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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异乡的小酒馆     仰望星空请选择幸福txt下载     仰望星空请选择幸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

    强子是在去给刘黑子的海鲜摊送货的路上遇见黄穗的。强子拉着一三轮车鱼货从海边到刘黑子出摊的菜市场,来的路上就看见黄穗孤独无助地靠在马路边上的墙根下。任凭灼热的阳光暴晒就在那无声无息地靠着。

    强子因为今天送货晚了,着急赶路。匆匆忙忙地撩了一眼就过去了,给刘黑子卸完货收了角钱,在刘黑子的摊位上给大罐头瓶子倒满了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子,这才悠哉悠哉地往回骑。

    路远这时候正在码头归落废纸壳,强子在想他是外面买几个包子,还是回小院煮一碗过水的面条吃。正好经过黄穗靠着的路边,他看到那个人还在那傻傻地呆着。强子想这么热的天,晒久了会中暑的,看那人的样子估计是遇到难处了。

    他想了想还是蹬着车过去,强子想出来混都不容易,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直到强子把黄穗领到家里,他都没发现黄穗是个姑娘。留着短发,上身穿了一件军绿色长袖外套,下身一条的确良的长裤,脚上一双露着脚趾头的胶皮鞋。要不是她目中无神,身上还算干净的衣服,强子还以为这是个要饭的呢。

    强子上前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吧!不能在这里晒着了,这么热的天气,会中暑的。

    黄穗看着眼前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有气无力地说:“我饿,还渴。”

    强子赶紧在车把的兜子里把罐头瓶子拿出来,说道:“给你说,凉白开,喝吧!喝完水你跟我走,我给你拿上几个包子。”

    喝完水的黄穗麻溜地上了强子的车,强子一边蹬车一边问她:“你是哪来的兄弟,来投亲还是出来找事做啊!”

    黄穗只顾低着头坐车,凭他问什么,就是不说话。

    强子一想,这也是一枚怪人啊!自己今天做回好人,一会买几个包子给她自己还得去码头和路远汇合。

    买完包子,强子说:“小兄弟,我问你话你也不说,但是我要去干活了,还有一哥们等着我呢!不管是投亲还是靠友,咱们都得分手了。”

    黄穗拉着强子的车把手,闷声说:“我没亲戚也没朋友,谁让你把我领这来吃包子的,我得跟你走。”

    强子嘿的一声说:“小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我是怕你被晒个好歹的。好心好意地领你来吃饭,怎么你还赖上我了不成。”

    黄穗不讲理地说道:“对呀,谁让你叫我的,中暑我愿意,你想当好人就得好事做到底。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只能跟着你。”

    强子和黄穗掰扯了半天,黄穗就认准了强子,一定要跟他走。强子一看在包子铺门口也说不明白,就发狠地对黄穗说:“行哥们今天算栽你手里了,你等着,会有人收拾你的。”

    强子一箱自己也不能拉着这个倒霉孩子去码头啊,从码头回来还要拉满满一车的旧纸壳。这在带个人算怎么回事啊!远哥肯定会说他是烂好人,净做些不靠谱的事。

    强子想了想还是觉得拉着一个人去码头会耽误拉货,反正离家不远,索性把她拉倒小院去,等路远回来了再看看怎么办。

    善良的强子没有去想自己帮的这个人是个坏人会怎么办,此时他也忘了他和路远的家当,攒了好几个月的钱都放在家里的柜子里。虽说是一件旧衣服裹着塞到柜子最里边,可真的有一个贼光临的话,很容易就会被翻出来的。

    强子把黄穗拉回家,对她说:“你先在这呆一会,我要去码头干活。呆够了想走记着把门给锁了。”

    黄穗看着眼前朴实的小伙子,心里忍不住要发笑。这得是多么大条的一个人,领着一个陌生人进了家,就放心大胆地走了,相信自己不是坏人啊!

    黄穗是无奈之下才离开盖城的家,扒了一个拉稻草的拖拉机三转两转地到了滨江。

    黄穗已经忘了自己是哪里出生的,大概只有一岁多一点母亲就带着她来到盖城继父的家里。母亲嫁给继父没有几年人就没了,继父对她虽说算不上好,几度想着把她送给别人去抚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送出去。母亲和继父一起生活的几年并没有生下别的孩子。具黄穗姑姑(继父的妹妹)的说法,继父之所以没有把她送走的原因,是因为继父怕娶不到媳妇老了没人给他养老。所以犹豫了几次还是把她留在了家里。

    大概黄穗八九岁的时候,继父和一个寡妇组成了一个家庭,寡妇带来一个六岁的男孩。于是把黄穗送走的事情又提上了继父的议事日程,可是没有一年,继母生了一个弟弟。黄穗的年纪看弟弟正合适,还可以在家里烧火做饭。就这样继父继母觉得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儿还是有些用处的。等过几年在大一些,想送走又没有谁家愿意要了。

    收养孩子的人家都愿意要岁数小的,这样会和养父母更亲。像黄穗十几岁的年龄,什么都懂,很难培养彼此亲密的感情。在大几岁就可以搞对象嫁人,成别人家的人了。收养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成长环境,黄穗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她没有长大之前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父继母会把自己送给别人。等长大一些又在担心他们会把自己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给他们换回一笔彩礼。

