,宁阙搜空心思,所能想到身份突出者就是冷画仙,可惜了冷画仙就是一私生女,比不得真郡主。
这话不是瞧不起冷画仙,就事论事罢了。
宁颖披了件衣裳,问道:“箱子是大街捡的,那么,不可能就是单纯遗失,丢一件首饰还能想明白,但凡带脑子,就不可能丢掉那样大的箱子。”
“颖姐言之有理!”东方宝轩赞同宁颖的话。
158章得高歌处且高歌
丢箱子没可能是失误,要是失误就只能说明对方是蠢材一帮。
胭脂铺老板娘离奇失踪,是张雪灵昨儿得到的消息,她没跟宁阙、东方宝轩去过胭脂铺,可下属回报的消息就说是胭脂铺迫于形势不开了。
形势代表的就是压迫,这谁都知道。
宁阙有吩咐下边人盯着胭脂铺,下头人估摸着是怕暴露行迹,没找见合适位置就将街口封锁了。
街口被盯着倒也不失为计策,可坏事就坏在此举,杀人灭口的是江湖高手,高来高去没走寻常路,宁阙安排下去盯着街口的下属因此没能见到他们。
张雪灵没收着一点有用消息,店铺老板娘人给看丢了,下属已经是选了最为恰当的监视法子,至于说旁的什么,怨不得他们了。
凤冠放在他们手里没用,饰品玩物不过,可正因为凤冠代表着地位身份,宁阙、东方宝轩等才想耍耍背后急需找回凤冠的人。
张雪灵亦是称赞宁颖所说,道:“他们要凤冠及几件首饰,我们不妨往回想,为何箱子出现在巷口?”
“迫于形势,无奈之举,例如,丢弃箱子的一方当时在被追杀,带不走箱子。”宁阙当先提出来猜想。
宁颖轻笑着道:“小阙的主意我不否认,但也有可能是他们丢下箱子等待接头人来取,他们不便出面,不料箱子被路过的老板娘带回铺子里。”
东方宝轩的思路稍有些偏,可也是合理:“听我的……丢箱子的人并非取箱子的人,大家想想,有没有可能存在第三方势力,丢箱子一事根本就是抛砖引玉?”
几人集思广益的一说叨,还真得出千奇百怪的主意来。
“主意都有理,小阙,记着我们的结论推测,谁猜中了,拔得头筹,提要求有奖励。”张雪灵取了纸笔,简略的记下来几条可能的结果。
宁阙还有疑稤,便问:“雪灵姐,他们就没给划下道来?接头的地点没说?”
张雪灵微一笑,道:“没有,他们要我们说一去处,还挺有规矩的。”
宁颖道:“他们让了主动权,我们可得做点文章,要真是郡主公主丢失,凤冠就随她带去。”
“嗯,还是看他们底细如何……”宁阙揉揉宁颖肩膀,扭头道:“要是有冒领的人,咱就给他抢来,凤冠留给你戴。”
宁颖娇笑道:“凤冠啊,我可不稀罕。”
“怎么,吕后武后为国权搅得天下大乱,颖儿不想戴戴凤冠?”
宁阙倒也没提别的,就单纯想让宁颖体验一场作贵人的滋味。
凤冠霞帔是新娘的装扮,而郡主仪制的凤冠与新娘凤冠存在差别,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宁颖摇头道:“不想,当一回女帝虽好,可都太过难为自己了,足见她们人心尽失,没一点好受的。”
自益州来襄阳,宁阙开窍了,宁颖对己的态度改观良多,蜜语甜言都能听得进去,这都是宁阙的收获。
就不久前的一舞,是宁颖初学,学自白子叡,此事对宁阙而言又是一进展。
每当宁阙对宁颖展开新的认知,都是一次感情升华,打铁炼钢要反复敲锤,就跟宁阙挨近宁颖内心的过程似的。
两人间的心意前十年就烧通红了,趁热乎砸铁,将杂质砸出时,入水降温,兵刃成型,那时就是宁阙大功告成之时。
宁颖神态说不出的娇美,宁阙的理论就光看都知道成立。
“小阙,我们定的位置具体条件有没有?”张雪灵没有布置场地,还得问宁阙。
宁阙思索了一下,道:“场地是该想想,还不能被耍……”
宁阙想起柳荷面见他时,先将他引出襄阳,再带入襄阳,连环套,可谓妙计。
宁阙将计策说给张雪灵一听,几人都觉着此计可行。
宁颖也是计上心头,说道:“就在襄阳官府的街上寻一位置告诉他们,我们在那边备好人手,肯定他们不作诡计后,再指引着他们换地方见面,如此一来,危险就避除了,不是么?”
张雪灵补充道:“官府街上,我能靠关系调一队巡城兵来。”
宁阙一拍手道:“好,就这么办!”
张雪灵将事理顺了,吩咐给下边人手,场地自有下人去选,还落不到她钦定。
头一个位置是假,下一个是真,真假这么一掩护,办事可就踏实多了。
宁颖在场,总不能不带她去瞧热闹,好在宁颖武功算起来还要高过东方宝轩一些,跟着去不会是拖油瓶。
凤冠是对方盯的最紧的东西,宁阙就没带在身边,光带着几件真品,为的是避免形势被动。
下边立即有人出去办事,宁阙等就在屋里静候佳音,宁颖得空去换了身平常衣裳。
“夫人,我们把守六处街口,没有异常,对方仅有一人来,还在等。”
负责事务的心腹来回禀消息道。
张雪灵朝宁阙看去,显然是征求意见。
“既然没下套,就把位置定在我们去过一次的戏院吧,就是上次诈出三花会的地方。”
宁阙想起的合适位置无非是人多眼杂的,而戏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再合适没有了。
“好!”张雪灵对下人吩咐道;“找四副面具来,剩下就没你们的事了。”
下边的事喽啰再多都没用,戏院那不是街道,就算有人手也施展不开。
四人都戴了面具,自打张府后门外出,寻着戏院而去。
东方宝轩来襄阳时可没想到会有这些有趣的事发生,游山玩水的自在比不得追查疑难的刺激,东方宝轩觉得不仅不虚此行,还是长这么大首次经历。
安慰问题不必过多操心,单就宁阙一人,武艺高深,张雪灵、宁颖比她只高不低,东方宝轩光带着些期待,没有别的想法。
……
赶到戏院时,几人分头行动,宁阙带东方宝轩坐一桌,张雪灵和宁颖则躲在角落见机行事。
主要还是东方宝轩去过胭脂铺,与宁阙二人更为谙熟此事,张雪灵、宁颖都是后来介入,一块儿待着就显得人多,队伍臃肿了。
宁阙带着东方宝轩坐到显眼的位置,待会儿人就来,对方没来的时间里,宁阙就跟东方宝轩说些猜测的话。
“公子,门口来了!”
东方宝轩一直目不斜视的盯着戏院门口,看着人就忙提醒宁阙留意。
宁阙指尖轻敲桌面,对东方宝轩道:“转过来,装的不在乎。”
东方宝轩依言,平复心情,端着茶杯抿茶喝。
“宝轩,对方是男的女的?”宁阙还有些算计,问道。
东方宝轩小声道:“男的吧,就是长得瘦骨嶙峋。”
想着那人该靠近了,宁阙就没有再问东方宝轩话,坐着假装看戏。
“打扰了尊架,不知尊架可是宁公子?”
侧手边走来一男子,短小身材,肤白病态,就如东方宝轩说的,他过于弱了。
宁阙没起身,就是礼让道:“正是,请坐!”
男子笑着坐了,目不斜视,很是从容。
东方宝轩、宁阙都带着面具,张雪灵、宁颖为避免被人怀疑,就将面具临时摘了下来,她们坐的是角落,就算有人有意查勘都不会留意到。
男子两手空空,兵刃是没带,看他样子,更不像懂武的。
“客套就免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在榜文里都说了,想必你也都知道了……凤冠在我手里,可我没带来,就先给你看一件箱子里边的东西。”
宁阙切入主题,取出一件箱子内的真物件摆在桌上。
男子微微一笑,目不斜视的仍看着宁阙,试问:“在下可否拿在手里看看?”
宁阙点头,男子便轻拿起桌案上的那一对耳环,反复辨认。
“榜文中所说无一错误,尊架,箱子确是我丢的,若能取回那几样,必定重金酬谢。”男子自然的跳过介绍,表明了原意。
凤冠来历不明,眼前人他还不是凤冠的主儿,宁阙怎会转交凤冠?
谁都知道凤冠贵重,剩下几件亦是不可估量的价值,不整出真话,都亏了捡珠宝的那份气运。
159章绑票郡主吴王府
“我想问一声,凤冠之主是谁?”
宁阙话一出,男子当即眼色一凌,看他样子,眼含煞气,定是个武人。
东方宝轩不动声色,攥着袖子里的匕首,就等他暴起发难,到时候还省的再行试探。
男子有些为难:“尊架,有些问题不方便透露。”
“不方便,为何不方便?”宁阙话头紧逼着。
“此事牵扯重大,就拿凤冠来说,极有可能牵扯到无辜人,我猜你是江湖中人,可你要想清楚了,有些事他不是靠武功就能解决的。”
东方宝轩在宁阙手心写了个“等”字,意思是先不表态,听他再细致的说说其中缘由。
凤冠背后关联着什么事暂不得知,但东方宝轩可不怕事。
“呵呵,两位有胆量……若是我说,凤冠与朝廷有关,两位还能否淡定处事?”男子说话的神情不想是作假。
凤冠和朝廷有关系,的确,可能性极大,也是宁阙在张府想到的结果之一。
自天下乱起,朝廷办事就远不如从前雷厉风行,地方官府自立自政,真正畏惧官府的可不多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然朝廷想整治谁,谁定难活命。
自张府过来时,宁阙肯定没人知晓,而先前办事的张雪灵的下属都已经遣退,整个过程天衣无缝,他们就是查也查不到可用的消息。
襄阳城大,就像是一个大杂烩,他们再怎样有势力都没地方发力,现实可不给他们机会。
“不,我要听,后事再论。”宁阙对男子肯定道。
“唉……好吧。”
男子也没再拿捏,娓娓道:“凤冠遗失,实在是我们当时被人追捕,被逼无奈,故而将装凤冠的箱子丢在街头,假珠宝都是混人耳目的,是我们临时买来,你们也有估计吧,我家主子,即是郡主!”
