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章谋定而动巧用计
半年里经历了良多变故,以至于两个并不喜欢絮叨的朋友说了一下午的闲话。
宁阙是午间出去的,黄昏时到柳荷屋里,秦蓉还在与柳荷说说笑笑。
“秦蓉,今晚你就待在柳荷屋里吧,你说的追兵,快到襄阳了。”
宁阙随身带着剑,秦蓉一看即知,宁阙是准备截胡的。
秦蓉点头道:“就应你的,不过我得去帮你。”
宁阙笑了笑,道:“不要你帮,你帮不了,我一个人去。”
“算了,你是真帮不上忙……”
柳荷劝慰了两句,秦蓉就做罢了,的确帮不上忙,朱温派来的追兵可都是江湖好手,否则她与秦烈就不会受重伤跑路了。
宁阙简单吃过了饭,问了秦蓉两句。
天色暗沉下来后,宁阙带着剑预备外出。
“务必小心,我等你……好消息!”
秦蓉将宁阙送到府门口,不知心情的目送他,柳荷也在。
“他是好人。”柳荷忽的说了一句,叫人怪摸不着头脑的。
“不是,他应该做的。”
秦蓉笑着拍拍柳荷肩头,当先回屋去了,柳荷笑骂了一句“小蹄子”,心里有了些想法。
秦蓉性子烈,别说感情问题在她身上见不到踪影,恐怕要在秦蓉身边找个诚心的朋友都不易。
有时候江湖人看着热闹,其实大难一临头,都不知道怎样的疏远了。
秦蓉内心可能对宁阙稍有些意思,柳荷说不准,因为那种感情一定很淡。
除非是有望发展一番,否则秦蓉不会空口说白话,宁阙帮她可不是责任,除非他们日后有些进展。
……
离开了张府,宁阙转而朝聂家走去。
无他,就是聂家与朱温有不浅的渊源,追兵会通过聂家查出秦蓉来,一切都要在聂家找着门道。
聂千芮与他关系平平,但仅有的几次见面,聊的格外投机,宁阙到聂家,潜入内里第一念头就是找聂千芮。
因为先前来过,轻门熟路,宁阙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聂千芮的卧房。
“千芮,我是宁阙,方便进吗?”
宁阙放开感知,确定卧房就有聂千芮在后,礼貌的敲了门。
聂千芮点破了窗纸,窥见是宁阙,惊喜的将他拉进屋。
“宁阙,怎的有空来找我?”聂千芮酸丢丢的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宁阙十天前来赴约过,就十天的间隔,没道理想起来找她说说话。
宁阙尴尬道:“倒是真有事,我有个朋友,是江湖人士,得罪了朱温,被追杀,我记得你家里与朱温关系不小,就来寻个主意。”
聂千芮幽幽的瞥了眼宁阙,道:“说点好听话会难为你么?”
“千芮妹妹,你贤淑靓丽,总不会由着我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吧?”宁阙当即说了好话,倒也是手到擒来。
“这还差不多,容我想想。”
聂千芮半趴在桌边,想着宁阙问的事,还有些家事她都没仔细的思量过,故此格外时长。
宁阙问的江湖朋友秦蓉,聂千芮没听过,朱温与聂家的一些事,并不是聂家直面朱温,人家还不看不上聂家小门小户。
聂家仅算是朱温手下的一方小势力,想到了来找他们配合办事,想不到,也就是互惠互利而已。
聂千芮吩咐下边打听消息,还别说,真问出来了有关秦蓉的事。
据说江湖贼人拐了朱温的宝物,惹得朱温雷霆震怒,而他们得到消息,说是秦蓉跑来了襄***体位置不清楚,兴许是襄阳临近的几城也说不定。
“我的心腹手段有限,能问出来的就这些了。”聂千芮插手不得家事,手下屈指可数的心腹,能问到的消息已经是侥幸。
宁阙温笑道:“谢了,有这些就够。”
朱温派的追杀者已经到了聂家,夜里行动也说不定,宁阙一开始就是推断,真是如他所想,怎么还会奢求别的?
聂家供着朱温这尊大佛,得势是肯定的,就不知道是否会在真的帮靠朱温发家。
“对了,你既然想到了聂家,怎么不去问问赵芸郁?”
“芸郁?我不知道赵家也投到朱温旗下了。”
聂千芮说起赵芸郁,恐怕就是试问,做不得真,宁阙没在意她问的这一下。
赵芸郁半年里与宁阙见面的次数还要多过聂千芮,几乎都是赵芸郁主动邀约,聂千芮相比之下就矜持的多。
聂千芮皮笑肉不笑道:“两家差不多的,还得谢你……谢你相信我。”
宁阙一听就有问题,没照常出牌,反而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聂千芮轻轻啐了一句,布满笑意的面庞说明聂千芮心情不错,间接的说明宁阙的对策不错。
“小姐救我……呜呜……”
外间想起怪异的呼救声,听声响,呼救的人被捂嘴了。
“千芮你坐着,我去看看。”
宁阙闪身跑出,只见几个女侍卫,架着聂千芮的侍女要走。
宁阙前两回来时就识得聂千芮的侍女了,一见她遭难,当即冲上前将绑她的侍卫打倒。
宁阙就是戳了几下穴道,几个侍卫就昏倒了,没有丁点儿动静。
侍女忙问宁阙道:“公子,我方便见见小姐吗?”
宁阙压下好奇,示意她自便,侍女福了一福,就快步跑入聂千芮卧房了。
宁阙将昏倒的女侍卫拖到角落,也紧跟着侍女回卧房。
聂家的侍卫绑了聂千芮的侍女,要知道,聂千芮的侍女照顾她已有六年之久,没道理聂家的侍卫不识得她。
此刻朱温所派来追捕秦蓉的人就在聂家,宁阙觉得事情不妙,一定不是好兆头。
“小姐,她们说,贵客要找乐子,不由分说的就绑我,小姐,我不想去!”
侍女正自跟聂千芮哭诉,宁阙听了个大概。
聂千芮安慰的两句,要是侍女将话原番复述给宁阙一遍,朱温的使者要找聂府找乐子,宁阙出于友情总得管管吧?
估摸着是聂家提供的歌姬不够看,使者不满意,才出此下策。
聂千芮护着侍女是情,宁阙帮着对付,就是善了。
宁阙托着下巴渡步半晌,喜道:“有办法了,千芮,劳你自告奋勇,我陪你去会会朱温的使者。”
聂千芮不快道:“你的意思是牺牲我清誉?”
“倒不是,你想啊,朱温的下属来聂家找乐子,他们会不会将此上报?”宁阙决定晓之以理。
“不会。”
聂千芮明白宁阙的计策,杀人灭口之后是没人知道了,但聂千芮就是不乐意。
“公子,要不就我去吧?”侍女也是个机灵的,替聂千芮解围。
宁阙还想逗逗聂千芮,故作严肃道:“不可,就得千芮去。”
聂千芮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一姑娘家,抛头露面就算了,还要毁名声,不干!”
“别啊,根本就没一点不能接受的嚒?”
宁阙知道聂千芮是准备不讲道理了,归根究底,谈不上道义,是聂千芮使小性子。
聂千芮仍是不依,光顾着摇头否让,是丝毫没将外边的状况放在眼里。
“好吧,丫头你就去陪陪人家,又不掉肉?”宁阙转而催促聂千芮的侍女。
侍女苦涩的眼神极富感染力,聂千芮舍不得不顾她。
“宁阙,你混蛋……”聂千芮并不气,而是一种埋怨的语气。
宁阙只是道:“我答应你,事后你的声誉有我一力承担,你得帮我……”
聂千芮哼道:“知道就好,但我不想帮。”
“……”
宁阙被她饶舌,绕的一头黑线,索性就不跟她说这许多的闲话了。
“快些走吧,我知道你懂事,不然我就失望了。”
“你还失望,你是我什么人,你就失望?”聂千芮仿佛是只躁动的小母猫,毛都炸了。
聂千芮到底是没逃得过,由宁阙护送着,自称是仰慕高人,要见见贵客,顺带献舞一曲。
聂家的人就打算将侍女送出,聂千芮蹦出来可不是好事,眼下是贵客的人,不定何时就失势了。
宁阙自称是聂千芮的随身侍卫,朱温的使者没怀疑,但聂家人明白。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们来聂家还没传出消息,也就是说,就是来个人间蒸发也没关系。
事态正和宁阙心意,都乐意见见聂国色天香的千芮,因此几人没扯到过多闲话。
朱温派的江湖高手就俩,是有着极高武功的俩邪道高手,其余层次的也有些,但并不算是威胁。
追捕秦蓉的俩人看样子像是有四五十岁,按照江湖人士练武延缓衰老的通性来看,他们绝不下六十。
聂千芮一开始就鄙夷的很,得知宁阙推算出的年龄,路边干呕了起来,吐了些酸水。
“都怪你的馊主意,我走了!”聂千芮作势要走。
宁阙一把拉住聂千芮,赔笑道:“我答应你,不需你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聂千芮脸色好了些,“出事了,你的负责,我不定会赖着你。”
“都听你的,好吧?”
宁阙在聂千芮背后推着她,口头是答应了,聂千芮心头的气不顺畅,步调慢吞吞的。
走到客房的小院时,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使者在等着,一身道袍,没有仙风道骨,净是些猥琐样子。
他姓任,聂家人就称其为任老,也没别的称呼。
聂千芮并不假意笑对,冷冷的跟在宁阙身边,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宁阙的事。
“聂小姐,怎么没带侍女来?”
任老头有自知之明,恐怕聂千芮过于高傲,不会委身,而侍女不同,就算带走回洛阳也不会不妥。
宁阙笑了下,对任老头道:“小姐她心下羞,因此不想说明,你懂得……”
眼前的任老头免不了下黄泉,因此就先由他乐着,下点毒灭了俩带头的,他们手下的高手就不值提了。
“多谢指点!”
任老头塞给宁阙几张银票,笑眯眯的拍拍宁阙肩膀。
宁阙故作不支,一下歪了过去,扶着肩膀苦笑。
任老头自得的昂起头,并不提他试探宁阙的一下,就像没发生似的。
卖点破绽,为的是使对方放松警惕,他试探宁阙的一下,宁阙也顺带搞明白了任老头的实力。
宁阙得出结论,任老头武功强且内力深厚,也就是说,任老头较之张雪灵强点,比此刻的宁阙弱些。
他与同伴联合出手能打败宁阙,一旦其中一个中毒,可就是案板鱼肉了。
下毒是要紧事,为此,宁阙取了一支星芒刺,要侍女将星芒刺尖头的凝血散融到酒里。
聂千芮与宁阙事先服用了解药,饮酒谈天时,都是酒下肚,中毒或不中毒就两说。
里屋摆了席面,酒菜上的极快,酒中毒素不重,但够烈,毒发的至少要半柱香的功夫。
“聂小姐倾世容颜,堪称是仙女般的人物,在下深为倾倒,敬你一杯!”
任老头的同伴也是个信口雌黄之辈,好话张口就来。
“谢了!”
聂千芮浅尝即止,还端着一开始的一酒盅酒。
宁阙的身份为侍卫,就守在聂千芮身边,任老头他们虽觉得宁阙碍眼,但不便点明。
他们想着到时候宁阙自己会乖乖离去的,再不济就是一场打,将宁阙打晕就不碍事了。
任老头乐道:“聂家隋我家主上做事,是很有长远眼光的……聂小姐,你觉得呢?”
聂千芮一直在掐点儿,估摸着差不多了,嗤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任老头与同伴眉头紧皱,眼瞧着就要发怒。
“嗡!”
宁阙一剑如雷电般划过空气,猛地穿入任老头侧肩,剑尖陷到了皮肉里,伤着骨头了。
任老头低估了宁阙,且宁阙是偷袭的蓄势一剑,所成创伤,已经能废掉任老头三成武力。
“小贼,你不怕死?”
任老头抄起瓷盘,将宁阙剑势磕开,狼狈的闪到同伴背后。
宁阙不废话,双臂发热,用法早就运起来,每一下都直取对方门面,就连他们呼喊的机会都不给。
谁敢分神,谁就得横死于此。
任老头伤在臂膀,跨度一大就撕裂伤口,因此搁架宁阙的攻势就极为困难。
毒发致使二人开始丧失体力,饶是他们功力深厚,不然,光毒发一项就让他们失去抵抗。
167章瓮中捉鳖蒙汗药
缠斗一阵,任老头二人彻底毒发,也到了宁阙下狠手的时候。
宁阙指法连出,坏坏的一指头戳在任老头伤口处,疼的他猛地后退,将同伴的要害露了出来。
宁阙随即一拳砸在任老头同伴的要害位置,将他擂出老远。
“噗!”
任老头同伴伤重,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任老头是伤在臂膀,即使二次创伤伤到的筋骨,却任有一战之力。
聂千芮惊得合不拢嘴,忙着跑过去,将一只板凳砸在任老头身上。
只一下没砸晕任老头,聂千芮改换了一张椅子,吓得任老头连连后退。
“聂小姐,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还求留命!”
聂千芮撇了眼宁阙,一咬牙还是将椅子丢出去了,正中任老头。
“做的不错,事情如此不就解决了?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宁阙拽着俩人,确定没救后就踢到了角落,还琢磨怎样将任老头带来的下属都一举歼灭。
朱温治下不严,任老头二人偷摸着提前来聂家,他们的下属就一定不会透露消息,因此只要宁阙通过合适的手段剪除掉那些人即可。
聂千芮别扭的站一边看宁阙想问题,待了一阵,聂千芮出门了。
等聂千芮再次返回时,进门就对宁阙道:“我有派人再去问询消息,传回来消息说,他们带来的下属统共十六人。”
“十六啊,不多么……”
宁阙已然收拾了残局,其实就是将死尸扔到了外边。
聂千芮病恹恹的,又道:“你下的药还有点余力,我觉得浑身没劲,还头痛。”
宁阙搭着聂千芮手腕,号脉过,确定聂千芮的确是因为凝血散余效难受。
“只能忍忍了,我给你转点真气过去,好在药效微乎其微,睡一觉就自行散去了。”
宁阙一边替聂千芮输转着真气,一边道。
聂千芮耐着晕乎,问:“你没问问他消息?”
宁阙摇头道:“没有,我觉着没可问的,就给了他们痛快。”
没可问的,好清新脱俗的理由啊……
聂千芮觉得聂家单独对待朱温使者中任何一人都要倾巢出动,而宁阙就不过是下药,再凭着决定武功,连灭口都说的极有内涵。
别说是见了,聂千芮之前连听都没听过类似宁阙的人。
宁阙冷静沉着,关键对事还有种牢靠感,在士族斗争中,要是宁阙肯下狠心苦,定成大器。
聂千芮识人之明还是有的,宁阙不乐意的谁都强加不得,光畅想了一下……
……
“聂家的人不一定听我的,怎么办?”
“待会儿看,想进去。”
聂千芮与宁阙结伴找着了随同任老头来的下属,有些聂家派的下人在照料。
这一批高手没有住在聂家,而是住在距聂家不远的一处小别院,院子不大,四下僻静的很。
宁阙托了聂千芮腰一把,本身聂千芮翻阅墙头还不能静声,但被宁阙一扶,她也便稳稳的落地了。
夜里寂静无声,屋里边有过脚臭汗臭味传出来,聂千芮捏着鼻子,抵触的躲到宁阙背后。
亏得家里还派人照料他们,有够恶心的,莫非都不洗刷吗?
酸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聂千芮就知道家里还派了几个侍女老妈子过来侍候着,不曾想,还跟此处还跟猪窝般令人恶心。
宁阙拉着聂千芮转到院子的一颗树后,得空喘息,也能避过视野。
“好臭,我不想呆了。”聂千芮理着头发,只觉得脑壳一阵一阵的难受。
“唉,是恶心了些,挺一下,我想想具体怎么除掉他们。”
宁阙苦笑着将聂千芮推到靠外的位置,免得她忍不下臭味。
住着帮平日里潦草衣着的汉子,能有好闻的味儿就怪了,隔着窗户都能透出来臭味来,可见里边是怎样的状况。
他们睡得死,但不定就警觉性差,考虑到对方人数问题,宁阙不能冒险下手。
出手就要保证覆灭所有,一旦逃掉其中一个,消息泄露了,聂家就要在朱温跟前背锅。
“千芮,要不我回去寻点药来,将他们迷倒了,事情就好办多。”
聂千芮没注意,但听宁阙的话也听出了原由,宁阙是想用药。
“不好吧,人有些多,用药不会管用的……”聂千芮道。
里屋还亮着烛火,不过是没声响,估摸着里边的人还没睡下。
里边的情形宁阙、聂千芮都不得而知,想了些主意来,都是当即被否定的。
里屋不久后传出来些咿咿呀呀的动静,聂千芮狐疑的伸长脖子想听清,但被宁阙制止了。
“谨慎点……我有万全之策了,你就看好戏吧。”
宁阙并不将主意说给聂千芮,自信的携着聂千芮走到穿边,翘着窗扇一角细听。
聂千芮听着宁阙的话,捂着耳朵并不搭理里屋的任何声儿。
宁阙心里暗啐了一句,骂里屋的不知耻,而他接下来的下手计划也大致的定好了。
今夜丧命也都是他们点背了,夜里聚众胡滥的玩,只能说自身运气不错。
里屋的光线并不亮,宁阙要聂千芮藏身院门口的一处花坛后,待他预备好,就朝房门丢石头。
丢石头是为了吸引人,宁阙就提着剑守在门口,一旦有人出来,宁阙就击毙其,换装混入屋里。
“咚!”
随着宁阙一挥手,聂千芮将一块石子丢在窗纸上,窗纸有韧性,石子击破窗纸引发了不小的撞击声响。
不久,就有个人出门查看,还骂骂咧咧的。
宁阙撩剑封喉,那人没发出一句就归了西,倒下后,宁阙背着身倒着走入房,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地下扔着些裙裤,并不宽敞的屋子人满为患,都挤在一块儿,没人注意宁阙进屋。
宁阙诡秘一笑,不急于动手,实在是他没把握一出手就解决掉十六人,外边聂千芮武艺不精,跟指望不上她能帮到大忙。
都是一众江湖汉子,类似蒙汗药的下三滥东西没少带着,宁阙翻找了一番就寻到了。
宁阙一直匿息,在背影角落处行动,趁机在酒壶里下了药。
一帮人都忙着寻欢作乐,没人留意宁阙,下药罢了,宁阙就躲在屏风后,还凑空将后门窗户都封死了。
小院是呈方形布局,而宁阙封掉后门,出事后,他们第一念头就是从后门跑。
简单的拖延时间,就足够宁阙一一下手,尤其对方饮了药酒,还醒着的不一定有没有。
十六人里已有一个被宁阙除掉,剩余十五人,多有醉酒的,哪个头一歪睡了,都以为是饮酒所致。
宁阙压着冲劲,守了约有一个时辰。
“嗯?”