    然而黄穗还是想的太乐观了一些。其实继父继父确实也想过要把她嫁出去换回一笔彩礼钱给继母的儿子娶媳妇用。可在这之前,好喝好赌的继父在一场赌局中被人做了手脚。输光了口袋里的钱不说,还借了利滚利的高利贷。输急眼的继父彻底失去了理智,家里唯一能拿得上台面的只有这个女儿了。

    于是女儿成了牌九桌上的最后赌注,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赌徒之所以称为赌徒,是因为赌的都是必输的局。遗憾的是这样的局几乎每一个局外人都能看的明白,只有赌局里的人还认为有翻盘的希望。所谓愿赌服输大抵是没有了拿出来赌的筹码,不得不认输罢了。

    知道赌场上的赢家去了家里假模假式地要带黄穗过门,可怜的黄穗才知道自己已经做为筹码被继父输给了一个四十多岁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一个人。

    继父没有想到,一直柔软的像一根面条一样的女儿面对这件事居然态度异常坚决。黄穗直接站到大街上,披头散发地把继父继母和那个来领她的老男人一顿臭骂。还要拉上继父和领她的那个男人要去派出所讨个说法,问一问政府这算不算买卖人口。

    赌赢了的老男人见事不好,只能落荒而走,临走对黄穗的继父撂下了狠话,三天之内乖乖地把女儿送到他家里,否则后果自负。

    被街坊四邻劝回家里的黄穗不但被一家人冷嘲热讽,晚上更是被继父绑在小厢房里一顿毒打。要不是继母带来的那个弟弟半夜里偷着给她解开绳子,让她赶紧快跑,她都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第七十九章

    黄穗苦掉渣的身世和经历听的路远沉默良久,像入定的老僧一样,在低沉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而强子和黄穗已是泪流满面。强子想,如果一个十九岁的人生写满的都是这样沧桑愁苦而又无奈的故事,那活着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呢!

    事实上黄穗想到了去死,当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放她离开时,她除了屈辱还有心如死灰般的绝望。

    那个虽说并不太爱自己的亲生母亲永远永远地去了。再临了的那一刻都没能够告诉她亲生的父亲是哪里的人。这让她之后的所有日子孤独无助,惶惶恐恐地活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家人的爱,没有同龄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哪一天吃过一顿饱饭,又在哪一天不用照顾弟弟妹妹,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像其他的小伙伴一样,奔跑在田野上。

    她没有读过一天书,能够会写的字都是在送弟弟妹妹们上学时,趴在教室外的窗台学的。她怎么就活到了十九岁呢?她自己都认为这是一个奇迹。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上。

    坐在村口用来浇地的大眼井的井帮上,她几次鼓起勇气想跳下去,了此余生。可她一想到身体被泡的浮肿,赤裸裸地被人们打捞上来摊在一块塑料布上的场景便踯躅不前了。她总不能死了还要被人再羞辱一次。她想就是死也要找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离去。反正她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带着多少爱而来,她也不想去恨一些人,权当都是自己的命吧!

    所以当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滨江,到了强子送货经过的那条路。她又饿又累实在是走不动了,索性便靠在那里。至于太阳的暴晒,管它呢,她本已抱定必死的决心,不过是在想那种死法会看上去更体面些。

    在强子之前也有好心的大爷大妈提醒劝说她找个凉快地方呆着,她权当没听见,一动不动地靠在那。别人看她不说话站了一会,劝说两句也就走了。

    可是当她看到和她年龄相仿的强子,蹬着三轮车满头大汗地从自己身边骑车过去的背影。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瞬间涌上心头,为什么别的人可以好好的活着,自己就不可以呢?来到世上一遭还没有体验过什么是幸福,还没有经历过世间的繁华,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亏?

    想到这些黄穗心中涌起了求生的希望,当她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强子已经送完刘黑子的货,骑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当强子赶到码头吞吞吐吐地和路远说被一个小盲流赖着他,不得已带回了家里时。路远的第一感觉是强子遇上了无赖,被人骗了。他和强子几个月来的全部家当都放在家里,这要让人连锅端了,几个月的辛苦都会白白付出。

    他二话没说让强子不要在装纸壳板了,赶紧最快的速度骑车回家。只能希望他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别真的遇上一个骗子。

    路远也没了心思继续干活,匆匆忙忙把自己的三轮车装满回到了小院。

    进了小院,让路远目瞪口呆的是强子和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屋里屋外地正在大扫除。

    两个年轻小伙子的家,每天还会有旧纸壳和废报纸拉回来堆在院子里,平时怎么注意保持整洁,看上去也是杂乱无序的。一天早出晚归的干活,回来累的和死狗一样,脏衣服随手就扔在炕上。吃完饭的碗筷很多时候都是下一顿饭之前才会简单地刷一下。

    可当路远进了自己家的小院,第一感觉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这么干净整洁的院子是自己家吗?

    他看着强子被那个姑娘指使着勤快地干这干那,就怀疑这还是那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愿意低头扶一把的强子吗?