郡主?
宁阙、东方宝轩即使早有想到,仍旧被惊着了。
李唐末路,异姓王接连册封,这一个郡主,想必就是某一王爷的后辈。
对他们江湖草莽来说,郡主的身份足够尊贵了,甚至可以称之为天差地别。
手里握有兵权的诸王子嗣,动辄就是仆役百人,要知道,东方府正经下人也不过百余人。
诸王膝下郡主,在如今李唐的局势下不亚于真公主,朝廷是空壳,但封地的诸王可是真的大权在握。
“我家主子眼下脱困,急需找回凤冠。”男子恳切之意溢于言表,还摸出一厚叠银票推给宁阙。
银子是面额巨大,可对一藩王来说不过毛毛雨而已,就是比之凤冠,仍有不足。
凤冠无价,价码开的再大都不够,倒也没办法。
宁阙不接银票,只是道:“阁下,可否告知郡主名姓?还有……你家王爷是哪位?”
“罢了,我都直说吧,我家王爷是当今吴王,郡主是吴王小女,大名李月怡。”
男子报完家门,表目严肃了些,显然不想再给宁阙透露消息。
郡主外出,外边豺狼虎豹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失策,罪过就大了。
男子没少说出实事,不给他点东西还显得不那么守信,东方宝轩得宁阙应允,还了几件东西给男子。
东方宝轩拿过银票,将他们带来的几件首饰给了男子,凤冠不在里边,男子一看便知。
“就差凤冠,不过凤冠不能给你,得你们郡主亲自来寻。”东方宝轩也不拐弯抹角,说多了不是好事。
男子好言相劝道:“两位,点到为止吧,银子不够能加,可凤冠务必送还!”
宁阙摇摇头,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们向来不惧生死,见见郡主,不是甚难为的事吧?”
男子道:“见是能见,不过见着郡主后,你们能离开?”
吴王座下没点江湖高手都不合情理,江湖势力与朝廷素有联接,而吴王,指不定就跟某家大势力沾亲带故。
得罪吴王没好果子,男子没有扯皮,宁阙说不上来到底怎样,他自信武功高强,就不怕被留下胁迫。
“阁下放心,郡主要对我们不客气就不客气吧,我们一定要见她。”宁阙话都说到头儿了,不见郡主不给凤冠,银子再多都不撒手。
男子觉着宁阙有些疯魔了,明知故犯,赶着郡主恼火,脑袋瓜啪叽落地都不是事。
“见郡主可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宁阙不得不傲气凛然,道:“好了,即是如此,就劳烦阁下回去告知一声郡主了。”
宁阙下了逐客令,男子就留不得了,只得带着几件珠宝离开。
男子临走时问道:“下次见,在哪里?”
宁阙朗声道:“就在此地,不过不是内里,而是街口见,时日的话……就定在明儿午后。”
言定再见的时间地点,男子就匆匆的走开了。
作死者常有,其实就是掉脑袋的勾当,真想不通,自以为是就让人那么舒坦?
男子走出戏院后,东方宝轩就向宁颖、张雪灵打了招呼。
“公子,你说郡主是真的假的?”东方宝轩手里掂量着银票,笑问。
宁阙呵呵笑道:“真的,他没道理作假,要是假的,凤冠又怎样解释?”
“哦,那就有戏。”
东方宝轩心里清楚,宁阙有把握处理明白问题,而吴王郡主,就看她敢不敢亲临现场了。
正事办妥,宁阙与张雪灵、宁颖、东方宝轩没有转头离开,而是看戏吃菜,放松了一回。
郡主在天下人眼中,已经是贵戚,而对宁阙来说,就是身份加持的幸运者。
有天垂青,活成怎样都好解释明白。
……
计划不赶变化,次日,见郡主的时候到了,却阴雨绵绵。
牛毛细雨没个停歇,滴滴答答自晨起就开始下,而午间的约定,也在雨中显得有那么点凉薄的氛围。
宁颖、东方宝轩没来,怕是有埋伏,到时候人多事乱,就说定由宁阙把人带回张府见见。
宁阙与张雪灵穿着蓑衣,静候来者,张雪灵还撑着油纸伞,两人并排站,共用一把伞,画面别提多温馨了。
蓑衣斗笠带着些清香,在朦胧的雨中格外惹人沉思。
“我没发现问题,小阙你呢?”张雪灵一直有留意四处,宁阙亦是如此。
“我也没有,我们提早来的,还在四处布下了人手,看来对方没准备。”
宁阙带着张雪灵,倒不用替她过多操心,她武艺不差,足能够照顾好自身。
处在雨中的街边,俩人都因为四下的静谧而安静下来,无声胜有声。
过了有一阵,街角走来几个人,为首穿着色泽鲜艳的橙色缎子衣裳,身材高挑,距离还不够近,宁阙看不清她的脸。
宁阙一直注意着她,走进了,才发觉是个有着精致样貌的女子,双十佳龄,挺拔的样子就如寒梅般傲立。
女子身后的几位蒙着脸,都有带兵刃,光是眼神,宁阙就看出他们对自己映像不佳。
“凤冠呢?”李月怡开口就问。
宁阙解开手里的小包袱,里边便是凤冠,货真价实的凤冠。
“我找过人试戴凤冠,可最终得出结论,凤冠是适合十岁左右的娃娃,郡主显然有些大了。”宁阙一手端着凤冠,对李月怡道。
李月怡面无表情,停了一下,道:“凤冠是我们丢的,你在戏院可是承认了。”
宁阙笑着道:“郡主误会了,我没想赖账,就是想知道,凤冠为何这样小?”
“留作纪念,不忍重铸。”
李月怡端丽的面庞浮起寒芒,这郡主娘娘,似乎不大和善。
宁阙还记得他们估测凤冠主人年岁,猜测不符实际,在宁阙看来另有隐情。
隐情不隐情的都没太大关系,见郡主为要,大不了就逼问这郡主,反正事后她不会找上门来。
“好吧,凤冠给你。”宁阙将凤冠亲自递到李月怡手里,顺势点了李月怡穴道,将一支星芒刺抵在李月怡心口。
李月怡是拿到凤冠了,奇怪的是她并不慌,平静的将凤冠转递给下属。
凤冠刚一离手,李月怡一记手刀朝宁阙面门切去,出掌速度快,很有些门道。
宁阙不想惹事,星芒刺缩了一下,在李月怡肘底一弹,使着巧劲将李月怡手腕带托这么一拿,李月怡就被制住了一只手。
此时李月怡才皱起眉头来,气的银牙欲碎。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看似武功泛泛的宁阙出手这样快,一招制她,李月怡对比宁阙的武力深感无力,因此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宁阙算半招偷袭,还有优势可依,就李月怡的武功来看,宁阙还真不好敌她。
“莫急,郡主,明人不说暗话,我家里有两个朋友想见见你,就是看看你长得嘛模样……”
宁阙架着李月怡,迫使李月怡的随从光有气,没地使劲。
李月怡哼道:“见我?我有何好见?”
宁阙简单解释道:“没见过郡主呗,江湖人嚒,对贵胄王室就很好奇。”
“放开我家郡主,不然要你好看!”
“贼子,想掉脑袋吗?”
“放开郡主,或许免你一死!”
李月怡带来的下属,叫嚷着,混不吝的样子没点宗师气度,可其中也有冷静的。
李月怡外出不至于带着吴王府高手太多,宁阙估摸着,眼前的几位不会太难对付。
李月怡落为人质,打就没必要了,宁阙作势要伤,就吓得他们吹胡子瞪眼。
“我请郡主一叙,一个时辰后送郡主回来,你们止步哦,否则我的淬毒星芒刺可不长眼!”
宁阙将李月怡穴道封闭,交由张雪灵押着,张雪前边快步走开,他则是断后。
要他们就此止步是不大可能,因此宁阙确定张雪灵走远后,就运起轻功带他们在襄阳城遛弯。
甩脱跟踪者的手段无非是绕弯,宁阙本就内功深厚,身法运起来没两圈就甩掉了李月怡的下属。
160章朱温叛唐大乱起
绑了吴王郡主,就不得不郑重,因为张家顶不住压力,还有就是宁阙扛不住吴王报复的手段。
张雪灵绑人回府时蒙住了李月怡的眼睛,到张府后,张雪灵仍旧没有解开,而是带着李月怡进入室内,再进入卧房,直到由室内没法推断出外界位置为止。
宁颖、东方宝轩都在场,当张雪灵解开蒙着李月怡双眼的手绢时,李月怡再次复醒被忽来的光线刺眼了。
“你们要做什么?”
自从和宁阙交手,李月怡就觉着一身武功没处使,无力感纠缠着她,看着眼前的几人,人面桃花,更有种自惭形愧的念头。
张雪灵与宁颖窃窃私语,谁都不答话,不过多时,宁阙赶回来了。
甩脱跟随者没有给宁阙带来任何劳累,就如走了段路。
“郡主,坐吧,我的第一个问题——追杀你的人是谁?”宁阙将李月怡带到座椅边,要她坐下,而宁阙自行坐在一旁。
李月怡对宁阙有着武力畏惧,面对强者,谁都平静不下。
“追杀我的,是一帮江湖人,武力极高。”
东方宝轩递来一杯茶,李月怡并没敢喝,仅仅攥着白瓷茶盏。
李月怡并没有见过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江湖人士,对她来说过于有些低微了。
即使她刚被江湖人追杀,可身份注定一切的一切,江湖与家国大事,就是沾边而已。
“敢追杀你,就证明对方知道你身份……”宁阙说着递给李月怡一张纸。
李月怡扫过纸张上写的话,再难镇定,凤冠的秘密泄露了!
凤冠内有着极为不寻常的机密,事关几十万生灵的性命,一旦被破译,意味着天下大乱而起。
宁阙搓搓手道:“凤冠中的小字是我发觉的,我还没告诉第二人,郡主,要不要我将消息外传?”
“不!”