宁阙将剑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时,他还以为宁阙是他的同伴,耍笑的将剑尖推开。
宁阙手底一沉,那人就觉得脖子一凉,醉意瞬间散掉,想呼喊出声,但怎样也没法。
宁阙自门边开始,悄声的抹了几个,正将一剑刃直刺向一个人后背时,侧边迎来了一只酒盅。
“有刺客!”
扔酒盅的人饮酒不多,还清醒着,抄起凳子就来砸宁阙。
宁阙也不再保持静默,剑如影般,闪过数人的薄弱点,引得恐慌阵阵。
“刺客就一个,杀了他!”
宁阙正面的一个汉子,虚胖身材,被宁阙伤着手臂,竟没一点停滞,反手就拿衣裳去卷宁阙剑刃。
宁阙甩了个剑花,使着幽剑式的招儿,开花般敌对者五六人的合攻。
自开始时,宁阙就有优势,一番清剿后,就剩这五六人还活着。
他们武功没一个弱的,宁阙面对五六人都有必胜的把握,不过是多费功夫,他们不预备跑,宁阙也就专一的挺剑相对。
开打前下的蒙汗药有效,睡过去被杀的不算,就眼前的几个,脚步虚浮,眼看着就不行了。
宁阙冒着风险,咬着牙挥剑横劈,待挡过几把兵刃,反手就是下落。
“嗡!”
剑刃一落,势如破竹的斜劈了一人,宁阙急着回挡时,脖颈不料被稍稍的切了个小口。
宁阙冒险砍杀一个后,压力减缓,剩余五个是怕了,畏缩着不敢与宁阙正面拼打。
他们不敢打就是正中下怀,宁阙愈攻愈急,剑猛如山倒海啸,直攻对方致命处去。
几乎没再费力,宁阙收了三人,余下的两个,似乎是要跑,已经到了后门的位置。
然而那边被宁阙移动了衣柜挡着,不需太长时间,就只是搬衣柜的呼吸间,宁阙幽灵似的出现在他们身后架起了长剑。
“饶命,我有话说!”
宁阙一剑切下,其中一人拽着同伴挡下来宁阙的剑,同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没活头了,但他一把扔开同伴跪倒在宁阙面前。
宁阙呵呵道:“十六人里,你是唯一一个求饶的。”
那人颤声道:‘饶命,我能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事,譬如此行目的,还有绕道返回时接到的临时事物……’
他说了十几条,无非是想证明他知道不少有价值的消息,能靠消息换命。
宁阙本该一剑劈了他,一想到逼问消息,宁阙不由得想问问朱温对荆州的态度。
“荆州的事无非就是有关药谷、乾文阁两家,我家主子……朱温他邀了两家会面,有意取得荆州的掌控权,我们返回中原时,就要去乾文阁。”
他拿同伴挡剑,又不留余地的说真话换命,一个求生者的念想之强,有时超乎想象。
宁阙信他了,话要捡着中听的听,他在情急下不会想着诱骗。
活或是死,是他眼下唯一想着的念头,他的命掌握着在宁阙手里,对宁阙来说,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轻易。
“药谷的事没说起?”宁阙问。
“药谷一直就有关系在,此次任务,以乾文阁为要。”
药谷比乾文阁投效朱温要更早,朱温起事后,想来乾文阁也向朱温示好,其与药谷两家的纠纷不能出现优劣势。
压一头就是胜一筹,就因为谁都不能由着对方得势,在朱温手里两家就成了互为钳制的关系。
药谷表忠心的动作更快,可惜朱温不一定敢用,有乾文阁制着药谷,接下来朱温拉拢江湖高手的节奏就会快很多。
药谷有中饱私囊的可能,当然都还是推断,许多的事实在推断期间就规避了的……
“你们一行人来我聂家,不会有人知道吧?”聂千芮冷眼盯着余下的一个人,问道。
那人确信道:“我们赶着趟来是找乐子,被逮了现行就是掉脑袋,故此我们不敢被人知道行程……”
他说的其实就是宁阙估算的原因,一部分江湖人对银两钱帛并不看重,身怀武艺,弄点银子花用是很轻易的,相反的,他们会对可遇不可求的美色垂涎。
放到这件事理,就是聂家出点血,派些侍女过来侍候他们。
聂千芮随手将一张椅子搁在那人面前,挡住了他视野。
“宁阙,还真被你说中了,既然如此,剩下的事都交给你处理吧。”
宁阙打了个手势,聂千芮让开身,随即宁阙猛地一脚踢出去,仅剩的一个人也魂归天界了。
聂家的侍女早都喝了药酒晕了,她们是无辜的,且没瞧见聂千芮,宁阙就没做理会。
从朱温派来的人看,皆是混吃等死的夯货,虽说有些本事在身,但也都是靠着一身本领混来的名头。
宁阙一想,他身边还真有不少身家不凡的人,还都是些贵小姐。
眼前的聂千芮算一个,成君怡算一个,柳月如也是如此……
自己在被她们讨扰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脱不开身了。
在双城时宁阙就想痛快的看看大千世界,因此有了后来的一些事,眼下朱温的手都伸到了襄阳城,宁阙不想搭理他还真不行。
“屋里好臭,我就去外边待着。”
聂千芮捏着鼻子出了门,就站在门口候着。
宁阙苦笑了一下,开始翻找着东西,具体是何物他也不大清楚,但一定有件东西在他们手里。
秦蓉在他来之前就是简单的提过一下,没抱有太大希望,宁阙在刚才同样也没有想到此事,没期待,就算找不到也不至于失望。
168章逝者为大鸳鸯仙
秦蓉说是一件信物,可能是首饰、玉器,就连个准信儿都没有。
宁阙四下好一阵翻腾,给臭味熏得有些麻木,便走到聂千芮背后,在门口缓气儿。
“还有什么事?”聂千芮老不乐意待着了,要不是等宁阙,她可不愿意守着。
宁阙沉思者,摇头道:“我想找件东西,但找不到。”
聂千芮疑问:“你不知道具体的样子?”
“别说样式,就连它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就是个念想,我总觉得会在……”
宁阙见聂千芮习惯性的撩拨头发,走上前捻了她一咎发丝凝眸看着。
“干嘛?”聂千芮闪过一丝慌乱。
“没事,我好像明白了。”
宁阙笑了下,转身回屋,再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个布袋。
这布袋宁阙一开始就有看到,只不过没没想起来它有些象征意义,布袋保存不善,还有些褶皱灰土,初见时就被宁阙当成了一件杂物。
布袋上绣着字,一没顺序,二没象形,但宁阙闻到了血腥气,一股混杂着酒水的血腥气。
……
送了聂千芮回府,宁阙嘱咐她安心休息,明日的事看变故再行商议,置办好一切,宁阙就径自去了秦蓉那里。
屋里还明晃晃的亮着烛火,看样子秦蓉没睡。
宁阙敲了门,也不等秦蓉开门就进了,正巧秦蓉披着小褂在坐着看书。
“事成了,我找见一个布袋,有点蹊跷,你看看。”
宁阙说着将布袋摆到秦蓉面前,不作声色的看着她。
“布袋我认得……”
秦蓉语气沉重,起身将布袋浸到梳妆台的水盆里,宁阙跟在后边瞧着那只布袋。
一般写密信,不用暗语就要用隐形药水,就是会变色,但除非特定情况不显色的药液。
布袋的绣文怪的很,宁阙能闻到一股酒雪混杂的味道,若是没错的话,味道就来自于布袋被动过手脚。
约莫过了五个呼吸的功夫,布袋的绣字没了。
秦蓉叹气道:“它背后有件冤情,是我没能做好,怪我——”
“我本该救出人的,怎奈何武艺不济,受伤不说,还弄的一对苦命鸳鸯共赴黄泉,宁阙,要是你在多好?”
“额……是是……”
宁阙倒是愿意帮扶一把,中原与荆州远隔百里,飞都飞不过去。
秦蓉有些低落,在自找安慰,宁阙也就陪衬的说了些好话给她。
秦蓉攥干了布袋,展开后,布袋写着一些字,是一封密信。
“事发东窗,本就是我们的归宿,要怨,就怨天不公,气数不佳,愿在世的人安好。”
秦蓉泣不成声的读着布袋上写的遗言,就是她有铮铮铁骨,也在这感化人的语段中不顶用了。
受了委托,却没成事,秦蓉一开始是报恩,到后来好心办了坏事,心里的煎熬不是说看淡就看淡的。
一件上天不眷顾的情事,谁都没法直面,一起的选择逃避,对他们来说是件不错的解决办法。
死者为大,话是没错的。
“朱温的使者我都灭了,就当是给他们聊作祭奠吧。”
宁阙不认识秦蓉的恩人,但心意与秦蓉是相同的。
“嗯,他们在阴间,会好好的!”
秦蓉扶着桌案,将布袋丢到了灯火中,布袋有些湿,但还是点着了。
火光中,总是能看到无数的事物,有狠、悔、怒、悲……
……
朱温派来的使者一夜间影踪了无,聂家慌得就差翻天了,当有人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时,聂家在集会中商议了对策。
头目俩人,下属十六人,十六个下属的尸体是寻到了,但丢失的两名头目,聂家掘地三尺也没找到。
动了太岁,弄不好就得九族偿命,凡是聂家说得上话的,谁都没唱反调,利索的定下了计划。
朱温的人都丢了,还都成了尸体,坏事连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帮人来襄阳的事没有风声传出去。
跟命比起来,金银权利不值一提。
聂家的计划中,封锁消息是一点,装的若无其事又是一点。
陪过朱温的使者的侍女,一概遣送聂家偏远的分部候用,威逼利诱,此谓之封口。
装像,顾名思义,不仅要装的像,还要能骗过朱温的调查。
下属蒸发于人世,在这朱温鼎盛的时候,他一定不容许,使者一行来荆州就是要来聂家,朱温不会想不明白。
因此,就算要装,也得装的可信,
就为了装样子,聂家特意找了个死忠的侍女,认定为其聂家小姐,送到司州结亲赔礼。
势弱讨好的做到位了,剩下就是卖惨,扮丑角儿,听天由命。
聂千芮随着朱温使者到客房的事聂家人都清楚,不过聂千芮是聂家嫡系,一旦她败露,聂家就得遭难。
出了事,没人敢推卸责任给聂千芮,反而还故作无知,都不提起聂千芮来。
当聂家抱着半死的心思时,聂千芮正等来了宁阙议事。
“宁阙,你可来了,就一早上的功夫,我多了个姐姐。”
聂千芮说的就是聂家找了俊俏的侍女作大小姐的事,“排辈分”的话,还是聂千芮姐姐呢。
宁阙怪声问:“姐姐?不会是你爹的私生女吧?”
“呵呵,还真是……”聂千芮笑着给宁阙解释了一番。
按聂家定的说法,新小姐就是私生女,这话不对外人说,就是为了应对问话的。
一旦将侍女送到司州洛阳给朱温,还管的哪门子出身,活不活的都不好说。
宁阙感慨道:“真够快的,一一早上,什么事都商量好了,你家里就没说你的问题?”
“没有,都没人管我。”
宁阙还预备着救聂千芮的,没曾想,聂家选择了包庇聂千芮,甚至没人来跟聂千芮说一句有关昨晚事的话。
聂千芮心情极好,俩手支着下巴,道:“他们不说,我也不问,但如果出事了,就靠你了。”
宁阙笑道:“我没问题,还怕你不出事呢!”
“呵呵……”聂千芮笑还不忘遮口,优雅都融入骨子里了。
一经宁阙有意说笑,那种谈正事的严肃气氛就减弱的不少。
聂千芮寻来一些册子,都是记着朱温下辖势力的,可能记得不全,但已经是聂家力所能及的极限了。
宁阙简单的翻阅了聂千芮递来的册子,说不上来怎样感觉,册子并不全,但在一些方面还真属机密。
就拿几个小的江湖势力来说,他们背后的靠山,可都是不分明的,册子上列出了不下于五个的势力都属朱温所有。
“你给我册子,是帮我?”宁阙是一下都没提过,册子是聂千芮自行寻来的。
聂千芮抿嘴道:“是啊,我的好意不过。”
宁阙谢过了,就收下聂千芮的心意了。
看样子册子所写内容无误,朱温手里有不小势力,还真没法与其斗力。
一旦被追杀迫害,除了逃,别无他法。
有势力就是不同于孤家寡人,宁阙是不怕任何威胁,可身边的亲近之人不能跟他一样高来高去如入无人之境。
不久将来,宁阙有预感,他一定会见到朱温那个篡国贼。
桩桩件件的事都有关朱温,他站得高,惹得事也就格外多,可能有些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有句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朱温先不说他算不算个皇帝,单就地位,早已经与皇帝差不离。
一个江湖高手,一个是拿权弄势的枭雄,宁阙还有些觉得自身从客观来看,还不够跟朱温作对的。
不过也有可能都是宁阙有些灭自家威风了,都还做不得真……
“你一人嘀咕嘛呢?”
聂千芮不是个内向的人,一时间宁阙不说话,她就忍不住打断宁阙的思考。
“哦……我就是在想朱温的事,册子我能带走吗?”
讲真的,宁阙想到对付一个混迹天下的老油条,还有些犯怵。
聂千芮嗔怪着道:“本来就是给你的,你留着我还没用呢,放心带回去。”
宁阙将册子放到一边,向聂千芮一笑,欣赏着她含羞带俏的风情。
“再看,再看眼珠子就该掉出来了——”聂千芮不自在,她不是不晓得宁阙想法,是说看看不掉肉,但聂千芮就是心里放不下。
“如画似卷的,真是美呆了!”
聂千芮一羞,转过脸白了眼宁阙。
……
“大概是事关重大,家里就将死尸集中火化了。”
午后,宁阙说是不放心善后的事,就要聂千芮待他确定一回。
停尸房其实就是一间凉房,背影还不透风,阴冷的异常。
聂千芮说什么也不进去,就带着宁阙远远的瞧瞧,火化一事有聂家数个长辈在场,不会出错的。
事不是个人的生死,是聂家老小一家,一荣俱荣,谁都不会疏懒马虎。
聂千芮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宁阙道:“走吧,我觉得后背发凉……”
“千芮,你见过诈尸吗?”宁阙诡异的转头,眯着眼问聂千芮。
聂千芮哼道:“别装神弄鬼吓我,我告诉你,我要是被吓着了,你就等着吧你!”
宁阙只得笑道:“好好,我不是问你话吗?”
聂千芮脸色好看了些,噘嘴道:“我是没见过,莫非你还信鬼怪一说?你见过?”
“我听过,你先别急着发话,等我说完。”宁阙清了清嗓子,道:“人有魂灵,身死魂散,要是怨念重的躯壳,魂就不一定归入轮回……还有一说法,就是头七,有黑猫、黑狗之类的通灵的东西……”
宁阙说了些胡编滥造吓人的玩意儿,听的聂千芮脸色泛白,紧紧的挨着宁阙。
什么鬼怪云云,都是宁阙临时挖空脑筋造出来逗聂千芮的,谁知她分明知道是逗着玩,还吓白了脸。
“没必要吧,我一大活人在你身边,怎么还发抖呢?”
聂千芮不争气,身子有些抖,宁阙可不觉得聂千芮就这点胆量。
昨晚一屋子的人她都没怕,该说笑说笑,就扯了几句没水准的话就怕成这样,也太不应该了。
“我……我……”聂千芮急的跺脚,道:“不是啦,我看到窗纸透出来的黑影,是里边有人。”
宁阙寻着聂千芮视线看过去,果真是有隐约的影子,还不能肯定就是有人在屋里,再说了,不过一上午的功夫,里边有人收拾摊仗说得过去吧?
聂千芮揉了揉眼,“本身那间屋子就是放杂物的,因为冷,还有时会点炉子,里边的炉子恰好用于焚化,可你不觉得时间过长了?”
“没道理啊,聂家的不会留着空壳。”
一些个空躯壳,留着还能生仔不成?宁阙想的倒明白。
聂千芮哼哼道:“你不是口若悬河说的起劲吗?”
“我就是唬你的,现在不想说了。”
汗,较真干嘛,早知道就不逗你了。
聂千芮指着凉房位置,认真道:“我们有必要过去看看,而你作为胆量担当,就要一马当先。”
宁阙心中无鬼,可是一点都不怕,就应了聂千芮过去瞧瞧。
走进屋子后,宁阙发现窗纸透出来的影子不是人影,是火炉映出来的火光。
聂千芮推了宁阙一下,低声道:“快些,不准作罢。”
宁阙淡淡的笑了下,伸手将门轻缓的推开,门扇一开,一股子霉腐味迎面而来。
屋子堆放杂物时间久了,难免会有霉味。
一个大炉子正燃着活,地下还有白被单,竹竿担架。
聂千芮贴着宁阙,自指头缝里瞧了眼左右,忙闭上眼。
“有人吗?”聂千芮是没看着人在,她心里边怕,更怕晚间做噩梦睡不着,就不想多看哪怕一眼。
宁阙数了下担架数目,一边道:“没有,但一边搭着件马褂,应该没出去多久呢。”
一张铺满灰尘的小木桌上放着件马褂,就是一般力巴穿的小马褂,粗布衣料。
“没问题了,我们走?”
宁阙数清了担架数目,重复了一遍后,就考虑着聂千芮心情。
聂千芮拍拍宁阙,急道:“快,被我走,我可不想呆了……”
“为甚?”
聂千芮的理由是腿软,被宁阙将鬼怪故事吓得,背人也是宁阙咎由自取。
腿软倒真是理由,没办法,宁阙只得蹲下身背起聂千芮往外走。
169章刀柄浸毒长记性
宁阙背着聂千芮,家地下路就不大容易看得清,当他见到一双沾血的裤管时,脑子里“嗡”的充了股血。
抬头一看,并不是宁阙下意识想到的死尸,而是个杂役模样的人。
聂千芮长吁了口气道:“吓死人了,你在哪儿当差的?”