    吃饭的时候,黄穗讲了她的经历和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这两个来自外省在陌生城市打拼的年轻人,心中自然地有种极为亲近的感觉。她很愿意敞开自己的内心,期待获得他们的友谊。

    当然她也确实获得了路远和强子的友谊。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很轻易地就被黄穗的故事感动并且对她的家人义愤填膺。强子拍着胸脯说,以后她可以留在家里,只要有他们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黄穗急切地表白她可以帮他们干活,做家务做饭收拾院子,不会白吃的。

    而路远则要想的更多些,黄穗是个大姑娘,总不能和他们两个大小伙子挤在一间屋里。厢房要收拾一间出来,好在现在是夏天,天不冷还好将就。找几块木板铺张床勉强可以睡觉,还有把黄穗留下来不能真的让人家只管干活不给钱吧!钱怎么给,给多少还需要好好思量一下。

    黄穗和强子看着路远一直沉思不语,强子以为路远是不愿意黄穗留下来。就用央求的口气说:“远儿,你看穗子也没地方去,咱们暂时先收留她。等以后她找到事情做,在搬走。”

    黄穗眼泪涟涟地说:“远哥,我真的什么都能干的,不会白吃饭的。”

    路远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看你们俩,想什么呢?我在想咱们又多了一个人,穗子又是个姑娘,住在哪,以后找个什么能挣钱的事情!”

    于是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厢房收拾一间出来。找了一捆干净的旧报纸,用面粉和了一马勺浆糊,把屋子的四壁重新糊了一遍。地面以前刘大爷铺了红砖,强子拎了一大桶水把地面收拾干净。木板家里有现成的,简单搭了一张床,路远把晓梅姐来时用过的被褥拿出来给黄穗用。又让强子去外面的供销社商店买一床蚊帐回来。等忙完这些总算有了一个看上去还算像样的女性闺房收拾了出来,路远在屋子四处看了看,端着肩说道:“穗子,再让强子给你买几张明星画报贴在墙上,搞一面镜子来,就有点意思了!以后这间屋就属于你了,等入了秋找个瓦匠搭一副炕,砌个炕炉子,入冬也不会冷,那就齐活了。”

    黄穗开心地只顾点头,活到十九岁,她终于在两个陌生的年轻人的帮助下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第八十章

    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家。并不是出于对穗子的不信任,单纯地只是想修正一下自己马虎不够谨慎的行为方式,路远还是决定把放在家里的钱存到银行里,换回来两个折子,他和强子一人一个。

    一直以来都在想可以做点什么算作事业的事情,在黄穗入住这个小院以后,对路远而言已经迫在眉睫了。

    虽然他和强子都不介意在现有收入的基础上给穗子一份工资。毕竟穗子每天除了做家务还会整理他们拉回来的纸壳板,这些工作以前都是他和强子两个人干的,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可以在码头多拉几份活,给穗子开工资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穗子坚决地否决了路远和强子的提议,最后决绝地说他们再提给她开工资的事儿就是要赶她走。

    见穗子这样的态度,工资的事情只能作罢。路远又想要把给穗子找份临时工去做,这样她就会有一份合理的收入。可他除了认识林志武和彭守一以及师傅一家,就再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了。

    师傅应该是没有能力给穗子安排一份像样的临时工的,彭守一倒是可以。只是他和强子从来到滨江已经受了他很多的恩惠和照顾,再去麻烦人家有点说不过去。至于志武哥倒不是外人,可他一个废品收购站的工人自己想换个单位还没有关系去运作,为穗子找工作有点太难为他了。

    困扰了路远半个月的事情,在端午节晚上吃饭时的强子的闲聊当中找到了破局的缺口。

    有了黄穗的加入,路远和强子的伙食有了明显质量上的提升。两个在外边累了一天的年轻人终于可以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家里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

    路远知道黄穗花钱买菜的时候还有些束手束脚,尽量买便宜的,能省钱就省,总觉得家里多了她一个白吃饭的人无形增加了好多开支。端午节路远特意提前买了几斤肉,早起码头拉鱼货又和打鱼的吴叔要了鱼和一网袋虾爬子。这年代虾爬子还不值钱,一块钱在海边可以用袋子随便装,渔民也不愿意要它,嫌它吃起来太费事。

    不管怎么说,端午节的晚餐对几个平时很俭省的年轻人来说算得上是大餐了。路远还特意去街头的商店灌了一大桶散装啤酒,炎热的夏天,没有比一碗冰凉的啤酒更消暑的了。

    吃饭时强子无意间说起了刘黑子的摊位鱼货生意越来越好了,以前都是每天送一次货,现在一天送两次还早早就卖完了。他每天起早到海边拉货送过去,自然知道渔民出货的价钱。对比一下市场上的零售价,就算刘黑子秤上不做什么手脚,利润就已经相当可观了。他羡慕地说要是有个固定的鱼货摊位就好了。

    强子的话让路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光,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让强子的一番话点拨的瞬间茅塞顿开。对呀,为什么不去找一个鱼货档口呢?他和强子从海边拉货,穗子在摊位卖货。送完货他和强子还可以在摊位帮忙。守着偌大的码头,想要什么好的货色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吗!

    看他一脸沉思状,穗子看着他说:“怎么了远哥,是哪个菜有问题吗?”