李月怡涣然失措,失声道:“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张雪灵、宁颖都茫然的看着宁阙,凤冠内有小字,宁阙还没向她们提及过。
凤冠上写有一段密信,是刻意铸在凤冠内圈的,若是宁阙不细心,或是疏忽,就会彻底失去对此事的知晓。
凤冠内就一句话:朱温要反,数州附庸。
眼下朱温实为逆贼,反意一出,即便他仍在守候,未来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
李唐必要遭灭,而灭唐者,非朱温莫属。
不论心智计谋,还是权力能力,朱温都足够格。
叛反的朱温就像是一颗会爆的弹丸,他就在那儿,时机一到,轰然毁灭朝廷。
宁阙并不是对政事家国如何看重,而是朱温的计划内,就有药谷的介入。
药谷要对朱温的行动作出反应,药谷附属的士族必然应和药谷,就以张嘉华眼下的揍性,宁阙不保他就敢随之起事。
李唐一灭,天下大乱,各地诸侯郡守,封疆大吏,恐怕早有心思算计点儿事出来。
“郡主,我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再问一句,你带着凤冠又是为何?”
“报信,作以筹备,以免被动乱波及。”
李月怡有些颓废的靠着座椅靠背,宁阙的问题像是在她心里掏出一个洞,凡有些冷静,都像沙漏般流失在其中了。
不得不提起的是,李月怡心里还有些安慰,至少她现在没有被屈辱对待,没像阶下囚一样被锁起来。
看四周的软塌、床边的锦被,李月怡觉得这是一间卧房,还是女子独居的卧房。
宁阙以传音入密,将事说给张雪灵、宁颖,然而,所有人都沉默了。
东方宝轩轻声道:“朱温师出有名,能推翻李唐,不过,我觉着朱温不会是明主,至少不会是守得住江山的明主。”
“是啊,朱温就是充其量就是个窃国贼而已,顺应天命拿到手的江山,绝不会坐久。”张雪灵对阴谋事更为见地精辟。
宁阙静静的坐着,听她们说。
朱温是谁宁阙自是知晓,就依他的脾性,不过是贪慕权柄的无数人当中一个。
夺天下者不一定就是坐天下者,古有项王,重兵在手不还是败了?
朱温要反,事成不足为奇,可就是他坐天下的时候,是否其余诸侯会相迎依附呢?
朱温坐不长久,依附其下的人更是难说,在如此情形下,任何形式都比不过置身事外,就算药谷势力大,面对大军又能如何?
李月怡认真道:“朱温谋逆,你们惹不起,能否忘记此事,或是不作对待?”
张雪灵扔开了张家的事务,意见也只能征求宁阙,就眼下来说,张雪灵在张家虽有决定权,可并不如没放弃张家事务前大了。
“不能,现实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宁阙怕李月怡听出太多东西,就没再搭话,以吴王府的势力,与药谷合作的士族有哪几个不难查出,襄阳的士族数目又是有限的,很容易就能将范围缩小到五指之数。
“话都道这份儿上了,朱温要反,你们真要拿此事做文章?”李月怡有些不满,再没有隐瞒。
宁阙道:“也不全是,郡主要这消息,应该是明哲保身?”
李月如还能如何,宁阙倒是一语中的,李月怡只得道:“你说的没错,天下一乱,安稳日子就到头了,而我们总不能眼看着自己身陷绝地没有反应吧?”
李月怡一承认,有些事就没必要接着想下去了,而宁阙,都已经明白了李月怡为何出现在襄阳,又是为何被追杀以至于丢掉重宝以求生存。
对方是朱温的部下,追杀剪除李月怡不成,就没敢再追。
李月怡手里有朱温要谋逆的消息,涉及到军务,宁阙不大想的明白,可他知道,恐怕朱温不会再拖延下去了。
除去一些简单的因果不说,朱温反唐就够天下整个的行动起来,调兵征粮,而百姓受灾,真正的乱世就要来临了。
张雪灵想到了一些事,拉着宁阙起身走到门边。
“小阙,照你的意思,药谷会对朱温进行一定的支持?”
宁阙不敢肯定,苦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说不准,有更多的江湖势力要插手是一定的,就算朱温做几年皇帝,那也不容小觑。”
张雪灵认同宁阙的观点,就如他所言,眼下要面临的就是朱温谋反带来的利害。
敛财谋权,在原有的势力基础上进行一定的分割改化,不定接下来的天下就会多一人出现。
朱温一旦夺下土地,封赏从龙之臣是不可免的,天下初定,那份厚赏,还有余乱,都是野心家要看的清的东西。
“小阙,我并不想张家扯入旋涡中。”张雪灵冰魄般澄澈的眼眸看着宁阙,说道。
宁阙拉起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当然,我同样不愿意,但我不确定,此事是好是坏……”
张雪灵摇摇头,已有些猜测,道:“我大哥他们,不会放弃机会的。”
“不放弃?那就另想办法,还是那句话,不一定是坏事。”
宁阙与张雪灵单独说起许多话来,围着朱温起事灭唐,还有张家的未来。
161章天下大乱浮骨地
张雪灵拿不定主意,她本就不是上位者,二十年前硬生生成了一支势力的首领,但她内心不再想过去的事。
谋反的朱温对天下来说,将会是引战的引线。
战乱一起,饿殍遍地,浮屠千里,还有无数的生死离合。
张雪灵没资格对这些事品头论足,或许宁阙也没有,可宁阙是她的主心骨,张雪灵看到的一切都是冠以宁阙安危的。
国事与天下,自古以来就是英雄的专场,要张雪灵去掌握一份大势力,她还不干呢。
……
在谈问中,宁阙发现李月怡并不知悉过多的事,吴王府不止她一个郡主,凤冠是公事,李月怡可以认为是替吴王办差的一个。
就一个时辰,几人说了些问了些,宁阙就依言放走了李月怡。
提前得知一些事,就能提前得知一些势力、士族的动向,就比如说襄阳,五日后,归属于乾文馆、药谷的士族开始有了动作。
张家从宁阙送走李月怡开始集合家产,行动要快过所有的士族,甚至是药谷、乾文阁。
张嘉华擅作主张,对药谷的回复没有经过宁阙,而宁阙知道此事,也没有知会给张嘉华。
宁阙、张嘉华两者之间互为隐瞒,实际上都是明白人,就算不回复药谷,药谷也不会将张家排除在势力之外的。
张家晋升为大势力前,不足之处在于底蕴,眼下底蕴仍是不足,可也因祸得福,没有在药谷那边落得优势扶持的名额。
合作意味着不平等,乱世中,手握权势者定规则。
士族弱势,出资出力,江湖大势力借此捞钱,自然向配合合作的士族允诺下了不少回报。
事后的结果不难想出,乱世争雄,或许某一天某个士族就消失在了九州大地。
战乱过后,士族们生一半,死一半,消亡的士族就是一具空壳,空头票没人认领,算到底大势力还是在赚。
蠢蠢欲动的几方势力都在压着实力,本该是保密的事,不知为何,宁阙劫下李月怡的消息仅比其余势力快了五天。
众生的宁静在半月后宣告终结,朱温起兵,兵锋直指洛阳。
皇帝被废,朱温培植了新的傀儡皇帝,戏码不够新鲜,傀儡皇帝的结果就是掌握有实权者获得禅让,登基为帝。
捏造事实是胜者惯有的手段,朱温麾下是新胜之师,一时还没人敢挑大梁戳朱温的脊梁骨。
洛阳在硝烟中安定下来了,一支孤舟,在怒啸狂澜中摇摇欲坠。
战报没有引起宁阙注意,他选择清静,暂居张府,谈风弄月,好不自在,随后宁阙不再留意政事。
祥静的时日过的美好,宁阙在半年后收到消息,朱温称帝。
虽说宁阙忽视了期间所有的时事,但并无不妥,期间实在没甚好听闻,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朱温登基为帝,却有不少诸侯王不肯降。
朝廷低迷时迫于形势封王,手下有封地的藩王还想坐坐宝座,朱温一时枭雄,那些藩王可不觉得他们没有登基为皇的命。
诸王佣兵自守,美其名曰候天命。
李唐遭灭,可冠冕堂皇的奉行李唐庙号的藩王大有人在,还有联盟和亲的,为的是维持地位,固守现有一切。
百姓心里还有李唐余威,朱温的事顺遂不得,他也不敢收复其余诸侯王,否则群起而攻之,他刚到手的宝座就会彻底崩溃。
天灾人祸不断,还有些个贼匪流寇,打不净,扫不绝。
朝廷覆灭,朱温又不得空剿匪除暴,官不敌匪的惨状弥漫在不少地方。
良民难过活,作匪还能有点活路,青壮年若没有入伍,落草为寇的倒是不少。
百姓怨声载道,动乱四起,乱世枯骨无数,都成了前人的垫脚石。
就像宁阙给张雪灵她们说的,江湖势力介入政事,刺杀、威胁政要,连邦州大吏大都在恐怖氛围中活着。
……
前两日,成家召回成君怡,没过一天,成君怡独身一人跑回张府。
张府有宁阙在,还有张雪灵,宁阙奉行武力至圣,成君怡没有忘记宁阙帮扶柳月如的爽快。
“宁大哥,帮我?”成君怡恳切的央求道。
宁阙坐在凉亭中,一身素衣,淡泊的就像是要融到四方空间中。
半年里,宁阙仍是怀着一颗宁静的心,武艺缓步精进,对他来说,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陪宁颖她们说说话,逗逗趣。
成君怡在半年里没少挨近宁阙,她有足够的聪明能提前得知家里的安排。
成君怡半途迷倒护送她的护卫跑来张家,不为别的,就为了逃婚,还有就是求助。
“君怡,帮你是肯定的,具体得有个度,你想怎样呢?”