聂千芮虽说是不久前做了坏事,心虚的很,但被杂役吓到,她忍不住要批评。
谁知事态不想聂千芮想的那样,面前的杂役将手里的东西往下一放,冷笑着朝聂千芮探手抓来。
杂役出手极快,宁阙险些就没反应过来,一记后踢将其逼开,将聂千芮放了下来。
“怪不得瞧你眼生,你敢在我聂家偷偷摸摸?”
聂千芮骄傲的将宁阙推前,意思是要宁阙出手解决掉他。
身边有个牢靠的人,感觉真就不一样,嗯……
“小妞还挺傲气,我倒要看看,你的脾气怎么来的?”杂役露出一股与其面貌不符的自负,挑衅的朝宁阙勾手。
宁阙也不含糊,抽手去敌,指尖就如一柄刀,奔着杂役面门。
杂役双手往怀里一掏,再拿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两把匕首。
宁阙空手,他也好意思,抄着双刃就切宁阙。
“呼!”
宁阙撩了一脚,运起开碑掌应对,主要是避免被伤手。
江湖人不会就学一套武功,宁阙所学涵盖了各个方面,就算空手对白刃,宁阙也没有落了颓势。
二人打了两招,杂役有些疲乏,他本就不敌宁阙,开始时是撑着一口气,气一送了,力道就回归了正常了。
“小人,卑鄙无耻,你敢让宁阙找把兵器吗?”
聂千芮还没瞧出来输赢优劣,她就知道宁阙没趁手兵器,起码有三成功夫没拿出来。
杂役并不理算聂千芮,胳膊一扬,自袖口飘出来一阵烟雾。
“小心!”
宁阙一把揽过聂千芮的腰,快步撤开了。
打斗中撒药,一看就是有毒,聂千芮心肠大,宁阙可是怕她误吸了毒雾。
“鼠辈,没见识!”杂役不屑道。
聂千芮还想反骂的,见杂役猛的吸气,聂千芮愣了。
空气中还在飘散的颗粒涌入了杂役鼻腔,若是毒雾,药量足以致命。
常有见人家战斗中放毒,趁机发难,就是逃跑也该捂着点口鼻,他倒好,全都一劲儿的吸了进去。
既然不是毒,那就是增补药剂。
“小心啊,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件兵器?”聂千芮生怕宁阙吃亏,问道。
宁阙摇头道熬:“我有数,你看着就好。”
对聂千芮来说,局势高下难断,宁阙自信,她也就只好保护好自个儿免得宁阙腾手帮她了。
杂役吸入药粉后,表面看着没任何反应,气势却大有不同。
杂役本身是正常的,有了些不安的躁动后,那种异样一眼就看得出来。
“又是秘术,看来塞北夷族的本事不小嘛……”
宁阙趁着功夫,运起了双臂上的功法。
眼前杂役穿着的人很邪门,不止武功,整儿个都带着股不合情理的感觉,他瞳孔是浅蓝色的,就像是一泓清泉,清浅,但富有杀机。
“哼,有点见识……不过并无毛用,接招吧!”
杂役脚底一踏,朝宁阙扑来。
宁阙双臂酝酿着血纹,掌法威力大增,接了杂役一刀,很分明的感到杂役出手的强度增大了不止些许。
夷族的秘术总有缺点,但具体的不足并不为人所知,因此,对中州江湖人来说,对着夷族,并不是一件好事。
聂千芮远远的躲开,宁阙没了牵挂,也就放开手脚认真的与他打过。
杂役双刀不是分开两路打,就是一起出刀收刀,宁阙的躲闪因此灵便了不少。
正当杂役刀刃划过宁阙脸侧,宁阙一掌推出,正着杂役右胸口。
杂役只觉得气血翻涌,回手就砍宁阙脑袋,宁阙闪身一躲,退了两步。
就一掌,杂役就感到了一股阴邪的内力入体。
内力无非是阴阳两路,阳刚阴柔,宁阙的武功就更偏柔些,而杂役不拐弯抹角,是刚猛的路子。
俩人武功上有些互克的意思,杂役打不过宁阙,逃又不肯逃,只得提刀再战。
宁阙没下死手,首先焚尸房出现这么个人,别说没鬼,就是傻子都该看出问题来了。
其次是这个杂役装扮的人武功不弱,每个高手背后都有十年磨一剑的心血,就拿宁阙来说,他深知练功不易,因此对打高手,宁阙选择宽容对待。
打了快有百招时,杂役出手慢了,宁阙当即一跃,凌空直下,一掌向其脑顶拍去。
杂役举刀县格挡,但在宁阙即将落下时,杂役一把撒开了匕首,抓着宁阙手腕将他下落的力道一卸,损势再将宁阙往侧边甩去。
杂役沉着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宁阙胳膊还有些烫手,他本想下毒的,就是没想到宁阙情形特殊,不便下毒。
运血的手法他知道,都能运血自如了,逼毒还不是小意思?
甩开宁阙后,杂役拉起门扇就往宁阙的方向盖,而宁阙,正站在门轴边儿上。
“他要跑,千万小心!”
聂千芮隔着老远提醒道。
宁阙身影一动,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杂役后背,劈手掐住杂役脖子。
“刀放下,不然就要你立即横死。”宁阙有足够的力量瞬间捏死杂役,他乖乖的选择了就范,将一对匕首丢在了地上。
聂千芮走近了些,但不敢挨的太近,只见宁阙点了杂役穴道,是在封他内力。
宁阙押着杂役,要聂千芮将门带上,聂千芮合上了门,见地下的匕首,好奇的捡起来。
杂役哈哈笑道:“刀柄有毒,接下来你就会觉得双手发痒,恨不得剁掉,奇痒感会随着时间蔓延到全身,没有解药,你就得见阎王,哈哈哈……”
宁阙一把拍掉聂千芮手里的匕首,严峻的检查了一下聂千芮双手,还真是,聂千芮接触到刀柄的指头开始发疹子。
“有毒?”聂千芮吃了一惊。
她怎么会想到还有人会在兵器上浸毒,就是见匕首样式不从,聂千芮才捡起来细看的。
痒痒感是真来了,还不厉害,不过聂千芮能推测得一二来,杂役说的奇痒会真的来。
在聂千芮傻着的时候,宁阙在袍子上扯下了布条,将聂千芮胳膊捆了起来。
为了毒性不蔓延全身,只能由宁阙替她逼毒了。
聂千芮中的毒不是瞬发,宁阙就安心了些,半年里宁阙没少跟赵无双学药理,对逼毒的法门掌握更是奇妙。
宁阙腾出手点了杂役的定身穴,搬了张凳子给聂千芮坐。
“没事,忍着点,我能治好你。”
聂千芮哭声道:“好,我下次再也不傻帽了……”
宁阙顾不得说她,抓着她肩膀,运起内力将毒素顺着肩膀向下逼运。
一般来说,替人逼毒就是辅助对方行功,可聂千芮功力微薄,就算有宁阙在旁协助,也不会有奇效。
宁阙的法子是利用巧劲,通过转换内力经过的脉络达到辅助作用,本身还得配合药物临时打通经络的,但宁阙内功足够深厚,就足能代替药物。
做法都是跟赵无双学的,宁阙自认为算是个江湖人士,到头来要照顾不少身边人,因此学点解毒逼毒的手段傍身是有必要的。
总不能抓瞎,或是求救于人,宁阙是要面子的人。
毒素稍有些蔓延,聂千芮只觉得浑身发麻,就像有虫蚁乱窜似的。
为今之际,就宁阙说能给她治治,聂千芮知道毒难医,一般大夫根本就没法看。
宁阙借着内功深厚,足足磨了小半时辰,毒素也没全清了。
塞北夷族是偏地,常是百里难见个人烟,杂役下的毒不死俗货,宁阙要不用心,不定得磨蹭到半下午的时候。
聂千芮手了些苦头,毒是暂缓了,只要聂千芮不动用内力,毒性就会潜伏在体内不发作。
“这个人,简直坏的冒脓,哼……”聂千芮冷冷的瞪视着杂役,不悦都写到了脸上。
宁阙呵呵道:“您呐,小心些,聂家惯着你,外边世道危险。”
聂千芮撇撇嘴,心里还是承情的,毕竟是她有些犯傻。
小时候家里人常说,除了父母没人会对你好,聂千芮觉得宁阙作朋友的帮她忙,态度还是诚恳的,不是么?
聂千芮体内的余毒还要等用药,宁阙没空在接着清毒,眼下待在聂家的屋子里,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将余毒的事说给聂千芮后,她也答应了。
宁阙转头见杂役一副慷慨就死的样子,不禁发笑,落在杂役眼里有些嘲讽他的意思。
夷族自认为慷慨豪气,瞧不上中州人,自古就是偏见,刻在他们骨子里的。
“你是朱温的人?”宁阙试问。
杂役哼道:“正是,我已将消息传回去,你就等着给聂家老小收尸吧!”
聂千芮怒哼道:“满口狗屁,小心姑奶奶剁了你!”
“哼,不妨试试……”
要痛快死法,无非是想留有尊严,聂千芮待事的基本还是有的,一下就听出了重点。
“哼,我要将你扔到蛇窟里,还要给你捏造个坏名声,到时候让你死都是臭的。”
聂千芮逞了下口舌之利,心情倒是畅快了些。
杂役啐骂道:“中州的贱女人,没种货色!”
“随你便,反正你是俘虏,作为俘虏,就要有承受一切的觉悟。”
聂千芮也不吃激将法,那表情,说不上来的怪,还有些假意的刻薄,都是聂千芮装出来的。
宁阙细细的搜了杂役的身,没发现可疑物件,不由的奇怪。
焚尸房他之前一定是来过了,要是为了确定死者身份,他再次返回,根本就没那必要。
昨夜刚灭掉的人,一早就找来了,宁阙怀疑他不是朱温一派的,而是朱温的敌对方。
至于他为何出手伤聂千芮,宁阙有了几个念头,但还不能定论。
“千芮,你说他是不是跟着朱温的使者过来调查的?”宁阙拉着聂千芮到角落,小声问。
聂千芮沉声道:“我也觉得像,他说他是朱温的下属,但朱温的人不会有胆子在聂家滞留,他没有赶着返回去报信,就说明他还另有企图。”
宁阙点头认同,要真是朱温的下属,他大可赶着送信回去,聂家跑不脱。
“不过不能放他走,第三方势力最愿意看到互斗的场面,就算他与我们没直接利益,他也有可能将事宣扬出去……”聂千芮叮咛道。
“嗯,我有分寸。”
宁阙又撩起罩着尸体的白布,发觉还有些没有烧毁的,不由的嘀咕。
此间原本的杂役不出意外就是被他除掉了,而他扮作杂役,似乎还在聂家行走过一段路,到底他的意图何在呢?
目的有些匪夷所思是一点,他武功高又是一点,杂役要比宁阙年长些,但他的武功已经属于江湖超一流里边顶尖的了。
李唐一乱,各路神仙纷纷登台,半年里宁阙没少听过消息,对杂役竟是没一点印象。
“夷族……有点意思……”
宁阙沉思了良久,临到末了,索性就扛着杂役先换地方,另行拿主意。
赵无双的蛊术是一门绝好的秘术,三月前,宁阙替她和赵无极寻了几只虎骨哨,他们勤练蛊术的同时,也因为有了趁手的工具,能超常发挥。
……
“无双,又来劳烦你了。”
宁阙笑着将聂千芮推给赵无双,赵无双幽幽的瞥了眼聂千芮转笑,抓起聂千芮手腕简单的把脉。
把脉查不出毒素,赵无双问了聂千芮中毒后的症状反应,最后确定了是一种塞北方术。
名字暂时不知,也不必知道。
赵无双简单的配了几幅药,当即就在院里熬起了药,还教了聂千芮一些恢复的诀窍。
“谢谢!”
聂千芮看出来赵无双跟宁阙关系非同小可,似乎是主仆,但又高过主仆,让人摸不着调。
赵无双莞尔一笑,道:“没关系,小事一桩。”
解毒治病,对赵无双来说,确实有些轻易了。
赵无双半年里潜心学武,对外界的事不闻不问,天下再怎样变都跟她没关系,就连眼前的聂千芮也被赵无双当作是宁阙的寻常朋友对待了。
170章塞北夷族驱蛊术
屋里宁阙还等着,赵无双也不拖,快步回屋。
“好清秀的姑娘,似乎一尘不染呢……”
聂千芮既羡慕,又感激,原地慨叹了一下,也忙着跟过去。
“无双,你用蛊术,能控制他吗?”宁阙怕被察觉,与赵无双耳语道。
“只要功力被封住,我就能制住他。”
赵无双取出贴身携带的虎骨哨,跑到小院放杂物的房间,端出来一只陶瓷罐子。
罐子并无彩釉,是泥陶,上边还有些灰尘浮土。
赵无双小心的掀开盖子,丢了一些香灰,还有碎菜叶到里边。
“控制人的蛊虫我练出不少,都分批存在坛子里了……”
赵无双说着,将虎骨啥抵在唇边,轻轻的吹起来。
“簌簌”,随着哨声,倾斜的罐子里有虫类爬动的声响,光听声音就让人头皮发麻。
多足虫类,最是女子天生害怕的,聂千芮缩到宁阙身后,却忍不住探头出来盯着罐子。
不久,一只黑壳小甲虫顺着罐子内壁爬出,触角转动,它在辨认指令。
赵无双并不触碰蛊虫,就专注的吹哨,蛊虫速度奇快的落到地下,向一旁杂役奔去。
杂役被点穴,动弹不得,但眼珠能转动,瞧见地下一只生龙活虎的黑甲虫朝他过来,吓得瞳仁骤然放大。
巫谷的巫蛊术扬名天下,江湖人无人不知,就算他是夷族,也猜到了他将要面临的困境。
强制控制可不好受,一般来说,遭受强制控制的人会有一段时间的精神衰弱,更有甚者,落下一辈子的后遗症都不稀罕。
蛊虫顺着杂役衣袖爬到他身上,一路朝头行进。
五官中,唯有耳洞合适蛊虫侵入,蛊虫找的就是耳朵。
“咦——”聂千芮浑身一颤,寒毛直竖。
只见蛊虫入体的一下,杂役白眼直翻,因为穴道被制,表情变得格外诡异。
蛊虫穿过耳膜,就会遇到大脑,那就是它的目的地。
赵无双吹哨之余,腾出了一只手点了一支香,随后拉着宁阙、聂千芮要他们后退。
过了一阵,赵无双停下了吹哨,带着俩人退出屋子。
“蛊虫就能控制他,不过我添了一支摄魂香,效果翻倍,就算他是陆地神仙,也没可能在双重保障下守住口风。”
聂千芮解释了一下,其实就是中蛊者自我意识对外来干扰的抵抗。
一个人的自我意识会在中蛊后被压制,如果意念够强,就能动摇蛊虫的效果。
聂千芮燃了摄魂香,就是为了消除不可靠因素,将杂役彻底变为一具空壳,面对提问,他将会不作保留的说出所有。
宁阙呵呵道:“好生霸道的蛊虫,这要是施暗箭,还不得一来一个准儿?”
赵无双打趣道:“你要是哪天惹到我,我就下蛊,知道吗?”
“那我可得小心了,哈哈……”
宁阙半年里教了赵无双不少,俩人亦师亦友的,赵无双从那以后就不摘叫恩人了。
聂千芮在一边小心问:“姑娘,你说的蛊术,就是巫谷的吗?”
赵无双顿了一下,摇头道:“巫谷的是巫蛊术,我的是蛊术,蛊术是巫蛊术的前身,快要绝迹了。”
宁阙补充道:“无双是为数不多的蛊术传人。”
蛊术,对聂千芮来说太陌生,不过她听过,反倒是巫蛊术流传的更好些。
在南疆,巫蛊术因为其独特的弊端,发展大势亦不乐观,蛊术一道,虽是巧夺天工,可终究难长久的维持下去。
“听说练巫蛊术的人,都是青面鬼,无双姑娘你白白净净的,这样看来,蛊术没弊端吧?”
赵无双微笑着道:“算是吧,蛊术过于蹩脚,遇到江湖高手,要是人家强行来伤你,还真没法反制。”
蛊术得有个引导过程,就像赵无双说的,要是宁阙出手杀她,不用等她动用蛊术,劈手一掌她就香消玉殒了。
巫蛊术要比蛊术实用些,为保持实用性,巫蛊术就不得不面对样貌难看的遗憾。
天下没有白给的福运,好在赵无双随着宁阙、冷画仙学武,已有不小的成就。
几人在屋外等了一阵,随后开窗通风,等摄魂香烟雾散掉,就入内试验效果。
“你是谁?”
“我是……孙车。”
赵无双一喜,接着问:“你的主子是谁?”
孙车空洞着双眼道:“罗嘎族族长,孙几运。”
“你来襄阳的目的,出现在聂宅的原因?”赵无双确定药效成了,就替宁阙一口气问了。
“调查朱温派出使者一事,找寻其中秘密,为找……找到李唐遗留宝藏……出现在聂宅,是为了进一步追查宝藏一事。”
聂千芮忙看向宁阙,征求意见。
李唐遗宝,其实不难想到,山雨欲来风满楼,昭宗再俗庸,他也该知道将宝物金银转移出去。
有些事它明知有过发生,就是寻访不得,一笔横财,足以数十万军队,对任何一方诸侯都是诱惑。
宁阙叹气道:“看来事情没完,还有待长远计较,宝藏一事,我们还是不掺和了。”
随即,宁阙问孙车道:“你有同伴吗?”
孙车道:“有。”
“嘶——”
聂千芮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朱温的使者在聂家全员遭难,本以为他们都成了尸体就不会再有人知晓,哪知道还有没考虑到的。
不用怎样宣传张扬,就随便放出话儿,朱温远在洛阳他也能知道。
有句话说的好,坏事传千里,瞧热闹的可不怕事大。
宁阙示意聂千芮稍定,又问:“几人,现住何处?”
孙车茫然道:“两人,就住在西城门的客栈里,靠街边的屋子。”
事不可靠,未保安全,宁阙倒是不介意来个灭口。
不对人心狠,就是对自己心狠,这天底下可是有不少人眼巴巴的拍手瞧好呢。
“公子,要不我帮你?”