    路远笑笑:“不是穗子,我是听了刚才强子说刘黑子摊位的事儿在想我们能不能也找一个摊位。我和强子从海边挑最好的鱼货,你负责看摊位,这样你有了正经事情做,咱们也可以多一份收入。”

    穗子的眼睛里闪过一片小星星,从住进这个家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家里拿主意的人是远哥。所以她自然而然地管强子直呼其名,对路远则尊敬地叫远哥。刚开始她还以为远哥比她和强子俩人年龄大几岁,后来才知道三个人都是十九岁的同龄人。

    但是在路远的身上她已经看不到这个年龄青涩的模样,在听了强子说起路远为什么当初一个人独闯滨江的缘由时,更在内心对这个有担当的同龄人多了几分尊重。

    虽说每天在家里干活,没有白吃饭,穗子还是很希望自己能有个正经事情做。不管怎么样,自己总要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远哥和强子以后都要娶妻生子独立生活。自己总不能靠他们一辈子吧!

    所以听到路远说要为自己找一个摊位时,那份欣喜是由衷而生的。已经喝的舌头有点大的强子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对啊,咱们找一个摊位不是比刘黑子更有优势吗?穗子明天你跟着我,咱们去市场刘黑子摊位偷偷地学一下,远哥当然要负责找摊位这样的大事。”

    路远端起碗,将碗里的多半碗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咚的一声将碗墩在桌子上,豪气地说:“好,就这么定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别人能搞成的事儿咱们没理由干不好。咱们分头行动,穗子这几天辛苦一些,跟着强子每天去蹲市场。主要学学人家是怎么卖货的,那种货品卖的快,容易出现什么问题。我去找摊位,不过咱们不能和刘黑子在一个市场,人家对咱们一直很照顾,和人家抢生意太不仗义了!”

    路远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找一下彭守一,自己一个外来户想要找个人流量大的市场固定摊位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位置的好坏将会决定他们即将起步的事业发展到何种程度。

    见到彭守一,路远把现在家里的情况包括黄穗如何被强子捡回来的事情,还有自己下一步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彭守一。他希望自己的坦诚能够在一次又一次地麻烦彭哥后不会让他觉得这几个人有些贪得无厌。

    反倒是彭守一并没有这样觉得,一成不变略显枯燥的工作,让彭守一日复一日的生活状态略显无聊。能够在另外一个更年轻的人身上看到奋斗的动力和进取心,这是他很愿意伸出援手帮助路远的原因之一。同时他一直觉得路远和其他的同龄人不太一样,过年过节路远的礼总是到的。就算平时也会经常搞一些新鲜玩意给他拿过来,路远把这些小的行为拿捏的很到位。既不会让彭守一觉得是有求于他时才会送东西给他,送的东西又不会让他觉得很贵重和刻意。而且舅舅在给他的信里不止一次地夸赞路远,直言这个小伙子说不定会有让人想象不到的前途。

    所谓授人玫瑰,手有余香。彭守一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很愿意帮路远做些事情。

第八十一章

    不过这次路远想要办的事情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星海区是滨江市最核心的一个区,市政府和火车站都在这个区。政府准备把星海区的菜市场改成室内大棚式的结构,并且响应国家号召,准备发放一批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而这也是滨江市改革开放政策以来第一次发放个体营业执照。路远看上的就是这个机会,星海菜市场的位置就不用说了,核心区域,一旦拿下一个摊位,生意根本不用愁。更让路远心动的是个体营业执照,他相信以后的政策会越来越宽松,照王教授的说法,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会为今后的发展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

    当然他也知道这么好的地点,搞到一个摊位难度有多大。不过现在比较有利的是第一批个体营业执照,很多人都在观望,怕政策随时会有变化,枪打出头鸟。

    路远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把他的想法和对市场前景的估计说给了彭守一。坦率地说,彭守一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不太看好个体工商户的。他从上班就一直在体制内,本能还是觉得铁饭碗更有保证。但他也知道,路远和强子,现在又加上一个黄穗,三个外乡人,黄穗勉强算半个滨江人。想在滨江找个铁饭碗的工作是不太现实的,就算他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本来在星海市场找摊位的事也是不容易运作的,毕竟有眼光的大有人在,不只是路远看好这个市场。很多人都看好这个市场,只不过市场为了迎合改革开放的需要,强制要求每一家入场的商户必须办理营业执照。

    这让许多想在里面租个摊位的人心有余悸。怕某一天再来一场运动市场就被取缔了。彭守一正好有一个同学就在星海市场辖区的工商管理局工作,正被抽调到市场建设小组负责招商和个体工商户登记的工作。

    彭守一找到他的同学,没想到同学对他热情欢迎,请他赶快让他的兄弟过来登记。原来市场的招商工作并不是很乐观,大多数商户都在观望,不想办执照。现在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他的同学岂不是打瞌睡就有人把枕头递了上来。

    就这样本来很难的事情,居然用最简单的方式达成了。这戏剧性的结果让三个年轻人又惊又喜。黄穗有些担心地问路远:“远哥你说我能行吗?别在给咱们的摊位干赔了。”

    强子对开店兴趣不大,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让他满足。收入不低,也不算累,每天回来三个年轻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这样的日子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他总觉得路远的心太大了,大的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一想到有个摊位可以让穗子有事做,他送完货以后还能去摊位帮忙,就觉得租个摊位的想法也不错。

    路远则是雄心壮志的说:“一个摊位而已,这才哪到哪,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做一整条街的摊位呢!”