宁阙始终带着淡笑,看的成君怡不知应答。
成君怡只是一口气道:“宁大哥,家里边要结亲,我得嫁给陌生士族公子,我就要你帮我推掉婚事。”
张雪灵自成君怡身后走来,成君怡没发觉她,张雪灵脚步轻缓,本就不打算给成君怡发现。
“君怡,作为长辈,大姑本该将你绑起来的。”张雪灵自成君怡身后,双臂合抱,搂着她。
“大姑……”成君怡瘪起嘴巴,转身投入张雪灵怀抱。
在血亲中,张雪灵是成君怡除过娘亲外最为依赖的,亦师亦亲,否则成君怡不会一出事就逃到张家。
结亲一事,逃无可逃,天下大势注定了成家要再拉别的士族共进退,成君怡是结盟再好不过的牺牲品。
祭天祈雨要献祭牲畜,而在结亲一事中,成君怡就像极了待宰的生灵。
士族女子总该有的一天,降临在成君怡头上,乱世出事的她,没了深闺小姐的不争不躁,不甩开宿命,成君怡宁愿见不得光的活着。
半年里成君怡见到宁阙的活法,见到张雪灵的活法,还有些旁人,她羡慕人家在乱世都活的自由自在。
和谐快乐,成君怡以为那些都一直在她生活中,回首一望,其实不过是类似笑话的样子。
她没活成不留遗憾的样子,但宁阙身边有种奇怪的浸染力在改变她。
成君怡能了解到张雪灵生活点滴,因此她的感触很深,每当她留意到张雪灵的幸运时,就忍不住自我代入。
哪怕成君怡明白,张雪灵的幸运来自宁阙,来自她还不确定的些许情感。
“君怡,放心吧,大姑会帮你的,还有……小阙。”
162章心意表露瞒苦心
成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成君怡不知道会不会有柳月如一般的待遇,而待在张家是她唯一的主意。
宁阙并没有说起太多事来,总而言之,宁阙的态度给成君怡的感觉就是怪。
“没必要太急,有我们帮你。”宁阙就如此说。
宁阙帮是一定的,可成君怡还有私心,她不想与家中闹翻。
半年里,成君怡能感到她眼中的世界都在变化,见到些新奇如宁阙的人,是成君怡的幸运。
或许是宁阙有些过于冷噤,成君怡内心感激之余,有些不大敢放心与他说些话。
有时成君怡回想起半年前初见宁阙的日子,那时候悠哉悠哉,没一点方向。
“表姐?”
是张逸岚到了,远远的喊问道。
成君怡吓得一身汗,忙跑去将张逸岚安抚住,若是被下人报告给成家,或是走漏了风声,可就是两家闹别扭的大事。
张逸岚得知消息是不久前,成君怡被带回成家她早有知晓,不过逃跑一事,张逸岚是经过张雪灵下边人告知才了解的。
这不,刚一知道,张逸岚等不及来找成君怡说说话。
被家里边逼婚,表姐该会是十分难过无助吧?张逸岚这样想。
“逸岚,表姐是偷跑出来的,记着,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否则表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成君怡试图唬住张逸岚,好事的小妮子好奇心可重了。
张逸岚掩嘴哈哈道:“表姐,我都知道,你被逼婚,不痛不痒的,就是要嫁给不认识的公子哥才不愿意的……”
成君怡一愣,道:“臭屁,小孩子家家,甭想这么多。”
张逸岚是不小了,过些年就能嫁为人妇,一想到命数,成君怡又难过起来。
不为别的,就算宁阙能帮她们,也没法帮太多,命能改,可命被定下的悲哀改不掉。
一样的活一场,就有人事事如意,老遇着难处的人心里怎样平衡呢?
张逸岚一来,几人都不在绷着说正事,净说些好听的。
“大姑、表姐、大哥哥……我听娘亲说,皇帝老爷没了,从今往后,咱们说话都不需要怕姓李的了。”
张逸岚小孩心性,说起皇帝是一幅崇拜样子,有时也有些鄙夷惋惜。
朝廷覆灭,朱温把持朝纲,对天下人来说,就像一个暴富的商人在卖丑,没人在意他能作成皇帝与否。
张逸岚所知不过是近三百年的李唐没了,她的所想,与宁阙他们大有差异。
“雪灵姐,我一下子并不想再走江湖了……”宁阙听张逸岚的童言后,宁阙想来一箩筐的事,对张雪灵道。
张雪灵温馨笑道:“没关系,我们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张雪灵所指,是宁颖等人。
江湖一乱,他们就都不想再计较得失了,洛阳的战报传遍各地,皇帝的生死落到大家耳朵里就是一句残酷的话。
宁阙想过张家在药谷的庇佑下所能出现的一切情况,即便是覆灭,留得下张家人就好。
自李月怡一事起,张家在外的家业都有收敛,就像天下士族所做似的,大乱终有过渡的一天,到时候还能平地崛起。
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宁阙就有些居安思危起来。
天下受苦,有些百姓本该有安稳的日子,但现实远远难于想象。
吃一顿不知下一顿,百姓们很多时候就是那样的状态,还有饿的扛不住,沦为贼匪的,都有苦衷。
饱食暖衣的人尝不到那样的苦,也就是宁阙能想到些,他出身流民,有过濒临饿死的遭遇。
“宁大哥,你是想隐居?”
成君怡知道,宁阙没来襄阳前就是过的隐居日子。
宁阙笑着道:“不一定要隐居,大隐隐于市,还是就在襄阳吧。”
宁阙的意思是就在襄阳过潇洒小日子,至于说一些非做不可的事,还是搁着为好。
成君怡细心,看宁阙说笑般回答了她,便道:“宁大哥,要我说,干脆由你跟我家里提亲,要家里人把我嫁给你。”
提亲嫁女?成君怡的脑洞不免有些大。
宁阙一下子转看张雪灵,成君怡的事还要张雪灵这作大姑的拿主意,说实话,宁阙不大懂得成君怡的心思。
主意都是由人想出来,真要是成君怡想起一出是一出,宁阙觉着不妨答应她。
成家要的就是利益,有利益就是他们的目标,养活一家子人,倒也能体会到他们几分苦心。
张雪灵有些好笑道:“君怡,你可吓坏小阙了,别弄得有些人吃味……”
白子叡、韵萃一伙,蓝靖、张雪灵一伙,宁洛、东方宝轩一伙……她们要吃味,宁阙可辩解饶口。
“话不能这么说,我还是极有地位的。”宁阙此刻站了出来维护底线,免得被成君怡误会。
吃味有底线,宁洛她们都伶俐睿智,距离底线躲的远远的,光是在线以内蹦跶。
成君怡若有所思,笑道:“我懂了,我去问颖姐去。”
“也行……”
宁阙能说什么,他并不能说什么,宁颖就是他的王法,成君怡的角度有够刁钻。
……
成君怡的事在张雪灵的别院暂时成了广为人所关注的,饭桌上,几乎所有人都有给成君怡出过主意。
韵萃出身是侍女,可也称成君怡为妹子,“君怡妹子,你要嫁给公子,我赞同!”
“谢韵姐!”
成君怡与韵萃算是旧相识,早在韵萃作张雪灵侍女没两年就与成君怡见过面了,可自从韵萃跟宁阙,她就和韵萃成了姐妹般的关系。
宁颖清清嗓子,微笑道:“君怡的事,其实大家都是好意,我倒是不反对君怡的主意,可我有一点没法确定……君怡,你不怕名誉受损?”
名誉对一个妙龄女子来说,光系大了。
成君怡冰清玉洁,在外从未有过传闻流言,此次预备着逃婚嫁人,就算成君怡还能有机会抛开将要发生的事,她也变不回现在的她了。
嫁一人善始善终,是古训,即便老旧,但话没毛病。
不只是说女子,还有男子何尝不得从一而终?
厌旧喜新,终不过一个没气性的小人物,这事得成君怡点头肯定,不然到时候后悔,谁都说不出责任所在。
宁颖是不想宁阙背锅,成君怡的主意她本该体谅的,可事关宁阙,就该有那些的闲锁考虑了。
成君怡有认真想过每个人的话,再三肯定后,她想不到更为妥当的计策来。
“好了,君怡的建议其实也是为了逃婚——”宁阙刚说出口,桌下被蓝靖掐了一下,宁阙抬头一看成君怡,忙道:“君怡,我是怕你看不上我,会委屈你。”
蓝靖松了口气,亏得宁阙没将成君怡的事堆在逃婚上,那样要成君怡如何自处?
面皮薄的丫头就得拐弯抹角的来,话说五分,留五分由她自行猜测。
成君怡害羞的看着宁阙,道:“宁大哥,你不必说好话,我知道的。”
“你知道我配不上你?”宁阙装的就跟真的没两样,甚至宁洛反应慢,就没瞧出来宁阙话头的机巧。
成君怡抿嘴道:“笨……我是说,配得上……”
成君怡说着话,几乎让人听不真切,头都要低到桌子下边了。
未经事故的成君怡在大家伙面前绝不敢造次,这还是壮着胆说出来的,要是身边就有张雪灵一个人在,拿刀架在成君怡脖颈她都不敢胡咧咧。
都说情话惹得人心痒,成君怡算是体会了。
宁颖等都是笑不作声,关照着成君怡心情,在她们眼里,成君怡都算是一事不知的小妹子。
有时候羞羞过了,连宁洛都忍不住想找地洞钻进去,何况是成君怡?
“君怡妹子可说了,咱们都是见证人,这以后啊,咱们就是正经姐妹了!”
韵萃“见风使舵”的本领还是没忘的,趁机道。
成君怡双手捂着面孔,一点都不敢露出来,真是羞坏了人。
韵萃耍宝是常有的事,身边几人还附和着一起羞臊成君怡,弄的成君怡低头跑出了屋。
宁颖觉着好笑,对宁阙道:“小阙,过去看看。”
“快去哦,不定能感动君怡,我跟你讲,君怡真有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好。”
张雪灵说罢,又将几句好话教给宁阙,都是讨成君怡欢心的,宁阙尽皆记下后,一脸精彩的出门了。
成君怡没跑远,就坐在别院的凉亭里喂鱼玩。
鱼塘凉亭,再陪着成君怡的如画容颜,说不上来的和谐。
成君怡在半年里老是在第三方在场的时候与宁阙说话,宁阙仔细想想,好像是首次跟成君怡独处。
机会不常有,半年一次,宁阙不想放过。
聪明人顺势成事,愚者逆势不成。
饭桌上的话都说到成君怡羞极处,她挨不住宁颖她们打趣的目光,还有就是宁阙略带滚烫……跑出来是为了逃避。
“君怡?”宁阙挨着成君怡坐下,拉住她向池塘投鱼食。
池塘的鱼儿都有专人照顾,按时投喂,就按成君怡的手法,不出一刻钟,满池子的鱼儿就都完了。
成君怡将手里的鱼食丢回袋子里,轻轻的将手抽回,宁静的坐着看池塘水面。
“我想说一件事……”宁阙语气犹豫,调拖的长。
成君怡怪异的瞧着宁阙,希图从他表情中发现什么。
似乎没有她想要找的东西,成君怡不失望,就是有些彷徨。
一切该来的都迟来了,就算成君怡没一点准备,现实还是将她架空在了此处。
成君怡刚知道家里要给她安排婚事,第一念头就是先委屈着回家,路上借机跑路,至于跑回来找谁,还真不虚说,就是身边的宁阙。
前车之鉴有柳月如,成君怡以为宁阙要帮她就不会遇着难处。
看宁阙还在皱眉,成君怡温柔道:“没事的,宁大哥你说。”
“大坏蛋,不理你了……”
宁阙呵呵的笑着,小声将张雪灵教他的话说给成君怡听,惹得成君怡一溜烟跑掉了。
成君怡踉跄的跑开,可一想到别院出不得,就只得站在墙根底背对着宁阙的方向。
坏透了,宁大哥都学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子高兴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其实张雪灵教的话宁阙会,不过他没想到要说给成君怡,收获奇效也是宁没料到的。
女儿家心性不变,万般本源,就算性格脾性各异,可算起来还就是那么个理儿。
成君怡没敢再回头瞧宁阙哪怕是一眼,即便她不动作,还是逃不开面对宁阙。
“君怡,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反悔哦!”