赵无双觉得夷族人粗心,对蛊虫一物一定不敏锐,到时候由宁阙先出手开打,她在后边帮着下手,事半功倍。
宁阙也不推辞,道:“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你武功还不够,就先拟订吧。”
说起武功来,宁阙当先考虑张雪灵,赵无双蛊术虽然霸道,可终究得靠运气机会成事,不比武功,强就是强。
再不济,连蓝靖也带着,三人合力,捉拿夷族的两个高手就有十成把握。
聂千芮帮不上忙,干着急,但也只能枯坐着听宁阙。
宁阙连着问了不少问题,得知孙车还没有将朱温使者被灭的消息传给同伴,松了口气。
消息是没传出去,可威胁仍未解除。
孙车还没来得及传消息,但他的同伴能推算,就使者一事,一旦有蜚语流传,矛头可就直指聂家。
灭口还得安排着,当宁阙再问不出来消息后,就别了赵无双,将孙车丢到了张家私牢里。
……
路过聂家时,宁阙将聂千芮送了回去,回张府后,就单单找了一众人里武功最高的张雪灵。
蓝靖本身够格来做事的,不过蓝靖前日闭了小关,不耽误事,但还是不打扰她为好。
张雪灵并无异议,俩人一合计,就接了赵无双一块儿过去将剩余俩夷族人制服。
客栈位置、房间位置都已经明确,给店家一塞银子,三人也就得在客栈里出入。
“店家说他们住了三间屋子,江湖规矩,住店住三间,能挤就挤,所以两边的屋子都是空的。”
张雪灵简单的查问了一番,对赵无双道。
赵无双点头道:“我的想法就是在两边的屋子先放入蛊虫,蛊虫能通过狭小的缝隙,等你们打的胶着时,我就指引蛊虫去制住他们。”
“行得通,不过骨哨就甭用了,换个没声响的。”
宁阙是想单靠武力解决问题的,不过赵无双用蛊术不碍事,不定还能有奇效,宁阙就考虑用蛊术来了。
就按被抓的孙车的武功来算,剩下俩夷族人武功不会差,宁阙对打一个,也就二十招,宁阙有把握拿下对方。
对打孙车时,宁阙没剑,可眼下宁阙带着四阙剑,武功境地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赵无双怨艾道:“哼,人家又不傻,知道的……”
“好了,正事当前,要撒娇,找没人的时候。”张雪灵道。
赵无双紧咬下唇,羞羞的跑去安置蛊虫了,就说了句“姐姐你讨厌”。
张雪灵咋舌道:“无双脸伤愈合后,还真不愧是个小美人,这腰肢,细软的可以!”
宁阙扶额尬笑,并不答话,心想你腰力也不差……
张雪灵惯会开玩笑逗人的,蓝靖作师妹的,跟了他之后倒是转了性,反倒沉稳的张雪灵开启了奇葩天性。
赵无双没有进屋,就将几个瓷瓶倒在门缝边,蛊虫受控,就径自爬入里边。
控蛊的法子有多种,赵无双的蛊术学的全,用起蛊术来也是极有花样,当下用的就是气味、药物控蛊。
蛊虫就位后,赵无双打了个手势,接着宁阙转身离开客栈。
宁阙并不是要走,他是要从窗户入屋,再有张雪灵闯门,劫住夷族人。
张雪灵持短剑,静候宁阙行动,里屋传来一声“嘭”的磕碰声,是宁阙推窗时窗扇磕在了窗边。
张雪灵一脚踢开门,连门栓都踢飞了,进屋一瞧,可不是有俩红脸大胡子的夷族人?
不过场面稍显可耻,一点都不意外的,屋里有女人。
遗憾的是,女子已成冰冷的尸体,肤色都铁青了。
宁阙留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挡在窗边,不给夷族人一点出逃机会。
“你们是什么人?”夷族人有些怒容,绷着脸审视宁阙。
宁阙冷道:“抓你们的人。”
正站在宁阙右手边的一个不屑道:“抓我们?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夷族人抄起搁在床边的弯刀就大力砍向宁阙,宁阙侧身夺过,回了一剑。
张雪灵一边也与一人交起手来,半年里,张雪灵在宁阙的帮助下武功小有突破,对打起那个夷族人,倒不弱势。
宁阙出剑快,刚来往了两个来回,宁阙瞅空儿,一剑直奔其关节处。
“铮!”
一声清亮的金铁交击响起,宁阙没砍破夷族人的肉皮,竟然是金刚不坏的秘术!
“我的武功刀枪不入,受死吧你!”
夷族人嘲讽了宁阙一句,也不再躲闪,光拎着弯刀去砍宁阙,将金刚不坏体视为是不可破的坚固。
宁阙见过巫谷张泷、冷画仙的此类秘术,张泷是除了慢,真没弱点,冷画仙却不一样,她能自如的行动,可她有罩门。
眼前的夷族人就自信他的秘术,硬扛了宁阙数次打击,宁阙试了几个可能是罩门的穴位,并无收获。
他出刀快,行动腾挪不受影响,说明了秘术的缺陷不在行动上。
而宁阙看他也不像身怀神功的人,就一套傍身的金刚不坏体,还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强。
正巧,迎面砍来一刀,宁阙躲闪之余,反手将剑收入剑鞘,随后贴着这夷族人,以掌法“伺候”。
宁阙在跟冷画仙打斗时,就曾用过掌法将这招。
掌法能贴着身子将暗劲打入其体内,积少成多,看似不足称道的掌力,会在达到临界点的某一下忽的引爆。
这夷族人的秘术正被宁阙治的好,刀枪不入不是无敌,他要是跟着张泷似的,宁阙倒真拿他没办法,可惜了,他的秘术就是不如张泷来的纯粹。
夷族人脸色微变,开始往窗口靠,宁阙察觉他的意向,也在估算着赵无双蛊虫的行动节点。
张雪灵与另一个夷族人缠斗,难解难分,帮不上宁阙,也不必宁阙出手助她。
宁阙掌力绵长,贴身打,夷族人的刀挥舞不开,他总是大开合,试图逼开宁阙,但每当他挥刀时,宁阙就机敏的后撤。
宁阙的打法就是典型的无赖打法,你打我退,你退我打,借着优势,进一步扩大优势。
起初没抓住机会,后边就更没甚好打的。
蛊虫是长翅的,在打斗中悄然落到夷族人肩头,一个被宁阙缠的焦头烂额,另一个给张雪灵逼得分不出一点神,都在无知觉下中招了。
“啊——”
忽的,张雪灵前边的夷族人扔下刀,捂着耳朵跪倒在地。
171章生杀予夺见故人
看样子,是赵无双的偷袭成功了。
蛊虫穿过耳膜,会带来不小的痛感,接下来的步骤会由赵无双完成。
宁阙趁着夷族人倒地,飞起一剑将他重伤,张雪灵丢下对手,与宁阙合力,将剩下一个没中蛊的也制服住了。
制服了他,还是赵无双御蛊,有了帮扶,赵无双下蛊也顺利得多。
一对蛊虫,就这么植入脑中,他们要面对的,可是一只甲虫乱钻的痛。
有时候,痛的厉害了,人不会在剧痛中晕倒,而是在反复的痛楚中紧绷着神经。
一旦没忍住痛,不定就命在旦夕了。
人脆弱,人也坚强,有时磕磕碰碰,“嘎嘣”一下,不定就没了。
但也有时,即使千疮百孔,仍旧坚韧,命硬是富,更是一种执着的坚持。
宁阙曾自问过杀生的对错,他给不出正当的解释来。
他不清楚为何要有对此的思考,想不出个所以然,倒也概念的模糊的骗过了自己。
这不,赵无双手里又多了两个无辜,可能他们称不上无辜,但他们与赵无双无愁。
是啊,宁阙救了赵无双,赵无双帮他夺人性命,说些没气力的话,就是伪善。
黑帽子宁阙不怕戴,就是顶虚名,求心无愧也就是了。
……
“人是问不出话了,我们不问,他们就不会说。”
经过详细的盘问后,赵无双初步推断出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因为中蛊后,宿主能回答问题而不能自答。
张雪灵当先下令,就有侍卫架着三个夷族人去处理掉。
见不得的血,就回避,张雪灵也是间接的替宁阙选择。
赵无双瞧着被拖走的夷族人,木木的愣神,心下想着事。
“别多想了,世道如此,我们只能自勉。”张雪灵见赵无双想事,宽慰着道。
赵无双笑了笑,道:“嗯,就是想起些事。”
赵无双曾经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的生活,改观太快了,对她而言,是种难求的幸运。
自从手里有过杀生,其实赵无双早看清了。
对错是人定的,有时候就算是圣人也不得不做点相对而言坏的事,不过是没人觉得他有错罢了。
张雪灵与赵无双在一边说话,宁阙并没有听着,而是专注的在琢磨问题。
宁阙取了张纸,梳理了所闻的一些零碎事。
夷族有些见风使舵的,投效了朱温,其中不乏假意投效占便宜的,不过眼下并无反意。
有点见识就能看出,朱温在现有的位置上坐不长久。
宁阙留意这些事,就是因为秦蓉,还有些其他的原因,可能是听的多了,宁阙对朱温一直就有种敌视在。
李执可是一心有报仇雪恨的念头,宁阙不过青年,就收徒为师了,对李执有种莫名的爱护。
活一遭,不能有悔,报仇的事宁阙只可能支持她。
也该是李执走运,遇着他这么个行事恣意的主儿。
本身武功够高,因此宁阙对事欠考虑,说白了就是任性,但宁阙总能将它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朱温是否会查到聂家,还有待观摩,秦蓉说的仇,宁阙暂时还没想到是否要替她报了。
朱温与宁阙没有直接仇恨,宁阙恨不起来,秦蓉也能理解宁阙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宁阙还是要对待的,就是有关张家的事宜,有张雪灵作为纽带,宁阙俨然已经脱不开张家。
理清的前因后果,整件事大致呈现出三角关系,分别为秦蓉、朱温及夷族的三角关系脉络。
里边混入了宝藏一说,还有待查清,夷族人就是有个大概的了解,族部一方没有告诉他们真实情况。
赵无双先前没少来过张雪灵别院,张雪灵院子不小,还留了赵无双的屋子,她没推辞,就答应着张雪灵在别院住了。
宁阙丢下琐事,杵在院墙边剪树,也没人留意他。
活儿干到一半时,宁阙转头看了眼后背,是白子叡踮着脚靠过来。
白子叡一身素衣,清洁白雪般澄澈,见宁阙发现她,吐了吐舌头,俏皮的快步跑来。
“夫君,你修树呢?”白子叡问。
宁阙笑道:“是有事吧……”
白子叡羞笑道:“是……也不是,其实我是想买件东西,有些贵,银子不够。”
宁阙手下一顿,随口问:“雪灵姐有啊,还有宝轩、君怡她们都有,她们会给你的。”
宁阙手里真没多少银子,他平日不大花银子,更不会攒银子。
就拿日常穿用来说,宁洛她们七手八脚的买回来,宁阙每天换着穿都够。
白子叡花销不大,中规中矩的,张雪灵积蓄可谓是丰厚,没道理拿点银子花都来找他吧?
“人家借过了,说是借,其实是要,老张口要,怪不好意思的……”
白子叡臊的慌,她要买东西,可没少筹措银子。
筹银子的时候,口耳相传,就连宁颖都借了她几百两,白子叡还缺一笔,就只能来寻宁阙。
“好吧,具体多少,我以我的名义跟雪灵姐拿吧。”
宁阙知道白子叡买的东西不一般,借遍了众人都没借够,可见银子数额之大。
其实白子叡是给多少拿多少,要是真开口,光张雪灵一个就够了。
白子叡抱赫一笑,道:“一万两!”
“哦,也不多嚒。”
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对宁阙来说就是个数,他真要有心弄点银子花,不难。
白子叡俏脱的伫立一侧,等宁阙修剪完树叶。
“子叡,我能知道一下你要买的东西吗?”宁阙随口问。
白子叡道:“也没啥,就是个火灵芝,听韵萃说的,我就想买来长点功力。”
宁阙问这问题,并不是过问,而是怕白子叡惹出事端来。
凡是涉及大笔银子的开销,乱世中需得谨慎再谨慎,不定就是骗子,被骗了,也只能宁阙出马制暴了。
灵芝人参,自古就是灵药,火灵芝更是稀世之宝,到底一株火灵芝该卖怎样的价位,谁都说不上来。
有价无市说的就是这个。
“买回来之后,去找无双参谋参谋,别吃坏了。”
宁阙将花剪立到墙根,笑着抚了下白子叡脸颊,拉着她回屋。
白子叡边走边道:“夫君,还有个事。”
“怎么了?”宁阙怪怪的看着白子叡,一天天的学着话说半撇,不想是白子叡的行事风格啊?
白子叡与韵萃是死党姐妹,还拉拢了轻语,眼下除过宁颖,就数她们得势了,宁阙实在想不到白子叡还有甚畏首畏尾的话。
白子叡轻叹口气,道:“夫君,切莫怪罪,我……我私自给沐息川写了信,她要过来了。”
“沐息川?”
宁阙半年多没见沐息川了,依稀记得,沐息川与白子叡在益州时交往的还算惯熟。
沐息川是巫谷的人,想起来给白子叡写信,还要来荆州,宁阙觉得有内涵。
白子叡解释道:“沐息川说要会友,给你个惊喜,我就告诉她咱们在襄阳了。”
“不愧是我的夫人,看来你避开了具体的位置……”
宁阙一听就知道,白子叡没说给沐息川他们详细位置,她好歹还是个聪慧的姑娘。
白子叡怨怨道:“人家又不傻,总不会说出去真事的。”
“好好,她要来就来吧,见见故人,蛮好的。”
回了屋,白子叡取了沐息川跟她通信的信件给宁阙看。
本身不是大事,白子叡就没声张,沐息川说起来还是宁去交往不错的朋友呢。
在益州时,他们没有不愉快的地方,白子叡也有为此考虑。
宁阙看过信,没发觉不对的地方,沐息川要来访友,不是很正常的?
巫谷严防其余势力在南疆发展,不出意外,他们就是准备一直在南疆待下去,而荆州,对他们来说鞭长莫及。
“没事的,沐息川可能就是想见见朋友吧。”
宁阙说了一句,就跟白子叡说起些旧事来。
“你没跟寇婷婷聊过?”白子叡半年里,就跟寇婷婷通过一回信,那次连宁阙一块儿了,她还不晓得,是否宁阙单独跟寇婷婷说过话。
自打寇婷婷对宁阙钟情后,还没待过半天,相处的时日不多,白子叡生怕日久有变。
要知道寇婷婷还小,小女子心态有时候做不得数,不定就改了主意,不再去候着宁阙了。
也不排除是寇婷婷闭关学武,她想多了。
宁阙遗憾道:“还真没,不知道她在云坊学武学的怎样了……”
白子叡小心问:“你就不怕她变心?”
“嗨……她还小呢,我信她,要怎样取舍是她的事。”
宁阙没有将寇婷婷视为是私属物,就像他说的,寇婷婷年岁还不大。
变不变心的对寇婷婷而言,是真有些说远了,当然白子叡好意,宁阙也领情。
既然说起了寇婷婷,宁阙干脆就照着前一回的地址回了封信,跟她说了,有空大可来襄阳待一段时间。
沐息川说是不日就要来襄阳,也不需准备迎接她,宁阙专程回了封信,还捎带问候了益州州治府的几个老友。
李佟老爷子、李景等,都是长久没有音讯的。
交友的话,宁阙是疏懒的很,常不记起给友人回信寒暄,可能是因为性格使然,宁阙常没那份心。
宁阙觉得心意在心,其实就够了。
……
聂千芮的事聂家一直没有过问,就当是没发生过,而朱温除了送信来询问过使者一事,就再没消息。
使者共计十八人无故失踪,查不出原委来,可能是当成无头悬案了。
那之后,聂家在朱温旗下过的并不风光,可能被有意疏远了,但聂千芮维持高兴,在她看来,远离朱温这样的瘟神是好事。
秦蓉一直就在襄阳养伤,淤伤不重,到后来,就安心的住在了襄阳。
宁阙每日风月连番转,好不快活,过了十余天,说是要来襄阳访友的沐息川也如约到来了。
沐息川孤身而来,并无随从同伴,来的时候带来一包南疆吃食,算是给宁阙的礼物。
其实就是一包糕饼点心,宁阙在荆州吃不到,也不嘴馋,都给了宁颖、宁洛、还有白子叡。
别院,宁阙屋里。
沐息川身着一袭青衣,带着些风尘劳碌的气息,妖异的脸孔含着笑意,正端茶细品。
“你可潇洒,有好地好伴,乱世中,过着神仙不换的日子。”
宁阙呵呵道:“还好吧,就是找一份清静,惭愧的很……”
沐息川苦笑道:“我半年里可算忙的够呛,每日都得不出空闲来,你将李景塞给我,可真是给我弄了个活宝!”
“李景,她怎样了?”
宁阙给李景的信她还没回,宁阙便问沐息川。
沐息川可事答应传授武功给李景,看样子她也守诺了,但从她话里,宁阙觉得她教李景的半年里遇着不少事呢。
沐息川颇为遗憾道:“李景受了重伤,胳膊不方便,养伤就养了快五个月,断断续续的学武,也没长足进步……”
李景重伤的事,宁阙一无所知,听沐息川一说,才知李景伤到了骨头。
李景做事傲娇,有股大小姐脾性,在州治府城时,还跟白子叡有过争斗来着。
一想到李景,宁阙几乎将她与活泼开朗挂钩了,听沐息川说李景半年里懂事了很多,宁阙亦有些慨然。
世事变迁,白云苍狗。
在州治府城时,宁阙掺和了李家家事,那时候他还蛮有一颗空灵之心的,比之当下可是要纯粹不少呢。
沐息川咋舌道:“李唐一出事,益州百姓和欢呼呢,刺史文若龙,几乎成了益州的实权掌握者,他眼下算是天下一大路诸侯,还是手握军政大权的,还有李家,变化更大,已经被誉为是益州第一士族了。”
宁阙笑着道:“哦?李公升家主做的如何?”
“好啊,办事实诚,深得巫王赞誉,文若龙也器重他……”
沐息川净说了些南疆的变故,南疆作为宁阙待了十年的家,感情可是深厚。
算起出身地,宁阙、宁颖都是荆州人士,可要论家乡,他们都承认自个儿是个南疆人。
宁阙接口道:“荆州也好不到哪去,乾文阁、药谷快斗疯了,都忙乎着拉队伍,遇着朱温还重视荆州的事,荆州简直是隐形的战场。”
172章城边守夜相思苦
宁阙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沐息川的反应。
一别半载,沐息川变化不大,样子还是老样子,就是有些心窍通透了。
巫谷没有大变前,沐息川说话可没有现在这样讨喜。
事变人变,想想也对,沐息川年岁不小,不有点变化可都不合理了。
江湖人士,剑影刀光的见惯,大都有些特立独行的性格,还得互为体谅。
……
“我脸上有花?”