    尽管有彭守一同学的帮忙,也只能保证在做手续办营业执照时不被卡住。其余的诸如联系货源,市场考察,摊位前骑水池等好多事情都要三个人亲力亲为。黄穗还要每天去刘黑子卖鱼货的市场,取经学艺,强子也趁着送货的当口把自己开店的一些困惑问题向刘黑子请教。刘黑子觉得还怪有意思的,不忙时开玩笑的问强子:“怎么说小子,怎么对叔卖货有兴趣啊!看见我们家大妞了吗?你娶了她给我做女婿,我这摊位都送给你,怎么样?”

    强子只能嘿嘿一笑,心里说大妞人到是挺好,就是胖了点。这要是领会棒子沟去,别的不敢比,比胖肯定是独一份。但是刘黑子的话他还得应付着:“刘叔,要不是我在老家已经定了亲,就追你家大妞了。大妞多好啊,富态,一看就是旺夫相。你看我远哥怎么样,他还单着呢!要不明天他来送货你问问?”

    刘黑子哼了一声:“路远那小子,主意太正了。就大妞那心眼,把她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我可舍不得把闺女给他。”

    黄穗躲在买鱼的人群后面听着强子和刘黑子一来一往地臭贫,憋不住就想笑。她的心里还在替远哥打抱不平,心说远哥可是一个好人,根本不会做让别人吃亏对不起旁人的事。吐口唾沫就是个钉,男人就该这样,守信重诺,后背如山。

    前前后后张罗了一个多月,终于赶在八月中旬星海市场隆重开业。开业当天区长来剪了彩,市场也有个体户代表发了言。开业仪式搞的既简洁又不失隆重,滨江日报和滨江人民广播电台的记者也做了相关的采访和报道。

    剪完彩领导退场后市场的大门被打开,在外面排的人山人海的群众忽地一下就冲了进来。几乎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原本安安静静的市场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人。

    为了今天开业,路远特意提前联系了海边平常拉货的几位渔民。把最好的鱼货都留给了他,当然这也是和路远平日里和他们相处的亲密关系分不开的。

    与人交往,路远记住了清朝时著名的商人胡雪岩的一句话:前半夜想想别人,后半夜想想自己。意思是说做生意做人做事都要度人度几,既要拿到自己所需又要照顾到对方的利益。甚至要先考虑对方的利益,这样时间久了才会被对方信任,成为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才能积累起自己的人脉。

    在开业之前路远特意和强子、黄穗说,做生意就要堂堂正正的不要怕吃点小亏。小亏吃多了看上去好像亏了很多,但赚来的是人气,是顾客的信任和依赖。在大一点说,建立起来的是摊位的信誉,是服务品质的提升。总的一点,不能欺骗顾客,要实打实地做事。别人做奸商,他们不做。

    第一天的生意好的超过了预期,涌进来的顾客仿佛市场里的东西都不要钱一样,见啥买啥。三个人忙的半天没直起腰来,直到把最后一条鱼卖完。

第八十二章

    忙活了一天的三个人卖光了店里最后一条鱼,最后一筐螃蟹。原本想剩下些海货晚上回家庆祝一番今天开业大吉的,没想到生意实在是太好,热闹的景象远远超出三个人的预期。就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路远,脸上都没能掩饰住欢欣鼓舞的笑容。

    而黄穗更是开心地都要哭了,十九年来她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双手,换取了以钱为计量单位的人生价值。她再也不用去看那些讨厌的脸色,再也不用担心继父继母对她冷言冷语、拳脚相加。

    两个善良的同龄人接纳了她,不禁给了她自尊和自信,还慷慨地馈与了她赖以生存的手段。她知道虽是萍水相逢却足够弥足珍贵的友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某种程度上她是幸运的,遇到了强子,而和强子在一起的又是路远。她想假如她碰到的不是强子而是坏人,恐怕她真的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

    回家的路上,路远让黄穗去卖店看着买些肉和熟食,当然散装啤酒一定要买两桶的。他又特意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叫志武下班去小院喝酒,庆祝今天开业圆满成功。

    志武虽然没有彭守一的人脉广,但在摊位砌水池找水泥沙子也出了不少力。重要的是路远一直认为志武是他为数不多的兄弟和朋友中间最为重要的一个。如果说路远到滨江的两年一直在成长的话,那么志武才是最完整的见证人。他的工作,他的所谓初恋,还有那场至今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的艳遇。没有人比志武更清楚,志武既像个兄长在他艰难的时候尽其所能给予帮助,又像个至交好友一样,可以分享欢乐和痛苦。

    再去废品收购站的路上,路远无比的思念苏晓梅。虽然他很明白这种思念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爱情唤醒的心灵记忆,这中间掺杂了一个成熟的男性身体对异性的渴望,还有灵魂深处无处安放的孤独。

    而远在庆海的苏晓梅也并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云淡风轻。回到庆海除了要面对生存这样最基本的问题,还要无时无刻去克制内心的焦虑。