宁阙笑呵呵的拽着成君怡回屋。
晕,臭宁大哥,简直就是人家的克星嚒,真拿他没办法。
成君怡内心抵触并不强,就以吃饭为由安慰自个儿,没错,吃饭为大,还没吃饱呢……
成君怡逃婚,事关成家大计,没过多久,消息就来张府了。
张府几个长辈不难猜出成君怡藏身之所,宁阙在张府就跟浩命似的,张家选择压下成家的消息。
成君怡与宁阙商定好提亲一事后,在宁阙还没筹备好一切的时日里,真可谓是神闲气爽,过的快活似神仙。
别院就方寸大的地方,不过人多了之后,每日消遣的花样就随之多了。
天下古怪好玩的小玩意儿汇集一处,玩他个三五年都不闷,成君怡乐不思家,更别说成家此刻忙着找回她成婚,她逃还来不及呢。
张家下人里边守不住口风的大有人在,成家想探得消息,花不了几日,掐着时日也就是五天,成君怡之母,张悦娅找上门来了。
成君怡听闻娘亲找来,没敢出面,就跟宁阙带着,先有张雪灵取周璇。
成君怡说不上来娘亲对她婚事的态度,人丢了不少时日,就像是柳月如,眼下还住张府,柳家都有些不再想寻回柳月如了。
柳月如在半年里探望过母亲,得到了其母的暗中照顾,在外居住,能得家里人的贴心对待可是柳月如的福气。
“唉,娘亲会怎样待我呢?”成君怡不由得自问。
严声斥责是一种结果,苦口婆心又是一种,或者内部消化帮着隐瞒……
宁阙安抚着成君怡,道:“没事的,有我在就没关系,你母亲会明白是非。”
成君怡眉头舒缓,转而向宁阙甜甜一笑,成君怡没说话,但心意已经不言而喻。
成家逼婚,成君怡是没可能妥协的,都已经与宁阙有名,成君怡觉得不出意外,她的一生便是宁阙了。
不说好感深切浅淡,就宁阙的品行学问、见识武功,无可挑剔,成君怡实在想不到她还见过好过宁阙的人。
163章略施小计化为难
前阵子,成君怡去过一个儿时旧友的诞辰,年纪相仿,不过人家都已经婚嫁生子。
看似和谐的诞辰小叙没有一点值得羡慕的,就在不久前,她还与成君怡通信诉苦,而诞辰时,要抱着孩子强颜欢笑。
表里不一可不是那位旧友愿意的,心里苦还说不得,生生的把一个姑娘逼成妇人。
事不成事,受苦累的就该是被强迫的女子。
……
张雪灵与张悦娅姐妹说话并不交心,几乎是性情别样的俩人,平日里就没人家姐妹俩该有的亲热劲。
张悦娅见宁阙时,表情甭提多怪了,愠怒、怀疑、不解、还有些敌意。
张悦娅看来,宁阙拐走了成君怡,知书达理的女儿没道理逃婚。
宁阙还没说话就被扣了屎盆子,他是清楚的。
“小阙,别理她,就跟她说,你闺女我要了。”张雪灵一肚子坏水,对宁阙道。
宁阙下意识的摸摸鼻端,呵呵道:“雪灵姐,话说的过了……”
张雪灵肃然道:“不,就要你这样说,君怡后半辈子可就看你的强硬态度了。”
成君怡是没少说起过她将要面对的疾风骤雨,宁阙不想她真的那般。
张悦娅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送佛送到西,但宁阙预备好的话都被张雪灵搅和乱了。
话手要是说的顺遂,能免于不少难堪,要按着张雪灵的想法来,宁阙及有些难以启齿。
跟张悦娅说起成君怡,好比是见岳母大人,宁阙脸面紧着呢!
“小阙啊,君怡是否在别院?”张悦怡扒拉开张雪灵,拉过来宁阙问道。
“在是在……眼下我给她转移出去了,藏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
宁阙卖了个关子,还不能扔下价码,毕竟后边要靠着成君怡失踪的事来弄点噱头。
先不说张悦娅有没有为成君怡挂心,就成君怡身负的价值,都够张悦娅动心的。
张悦娅低眉深思一阵,问:“大姐说,你和君怡……”
“哦,是啊……成事了么,我肯定得护着她,我师父、东方姨都说了,下回要看看君怡的。”
宁阙就看似无意的搬出大佛来,弄的张悦娅心乱。
还别说,江湖高手在家国大事上少有插得上话的,可一旦有异类,那就是高人一等。
宁阙说的俩都不是善类,关键是武功高的没边儿,天老大她们就是老二。
大批势力她们不怕,小伙围剿就更不放在眼里,张悦娅还真想不出怎样会宁阙的话。
宁阙笑着撇了眼张雪灵,背后比了个手势,示意此间无恙。
宁阙转而对张悦娅道:“怕您不信,我就说说君怡身上的一片胎记好吧,您听好了——”
“君怡的胎记就在背后,指甲盖大小,浅色,不细看还就不会发现。”
胎记一事是成君怡亲口告诉宁阙的,还画了轮廓要宁阙记下,为的就是在娘亲张悦娅面前壮势。
话是一句没错,宁阙心有慌张的同时仍旧不改自信。
张悦娅有些苦了,女儿的婚嫁大事,作娘亲的做不得主,这叫哪门子事?
张悦娅是期望着成君怡嫁得一心人的,就是成家那边不好说。
女嫁从夫,张悦娅姓张,可她算是成家人。
结亲一事闹得却步于此,成家必然恼火,上边的长辈可见不得违逆家事的人在眼皮子对啊蹦跶。
宁阙是青年才俊,光论他一人,好过结亲对象数倍,张悦娅挑不出不对。
若是宁阙背后有势力,那是再好不过,可惜就是没有,张悦娅为难的点就在这里。
“我想见见君怡,小阙,为娘见女儿,不过分吧?”张悦娅只得认下宁阙,不仅认下,还要态度慈和些,谁知道宁阙都交给自家姑娘些什么?
宁阙笑着道:“不过分,不过分……”
接着张悦娅背后一痛,就仰头栽倒了,再她倒地前,张雪灵冲前来扶了一把。
“雪灵姐,找一密室,安排见面。”宁阙难得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
不说别的,张悦娅一定是不能在张府见成君怡,她熟悉张府格局,指不定就发觉他们演戏了。
宁阙的主意就是将张悦娅安排在密室,既不挨着地,也不透着光。
张雪灵扛着张悦娅回屋,乐呵呵的与宁阙说着下一步计划。
也没别的,就是敲竹杠,要张悦娅信以为真,还要卖惨,要让成君怡向张悦娅哭求。
张悦娅的弱点就在于身为人母,女子柔,为母则刚,但换而言之,女子为母,其实才是她最为要害的地方。
计划不算害人,没受害之人,从前到后,都是成就美事,因此谁都不怀有负罪感。
……
“怪损的,我怕……”
成君怡蹲在密室,抱膝诉苦。
宁阙轻笑着道:“我们不害谁,你要知道整件事的目的就有一个,那就是帮你脱困。”
成君怡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点头走向内里。
娘亲张悦娅就坐在里边,因为是密室,一拐角隔着堵墙,张悦娅就没能听到他们说话。
“娘,对不起……”成君怡委屈的跪倒在张悦娅面前。
张悦娅眉宇紧簇,问:“你……真的从了宁阙?”
问话时,张悦娅心都在颤抖,要知道,她自以为了如指掌的丫头却没能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张悦娅不敢轻信宁阙,以至于见到成君怡,还得亲口问问。
“嗯,他待我好,我便要待他好,娘,我非其不嫁!”成君怡咬牙道。
张悦娅忙问:“你要置成家于不顾?”
“对,我不顾了,我不想给家里活,难道我要往后每夜都从噩梦中惊醒吗?!”
成君怡都等着挨一巴掌了,这大逆不道嘴一溜就说出来了,还真有些余悸。
“唉……”
张悦娅挨着成君怡坐到地下,搂紧她。
一直以来成君怡逆来顺受,对家教太过服从,张悦娅还是头一次见她说出叛逆的话。
与其成君怡活的像木偶人,张悦娅宁愿她有主见,敢言语声张。
叛逆者若是有能耐,就能推翻压在背后的山,张悦娅希望那个替成君怡推倒重压的人,会是宁阙。
“娘,我不想嫁……要嫁就嫁宁阙好了。”成君怡感到娘亲的温怀,撒娇道。
张悦娅慈爱的揉揉成君怡后脑,“好吧,随你。”
成家再撒脾气,就不在成家待了,嗯……
张悦娅替成家生儿育女,呕心沥血,还没点话语权,大不了,就连带成沂一并离家。
作主母,就要给他们看看主母的威严所在,顺带连成沂老爹的小妾震慑一番。
母女相拥说了些体己话,张悦娅问起有关事来,弄的成君怡怪不好意思。
“什么!”张悦娅柳眉倒竖,“你要给人家做小?”