沐息川笑着问宁阙。
宁阙一直呆着看沐息川,没有回过神。
“不是,你有些变化,跟半年前不一样了。”宁阙大方的看了回去,没有因为沐息川的眼光变得躲闪。
沐息川耸耸肩,默认了事实。
的确都有变,沐息川也瞧出来宁阙的一些变化,早在州治府时,宁阙可不是这样的。
在益州的半年里,沐息川一直致力于替巫谷扫除异己,还有些血腥事件,都是沐息川连通巫谷的高层直接参与。
有时沐息川觉得麻木,手里的剑都不知道该怎样斩落,到底是她怕了,怕了丧失在她手里的冤魂。
沐息川做过噩梦,短暂的迷茫过,救命跟夺命,怎么区别就那样大呢?
巫谷没人信天,更没人信报应,他们就信事实,而事实是血铸的。
杀生者,怕的是刀剑划过的停滞,就算是利刃,也会在骨肉的阻碍下有些许顿滞。
倘若连一些的停留都没有,那就不是屠夫了,是禽兽。
禽兽之所以是禽兽,是因为它们缺乏人性,丧尽天良也叫人性。
毕竟禽兽就知道生存,而人,不论做怎样的坏事都是在为目的服务,有目的,就不算是彻底的禽兽。
嗯……不是。
“出去走走。”
宁阙觉着干坐着没意思,就提议沐息川到外边看看,沐息川正有此意,就紧随着宁阙出门了。
贼子掠地,百年王朝数日崩坏,对忠唐者而言,是天崩地裂的变故。
有传闻说哪个忠臣死于朱温之手,如此类的事并不稀奇,就在沐息川与宁阙走在茶馆儿里,遇着不少的人议论国事。
茶叶歉收,好茶更少,一壶好茶,花了高于平日三倍的银子。
沐息川悉心听着邻座议事,宁阙也不说话。
“我家过两日就要搬到山野里住了,贱卖了屋子,就预备着做隐士,自给自足,强于受苦……”
“隐居?我说老兄,你儿子不是还想考取功名吗?”
“屁的功名,乱世中,文臣贱如狗,命要紧……就不信天下一直乱,总有好转的时候吧,先学着,等世道太平些,就重考。”
“哦,倒也是个主意。”
乱世文臣贱如狗,一听这话,宁阙不禁想笑。
小官小吏是不堪大用,可要真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天下还真不是掌握在一众兵将手里。
将帅佣兵,策划还得由谋士来,自古就是如此。
平头老百姓也看得清天下,那些争天下不就显得有些迂了吗?
再一想,皇座总得有人来真不是?都没野心,也就不会有大权更替的时候。
历朝的开国君主无一不是打出来的,有兵才有天下,将军正是带兵的,说文臣不受重用,倒也是实话。
满天下都在议论国事,就算说的过激,也没人搭理。
俩人闲的听了些百姓议论,唏嘘不已。
朝廷遭难,落井下石的就不说了,百姓是国本,而百姓都对朝廷的覆灭表现出欢愉的一面,可见李唐的气运是真到头了。
盛衰有命,都是早有预想的,从天宝打乱,到今日百年里,李唐拖的够长远了。
“你一大男人,就没想过,谋求点势力?”
宁阙滑稽道:“张雪灵、东方宝轩,都是有势力的。”
沐息川哈哈道:“还真不害臊啊,是啊,都有能耐……”
东方府的威名就是巫谷都惹不起,东方莹莹是个狠人,疯起来可就盖不住了。
听说巫王要送后辈到东方府学武,不晓得送过去没有,由此可见,东方府在江湖势力中可是吃香的很。
东方宝轩在宁阙身边,沐息川一下就想到了关窍,合着宁阙师父的身份,不难给他拉门亲事来。
武功高的出奇,还有份好姻缘,沐息川都不敢想,倘若宁阙有心在天下分羹,还有可能分不到吗?
一个大宗师就能带起一支势力,就算底蕴差点,可禁不住大宗师名头响。
光宁阙就能拉来俩,还都是盛名远扬的。
宁阙乐了一下,随意的撇过茶馆一角,道:“息川啊,我要是建个势力,你来帮我如何?”
“好啊,到时候我脱离巫谷……”沐息川半开玩笑道。
见宁阙眼神不对,沐息川顺着宁阙的视线望过去,就见茶馆一角,几个伙计鬼鬼祟祟的私语。
依着沐息川深厚的江湖经验,事出有妖。
茶馆这种地方,跟客栈酒楼一般,通常就是一些江湖人士集中的地方。
沐息川独身一人都不会怕,更别说宁阙还在身边,州治府一别,沐息川明显的感觉宁阙功力有进展。
“在襄阳,我好歹算个人物了,本不想出名的,可惜……架不住旁人抬爱啊。”
宁阙耍怪样子,惹得沐息川又是一阵娇笑。
沐息川戴着面纱,就是为遮面,而江湖人对巫谷的人敬而远之,就是因为巫谷人带股叫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看人观看气质就能判断他品行,所谓望气就是这样。
俩人谈笑风声,都不去担心茶馆的异样,极有可能事就是冲着宁阙来的,等出茶馆时就都有分晓。
人走茶凉。
沐息川扫了眼街口,呵呵道:“不像找事的,倒想跟踪你的,不会是哪位夫人吃飞醋,盯哨?”
宁阙大汗,道:“哪有……”
转念一想,宁阙使了个坏,往沐息川身边一凑。
“咱俩不会有点什么吧?”
沐息川像是猫被踩了尾巴,忙道:“说笑了,我也是开玩笑而已。”
坏了,宁阙都学会花言巧语,这事简直是个败笔……
宁阙报之一笑,俩人并肩走了段路。
别后的人时有时无的跟着,行迹甚至宁阙都摸不定,转了角,宁阙知会了一声沐息川,俩人瞬间闪到墙体夹缝中。
几乎是瞬息间,后边就有人快步赶来,脚步轻缓,没有冒失踏足街口。
对方对跟踪一道似乎有些造诣,跟的远却不丢,看着有风险,其实度都在她掌握当中。
“既然跟来了,就见见面吧。”
宁阙自一个青年背后,拍了一下他。
青年惭愧的抱拳歉礼,对宁阙的警觉性是服气了。
沐息川紧随宁阙,她没宁阙功力深,刚才宁阙以“壁虎游墙术”攀援墙壁,她只能借力。
跟来的青年样貌俊朗,身材瘦高,大约是白净的有些过了,不甚刚气,更像是弱书生。
“你是谁,为何跟他?”沐息川摆出了她的姿态,江湖中,沐息川女魔头可是冰冷寒霜的。
青年笑了下,道:“这位姑娘,在下有几句掏心窝的话想跟宁公子说说,说完了,要杀要剐听便。”
宁阙示意沐息川稍安勿躁,他凑到青年耳边。
“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老子本来对你没点好印象,看你武功好,就敬你三分……废话没有,我告诉你,婷婷病了!”
婷婷……婷婷!
宁阙一瞪眼,醒悟了过来,急忙问:“你是她哥?她怎样了?”
寇玉哼道:“跟你说过了,病了,都病了三个月了,你就没想到给她写封信?”
宁阙道:“信是写了,前些天写的,或许错过了吧……婷婷在襄阳?”
寇玉分明是跟来审查宁阙的,宁阙记得寇婷婷说过,她有个哥哥武功不从,是江湖势力云坊的高层。
宁阙一合计就知道他身份,对寇婷婷,当时带着一半的玩心,半年没音讯,其实都是宁阙疏懒所致。
寇玉问罪,宁阙觉得问的一点都不偏。
“她病了,你却跟旁人喝茶说爱,你良心不痛么?”
寇玉没搭理宁阙的话,一心在说寇婷婷病了的事。
宁阙歉意道:“寇兄,婷婷的事是在下的错,可这姑娘她不是一般人……”
“哦?倒是说说,她是何身份?”
“巫谷,沐息川。”
寇玉吃了一惊,沐息川在江湖中素有凶名,在襄阳遇到,还跟妹子的心上人在一块儿,寇玉不放心。
巫谷一帮凶神厉鬼,妹子跟巫谷的人混搭一起可没好事。
宁阙苦笑着对寇玉道:“快说吧,婷婷要是在襄阳,就让我见见她,我给她赔礼,嗯?”
寇玉脾气不错,卸了火气,也就和气说话了。
“婷婷说,她给过你一只木簪,要你带着木簪,在西城门等她一夜,就一夜,天一亮,她就原谅你了。”
寇玉说的蛮不屑的,显然他对自家妹子的叛变极为不痛快。
宁阙晓得寇玉心情,只得好言相待,毕竟是大舅哥……
“行了,她是耍性子呢,你体谅点,我这就回去看着她了。”
寇玉要不多说,像是寇婷婷此刻身边没人保护,撂下句话,就匆忙走了。
宁阙追过去一准儿能找着寇婷婷住处,不过要她原谅,还得心诚,因而宁阙选择带着她给的簪子站城门。
沐息川推了下宁阙,问道:“谁啊?说话挺横的。”
“哦,寇婷婷的大哥,来问罪的……”宁阙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跟沐息川说下去。
沐息川好像知道寇婷婷的事,笑道:“得,你忙吧。”
“怪不得跟你吹胡子瞪眼的,原来是大舅哥啊,人家妹子害相思病了,作大哥的可不气吗?”
沐息川掩嘴笑着,当先回张府了。
宁阙一路尾随着沐息川,回屋取了簪子,趁天色尚早,就在城外开始等了。
宁阙自幼练功,站桩马步一练就是半天,就是等一夜,并不难。
……
夜里风大,宁阙穿的单薄,袍子在风中飒然作响,掩盖了风声。
月下,城外就宁阙一道孤影,不坐不斜,直挺挺的杵着。
远处,一颗大树下,有个临时搭救棚子。
“婷婷,你得等凌晨,不然便宜他了。”
寇玉裹着斗篷,替寇婷婷挡着风口。
寇婷婷不住咳嗽,脸上病白都很,泪盈盈的望着远处的身影。
“大哥,他还好吗?”寇婷婷弱弱的问。
寇玉模糊道:“气色不错,待人温和,额……还行吧。”
寇婷婷摸摸脸,担忧道:“我瘦了不少,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呢……”
“没事,婷婷,你放心,你在哥心里是全天下最美的菇娘。”
“可是……可是有什么用呢?”寇婷婷幽幽道:“我想听笨大哥说我漂亮。”
女大不中留,唉……
寇玉黑着脸,好话陪寇婷婷说着,一直等候天光普照大地的时候。
东方稍微有点白,寇婷婷就坐起身,急急的朝宁阙跑过去了。
大概是宁阙处在风口,没听到寇婷婷脚步声。
“宁大哥!”
寇婷婷张着双臂,合臂由背后抱着宁阙,不由的落了几滴泪。
宁阙心一下子沉重了许多,紧握着寇婷婷的手,愧疚感动,充斥了宁阙内心。
前不久,还有想过寇婷婷变心,可没想到,傻丫头不仅没变,反而愈发的诚挚了。
待了一阵,宁阙转身,轻笑着将簪子塞到寇婷婷手里。
“婷婷,大哥有愧于你……”
寇婷婷病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润,摇头道:“不怪你……我来看你,这不就见着了嚒?”
“唉,听你哥说你病了,我看看。”
宁阙把了脉,发觉她脉象虚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病过后,情绪郁结,会拖缓病情,寇婷婷就是被心结耽误了。
不入相思门,不知相思苦。
寇婷婷开朗道:“宁大哥,其实没什么,我好着呢,就是消瘦了些,有些丑了……”
宁阙顺着寇婷婷话道:“怎么会,婷婷你可没变丑,反而出落的更标志了!”
寇婷婷就像吃了蜜糖,心头甜丝丝的。
半年里,开始时寇婷婷专心致志的学武,没觉得太过难熬,不出两月,寇婷婷就病倒了,连带着练功走火入魔,可是卧榻修养了几月。
病情刚有好转,寇婷婷就决心来襄阳找找宁阙,找不到不死心,这不,还真寻着了。
173章莺莺燕燕赠玉佩
半年学武是附庸,生病是首要。
“你精神不好,快些,我带你去休息吧。”
“嗯。”寇婷婷见了宁阙,一松懈,困的脑袋直打晃。
相见少不了腻歪,还有就是,寇婷婷确实困了……
病愈不久,本身虚弱,又等了宁阙一夜,寇婷婷全凭着坚韧强撑着。
回府没有接风宴,就是与宁阙简单的吃过饭,寇婷婷就在宁阙的安排下去睡了。
寇婷婷心困神乏,半年里难得安心睡一觉。
寇玉一直就没露脸,他有意给机会营造氛围,不过他跟着来了张府,就待在待客厅。
宁阙待寇婷婷睡踏实后,深刻的反省了一顿,对他自己的想法。
寇婷婷半年长情不变,时日是不长,可积思成病,可见寇婷婷对他们的事没一点玩闹的意思。
宁阙对她的顾忌完全就是小人心境,不该有的想法。
寇婷婷人小鬼大,早些时候还有些羞来着,再到后边勇敢表示,无一不是表现的率真。
宁阙也就能带着些愧悔,力求日后将寇婷婷照顾好。
至于云坊学武,不学就是了,谁教都一样,在云坊学武,还不如他亲自授艺对寇婷婷好。
诚心对诚心,现在是责任——逃不开的责任。
宁阙想起寇玉,就出了门,径自去找默默无闻的寇玉。
……
“婷婷,这混小子要是对你不好……哥就算豁出老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待客厅,寇玉端着茶杯,面壁私语。
宁阙步子快,一闪就出现在待客厅屋檐下,礼貌的敲了瞧厅柱。
“寇兄,抱歉!”
寇玉点了点头,对宁阙说不出的怪。
嫉妒、愤恨、不吝、怀疑、抵触,种种情绪都在寇玉心中上演着。
宁阙拐了寇婷婷,寇玉知道的时候还颇为不屑,可禁不住寇婷婷一心想着念着,寇玉作大哥的,只得依着她。
长兄如父,尤其是兄长没成亲时,对妹子,可是能玩命呵护的。
“婷婷呢?”寇玉不客气问。
宁阙低眉一笑,“哄睡了,好着呢。”
寇玉蹙眉道:“好?她可一点儿都不好,病了半年,我跟你讲,你倒是过的逍遥,她每日病恹恹的念叨,我恨不得一刀砍了你!”
“是是是……”宁阙是不得不低头了,作兄长的,惹不得。
“抱歉,我有些激动。”
寇玉吁了口气,坐了下来,表示了一下歉意。
宁阙道:“寇兄放心,日后我一定将婷婷护的好好的,每日都开开心心……”
寇玉是不大信,可谁让妹子她铁了心要跟这小子呢?
于是寇玉撇撇嘴,算是答过了。
自小,寇婷婷虽说不老粘他这大哥,但兄妹深情是有的,出于对寇婷婷的关心,寇玉觉得宁阙是癞蛤蟆吃着天鹅肉。
先不说宁阙不知道回信的事,就拿他食言而肥来说,寇玉可听过寇婷婷不止一次的说起。
据说在州治府的时候,宁阙承诺要去看她的,没信没音儿,不就是食言?
惹得自家妹子受气,寇玉不答应。
“婷婷的病,我能治,不出一月,就能让她生龙活虎起来。”
“哦?”寇玉还是混不吝的。
宁阙会不会治病他不关心,其实寇婷婷并无大碍,就是有些体虚,吃点滋补的药膳就能好。
他更为关心的是,宁阙日后能不能治好寇婷婷。
放眼将来,寇玉还要成家立业,总不能一直都护着她,她若是能找着如意郎君,也就算了却寇玉一桩心事。
宁阙端正态度,尽可能与寇玉好说。
……
茶两杯,壶一个,续了两次水,茶都淡了。
“你好生待婷婷,晓得么?”
寇玉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他说过多次的话,为了安心。
宁阙咽了口唾沫,道:“一定,婷婷受气了,我就提头来见!”
寇玉摆摆手,叹气道:“算了,你说的话,我听不上……”
对此,宁阙也无奈。
寇玉揪着一件事说了太多了,慎重过度,情有可原是真,但宁阙嘴皮子快气泡也是真。
“我困了,回客栈了,就在城西头,等婷婷醒了,带她去坐坐。”
寇玉说着就要走,他顶着俩黑眼圈,倒真是有些熬不住了。
昨夜寇玉守着妹子,可不是没睡吗?
“我安排了客房,就在府里住吧?”宁阙忙问。
寇玉呵呵道:“算了,我行李还在客栈,不放心,何况,天字号客栈,不必宅门的客房差。”
江湖人没多讲究,寇玉说着都走出院门了。
宁阙一想,也没坚持留他,自嘲的笑了下,也回屋去睡了。
一觉昏沉,无梦。
许是睡得踏实了,宁阙还有些热,翻了个身。
“呀!”
一声尖锐的惊呼,吵醒了宁阙。
寇婷婷紧咬着下唇,怨艾的瞧着宁阙。
真是的,睡就睡吧,还睡她身边,虽说她没理由责怪宁阙,但女儿家的羞意上头,寇婷婷还是忍不住要喊醒宁阙问罪。
瞧架势,寇婷婷是要闹一下的,宁阙忙坐起身,给她解释。
“婷婷,大哥就是累了……你这样善解人意,不会怪大哥吧?”
宁阙说的诚恳,感人至深,落到寇婷婷眼里更甚。
寇婷婷弱弱道:“你讨厌……”
宁阙一喜,说“讨厌”,按照一般发展,就是不生气了。
“婷婷,日后你就在张府生活,不去学武了,好不好?”