    她原本以为滨江的偶然相逢和旖旎艳丽的短暂时光会成为生命里璀璨的一段记忆。既然不能长相厮守,便不如选择相忘于江湖。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短短几天的相处,那个大男孩就像刻在她心头一样。白天忙起来还不觉得,每当夜晚降临,一个人看着屋顶孤枕难眠时。那个男人朴实憨厚的笑容,健壮勇猛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闯进她的心海,而且那种感觉蚀骨般犹如潮水在心头泛滥。这让她既感觉到幸福同时又充满了恐惧。她下意识地明白自己可能是爱上那个小男人了,可这样的爱情在现实中对她和路远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虽然她强迫着自己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安身立命的生活和寻找工作当中,可空闲下来的时间仍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起初她还是想通过家庭和曾经的同学朋友的关系找一份固定工作。遗憾的是一份像样的工作对她这样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太难了。找来找去还只有小佳介绍的成衣铺子临时工可以马上上班。可是在经历了滨江和路远相处的一段经历后,晓梅的视野比以前开阔了很多。说实话她是有些看不上这份工作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了和路远的亲密接触,在心理上她有些无法面对顾小佳。虽然她也知道小佳和路远之间没有任男女之间的关系,充其量只是朦朦胧胧的爱慕和欣赏。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动了好朋友的蛋糕,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就这样在家和社会朋友之间游荡了一个月,她明白找一份稳定像样的工作没有什么指望。于是另一个想法自然而然地很清晰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回庆海之前,路远不止一次地和她说了南方和粤省。让她不必太纠结于一份没有前途的工作,而是应该把眼光看长远一点。

    这段时间她也咨询了一些在机关单位的同学,也很关注庆海日报上面的新闻和专栏。而且她上次回庆海参加同学会,也见到了几个回城以后做生意的同学。虽然时下的环境做生意算不上是一份正经职业,大家背后管他们都叫做倒爷。可是受了路远思想熏陶的苏晓梅并没有这样想,她知道任何时代实现财务自由都是生活质量得到改善的必须条件。况且现在国家鼓励返城知青自主择业,做个体户不丢人。

    虽然家里所有人都不同意晓梅做个体户,她在经过仔细调查和慎重考虑以后还是下定决心要自己做个小买卖。有同学建议她不要去办个体营业执照,直接去南方进一批服装或是电子产品什么的回来。东西发回庆海就打游击一样换着地方卖,这样既能赚到钱又能规避政策可能发生变化受到的冲击。

    苏晓梅还是很相信路远的判断,虽然路远没上过多少学,年龄又不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那个勇猛有力的男人笃定的眼神,就觉得心里特踏实,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所以晓梅还是找了辖区的工商局,咨询了个体工商户办理营业执照的条件。工商局的同志对返城知青自主创业干个体在政策上是支持的。而且庆海市政府马上就要审核下发第一批个体营业执照。不管是工商部门还是居委会在政策上都是支持的,各方还会有一些扶持的政策。

    于是苏晓梅想好了,自己要做第一批申请个体营业执照的从业者。至于做什么她也想好了,对于女性来说好看的服装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她对自己的审美还是有足够自信的,同时服装买卖可大可小,她现在的本钱有限,只能从小店做起。

    晓梅和顾小佳商量让她辞了成衣铺的工作和她一起干。一方面两个人有个照应,一个人去进货,另外一个可以看店。另一方面小佳和爸爸学了挺长时间了,自己可以裁剪衣服,做好的衣服直接在店里就卖了。

    小佳其实是愿意出来和晓梅一起创业的,她唯一担心的是和爸爸学的时间还不够长。好多细节不够熟练,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成衣师傅。现在爸爸接私活,她每天去家里帮忙带着学手艺,有这么一个不用付工资的劳动力,爸爸轻松不少,也很乐意在手艺上教她。如果她自己出来单干,凭她对爸爸的了解,会不会在教她都不敢说,至少不会有现在这么尽心。

    小佳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暂时不辞工,但是她可以和晓梅如伙。正好她手里有些钱,虽然不多对开店也是个助力。晚上她照常去爸爸家里帮忙干活,在和爸爸学一段时间,等手艺熟练了再完全辞工。

    晓梅一想也有道理,毕竟店还没开,是不是能赚到钱还不好说。留些退路总是好的。

第八十三章

    事实上小佳心里想的并不是什么退路,在对未来的理解和期待上她甚至比苏晓梅更加的决绝。

    苏晓梅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养她帮她的家庭,再退一步在南岔还有一个家,有丈夫和孩子。可她顾小佳有什么?家庭除了妈妈真的担心她好过不好过,二姐会选择性的帮忙,其他人不提也罢。至于名义上的丈夫,恐怕仅限于名义上而已。她不明白这段奇怪的婚姻居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维持了这么久。而且她相信,如果她不提离婚,似乎日子可以一直这样的过下去。

    没有人会相信,二十五岁的顾小佳还是一个处女。外人非议和怀疑她结婚了这么久怎么不怀孕生孩子,恐怕大多数人都认为她的身体有问题。就连二姐都悄悄地问过她,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结婚这么长时间怎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小佳自然不好说她虽然结了婚,但生孩子必须要做的工作并没有实际履行过,她一个人总生不了孩子。