成君怡说宁颖为大,她仅为小,是偏房。
成君怡解释道:“我不嫌的,颖姐待我似姐妹般,娘,你知道颖姐温柔大方,不会给我气受的。”
“你嫁就嫁吧,你还做小,娘还不是怕你悔断肠?”张悦娅深感荒谬。
宁阙有挑拨之嫌疑就不论,可成君怡,作为一个大小姐给人做小,还真是闻所未闻。
同龄的别说没做小的,哪个不是嫁作正室?
正室就算肚子不争气,可还有身份摆着,休妻要祭祖告天,在士族中可不是小事。
话有一箩筐,总结起来就一句:正妻好过做小一万倍。
“我不悔的,决不会……”成君怡抿着唇,泪花花的嘀咕。
张悦娅柔声道:“君怡,先别哭,这不还在商量吗?”
成君怡幽幽道:“娘,女儿见着小时候一起玩的发小,她们有的带着孩子,明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们都苦着呢,我不想……”
“好,我们不那样。”
张悦娅只得安抚住成君怡,说的没错处,士族办事的确大有不公。
当母女俩都没辙的时候,宁阙敲敲墙壁,说是要进来说点要紧事。
宁阙一进来就凑到成君怡身边儿,拉着她胳膊问慰了几句,成君怡发觉宁阙在运功到她体内,一时迷惑了。
宁阙运功稍后就结束,只见宁阙一副决然神色,将成君怡手腕交到张悦娅手里。
“君怡已有身孕,您看看吧。”
宁阙说的沉重,还深情并茂的望着成君怡双眸,那架势就唬住张悦娅了。
张悦娅懂武,号脉对她来说小事一桩,仔细一感触,张悦娅就六神无主了。
喜脉,有身孕的脉象!
成君怡听宁阙一说就明白了,忙捂着肚子,戚惨的盯着密室墙壁。
“君怡?”张悦娅顾不得别的,忙将成君怡扶起来,忙前忙后的给她搬椅子坐。
“不说了,就嫁小阙,嫁小阙……娘就是闹翻天也要给你做主,对……对,把小沂喊来,要他知道成家谁是主儿!”
张悦娅生育过,一儿一女,对女子怀有身孕一事,可谓是实打实的过来人。
成君怡有喜脉,她确认过,这就结了。
成家一双儿女都是她亲生,她还是主母,真要闹翻了,张悦娅可是没一点怂性!
成君怡将娘亲一下子被刺激的神神道道,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被宁阙眼神制止了。
“娘,其实我不想麻烦家里。”
张悦娅表情丰富,道:“不怕,没了你们兄妹,在加着为娘,你爹不出三天就跑来张府求咱回去,成婚快二十年了,我还没怎么跟他摆过脸……”
看张悦娅的架势,是要铁了心帮扶成君怡了,诚然如张悦娅说的那样,她想闹,成家还真得拉下姿态寻他们母子回去。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两者一支棱,张悦娅在成家就是个无懈可击的铁三角,谁都要卖面子给她。
为女持强,在张悦娅看来,不亏。
宁阙咧嘴笑道:“要不别了,我带君怡找个安静去处过日子吧?”
“不准!”
张悦娅横眉竖目的拉着成君怡,母性心理作祟着,张悦娅眼里已经容不下一点委屈成君怡的事了。
“君怡就在我身边,我要照顾她,生孩子可是丢半条命的事,我坚决不准君怡难过。”
宁阙帮腔似的对成君怡道:“娘说的有理,就在张府生!”
晕,我还没身孕呢,真有够衰的,穿帮了会弄的娘失望的……
成君怡是怕极了,宁阙伪造脉象瞒过娘亲,接下来还怎样伪造?
都说了要贴身照顾,要是到了肚子大起来的日子没消息,还不得被发现马脚?
事是暂有告竭了,张悦娅要力挺成君怡,成家连句没气力的话都不敢说。
事瞒不过张悦娅,成君怡都想好了,倘若到穿帮的时候,就解释解释以免误会。
事后没少给当作闲谈谈资,仅作为姐妹间的话题说说,成君怡也就是常羞意上头。
……
俩月前,东方宝轩回过一趟西城,随后不久又返回了襄阳,那时候宁阙没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一日,宁阙看东方宝轩练功,发觉了眉目。
东方宝轩武艺不差,想必同龄人,还要高出不少。
眼前的东方宝轩动作蹩脚,要不是宁阙肯定东方宝轩的真实性,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她。
宁阙没在东方宝轩练功时插话,待东方宝轩练功过后,宁阙特地来找了她。
“宝轩,刚刚我看你练功,好像有些问题?”宁阙笑着将一捧荔枝递给东方宝轩,问。
东方宝轩留意宁阙,其实练功的时候东方宝轩就知道宁阙在看,平日她练功就心不在焉,被宁阙一看,就愈发静心不下了。
荔枝滋味不错,甜丝丝的,东方宝轩心里透彻了些。
“是我练功处处纰漏,是吧?”东方宝轩大方的承认下了问题。
“的确,东方姨来信说,你上次回家,怪怪的……”
“有吗?”东方宝轩心里头叹气,原来母亲都看出来了,怪不得……怪不得要亲自给宁阙写封密信说事。
宁阙剥出几颗荔枝,摆到小盘里,有些愉悦,因为东方宝轩的神态表情。
“荔枝吃着爽口,你都吃掉吧。”
宁阙接着剥荔枝,动作快起来后,仿佛宁阙要盘子里所有的荔枝都剥给东方宝轩吃。
东方宝轩吃下去几十颗,摇头道:“我吃不下了,肚子撑。”
164章昭宗公主落民间
“不对啊,我怎么看你有些问题?”
宁阙出手如电的点了东方宝轩穴道,回忆着东方宝轩不对劲的地方。
“干嘛?我能有什么事?”东方宝轩嗔怒而视,被宁阙忽的一下点穴,东方宝轩心里可有些不痛快。
“等会儿,容我想想。”
宁阙封了东方宝轩哑穴,背对着她,想理顺前后的关窍。
他不是首次发觉东方宝轩的毛病了,事无再三,要说学武,东方宝轩还有必要为了一件事死扣着不放?
一样是随着江湖大宗师学武,宁阙能知晓东方宝轩的境遇。
不论宁阙怎样检查,都找不着东方宝轩问题所在,换而言之,东方宝轩还是那个东方宝轩。
宁阙只得给她解开穴道,再赔礼。
“哼!”东方宝轩傲娇的撇眼宁阙,不理他。
宁阙自行开脱道:“宝轩,你练功的状态差的离谱,我都有些觉着是你出问题了,要知道……江湖中有些秘术能致人幻觉。”
东方宝轩松了口风,但仍是道:“少狡辩,我很清楚我的状况,要说没状态,原因……”
“原因怎样?”宁阙好奇问。
东方宝轩道:“为何要告诉你?”
“嘶……”宁阙拍着胸脯道:“为何不告诉我,我是为你好,就怕你出事好吧?”
有些话宁阙可不便说出来,别说东方宝轩瞧着心情尚好,不定接下来一转眼功夫就变了。
海底捞针的事不能有侥幸心理,宁阙没少在宁颖她们那里吃过苦头,长的心眼可不少。
“懒得理你,走了——”
东方宝轩甩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回屋去了,看样子,是有些闹别扭。
“怪了,惹不得,躲不得,麻烦……”
……
夜里,宁阙正更衣的功夫,蓝靖闯入了里屋。
“哎,蓝姐,今儿是我的日子。”宁洛当蓝靖是来耍赖皮的,忙解释给蓝靖。
各人都有各人规定的日子,就拿蓝靖来说,就算想见着宁阙,总得白日里单独去找吧?
蓝靖跺脚急道:“不是……我有正事,洛儿你先睡,半夜里,宁阙救回来了!”
说罢,蓝靖拖着宁阙就往外走,宁洛木楞口呆的瞧着俩人走出门外。
蓝靖偶尔开玩笑会逗她,平日里倒是极为端正严肃,宁洛想着她不会借此耍赖皮,就没在意,一人先休息了。
出得门外,蓝靖对宁阙道:“小阙,大事不好了,乾文阁的来了!”
“乾文阁?”宁阙整理着衣领,想着乾文阁此行目的。
药谷已然将张家收归旗下,乾文阁作为药谷的对头,来张府没好意是真。
蓝靖入夜来找他,定是收到急报,或是有点不大好的苗头。
“乾文阁来人就告诉我们一句话,他们想合作……”
蓝靖显然是见过乾文阁来使了,急是急,不过并不慌张。
乾文阁明知张家与药谷的关系,还要来合作,宁阙是没想到张家能吸引他们的地方。
乱世已起,各家发展受限,张家一直就差着别家的底蕴,眼下更没法补足,乾文阁贴脸来谈合作,属实有鬼。
在宁阙插手张家,帮他们崛起的过程中,宁阙有注意到,张家稳步攀升的对策与其余的士族不同。
做墙头草是好,俗话还说呢,有奶便是娘,张家一家子嘴等着吃饭,更要选好位置。
宁阙一说想法,当即被蓝靖否定。
“嗨,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好吧?”蓝靖笑了下,接着道:“乾文阁开价有些寒颤,好像是有依仗,师姐不知道怎样处置,就得来找你。”
“就是说,乾文阁没开高价,还想合作?”
蓝靖耸耸肩,道:“是啊,谁知道他们……”
乾文阁的确是耍了一手好牌,吊人胃口,还间接了引出了他。
没错,宁阙觉得乾文阁知道他的事,话都摆的再透彻不过了,乾文阁的目的就是想钓鱼……
宁阙没跟蓝靖说起这事,到时候也就都明白了。
到张府的会客厅时,就瞧见张雪灵、张嘉华在,没有乾文阁的人。
“张叔,怎么?”宁阙见桌上的茶水还在,估摸着乾文阁的人要么没走,要么走了没多久。
张嘉华解释道:“说是外边有事,即刻回来。”
宁阙点点头,坐到一边简单的问起了话。
还真给宁阙猜的七七八八,几人一合计,都觉着宁阙的预想有道理。
张雪灵与宁阙一事,张嘉华深感幸运,而乾文阁的来访,更是给张嘉华一些从未有过的眼界。
荆州之外的天下,张家未曾涉足过,看得到一些凤毛龙甲,张嘉华打起了一些长远的主意。
乾文阁来使说的就是有关这类的事,对张家有诱惑力,听着乾文阁的话,利益可不止一时,他们没允诺下合作,但简练的说起了即将要面对的一些时机……
就比如说朱温篡唐,夷族一定有动向,择主而事,还是就此叛反,都说不准。
而一方面,吏治松弛,作官的好处就突显出来了。
百姓受管辖的力度小了,连正经朝廷都找不着,还不是靠着原先的官吏做事?