宁阙要说点高兴事,而想来想去,能叫寇婷婷高兴的事无非是日后常常见面。
“真的?”寇婷婷小口张的大大的,不敢相信。
停了下,寇婷婷有些顾忌,就是关乎学武的。
“宁大哥,师父说学武切不可半途而废,婷婷不想作拖油瓶,还是学武吧。”
宁阙宽解道:“没事的,大哥教你武功,不算半途而废。”
寇婷婷已经应了八成,还有一成愧对师父,一层犹豫。
半年里一直都病着,武功没进步不说,还落的体弱。
寇婷婷是想追赶宁阙步伐来着,起初的俩月,下了不少辛苦,可后来,没等着书信,就为此病倒了。
见着宁阙后,寇婷婷就想拾起武艺来,可她不想面对分别,更害怕再长久的见不到宁阙。
在寇婷婷眼里,或许见不着就意味不牢靠,而不牢靠带来的后果就是严重而酸楚的守候。
病重时,寇婷婷还想过慷慨的换个宁阙的痛惜,就是死。
其实寇婷婷自知病得不重,心病是个抽丝剥茧损害人身体的事,可就是忍不住去想,要是他装的忘记了自己,不就是个笑话?
寇婷婷害怕听到让她天崩地裂的消息……
“收拾收拾,去见见我师姐。”
“师姐?”寇婷婷疑惑问。
“哦不,叫姐姐,她是大,你是小。”
寇婷婷不明所以,一听宁阙说的词句明白,心里就酸酸的。
宁阙师姐一事,寇婷婷还不知晓来着,还当是宁阙另有新欢,她都降成小的偏房了。
宁阙一拍脑门,苦笑着给寇婷婷解释了一番。
“哦,这样啊,我还当是怎样的……”寇婷婷险些就落泪了,好在她是准备听完宁阙的话再哭的。
听宁阙说宁颖,寇婷婷深感崇敬,还真别说,是该将那位颖姐姐视为大呢。
宁颖性情淑均,温文柔雅,作大正合适。
宁阙笑道:“婷婷,你刚刚好像很委屈,是不是吃飞醋?”
寇婷婷噘嘴道:“哪有……我就是不知情而已,好啦,我要去见见姐姐。”
在宁阙的安顿下,寇婷婷换了身衣裳,梳妆齐整的与他一起去见宁颖。
面对别院一团乱的形势,没人敢胡乱造次,就是有宁颖坐镇的功劳,而宁阙,也不止一次的强调过宁颖的地位。
估摸着宁颖是天生有颗玲珑的心,管事管的井井有条,一旦宁阙要带人到别院,头一个找的可不是张雪灵,正是师姐宁颖。
寇婷婷是没异议的,就像韵萃她们起初一样的没意见。
选个大房管人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事,选不好其余的不服,选好了,还得不被任何人怀疑能力才行。
而宁颖就像天生作大的料,无论是性格、身份、还是阅历、样貌,都管够服众。
……
傍晚时,遇着空闲,宁阙一人坐在院里烤鱼。
里屋热热闹闹的,据说是东方宝轩、宁洛购得几十匹缎子,西域货,都商量着如何作衣服穿。
她们聊衣服,少不了比划,而宁阙在此时就显得格外多余。
“冬夜伤离在五溪,青鱼雪落脍橙荠;武冈前路看斜月,片片舟中云向西……”
宁阙烤着鱼,不由想起一首诗来,王昌龄的,也不知怎的。
“呦,看来我们宁大公子有些惆怅哦。”
“可不,没人搭理了,他为此老抱怨……”
“嘻嘻,闺房话,他总不便听的。”
“嗯,叫他回屋吧?”
宁阙兴致颇高,一连吟诗几首,忽的听到后边窃窃议论声。
光听声儿,应该有蓝靖,至于另一个,要么是柳荷,要么就是成君怡。
柳荷的嗓音跟成君怡有七分神似,隔得远,宁阙又没听真切,细微的区别还是辨别不出的。
随着她们走进,身上的香粉味也点醒了宁阙。
是柳荷,成君怡爱用茉莉来着,柳荷用香粉就较为随便。
“公子,能回屋了,看你烤了一盘鱼,辛苦了!”柳荷纤纤素手往宁阙肩头一搭,柔道。
宁阙抿抿嘴,端起盘子,笑着往里屋走。
“料子都分好了?”
作衣裳分料子,对她们来说可是不好决定的事,总要得出公正合适的法子。
宁阙饱受其苦,有几次,就是宁阙受累给她们分的段料。
蓝靖耸耸肩道:“没有,不够分,还得再购得几匹。”
柳荷认同,道:“就是色号分不开,等买回新的,合起来就够了。”
“哦,还挺有门道。”宁阙对她们的事,没有发言权,就随声附和了一下。
到里屋,宁阙可算被乱糟糟的场面惊了。
碎布条裁剪了一地,都是边角料,各色各样的。
“小阙,月如说她想娘了,你看什么时候带她回家看看去?”
东西都有侍女收拾,宁颖见宁阙走进来,就问起了正事。
宁阙随口道:“我都方便,就下月初吧,下月初是中元……”
中元祭祖,妇道人家就会闲下来,而那时候带柳月如回柳家一遭,再合适不过了。
宁颖就是替柳月如问询,问过了,话头就移交了柳月如。
柳月如无以为报,就塞给宁阙一只贴身戴着的玉佩,意义重,心意更重。
“……”
宁阙手里可没少攒下信物,玉佩就有四五个,柳月如终究是没免得了。
柳月如逃避道:“玉佩送你,就当谢礼,是我的心意,务必收下!”
宁阙闷声摩挲了一下玉佩,上边还有些汗湿,看来柳月如在手里没少攥着。
汗湿是紧张,攥着是心悸,柳月如有些动心了不是吗?
“嗯,我收下了。”宁阙笑着道:“我都成收古董的了,要是丢了谁的东西,脑袋可就不保喽……”
柳荷噗嗤一笑,一下觉得不妥,忍了回去。
紧接着满堂都嘀咕起来,被宁阙逗乐了。
“你呀,就是自作自受,不管谁的心意,都不能辜负了。”
宁洛直性子,就当仁不让的说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都是应该的。”
张雪灵其实更有长姐风范,待事随和,对宁阙又踏实,要是没有宁颖在,恐怕大房的位置就会着落到张雪灵头上。
柳月如羞慌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送件物什当谢礼而已,真的。”
“嗨,我还没别的意思呢,谁信啊?”宁洛一想,她还没给过宁阙玉佩来着,就将玉佩解下,递到宁阙手里。
俩人一比较,哄堂大笑。
都是为羞柳月如而笑,柳月如强行解释,不免有些表面样子,实在着说,柳月如心动是真。
或笑或忍,或内涵或怪异,柳月如看的心里直毛躁。
“哎呀,姐姐们,我真没有啦……”
羞的耐不住,柳月如躲到了桌角,距宁阙远的位置。
柳荷、如月都没有回护柳月如,在她们看来,柳月如被戏逗可是好事,她们巴不得每日都有这么一出呢。
有了开头,后边的发展就稳了。
174章阔别半载重归家
对新人要有礼,还要逗。
所谓逗,就是掌握一个合适的度,要其心态潜移默化的转变。
帮腔起哄,在她们看来可是有趣的营生,尤其日后能落个好,谁都愿意。
饭时,柳月如没逃得脱该有的热闹,都是围绕她的,尤以韵萃、宁洛起哄为最。
……
襄阳的世家在朱温之事发生后,至少有一半都通过各种关系投到了朱温麾下,柳家处事稍微有些奇怪,他们没有传出任何有关归属的风声来。
柳月如在张府秘密的住了半年,期间除了见了两次母亲,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家里的任何人。
张府热闹,每日都过的充实愉快,柳月如不挂心家里,可时日久了,不免俗,柳月如想家了。
有被家里下套的经历,柳月如不敢擅作主张,有宁阙在身边护着她是最妥善的。
早饭后不久,天清云皎。
“你说……家会接纳我吗?”
柳月如攀着街边的墙砖,不远处就是柳家宅院的后门。
时隔半载,柳月如对家里都有些生疏了,更不要说再重归柳家。
她身上流着柳家的血,毕竟她是柳家唯一的嫡系三代,不说别的,就是责任都不允许柳月如就此脱离柳家。
家里一定乱了,柳月如这样想。
“回去问问你母亲就知道了,没事的。”
宁阙扶着柳月如腰,以墙角的饰物为借力点,猛地向上一跃,就成功翻入院内。
见着院内的花花草草,有变化,可也保持着大致的位置。
院子还是柳月如影响当中的柳宅,士族宅门,一般来说都是世袭居住,只有翻新重修,很少有迁移住址的。
大概是风水,定宅基的时候就想到了风水气运,养气积运就是这个理儿。
柳月如挨着宁阙,谨慎的夺过护卫,一路往母亲的院子跑去。
柳月如的母亲名为牟秋雨,算是个闺秀,在柳家的议会说不上话,其实就是没心机的缘故。
好在牟秋雨生了柳家唯一一个子嗣,就算柳月如是个女娃,可其他妾室连女娃都生不下。
事先派人送过信,牟秋雨有准备,再加上柳月如指挥着宁阙,摸到牟秋雨所住的院子一点都不难。
……
“娘!”
柳月如急急的,乳燕归巢般扑倒牟秋雨怀里。
牟秋雨慈和道:“可算见着你了,看你没瘦了,娘就放心了。”
“嗯,宁阙他待我很好……”
柳月如撇了眼宁阙,羞羞的依偎在牟秋雨怀里,颔首低眉说着悄悄话。
见状,宁阙只得走到门口装没事人,留给她们母子空间,说些私房话。
牟秋雨的性子不适合做主母,其实她是温和的女子,可惜了心机不够,要像马蕙那样的有手段,就不至于在柳月如的事中插不上一句话了。
母女间话一说开,就没了完,宁阙候了一个时辰,她们仍旧津津乐道。
“那个……小阙啊,月如回家的事,还要仰仗你,你看具体怎么个做法?”
牟秋雨一没主见,二没能力,就能问宁阙。
宁阙按着原先与柳月如商议好的,道:“就直说吧,您就不必出面了,免得不愉快……事要是不成,我能保月如全身而退。”
柳月如指指宁阙手里的剑,笑着道:“他剑术可厉害了,前一回救我,他是没带兵刃,否则不会那样麻烦的。”
牟秋雨称奇道:“小阙的武功娘是知道的,钱老头没留住小阙,可是心服口服,你钟意小阙,日后可要学的贤淑些。”
三句不离婚事,牟秋雨不做媒,就是顺着柳月如的意说话。
一开始柳月如是扯谎,再往后些时候,柳月如都不知道到底她该怎样对待宁阙了。
宁阙在同龄人中,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耐相仿的,柳月如半年前就遗憾宁阙缺乏势力。
不然的话,宁阙提亲,那稳稳当当的就能成,后续的事还省的麻烦了。
柳月如一琢磨母亲的话,羞的直跺脚,不敢抬头看人。
“不急,不急……”
宁阙倒不逃避话题,见的多了,宁阙学乖了。
就此事而言,只要他表现的犹豫迟疑,柳月如立即就会失落,会觉得她不招人待见。
天下有一门学问,学一辈子都学不全乎——怎样猜到女子内心。
牟秋雨拉着柳月如手,轻叹道:“唉,我啊,说话都没人听,半年里虽说屡次表现的强势,可收效甚微……不过没关系,日后丫头你随着小阙过日子,娘就放心了。”
“娘——”柳月如不知如何应对。
牟秋雨认真道:“娘跟你说真的,坐好了。”
柳月如煞红着脸,坐端正,洗耳恭听。
“你、小阙,你们好生过日子,娘做主了,从今日起,你就是小阙的人。”
牟秋雨极少严厉,在家没权柄,处事仁慈,以至于牟秋雨说话都常常是和颜悦色的。
柳月如羞不可耐,埋着头偷看了一下宁阙,心头麻酥酥的。
“伯母,我会照顾她的!”
宁阙将柳月如拉起,十指相扣的挽着手。
“宁阙?”柳月如感动的望着宁阙,一时间,矜持不见了,就剩下表达情意的赤诚。
离家半年,柳月如在韵萃她们身边学到不少,其实柳月如知道,韵萃她们都有一通性,她们命中活着同一个人。
当别人成了你的主心骨,有时话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当柳月如作不了自己的主的时候,她还彷徨过,明白原委后,柳月如心中就开始酝酿着那种期冀。
晚上睡下,柳月如不再想吃喝玩乐,每个碎片式的记忆,构成同一个画面。
柳月如早摆脱了看故事还要笑话故事里边的人物的年纪,有经历,就知辛酸,而命里多个人儿出来,可是柳月如还没有准备呢。
柳月如掐了下胳膊,痛……
整件事再真实不过了,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因为半年里,柳月如接触过宁阙的生活。
一个爱花爱笑的武痴,还有些圣人情节,真的换谁都方便相处。
“真好啊!”
牟秋雨由衷的替柳月如感到高兴,母女连心,有个嫁的称心如意的女儿,在士族贵妇圈子里,牟秋雨都能高视阔步。
嫁不好,几乎是每个母亲内心的心病,作女人在家没发言权,有些话它还就能私下说说。
……
在牟秋雨屋里待了些时候,柳月如说要回自己院里瞧瞧,就与宁阙去看屋子。
“对了,你改换个称呼了,是公子,还是夫君,选一个。”宁阙半打趣道。
“哎呀,你坏死了……”
柳月如脚步一闪,差点没摔趴,俏媚的白了宁阙一眼。
公子是韵萃、如月她们对宁阙的称呼,夫君则是白子叡对宁阙的称呼,还有一种,“小阙”,张雪灵、蓝靖、宁洛、宁颖都是称宁阙为“小阙”的。
柳月如早些时候还称呼宁阙“宁大哥”,后来熟络了,就改叫宁阙。
要改名,就摆明了宁阙要挑破窗户纸,柳月如怎能不羞?
“给我点时间啦,我还不好改口呢。”
柳月如算是回答了,快步跑回屋。
宁阙笑着摸摸头,尾随着柳月如。
都说了要柳月如试试回柳家,去柳月如屋子的时候就没有躲着侍女守卫,侍女见到柳月如,第一时间就告知了老爷柳江。
柳月如的屋子有牟秋雨的嘱咐在,没变化,正当柳月如倚着宁阙谈风雨的时候,柳江带着帮人来了。
“好啊,你还有脸回来?”柳江怒冲冲的大踏步走进来,指着柳月如,气的都哆嗦了。
悔婚一事,丢了脸,还得罪人,柳江老脸都快没地儿搁了。
柳月如失踪半年,了无音讯,柳江是有心拿婚约换点效益回来,可说到底,柳月如可是他世上唯一的骨血。
当爹的就算想,也不好说出来,故此,柳江是连怒带怨。
“爹,就问你一句话,你还认我吗?”柳月如咬着下唇,一字一句问。
“你倒是说说,你还认我这个爹吗?”柳江横眉问。
柳月如坚持道:“认,不过你要是逼我嫁人,我就不回家,我有男人!”
宁阙与柳江就见过一面,半年前,宁阙闯府救人,柳江可是印象深刻。
不便责备柳月如,柳江念头一转,就想起了宁阙。
“好小子,等老子撒手不管柳家,你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我柳家家业……真是一手好算盘啊,啊?”
宁阙耸耸肩,将柳月如往怀里一拥,“没办法,柳家就有一丫头,还是我的人,月如,你要是领到属于你的那份家产,到时候给谁啊?”
“给你。”柳月如乖乖的挨着宁阙,顺从的可以。
柳江气极反笑:“好好好,老子刀尖舔血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有胆色的小子,拐了老子闺女,还下了迷魂阵……”
半年前与宁阙打了一场的钱老头也在,乐呵呵的在看戏。
“爹,你老说我没点本事,今儿个,咱父女俩就说的明白点,你年纪大了,家业给谁?”
柳月如端正了态度,问柳江。
柳江哼道:“你说呢?老子还有不孝子女吗?”
柳月如抿抿嘴,道:“好,够痛快,不愧是我爹,那我也痛快点,只要家业一到我手里,我就通通转给夫君他。”
“你——”柳江就是心头不痛快,半辈子打下来的家业,奉送给外姓人,日后还不沦为笑柄?
可气他柳江就一女儿,但凡有个儿子就不至于落得这布田地,一看眼前的小子就惯会哄骗小姑娘的,不晓得他怎么就给自家闺女骗的一心一意。
柳江是个倔脾气,他知道柳月如外柔内刚,可家业还非传给她不可了。
柳江不是非招女婿不可,柳月如打点不了家业,身边没给靠得住的人,不出五年柳家就要在襄阳除名。
可眼前的小子除了武功高,其余的暂不知悉,柳江不放心啊。
干站了一盏茶的功夫,柳月如倒是不声不响的坐下来,还亲手剥开荔枝喂给宁阙。
柳江是越看越气,好好的大小姐不作,跑去伺候人,真是脑子坏掉了……
女大不中留,其实半年了,柳江想通不少,脸面挂不住,不好意思开口服软而已。
宁阙瞧着时机已到,止住了柳月如,起身道:“我来头有些不方便说,伯父你能不能遣散闲杂人等?”
柳江有了台阶,迅速的抓住,点点头,身后的侍卫就退出了门外。
钱老头刚要退开来着,宁阙示意无妨,钱老头也就没动。
“实不相瞒,晚辈宁阙,半年来,月如一直都住在我身边,有些言语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柳月如低声道:“你没错的,等我爹服软多好?”
柳江一瞪,柳月如撇过头不去看他。
“老钱,你听过他?”柳江对江湖事还不算熟知,便转头问钱老头。
钱老头诚实道:“听过,如今小一辈的江湖人中,宁阙当属第一。”
柳江皱眉问:“你没偏袒?”
钱老头哈哈道:“没有,此子天纵奇才,老钱我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他是我见过前景最广的。”
说着,钱老头附耳到柳江跟前:“江湖传言,东方府长女,东方宝轩与宁阙定亲了。”
如雷灌耳的东方府顶二十个柳家,柳江不得不重新认识柳月如的小男人了,似乎……宁阙远比他表现的要强。
沉稳淡然,处变不惊,宁阙练得这一份心境,柳江就佩服他。
一个合格的主事人就应该能控制情绪心态,柳江在待事一道没少吃过亏,懂得淡泊心境的弥足珍贵。
“老钱,你怎么看?”柳江问。
“我啊,实不相瞒,老爷,你就说句好话,顺水推舟吧,此事,是柳家的造化,是小姐的一辈子的好运开始。”钱老头与宁阙没仇,倒是他作为柳家的核心人员,要为柳家考虑事。
“此话怎讲?”柳江好奇了,钱老头不免将宁阙说的有些太过惊艳。
“你别看他没个宗师的气性,据我所知,他不足二十就能涉足宗师行列,可是货真价实的,一个人武功高不一定能改变大事,可要是武功高的傲视天下,老爷,你说他会怕谁?”