    小佳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掩饰过去,至于那对母子好像外星球来的一样。很少去和街坊四邻聊天,就算有什么闲话他们也听不到,或是根本掩耳盗铃不想去听。

    小佳和丈夫高海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小佳竟然觉得很佩服自己的男人,他怎么就修炼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匪夷所思,难道是自己的身体和容貌没有吸引力吗?可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自从结婚以后生活比以前稳定了很多,小佳的身体也变得比以前丰腴了一些,更显得凹凸有致。她相信自己的身体对男人还是有足够的吸引力的,当然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小佳每天晚上都要很晚才从爸爸家里干完活回到自己的家。上一天班,晚上在干几个小时,身体上的疲乏是可想而知的。好在精神上极度孤独的小佳需要这种身体的劳累来麻醉自己,这可以让她回到那张并不温暖的床时可以倒头便睡。

    她很怕孤独地面对黑夜,二十几年乏善可陈的成长时光,就连能够拿出来回忆的美好瞬间都不多。而关于路远,关于她和路远之间并不丰富的朦胧爱恋,成了她几乎仅有的对于一个女人成熟身体的想象空间。她似乎习惯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情感,当她需要这样的一种隐秘的精神慰藉时,那个大男孩就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她身心的每一个角落。他会和她说要坚强,会告诉她不要怕,因为他可以保护她。

    很多个长夜里,顾小佳泪流满面,她无数次克制着自己不要崩溃,要忍耐,冬天总会过去,春天一定会到来。

    和苏晓梅合伙开店的事,从小佳内心是更倾向于将来的某一天自己独立开一家成衣铺的。这也是她不辞辛苦地换工作,晚上不计酬劳的去帮忙的原因。她早就想过,可以独立开店的那一天就是她这段晦暗婚姻的终结。

    她不恨高海和她的婆婆,她只是讨厌和严重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是个身体和思想都健全的人,终究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那一天。尽管生活艰难,对这一点顾小佳依旧深信不疑。

    但是晓梅想开店,于情于理她都要支持的。而且晓梅还和她说了开店其实是在滨江路远出的想法。路远和她分析了国家政策未来的走向,她觉得还是很靠谱的,所以才力排众议想开一家店。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从苏晓梅的口中听到路远的名字,小佳的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激动。虽然她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装作很随意地样子引导着小梅说更多关于路远的话题。

    而对路远同样敏感的苏晓梅怎么会看不出小佳可以掩饰的关心呢?小佳越是这样她越在心里觉得对不起好姐妹,不应该和路远发生那样的关系。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她没有办法改变过去。

    她怂恿小佳给路远写信,而自己却要制造一种她已经忘记了路远的假象,刻意地不回路远的信。虽然这样做让她的内心很痛苦,但是她至少可以自欺欺人地暗示自己,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把路远还给了顾小佳。

    不管怎么样,小佳和苏晓梅还是对合作一家服装店达成了共识。而她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开店的本钱。

    晓梅从北岔回来身上有一千多块钱,是她辛辛苦苦几年攒下的工资。除了一些必要的开支,基本上都存了下来。离开滨江,路远塞她风衣口袋里两百,这已经是她全部的资产。如果不是想做生意开店,这些钱在时下应该算是一笔巨款,在农村完全可以盖三间房子了。

    可是这些钱拿来做生意就稍显不足,小佳就更可怜,所有的家底放到一起还不够六百块钱。朝二姐借了两百元凑了八百给了晓梅,这样两个人总算凑了两千块钱的本钱。

    接下来就是找店面,小佳的想法是店面不要离她上班的成衣铺子太远,这样她随时可以请假过去帮忙。

    按照这个思路,晓梅就在这附近开始找地方。应该是她们两个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距离成衣铺子不到五百米的霞光电影院正好有门面房出租。旁边还有一家百货商店,位置相当不错,只是房租稍微贵了一些。

    不过晓梅牢牢地记住了路远的一句话,做小生意位置永远是第一位的。所以尽管五十块钱一个月的房租确实贵了些,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订了三年的合同,并交了一年的租金。

    两千块钱一下子就去了六百块,两个人的资金更加捉襟见肘了。但是她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小佳是肯定找不到钱了,苏晓梅倒是可以和家里张张嘴,可她也知道家里最多也就是能拿出个三两百块钱,多了也没有。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就这样了,不再去找钱。晓梅又拿出四百块钱托朋友和同学买一批时兴的布料,这些布料留给小佳做一批时髦些的衣服放在店里打样。剩下的钱她要孤身去粤省的省会羊城,进一批衣服回来。

第八十四章

    最初的计划是小佳和晓梅一起南下羊城,晓梅更相信小佳的时尚品味,毕竟对于服装小佳比她更专业。然而捉襟见肘的资金实在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同时南下。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小佳留在庆海赶制一批衣服,晓梅去羊城进货。

    过程虽然磕磕绊绊,结果还算差强人意。晓梅和小佳的服装店终于在五月份顺利开业,她们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庆海市YP区工商局发放的第一批个体营业执照。

    看着盖着大红章的营业执照,两个饱经生活磨砺的女人相拥而泣。生活终究对她们在经历了无数个晦暗的日子之后,敞开了一扇新的窗子。虽然前路漫漫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挫折,但她们终于还是走上了一条和一个伟大时代相契合的上升之路。