地方官能作土皇帝,连和起来,连政带兵,就这么掌握着。
上管下,再接以下级,如此反复,就是眼下天下的区划。
“大哥,我觉得不能再陷的深了,一旦走到连我们都退不出的时候,还怎样脱身?”
张雪灵看得出来,大哥张嘉华跃跃欲试,权柄对男子来说,那就跟上瘾的毒药无疑。
张嘉华沉沉道:“雪灵,你说的有理……就先观望观望,再作决定把?”
张嘉华有商量的语气,张雪灵微微点头,就算是放弃了张家的事务,张雪灵经年积累的威望不改。
往后数年里,只要张雪灵还想接管部分事,张家会一直有她的位置。
没过几时,乾文阁的使者回来了,是个邋遢的胖子。
“……”
衣衫褴褛,油渍污泥糊着满手,宁阙光看这胖子的样,还当他是受了刺激,脑瓜傻了。
面相差到没边,还不修边幅,乾文阁的脸都要给他丢尽了。
“蓝珠这厢有礼了!”
蓝珠此行奉命传达阁主的命令,就是来见宁阙的。
宁阙笑着问:“阁下此来的目的我已听说了,就是不知道,药谷会不会不高兴?”
“药谷,他不敢不高兴。”蓝珠就跟知道宁阙出身似的,道:“宁兄弟有门道,药谷、乾文阁都得奉为上宾,不会有脾气的……”
乾文阁有消息网,他在张府的事就可能由药谷传出,倒不是他们有意,乾文阁在药谷定有卧底。
再一想,是否东方宝轩的消息也会被乾文阁搜集到?宁阙很难肯定。
“蓝珠,你倒是说说,我们为何要改投乾文阁?”蓝靖与蓝珠同姓,先前倒是因此说了两句,蓝靖还挺蓝珠说起他要送宁阙小礼一份,就不知道所谓的礼,是怎样的东西。
蓝珠抹嘴一笑,指指外边。
蓝靖、宁阙都好奇那礼物是怎样的,蓝珠放在外边,估摸着不会是小物件。
侍女走进来悄声告知,原来蓝珠送来的是昭宗余子,一个小公主。
“乾文阁不是扔烫手山芋给你,昭宗的子嗣,李唐的血脉,对未来而言,那可是一件宝。”
蓝珠转告的就是乾文阁阁主杨晟的意思,带出来李唐的公主,对乾文阁而言,没有价值,可要是养在宁阙身边,那就是坐等升值。
李唐后裔不是谁都敢留,此间眼光,不足为外人道哉。
一旦小公主被养大,还在观望的诸侯王可就要表示忠心了,乾文阁认为宁阙有实力才来找他,从几个关键性的问题就能看出来。
蓝珠敢笃定的说,前提就是他们没有利益关系,代养小公主,对宁阙而言不一定有诱惑,但宁阙没道理拒绝,反正不是甚真不肯接受的事。
“乾文阁与宁兄无冤无仇,反之,阁主与尊师还是故友,宁兄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蓝珠的职责就在此,来张家传信游说,杨晟就是看中蓝珠说事的闲散随和。
张嘉华衣袖下握紧拳头,内心争斗万分激烈,问蓝珠道:“尊使,不知公主是否有能证实她身份的东西?”
“没有——”蓝珠也没含糊,“话是人说的,我们当她是真,她就是真。”
宁阙拍手称赞道:“说的有理,事在人为!”
蓝珠乐呵道:“哎,就是这样,宁兄须知公主往后些时候的价值。”
是非全凭一张嘴,黑白颠倒也没人在意。
乱世就是缺点和平年月的公正,昭宗公主流落民间,搁几月前宁阙不信,可就这功夫,宁阙真信了。
乾文阁不会无的放矢,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对谁都没值得考虑的地方。
血脉都断了,没人能验证真假,而一些曾在李唐有过当差的下人能从宫中带出宝物,乾文阁随便从其中劫下一件就是个证据。
也许不需太久,五年、八年的,朱温一死,天下就得重推个人物出来,最好还得是……皇室血脉!
届时由公主登坛,振臂一呼,诸侯王中还忠于李氏,或是想借此摆脱局面限制的,就鱼贯而来了。
大事讲天意,讲名正言顺,李唐血脉最是合适。
“小阙,我们怎么办?”蓝靖问起。
张雪灵、张嘉华也都在等着宁阙决定,抚养公主,那可是件难的事,杀头掉脑袋不说,还要被人惦记。
蓝珠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打扰一下,“我知道,几位是怕乾文阁设计,可我们就是不便抚养公主而已,对我们来说,找着武力足够的人才能护公主周全。”
蓝珠顿了下,接着道:“东方莹莹、蒋华雪两位,连带宁兄,足以独步江湖,蓝某人一番话,都是阁主所述。”
果真是这样,乾文阁阁主杨晟查到东方宝轩了。
再往前一辈儿的事,宁阙还不能够事事悉知,有关师父的,宁阙倒是知道不少呢。
蓝珠说的没错,江湖中再找不着下家了,谁都不敢留着,恐怕也就是杨晟那样的老狐狸才想起来将公主塞到宁阙这里。
一般的江湖结盟不牢靠,而东方莹莹、蒋华雪连带宁阙,几乎是江湖顶尖武力的铁打联合,不带一点等闲感情的。
“嗯……阁下不急的话,就在张府暂住可好?”宁阙决定不下,提出要蓝珠先缓一时。
“好吧,我不急,三日内给个消息就好。”
事扯的太大了,乾文阁都接不下的事,蓝珠知道宁阙接下来的动作——一定是飞鸽送信给东方府。
乾文阁受到消息,蒋华雪在东方府做客亦有半年多。
蓝珠稍稍说了些话,就寻借口下去了,自有下人给他安排客房住。
蓝珠一走,张雪灵愁道:“小阙,公主都倒腾出来了,我怕……”
张嘉华尴尬一笑,负手起身,走到不远处假装摆弄花瓶。
宁阙温声道:“我会仔细想想的,在此之前,还得问我师父,毕竟师父和东方姨是缺不了的助臂!”
飞鸽传书给东方府,刻不容缓,没再多说,宁阙就取了笔墨动笔了。
“师父,乾文阁使者蓝珠送来一女子,称昭宗公主,要我代为抚养,事关重大……小阙不知举措,还望师父指明。”
信一干,宁阙就送出去了,时日不多,还是抓紧的告知师父为好。
……
“小阙,蓝珠说的公主我看过了,样子倒也可爱,我们要留吗?”
张雪灵本身不乐意留着那公主,可过去一看,就觉着留下好。
小娃娃是无辜的,昭宗被废,不知是否是乾文阁从朱温手里盗来的公主,张雪灵都觉着孩子不该在乱世中受苦。
宁阙笑着道:“想留……就留吧,师父回信,要我将公主护送到东方府。”
“哦?”张雪灵知道宁阙有一个本领通天的师父,江湖中有关司空明慧的传奇,如雷贯耳。
蓝靖拉拉宁阙袖子,问:“你师父没说公主她要怎样对待?”
宁阙猜测着道:“师父会养大她,当然……我是猜的。”
留公主的主意,蒋华雪与东方莹莹商议过,她们才是江湖绝顶的大宗师,说话做事可要比宁阙高明多了。
165章性烈如火秦蓉伤
抚养皇室公主,是个挑战。
蒋华雪的想法宁阙并不全清楚,但宁阙知道师父就意味正确,要杀要剐都是那位公主的命。
千年前,大秦丞相李斯的一句话,带来了皇帝一词,由此更是惹得群雄肝脑抢地,苦笑默叹,谁都没法说个因果对错。
乱世的命,贱如蝼蚁,揉死踩扁都那样的轻易。
或许该做些什么了,宁阙所见的世界,就是一个布满荆棘的世界,要砍去荆棘,才能护好要护的人。
蓝珠离开了,带着宁阙的应承,抚养公主。
事来的突然,就像一场变故似的,宁阙的眼中又多了个人,一个本该拥呼为公主的丫头。
她叫李执。
……
张雪灵她们都看不明白宁阙的所为,为何留着公主,又为何对她并不那么热情和善。
宁阙没解释,她们一心待宁阙,也就不多问。
皇女天骄,宫院养大的娃儿,宁阙不想她沾染过多的娇气,而要她学一些江湖习气。
杀伐明辨,肯杀,但不滥杀。
“小阙,对她来说,是不是有些太过残酷了?”宁颖问宁阙。
李执八岁,就要学武,就要拓宽筋脉。
宁阙笑而不语,还是一贯的做派,对宁颖她们能极尽温和,但李执就算小,仍是不能。
“现实就是这样,没一点阳光,都是连绵阴雨的天气……”宁阙说这话时,心都有些颤抖。
宁颖一只手搭在宁阙肩头,两者如雕塑般矗立着,屋里是李执在拓宽筋脉,撕心裂肺的声音。
宁颖有些懂了宁阙的意图,李执和他们所有人的处境不同,就做不得一般的看待。
十年后,也许李执要背负起仇恨,提着剑去做些什么。
后事谁又知道呢,兴许也不是那样。
宁阙听的揪心,摇摇头来着宁颖躲远了,药效一过,李执就会陷入短暂的无意识状态,药浴的水盆水不深,不会有事。
“颖儿,我们活着,就要有活着的姿态,十年前师父救我,十年后,我再救李执,里边是否由轮回啊?”