傲视天下,多有格调的一个词儿啊。
175章如影随形遭劫难
柳江年少时也有过心比天高的时候,那时候狂气,谁都不放在眼里,时日一久,一些棱角就在摸爬滚打中磨平了。
不客气的说一句,柳江不看好宁阙。
不是宁阙背后的势力不大,也不是宁阙的武功天赋不够高,而是宁阙太傲,有傲骨的人做事很难。
道理是柳江半辈子总结出来的,柳江不觉得宁阙足够跳出世俗限制。
可没法子,闺女被拐了,还服服贴贴的。
“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就要休息了。”
柳月如将柳江推出门,义正言辞。
……
“老钱,你瞧瞧,这还有个大小姐的样子吗?”柳江恨其不争道。
钱老道:“老爷,小姐大了,您就甭管了……”
“这……”柳江抬着手指几欲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是啊,丫头大了,就不能常理衡量她的对错了。
再怎样他都插不上话了,就算错,那也是她的事。
钱老头笑眯眯的摇摇头,随着柳江渐行渐远了。
柳月如爬伏在门缝前,见他们相继离开,松了口气。
“月如,话不会有些过火吧?”
宁阙不必亲眼见到,就靠感知,柳江离开的脚步声可是一点不落的都听到了。
柳月如大心道:“没关系,他是我爹,我知道他。”
自小他们父女就话不多,可有血脉情缘,柳月如相信父亲柳江能懂她的心思。
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够明白了……
“回家是回家了,可我还想住在雪灵姐的别院。”
柳月如躺在自己的闺床上,有的只是陌生,还是别院的屋子睡惯了。
宁阙捻起梳妆台边摆着的一封信,递给了柳月如,道:“别院当然随时都能住……梳妆台有封信,可能你走后,有人送下的。”
柳月如拆开看过,不禁笑了,原来是赵芸郁的一封密信,还用了点机巧暗语。
柳月如费了些力气,译通了信中所述的事。
总而言之,赵芸郁就是给她报信的,还是四个月前写好送来的。
真难为她冒险来送一封信,想来是赵芸郁不得消息,就出此下策。
襄阳的一帮姐妹中,遇难而没消息的不一定不是好姐妹,可能是一直没法查到下落,就如赵芸郁。
“她啊?”
宁阙想起来聂千芮的哥哥,在汉水行舟时,可是替赵芸郁办过坏事的,还是关乎不小的事。
柳月如问:“你认识芸郁?”
宁阙点头,道:“有点渊源,不过没深交,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份心意,跑到你屋里留下一封信,就赵芸郁的能耐,肯定下了苦心。”
“嗯,改日去看看她,免得她挂心。”
柳月如收起信纸,走到梳妆台跟前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信封在梳妆台面案上留下个印子,屋子本身就有几日没打扫,积下薄薄一点灰,但能看得出来,信封放下后就没动过。
怪事,打扫屋子的侍女不碰信封?
柳月如从信封的摆放位置,确定了放信封者所站的位置,是对着内室的。
接着柳月如后退几步,检查了靠着床边的窗户,不过没有发现,窗棂擦拭过了。
“你不会是神经质了吧,没必要为一封信多想。”
宁阙看出来柳月如的心思,她就是觉得信封出现太怪了。
信封就放在梳妆台上,而想要将信封摆在梳妆台,就得避开柳家的守卫。
在柳月如失踪的半年里,柳家对柳月如屋子的把控可从没松动过,尤其是信中写到的时日,是四月前。
四月前,柳月如失踪在柳家的风波还没有平息,怎么可能有人摸进来,还是送的赵芸郁的信?
柳月如对赵芸郁更为了解,宁阙都觉得赵芸郁办不到的事,柳月如更别说了。
不过宁阙想的是,一封信,就算有点讲究,不会暗藏危险的。
柳月如不是滋味的笑了笑,因为没找到任何问题,就作罢了。
……
柳月如回家一事顺利的很,在家住了两天,柳月如就重新住到别院里。
别院热闹,花红锦簇的,柳宅则清冷,了无生趣的。
时隔半月,柳月如说要去造访赵芸郁,就带了柳荷,还有宁阙正大光明的登门拜访了。
一行三人到赵家宅门前时,将家门来历一报,下人火急火燎的跑回院通禀。
“柳荷,你没听说赵大小姐出事吧?”
宁阙预感不好,赵家下人的反应有些离奇,尤其是他们的眼神,仿佛是见鬼般。
柳月如有说,她是赵芸郁的旧友,还报了柳家的名号,可那下人还是一脸的不正常。
柳荷无奈道:“我不没听说啊,赵小姐一直都不温不火的,不是襄阳的焦点人物。”
柳月如紧张道:“宁阙、柳荷,我觉得,芸郁是真出事了。”
这不,不必等他们再嘀咕,赵芸郁坐着木轮椅出来了。
赵芸郁样子还算精神,就是脸色白的吓人,身形走样,与宁阙记忆中的赵芸郁没任何联系。
汉水泛舟时,赵芸郁风华清秀,美不胜收,想必如今,赵芸郁的变化之大,令人唏嘘。
“别碰她……”
柳月如刚要走进了亲近赵芸郁,宁阙低声提醒了一下。
遂,柳荷不动声色的挡在柳月如前边,宁阙关切的走上前抓起赵芸郁的手。
“芸郁,你是病了?”
宁阙此举不是胡来,而是有缘故的,就为了试赵芸郁一试。
赵芸郁勉强的扬起笑意,道:“小病,不碍事的,快好了呢……咳咳……”
“快,回屋说话,你病弱……”
宁阙以照顾赵芸郁身体为借口,推着她往院内走,柳月如在柳荷的暗示下没有紧跟。
赵芸郁大有问题,宁阙是从她眼睛看出来的端倪。
双眼无神者,不是痴傻,不是发呆,就一定与精神状态有关。
赵芸郁见着人时,有短暂的空洞,她是赵芸郁没错,可是她身上有人下了手脚。
宁阙留意着途中每个屋子,窗缝、门缝、角落,都不放过。
没有意外的话,等待宁阙几人的那个“鬼”就在赵芸郁身边潜伏已久了。
有些东西说起来更故事似的,可它就是发生了,发生在赵芸郁身上。
一个神秘不可查的人控制了赵芸郁。
或许柳月如卧房的信封就是赵芸郁在此状态下写的,那时候她不一定就出事了,但至少有了些苗头。
赵芸郁还在指引宁阙择路,宁阙一路都是完全按照赵芸郁的话做,到一处院子门口时,宁阙总算发现了对方的行迹。
顺着赵芸郁的带领,宁阙几人进屋,期间宁阙不动声色的将消息告知了柳月如。
柳荷就负责护着柳月如,抓人的事由宁阙一力承担。
“用茶啊,不必拘束。”
赵芸郁还在客套,撺掇他们喝茶水。
宁阙一出手,将赵芸郁穴道封闭,快步朝室内藏着的那人奔去。
赵芸郁给宁阙制服的一下,藏在室内不怀好意的人也发觉了,不过他的行动显然没有宁阙迅捷,当他跑到侧室通风的窗户前是,宁阙已经等着她了。
她是女子,还是个本该去死的女子——逍遥子。
“哼,前一回就觉得你没死透,果然是真的,你在赵家作甚?”
宁阙随手拔了墙壁挂着的剑,是一柄还不错的佩剑,有些破旧,就成了饰物。
逍遥子忌惮宁阙的武功,退了几步,道:“你要赶尽杀绝?”
“没错,算是惩罚吧,谁让你还敢来祸害赵芸郁?”
宁阙身法运起,整个人就倏的消失在空中,围着逍遥子,宁阙连着出了几十剑。
快的就剩残影,宁阙本体的踪迹根本没法捕捉。
宁阙的这一招,叫四面临敌。
逍遥子格挡的费力,苦撑了一阵,就不再想着斗下去。
打下去的话,她必死!
逍遥子瞥见机会,将手里的刀向外一递,宁阙被迫移动,逍遥子趁机开溜,反被宁阙回手一剑切了左肩。
“啊……”
逍遥子不敢停留,企图掏出宁阙掌握,不过宁阙不给她机会活命,紧跟着,刻花似的在逍遥子后背挑刺了几剑。
剑尖不平,宁阙用的是破剑,划开伤口时,几乎就靠宁阙出剑力道大。
每一道伤口,都是皮肉撕裂,剑钝所致。
逍遥子兵刃掉地,伏在地上喊道:“你不怕赵芸郁不治身亡?”
宁阙剑刃悬在逍遥子头顶三寸的位置没有落下,逍遥子说的话,还有些威慑力。
赵芸郁中了不知名的秘术,宁阙要给她治,还有费一番周章。
逍遥子是个惜命之人,在剿三花一事中就能看出来逍遥子的本性,因此宁阙不妨留她活一阵,至少试试她的治疗法子。
“你说,赵芸郁的解药该用那些?”宁阙逼问。
逍遥子捂着后背的剑伤,嘴上不由“嘶嘶”的倒抽凉气。
“何首乌、荨麻、当归、醺鱼鳞……慢火熬制,药浓沥干,取药渣磨碎,混入些药液,直至药膏状,外敷。”
宁阙的药理学的透彻,逍遥子所说,对错立断。
用药没错,施药法子也对,就是有一味要,紫河车难得。
逍遥子说的不是一般用药,而是异类,取材得手段狠些,因此宁阙是一定不便出手的。
“你要知道,你对我没有利用价值。”
宁阙错开了逍遥子四肢,免得她逃跑,转头就开始记下解药的配方。
赵芸郁中的毒都不需详解,一看便知,是慢性药,在服食该药十日后,会变得迟钝,神智错乱,十五日方才失去自我。
赵芸郁给柳月如写信送信时还是清明的,可能写信的时候赵芸郁都不知道她中毒了,还是处在中毒的过度期。
逍遥子咧着嘴笑道:“要是你就不回她,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的。”
宁阙冷笑道:“不必费心,我自有办法。”
其实宁阙就算一条路行不通,还能拷问逍遥子不是?
眼下治愈的把握大,宁阙不会去想治不了之后如何,可能是将逍遥子折磨的半死不活来获得消息,再或者是另谋良策将赵芸郁的毒解掉。
柳月如走来拉拉宁阙,问:“芸郁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我总能治好她,放心即可。”
宁阙检查了赵芸郁一番,没有发现赵芸郁受害,逍遥子竟然没有对赵芸郁如何。
逍遥子的臭名都在江湖中传的烂了,她没把如花似玉的赵芸郁怎样,还真是个奇迹般的存在。
早在四月前,赵芸郁恐怕就处在受控阶段,中途有股恢复,随后再次找到了控制。
过程具体如何,宁阙想不通,小打小闹的逼问,逍遥子还不消受,这就比较难受了。
“公子,你说她是逍遥子?”柳荷想起来些事,忙问宁阙。
宁阙点头,等着柳荷说下去,论起江湖经验,柳荷是要高于他数倍。
柳荷道:“江湖邪修,为了武功,无所不用其极,她既然是逍遥子,那么,她出现在赵小姐身边还控制了赵小姐,就要思量了……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她将赵小姐当成了炉鼎。”
炉鼎是道家炼丹,不过用作形容人,意思就是这人有着与丹炉想通的承载作用。
柳荷的想法合情合理,逍遥子练了邪功,她的身体不适合邪功的修炼,就借赵芸郁来修炼,事后再通过功力传输将修炼得来的功力尽数传回给她。
逍遥子的做法不仅避开了邪功修炼的难点,还能靠赵芸郁承担风险,练功出现的任何反噬,都会应验在赵芸郁身上,而不是她逍遥子。
“简直毫无人性,芸郁可是背运了,怎么遇着她?”
柳月如知道宁阙有底气,说话时,好保持着冷静。
柳荷轻啐道:“是够阴毒的,江湖人为了武功,虽说常有见血的争斗,可损人利己,就是入魔了。”
习武之人,一旦开了邪功的头,就再难撒手。
开始时都想着见好就收,可馅饼不是天上掉的,有邪功的基础,后续的练功都会被邪功严重阻碍,不得已的,就算想回头也没有机会。
好坏就在一念之间,过了那起初的难,后边就算粉身碎骨也没办法了。
柳月如踢了下逍遥子,气道:“妖女人,要不是你恶毒,芸郁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176章邪功待治紫河车
逍遥子无言以对,赵芸郁就是给她下药弄到如此地步的。
逍遥子没想到会引来宁阙,她练邪功,本就是抱着丧命的风险,临到死,倒也坦然了。
邪功未成,不然她对着宁阙,不会点还手之力。
逍遥子不抱有活下去的念头了,气数一尽,有些事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
逍遥子给宁阙错开了关节,还封了穴,暂时的,就没人搭理了。
赵芸郁中的毒,是要紧的。
宁阙试了赵芸郁的反应,就见她痛感如常,肌肉反应却慢半拍。
逍遥子用的是一门秘术,还融入有武功,毒不难解,可要将赵芸郁复原,就难了。
逼问过逍遥子,她如实的说了她给赵芸郁连的武功。
就是一门名为《生息决》的武功,练就时需要原阴体,逍遥子不符合,她找的人选就是赵芸郁。
逍遥子还说了宁阙没问到的,就是生息诀的来历。
宁阙剿三花时,客栈的密道里有块石壁,石壁上绘制的就是生息诀。
逍遥子那天撒了谎,石壁不是没人可破,而是难破,她重伤初愈后,第一件事就是破解生息诀练功。
半撇子武功不能练,但逍遥子为了复仇,为了变强,还是选择了练功。
她选定的赵芸郁,给赵芸郁饮食中下了药后,就潜伏在赵家附近,利用赵芸郁开始练功的步骤。
柳荷试了下废除赵芸郁的武功,可赵芸郁穴位就像是灌入了一股气,堵塞不通了。
“公子,赵小姐无意识练得邪功,还有法解吗?”
“有点难,救命是好救,废掉武功就能,可我要是强制的废掉她武功,这辈子,她就没机会学武了。”
宁阙不愁给赵芸郁治,难住宁阙的就是避开武功,给赵芸郁一个真正的痊愈。
医者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如果废掉武功才能治好赵芸郁,还不如不治。
没有生命危险,就能搁着。
宁阙坚信没有病不能治,要么是药方不行,要么是医者没有找到窍门,总之一句话,治了就要治好,暂时治不好,就想办法治好。
柳月如担心道:“难道就把芸郁扔在这里?”
柳月如怕赵芸郁没人照顾,赵府都能给逍遥子混进来,可见赵芸郁的安全保障还有不够的。
宁阙转头对柳荷道:“要不就将她安排在秦蓉院里?”
“好啊,给秦蓉弄个伴,我也能过去帮忙照顾。”
柳荷没少听秦蓉抱怨,秦蓉本就爱热闹,性情率真热烈,一个独居,没事就往柳荷屋里跑。
赵芸郁安排给秦蓉正合适,柳月如知道秦蓉住的离张府近,就没意见。
宁阙一时治不好赵芸郁,预备着回去召集赵氏兄妹,三人一合计,方案就容易出来了。
说办就办,柳月如给赵芸郁收拾了几件细软,还有些物件,就算齐备了。
中毒的赵芸郁有些傻,痴呆的坐着,吃喝拉撒倒是都会,你说话她也听。
宁阙看着赵芸郁,就有些不快,走到逍遥子跟前,问:“你说生息诀是刻在壁画上的,那就随我去看看。”
逍遥子愣笑道:“壁画毁了,我倒是有个去处,能给你点治病的思路。”
“哦?”就是龙潭虎穴,宁阙也敢去闯。
逍遥子道:“幕川城。”
幕川是荆州一个城池,说不上大小,中规中矩。
宁阙没听说幕川有何风声,不过逍遥子说起了,这个并不常听到的幕川城,会有些内幕吧?
“到了幕川,我能给你介绍一个人,他会治。”
逍遥子的话大不可信,宁阙是不可能凭她三两句就信她的,总得跟赵无双兄妹商榷一番。
话不妨留到后边说,宁阙敲晕了逍遥子,将其带回了张府关了起来。
赵芸郁送到秦蓉院里,有柳荷搬过去帮着照看。
赵芸郁落到逍遥子手里,就快成了她练邪功的牺牲物,还是柳月如想起探望老友,不然赵芸郁可就彻底的栽了。
整件事柳月如居功至伟,从她梳妆台的信开始,柳月如就有着强烈的预感,这一点,宁阙感到好奇,并特意问过柳月如。
她解释不清,就说是直觉。
直觉灵敏至此,都快妖化了,宁阙深感神奇。
……
半下午时,应宁阙的邀请,赵无双、赵无极都到了秦蓉的院子。
算起来宁阙给赵无双找病人,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赵无双一进门就一副想当然的表情。
“无双,救人如救火,麻烦你了!”
宁阙笑着将赵无双带到赵芸郁床前,因为要替赵芸郁检查,只能赵无双下手。
赵无极就与宁阙在院里回避着,等赵无双检查过了,他们才能进去探讨病情。
赵无双的检查过程很常规,把脉、观察、试药……
赵芸郁筋脉阻塞,邪功的运功路子毁了赵芸郁的筋脉,赵无双试图检查几处要穴的情形时,冷不丁的给赵芸郁咬了一口。
“嗷——”
半年里,赵无双没少学武,当即掐住赵芸郁下颚,抵住赵芸郁下巴,将她推开。
宁阙听着响动,在门口问:“无双,要帮忙吗?”
赵无双奋力一推,将赵芸郁掀翻,扯来褥子,裹住赵芸郁。
“你进来吧,就你一个人。”
赵无极耸耸肩,宁阙笑了下就进屋关门,一走入内室,就见赵无双正将赵芸郁摁着。
赵芸郁表情不自然,动作野蛮,还流口水,没一点女子柔美样子。
她癔症了。
赵无极见宁阙进来,就松了口气,不料赵芸郁一下掀开褥子,就朝赵无双额头咬去。
“笨呐!”
宁阙抵住赵芸郁额头,闭着眼将被单一甩,赵芸郁不仅被裹了个严实,还连脑袋都包住了。
闭眼是闭眼了,可惜有些晚……
赵无双坐起身,戳了赵芸郁昏睡穴。
“公子,我的错。”赵无双低头认错。
“我知道是你的错,怎么又改称呼?”