宁阙不信天,不信命,就眼下,还真容不得他不信。
天不一定清明,命不一定风顺,但人心常青,公道在就好。
宁颖微笑着道:“还是不知道,你觉着有就有。”
“还是好话,好些年了,你总不肯说点我想听的……”
宁阙宠溺的揉揉宁颖头,回想过往,她这师姐可是做得有够淡泊。
有时宁阙都搞不懂,怎么性情淡泊的师姐会一直保持状态,哪怕是他,都不会有那样与世无争的状态。
不是说宁颖的性情更好,只是宁颖更为独立于世。,
“我的好小阙,师姐不信命,就信你好吧?”宁颖也乐呵呵的。
宁阙难得为世俗感悟点东西,李执是小公主身份,宁阙面对天下最为悲酸的惨事也忍不住了。
……
李执的药浴进行效果一般,所谓一般,其实已经一等一的好了。
昔年宁颖药浴,与李执的坚持相差无几。
“丫头,今天给你一把木剑,用来练习。”
宁阙刻出一把楠木剑给了李执,算是她第一把兵刃。
“哥哥,我想要真剑,要锋利的剑。”李执一心求武,想要的是一把杀人剑。
宁阙将手边的四阙剑,连剑鞘放到李执手中,问:“丫头,重吗?”
李执拖着剑,挺着腰,吃力道:“重……但我会长大的!”
“你长大,就要拿剑去报仇,还是守护自己?”
“报仇,我想报仇。”李执话语间带着恨。
宁阙拿回佩剑,仍是将木剑塞到李执手里,就说了一句:“等你觉着木剑重的时候,就能报仇了。”
“木剑重?”
李执不懂,没听懂,也不理解。
宁颖一边笑着宽慰道:“没关系,就像你说的,你会长大的,不急。”
李执朝宁阙叩了头,又向宁颖笑着致意,抱着剑回屋了。
木剑变重的时候,就是报仇的时候,好深奥的问题呢……
今后的数千日子里,萦绕李执耳畔的一句话就是宁阙说的,甚至在她瞑目时,脑海里都在回想着。
几句话的分量有多重,谁都说不清,一些有气力的话就是在特定场合才有的。
“又一个剑客,又一柄绝命剑!”
宁颖看李执的背影,欢快的笑了。
宁阙携着宁颖写了封信,回复给师父,说了些李执的事,还有收徒授艺该规避的问题。
路要往远了看,看似通常的路,可能就是一截断壁悬崖。
李执学武,是宁阙授业,她能走的路就这一条,她的命运就注定了她的余生。
“公子?”
韵萃老早就来了,说要等宁阙写过信再说事在,这不,就一直等着?
宁阙点点头,示意韵萃直说。
韵萃揽了一下碎发,道:“公子,午前有只金雕飞到府门前,送来份信。”
金雕?秦蓉?
秦蓉的金雕已经给宁阙送过不下十次的信,都是些闲谈,前一回秦蓉说她犯事了,想找地方避避风头。
韵萃递来了一小卷纸,宁阙打开后,就写了六个字:就你了,帮个忙!
呵,秦蓉还真老大不客气,求帮忙说的这样有底气。
事都在前些时候的几封信中说起过,秦蓉要他帮忙找地方避风头,宁阙只得照半。
战火没有波及到襄阳,置办一处院子不难,宁阙吩咐下去,下属就替他安排妥当了。
朱温起兵攻入洛阳后,天下归附者不在少数,但朱温仍就要征战未曾臣服的州治,为的是更为辽阔的疆域。
作皇帝的念头无非四海升平,战事不兴,朱温算是个枭雄,但并不是明主,有些东西他不一定能权衡好。
秦蓉犯事,还不敢接着呆在中原几州,宁阙严重怀疑秦蓉所犯之事与朱温有关,否则乱世中,秦蓉那样的刚烈女为何要跑?
……
歇停半月,秦蓉还是来了,但没带秦烈,据说秦烈受了点伤,在深山老林养伤呢。
“宁阙借我两天,谢了!”
秦蓉撂下这么一句,就将宁阙拐走了,准确的说,是秦蓉将宁阙连拐带抢的带走了。
秦蓉不大认识宁颖等,也就没那许多话,姐妹称呼倒是起劲。
“怎么跟个闷屁包似的,别光我一个人说?”
萧索的街头,秦蓉与宁阙并肩走着,而秦蓉揣着一把肉串,边唠叨边吃。
宁阙就是觉着秦蓉表现突兀,有些不适应,她一打趣,反倒不觉得怎样了。
“对了,你跑路一事,是不是扯着朱温了?”宁阙挡在秦蓉跟前,问。
秦蓉往侧边横跨了一步,又挥手推了一下宁阙,均被宁阙轻描淡写的化解。
武功差多了,真够衰的……
“明知故问,我就是惹着朱温了,你不敢留我?”秦蓉大吃肉串,兴致阑珊。
宁阙让开道,笑问:“我看你剪刀都丢了,是不是被追的走投无路?”
秦蓉使劲的瞪了眼宁阙,哼道:“是又怎样,作兄弟的,你就得掏心掏肺的帮着我!”
“好……好,我不也是问问?”
宁阙看的出来,秦蓉清减了不少,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段没那么火热了。
秦烈受伤了,还要长久的将养,一猜就知道不是小问题,秦蓉的娘可是个江湖隐士,指不定是她弄得一些事要秦蓉姐弟去做。
在朱温得势时惹他,后边的报复可不小,毕竟眼下李唐的皇帝成了名存实亡的,朱温才是有实权的一个皇帝。
像秦蓉这样刚烈的女子受挫,折戟于此,宁阙好奇了。
就问了两句,秦蓉似乎也有想法跟宁阙分享一下经历。
“就说一遍,听明白,了……”秦蓉丢掉手里的竹签子,摸出手绢擦擦嘴,“说来也简单,就是我跟秦烈去翘朱温墙角,弄丢了他的一房小妾,朱温震怒,派出不少高手追杀我们,横跨几州地面,不舍不放,秦烈伤的有些重,无奈之下,我送秦烈找母亲去了……”
宁阙发觉一点,秦蓉受伤也不能算是小伤,她却没有留在其母身边,反常的跑来襄阳是为何啊?
秦蓉撇嘴道:“我还有事,带伤办事来的。”
宁阙乐道:“你伤着了,我看看伤哪儿了?”
秦蓉就是在烈,也不得不在惨败下低头,撸起袖子,几道刀伤映入眼帘。
宁阙下意识去触碰,却给秦蓉躲开了,伤口愈合的不大好,看得出来秦蓉亡命天涯的日子里过得不怎样。
半年里秦蓉写的十余封信,算着时间,还有几封信是逃命时写的,宁阙忽然觉着受气的秦蓉别有生趣。
小烈马马失前蹄了,委屈还怨……
“少幸灾乐祸,听你师姐说,谁有祛疤的药膏,借我使使?”
秦蓉就跟宁颖她们说了没两句,没想到祛疤的事还说到了。
赵无双被毁的容貌复原了,就靠祛疤药膏,宁阙便答应秦蓉给她讨要些用。
一问吓一跳,秦蓉一身有几十次伤,姑娘家家,自幼就开始留疤了。
胡乱的在襄阳耍了一天,黄昏时去找赵无双拿了药,秦蓉一回院就要睡了——距张府不远的院子,专为秦蓉预备。
“等一下,陪我聊聊吧,有点心塞。”
宁阙前脚走出卧房,秦蓉就喊住了他。
刚给秦蓉上过药,几处不便接触的都是宁阙动手,秦蓉还嫌弃宁阙婆妈来着。
事实证明,到底还是秦蓉更甚,老早就说要睡了,到头来还得宁阙留着陪她说话。
宁阙依言坐到床边,秦蓉懒散的围着被筒坐起来,傻不愣登的瞧着宁阙。
“日后走江湖小心点,伤是不碍事,可你要知道,有人挂心你呢……”
“哦……”秦蓉唉声叹气的,一看就没精神。
宁阙摸了下秦蓉额头,也没发觉她脑热,难不成秦蓉撒癔症了?
“我没病,就是愁,你说我没脑子归没脑子,良心是有的吧?”
接着秦蓉说了个故事,故事讲的就是她与秦烈,受人恩惠,报恩时却没成事,反倒将恩人害了。
故事也简单,就是说秦蓉姐弟还恩,去救朱温那房小妾,不料没翘城墙角,俩人反倒弄的一身骚。
有恩于秦蓉的人求他们救人,所救之人就是朱温的小妾,后续一切由此而起,害了恩人,这或许就是秦蓉释怀不下的。
“我想错不在你,若是没你们,他恐怕连人都见不到……”宁阙没经历过,不便说多,就客观的安慰了秦蓉。
“那可是命啊,我手里没少有过血腥,可我还是头一送走了有恩于我的人——”
秦蓉一脸的惨淡,之前也为此没少发愁,到底她心大,换别人,早不定就想不开了。
宁阙低眉一想,秦蓉有情有义才为此难受,要是换个角度想,其实还是成全他们的。
都落到咫尺天涯的地步,那一对苦命鸳鸯能一起赴死,还真是一段佳话。
乱世中,有这样的结局都已经是再好不过了,了当的结束,胜过颓然苟活。
“怎么说呢,真的不怪你。”
宁阙说了一箩筐话,直至口干舌燥。
秦蓉听的不烦,宁阙是好意,她都明白。
叫一个宁阙这样清淡的人说热心肠话,真难为他了,秦蓉禁不住笑了。
“回见吧,我真休息了。”
秦蓉摆摆手,督促着宁阙离开。
“那就走了,有不舒心的地方就跟我说,走两步就是张府,直接找我就行。”
……
秦蓉在襄阳待了一月,宁阙就跟她混搭了一月,秦蓉与其余女子不同之处就在于巾帼英气,好像柔媚在她身上就从不存在似的。
来襄阳首要的是避祸,秦蓉还有件并不算紧要的事,就是访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秦蓉的朋友竟是柳荷!
而柳荷之前就一直在张府,大概是情形特殊,柳荷对外一直是人间蒸发的状态,当秦蓉得知柳荷一直就在张府时,也是被逗傻了。
一开始就在想着找她,可柳荷就隔着几道墙住在张府里,骑驴寻驴都莫过于此了。
秦蓉最初与柳荷在江湖中认识,随着关系深化,她们甚至还有过一段好姐妹状态。
后因事分别,但书信往来常有,关系断掉的原因就是柳荷消失,也就是柳荷在张府躲避风声的半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