赵无双微微一笑,道:“是啊,称呼就是代号,知道是谁就行。”
宁阙老被她的理论折服,只得道:“随你便……你的事做得可不厚道,好好反思。”
“是。”
赵无双不会贫嘴,遇事就承认,一般来说,宁阙不会有机会在与她说起这事来。
宁阙顾不得她,俯身翻开赵芸郁眼皮,发觉赵芸郁瞳孔扩散,有些病象。
瞳孔扩散,说明她处在无意识状态,咬人是没有思维的行为,她的自主意识在抵抗,在无助……
“公子,她的问题出在邪功上,要不就废掉武功,救命不好吗?”
赵无双觉得救命更重要,赵芸郁的情形她还没思路,宁阙将人送来,证明他同样没甚好的思路,都没结果,不如废掉武功换个康健的身体。
宁阙摇头道:“不好,废掉武功可就与学武一道无缘了……”
赵无双提议:“将沐姐找来,她的巫术说不定有奇效,怎样?”
沐息川?
别说,还真是个好人选,沐息川的确有可能治愈赵芸郁。
“找她来试试吧,不行的话,我就跟那个逍遥子去幕川城看看去。”
宁阙找了沐息川,她用了些辅药,对赵芸郁细致的检查了一番。
沐息川刚睡醒,睡眼朦胧的,检查过赵芸郁后,还在打瞌睡。
在张府住的几日,可算是把沐息川舒服坏了,每日都有安排,还不必忙着到处跑……
赵无双忙问:“怎样沐姐,有救没?”
沐息川看看宁阙,一样是副关心的样子,轻笑道:“救是能救,不过我需要一味药,就是紫河车。”
“啊?”赵无双觉得紫河车下药,怪阴损的。
天下用药,无所不奇,紫河车自古就有用药的,赵芸郁并不算个例。
恐怕沐息川说的不是一般用药所需,而是逍遥子说的紫河车,这一下,就连宁阙都觉着不道德了。
逍遥子已经是邪修,沐息川见过了血腥风雨,不将此事当成多难为的事,可宁阙、赵无双过不了心头的障碍。
“不会吧,你们给她治病,连药都不情愿搞?”沐息川是给宁阙请来的,她同样不打算下手。
最合适的刽子手,就是宁阙。
赵无双并不答话,而是不言而喻,将责任推给了宁阙。
“我是下不了那样的狠手,两命换一命,这怎么值当?”宁阙犯愁了。
沐息川道:“她是朋友,你为救她出手,不算坏。”
宁阙琢磨良久,苦笑道:“还是不行,依我看,去幕川城看看为好。”
紫河车,还是现取,宁阙不是丧尽天良的恶棍,做不出那样遭天谴的坏事来。
沐息川就事说事,宁阙亦不怪她。
赵芸郁作为当事人,不省人事,倒是清静……
真有够难为的,去幕川城就得暂别襄阳,宁阙待在襄阳都有些时候了,这温柔乡的清福怎么享都不够,宁阙是舍不得离开襄阳,要是没有赵芸郁的命挂着,哪怕是让宁阙离开襄阳一日都不值。
“人命为大,公子高风亮节,有君子之风哦。”赵无双笑嘻嘻的,恭维道。
宁阙唉声道:“我倒是宁愿做个小人,可小人诛心呐……”
沐息川嘿嘿一笑:“你是男子的过,换了我,我就不怕诛心。”
是啊,按着沐息川多年来替巫谷办的事,将她斩首几十次都够了。
杀人诛心是分人的,有些人看淡了,就不当回事,如宁阙之类的,就算手里浮屠过百,还是不肯放下心中的结缔直面对错。
夺人性命就是不多,不过有时候话是那么说的,为了好坏的利益,杀生是必要的。
沐息川不觉得宁阙矫情,如此,正是他整个人的可爱之处。
院里还有个赵无极,赵无双、沐息川连着没辙,本身谁都没抱有希望,没想到赵无极问过赵芸郁的病症,还真有些手段。
“我能唤醒她的意识,为期一月。”
赵无极不会根治,就能将赵芸郁的自我意识唤醒,还有期限。
蚊子虽小,好歹是口荤腥,索性就让赵无极开药了。
买药熬药一通折腾,到了二更天,赵无双所需的用药才算齐备。
赵无极说了用药手法,就为避嫌,回院了。
如今赵无双是有身家的,娶了另院的小姐,可是一心想着夫人……
宁阙留着没用,一样的给赶了出去。
里屋就剩赵无双、沐息川,柳月如是后来的,三人七手八脚的给赵芸郁抹药、喂药。
过了得有一时辰,赵芸郁有反应了,吐了几口污血,就神志清醒了。
“芸郁?”柳月如搂着赵芸郁,关切的问。
“你……你是月如?”
赵芸郁尚在迷糊中,只不过能看得清眼前人了,一想事,还是感到头痛欲裂。
柳月如惊喜道:“芸郁,你可不知道,吓死我了!”
赵芸郁回忆着,忽然一紧张,爬起来四处看了看。
赵芸郁后怕道:“月如,你不知道,我屋里进了人……”
“我知道的,你听我慢慢说来。”
柳月如将逍遥子偷入她屋子的事详细一说,赵芸郁就幡然醒悟了。
怪不得她发现屋子莫名其妙的会乱,一直都以为是侍女笨手笨脚的赵芸郁,直到给逍遥子迷倒后才发现这一点。
不过那时候赵芸郁已经陷入怪圈很深了,在逍遥子的诱导下没有向其他人说。
自己身边出了暗鬼,别说是赵芸郁,就算换作沐息川这胆子大的姑娘都觉得头皮发麻。
“两位,谢谢搭救!”
赵芸郁诚恳的向赵无双、沐息川致谢。
沐息川笑着道:“不必谢我们,没有宁阙,我们怎么会过来承情援手呢?”
赵芸郁点点头,道:“他是我的恩人,恩重如山,我愿意不离不弃的服侍他……”
“咳咳……你的病还没好,要服侍还是留到病愈后吧。”
宁阙算着时间,待赵芸郁醒来,就没敲门的进屋了。
赵无极的药还真有效,别的不说,赵芸郁苏醒了,接下来至少一月内不会有问题出现。
赵芸郁在癔症的时候还是蛮唬人的,能免除隐患,对她是种保护,对照顾她的人来说更是安全。
赵芸郁抿抿唇,对宁阙道:“大恩不言谢,等我好了,你就偷着乐吧。”
“哈哈……”沐息川忍俊不禁。
177章害人被害因果报
宁阙尬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芸郁可能有些想过了,她还在病中,宁阙也就没有忙着一口否决掉她的话。
柳月如她们有更多的话要说,宁阙看过赵芸郁后,就找了借口外出了,留她们交流。
……
“逍遥子,你是想到幕川城害我吧?”
张家私牢里,宁阙面对着逍遥子,问。
桌面摆着几道精致的酒菜,逍遥子是浅尝慢酌,悠闲的很。
“事到如今,是想扳回一场,不过我知道,我的命不久了。”
逍遥子倒是坦然,既没有寻死,亦没有闹腾,她在等死。
宁阙轻叹道:“我并不有一个定性的对错观念,不过我觉得你是真错了,并且罪过深重……”
逍遥子哈哈笑道:“有趣,你也是我一辈子见过最为独特的人!”
等死之人,她脑子里想的什么,宁阙猜不透,可赵芸郁治病的事还得着落在逍遥子身上,宁阙就是不想多接触逍遥子,也要耐着性子。
逍遥子狗急跳墙,不一定会在幕川城做出怎样的反应,宁阙倒不怕陷入困境。
逍遥子不讲道义还是蛮有可能的,毕竟不是善类,做点坏事,对她来说就如吃饭般简单。
如此一来,宁阙就给架在了火上,下边再怎么烫手,都不能逃避。
眼见逍遥子吃喝了些,宁阙还在算计怎样套话出来。
“炒鸡舌,老了。”
逍遥子撂下筷子,对宁阙道。
宁阙笑着尝了一口,的确,鸡舌炒的老了,费嚼头。
将死之人,还能有心情说菜的好坏,可见逍遥子是真淡然。
也难怪,逍遥子手底的冤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活无常怎会怕死人呢?
“明儿午间,知会厨房一声就行。”宁阙在等逍遥子先说,鸡舌的事,他倒是应下了。
逍遥子撇了眼宁阙,道:“你想救人,你们治不了她,是吗?”
“不是救不了,是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真急了,一样得救。”
逍遥子已经猜出来,宁阙就没有再瞒着,瞒着就是惹人笑话。
逍遥子道:“听你说的,好像你们有法子保住她的小命?”
“自然,不过要保命,就要废掉武功,我门连武功都不想废……”宁阙直言道。
本来宁阙还在犹豫,是否要将大致的法子说给逍遥子,不过一想到逍遥子有优势,有这事来杀杀她锐气还是好的。
光说要救人,逍遥子定然会觉得宁阙离不开她,可赵芸郁的事不是活不活命的问题是,是保不保武功的问题。
命与武功,孰轻孰重,谁都想的明白。
逍遥子吃惊问:“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有救命的办法?”
宁阙微笑道:“是啊,救命一直能救,就是武功不想丢。”
逍遥子不由得敬佩,她还觉得邪功的弊病会难以解除,可宁阙就没一点的忧虑,这样说来,主动权还不是都掌握在她手里。
就像宁阙说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大可以不要武功。
不学武不一样是活?
英雄相惜,逍遥子不知道她算不算个英雄。
从前目无长物,现下阶下之囚,落差太大,逍遥子都迷了。
曾经过去的一切的繁华,都是云烟,看不看得到接下来的命,都无所谓了。
逍遥子要宁阙提供点好酒好菜,宁阙照办了。
在逍遥子印象中,她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
平静,平静等死。
……
后边,逍遥子没有跟宁阙说到关键的东西,玩点言语机巧,说了些没用的。
夜深,宁阙要离开时,逍遥子喊住了宁阙。
“外边,有没有动静?”
“有,有找你的,不过没太费心力。”
“谢了……”
“嗯。”
说着,宁阙竟为逍遥子生出些酸楚感来。
她问的是孙家,关乎孙家,逍遥子与孙家的联系太密了。
他们是连理一枝,有孙家的昌荣,就有逍遥子的好待遇。
逍遥子倒了,可能孙家会做样子的找找看,不出半年,会有新的高手加盟到孙家。
总归是个悲剧,一个落幕的人被主家抛弃。
值不值同情,不是宁阙定的,是事定的。
这件事,兔死狗烹,就值得同情一二。
不过宁阙还该狠还得狠,就是恶灵,他也有要受同情的时候,对事不对人,是个真理。
屋外的风冷,吹的宁阙内心一片澄澈。
唉,看透了……
还是找韵萃寻点安慰吧……
宁阙一路往韵萃屋里行去,强行扔掉了身上的包袱,逍遥子的事可不归他发愁,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想。
韵萃还没睡,倒是沐浴过了,正练功呢。
宁阙等了小半时辰,韵萃就收了功,兴冲冲的问了宁阙些事。
“公子,你说赵小姐形势不大好,还有得救吗?”
宁阙捏了韵萃一下,道:“怎么说话呢,没得救我还忙什么?”
韵萃俏皮的吐吐舌头:“我的意思是,赵小姐还有没有机会成咱自家姐妹。”
宁阙一乐,道:“你真是够了,飞醋是不吃了,可你老是语出惊人,得改。”
“偏不改,哼……”
韵萃不吃飞醋好久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勾结白子叡,总之,韵萃的性格改了很多,就在宁阙不抵触的方面随意放肆。
就比如拉个姐妹回来,韵萃的热情洋溢。
谁谁谁成了焦点,韵萃附和起哄。
宁阙跟东方宝轩屋里聊了半日,韵萃报以会心的笑……
一个变得不同一般的韵萃,就像是宁阙身边一朵奇葩,不伤大雅,反而有增味的作用。
有韵萃,仿佛世界都为此变得不一样。
为此,就算韵萃捅娄子,宁阙也会半笑半玩的不作表示。
撑死就是说说,韵萃精明的很,她还善于把握宁阙的心思,对宁阙的喜怒哀乐,与宁阙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一样的。
……
赵芸郁苏醒后,一直都在与柳月如做伴,不过她还见了逍遥子,问了些事。
赵芸郁问的话,宁阙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个受害者对害人者的问罪。
话说的轻巧,事并不如此。
事实上,赵芸郁见着逍遥子的时候,引发了不小的事故,赵无极靠秘药唤醒赵芸郁,当她见着逍遥子时,秘药失去了效用。
178章养生杀人毒逍遥
宁阙赶到赵芸郁屋的时候,赵芸郁已经再度陷入昏迷,还有些诡异的是,她不省人事的过程中还在说着梦话。
“她为什么要去看逍遥子?”宁阙见柳月如她们面色不好,也有些忧心。
秦蓉道:“说是去看看,没说理由,都以为去看看没事,结果出事了。”
宁阙轻叹口气,问:“谁跟她去的?”
柳月如咬着嘴唇,走来拉着宁阙袖口道:“是我跟去的,当时芸郁还好端端的,到了牢房,逍遥子说了几句话,芸郁就有些不对了,我心里怕,就拉着她往出走,就在要出去的时候,芸郁就昏了过去。”
宁阙追问道:“逍遥子呢?”
“逍遥子就笑啊,笑的阴森森的……”柳月如办了坏事,憋着一肚子悔意,见了宁阙,可算有了个地方宣泄,默默的抹起了泪。
逍遥子还笑,看来是贼心仍有,真想不通,赵芸郁没事跑去看逍遥子为何。
都给害过了,邪功的问题还没解决清就又出事,赵无极出了个药方,这还没多久就弄的没效了……
问题出在逍遥子,这无可置疑。
逍遥子对赵芸郁说的话是种诱导,是唤醒赵芸郁体内余毒的诱导,而赵芸郁无意间中招,过程中被发觉不对的柳月如带出去,在牢门口晕过去,都是逍遥子下的药在重新掌握赵芸郁。
不客气的说,就是赵芸郁傻,要是推一推责任,那就是逍遥子狡诈。
“罢了,就废武功吧,大不了重修,不是有沥骨功吗?我来改功。”
宁阙不想随着逍遥子去鸟的幕川城了,要是逍遥子不对赵芸郁再次下手,宁阙可能还要考虑,但她出手了,幕川城之行,就不再有必要。
剑不是养生剑,剑是杀人剑。
问题不解,不行就杀。
谁的命都不是捡来的,赵芸郁刚醒就陷进去了,宁阙可不答应。
柳月如犹豫不定道:“要不再看看?说不定有转机的……”
秦蓉拦下柳月如,笑着道:“妹子,事就交给宁阙吧,沥骨功可是好东西,说不定经宁阙一来,她就安然复原了。”
“可……”柳月如还待要说,见柳荷同样支持宁阙,就闭口了。
留命救人好过丧失武功,既然救不醒,就废掉武功重来吧。
赵无双、赵无极、沐息川他们都束手无策,唯一的法子就是靠宁阙的内功,武功够高,救人都多种办法。
为了不伤赵芸郁筋脉,宁阙取了银针刺穴,点化淤堵,随后再用掌力打开赵芸郁的周身大穴。
宁阙的疗法整个围绕着散功展开,赵芸郁的问题是她练了邪功导致,因此,散功能将她本身的武功连通难以祛除的邪功内力抹掉。
宁阙一直都有发愁的问题还是得面对,赵芸郁没了武功,后边就只能改进沥骨功来重修了。
沥骨功在重修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奇效,白子叡不就是靠沥骨功重修,短时间就恢复了原有的巅峰状态?
现在的问题,仅仅是赵芸郁的筋脉练过邪功会有不小的坏损,佐佑还没妥当的处理办法。
温养筋脉是个办法,还能靠药浴,总之宁阙要保住赵芸郁,就算待会儿砍了逍遥子。
了断的解决,免得再出事。
练功十年,废功一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赵芸郁一身功力,没了。
没了武功,赵芸郁并没有苏醒,还需要休息。
完事了,宁阙有些憋火,谁都知道宁阙此刻想过去毙了逍遥子。
“要不别脏手了,我有些毒。”
秦蓉不拘小节,在所有人不说话的时候,她先开口了。
无非是话题有些沉重,可在秦蓉看来,话题没什么沉重与否的。
下毒不脏手,嗯……下毒是真的不脏手。
宁阙笑了笑,要个命而已,一旦摆到台面上来说,大家都有些沉默不声。
下毒是个主意,不过宁阙想的是沉河,无所谓了,都是个除害。
“要不下毒吧?”柳月如自知有过,就提议。
秦蓉转身就将一包药交给了侍女,待逍遥子用餐时,药到命除。
宁阙故作轻松道:“世间少一祸根,对芸郁,也算个交代。”
沐息川在打盹,刚一醒,就没个人说话,事是弄明白了,不就是下个毒,怎么一个个还闷不作声起来?
“行了,没事就都回吧,留她休息,睡醒了就没事了。”
沐息川张罗着,屋里的几人就怀着别样心情散了。
秦蓉留了宁阙,俩人就在院外,先是闷沉的待了阵。
“其实我觉得,赵芸郁有些问题。”
“哦……我也看出来了。”
“她见逍遥子,理由完全不充分,归咎给逍遥子,不全对。”秦蓉有些沉重,仿佛是在交代一件重病。
“再看看吧,这事等不了,别跟他们说,怕他们接受不了。”宁阙话音不定,都在抖了。
从开始宁阙没跟他们所有人说实话,其实赵芸郁去找逍遥子是有原因的,赵芸郁出了问题,有可能她被逍遥子抹掉了一些功能性的能力。
就比如赵芸郁会对逍遥子言听计从,不可抗的服从。
宁阙是在一本书册中看到过,一本旧书,而秦蓉是听其母亲说的。
还有些没说出来的话,就是赵芸郁可能会永久失去主观意识,整个没有解决办法,就像断手,断了,就是真断了。
逍遥子一直都没提到赵芸郁,其实她有打算,如果赵芸郁身边没跟着柳月如,可能逍遥子就会在赵芸郁的配合下逃跑。
一个恶贯满盈的女人,实在不值得见谅,亏得宁阙还有过思考,现在想想,简直笑掉大牙。
都给人挖坑埋了,宁阙还在无聊的善良,宁阙的火气就是由此而来。
在逍遥子手里是拿不到任何救治可能了,秦蓉与他都清楚,为此,秦蓉才提议毒杀逍遥子。
接下来,赵芸郁会怎样都还是未知数,如果说她就此落得翻不开身,谁都没有责任,不过是逍遥子一早就有了既定的手段。
有时,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可正因为明白了事情的简单,宁阙、秦蓉都没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