    路远,强子和黄穗,顾小佳和苏晓梅他们都只是这样一个时代的缩影。随着时代的滚滚洪流,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做出了在当时最有利,也是最无奈的选择。而他们之所以如此选择并没有被什么崇高的理想和愿望所驱使。他们只是本能地为了活着,为了活的更好更有质量。

    这是一个百废待兴,百舸争流的年代。只要你具备可逆风前行的勇气并付之以行动,就会在很大程度上获得难以想象的成功。或许这是一个无知者无畏的时代,不需要太高的智商,也不需要有超群的能力,甚至不需要有很好的德行。

    小佳和晓梅的服装店比路远几个人的海鲜摊位还要早两个月开业。她们比路远等人更早地体验到了因为赚钱带来的精神上的愉悦。

    服装店的生意之好远远超出了两个人的预期。庆海毕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不管是个人审美还是购买力都要排在全国的前列。

    像晓梅她们这样正规时尚的服装店还属于凤毛麟角。而庆海的女性一直是以走在时尚前沿自居的。晓梅南下羊城着实开了眼界,她就像刘姥姥闯进了大观园一样,一下子就进入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

    羊城几乎所有关于时尚前沿的东西都是和一海之隔的港城分不开的。市场上除了从港城各种渠道进来的服装,还有流行歌曲的磁带,录放机,电子表,眼镜等。这些东西在内地都是销路很好的商品。

    晓梅稀罕的是自己荷包里的钱实在有限,去了往返庆海的车票钱。她只有不到九百块钱用来进货,在都城路和一家铺子不大的服装批发老板,用她带着关外大碴子味道的普通话,沟通了半天才算是商量好了她能够进到的货色。

    刚开始那位老板还以为这个穿着时尚的美女是条大鱼,极为热情地给她介绍现在哪款衣服最受女性欢迎。还好为人师地提点她什么季节应该进什么衣服,不能进了货压倒手里成了过季的货色。

    等到谈起进货的数量时,老板的脸子立刻垮了下来。原来美女只是外表光鲜,腰包实在瘪的难看。

    好在晓梅一通东北大忽悠,说第一次来羊城,行情和款式还不太在行,以后会一直再他这里进货,他的脸色才勉强好看了一点。

    背着一个装满衣服的大编织袋子,走出这家不大的店铺。晓梅回头看看这间并不起眼的服装店,心里暗暗发狠到:今天你瞧不起姐,明天姐让你高攀不起。

    转脸自己也笑了,她和小佳的本钱确实是寒酸了些。不出来不知道,合着自己一帮人都是井底之蛙,还满足于一个月挣几十块钱工资的安稳生活呢!看看羊城街头丰富多彩的变化,她知道曾经属于她们那个年代的理想一去不复返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路远在她离开滨江时不止一次地和她说,世道变了,铁饭碗没啥重要的,要去南方。

    想到这些,对那个给过她蚀骨思念的男人的身影又一次清晰地映入她的脑海中。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已经在孕育一个新鲜的生命。她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去面对最初被认为是麻烦的小生命,现在她决定留下他。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上天给她重新开始生活最好的礼物。她确定这个非常之时孕育在她身体里的小生命是属于她和路远的,尽管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会做为一个秘密永远地封存在自己的心里。

    回到庆海的苏晓梅连夜和顾小佳把这些衣服挂了起来。小佳又凭着自己的审美和想象,做了几个简易的模特架子。摆在橱窗前,从门前经过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模特身上婀娜多姿色彩绚丽的衣服。

    店内墙面被小佳糊上了一层颜色极浅的纸,把晓梅进来的衣服里几件不容易打版的蝙蝠衫用架子平铺在墙上。

    经过小佳一番费尽心机的布置,店里总算没有因为两个人本钱少,进的衣服数量有限而显得空空荡荡。

    刚开始晓梅担心生意不好,还通知了很多过去的朋友和同学来店里捧场。谁知道大家来了以后很快便被店里新颖的服装样式吸引了。晓梅进的这批服装,面料其实一般,胜在款式和颜色都是市面上最流行的。有几款在庆海还是第一次出现,对于爱美的女性来说,衣柜里总是缺一件衣服的。这个道理大概是可以坚持很多年的。

    很快好宜佳服装店便打开了局面,晓梅进来的几十件衣服没用上一个星期,已经不剩几件了。

    横亘在两个人面前的最大问题还是资金不足。店里的服装卖的没剩下几件了,收拢一下资金也不够两千块钱左右,这还是把小佳赶出来的手工制作的衣服卖了不少算在一起所有的钱。虽然这里边已经有五百多块钱的利润包括在内了。

    晓梅的意思是找各种关系多借一部分,这样也值得过去一回。小佳的意思还是稳一点,毕竟生意刚开始,摊子铺的太大也不好。当然最重要的是小佳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借钱。她知道爸爸这一年来接了很多私活,手里多少会有一部分余钱。

    但是做生意开店的事是瞒着家里的,只有二姐和二姐夫知道,她怕妈妈说走了嘴,连妈妈都没说。况且她对于爸爸能否借给她钱一点把握都没有。婆婆家里肯定有一部分积蓄,婆婆和高海更是连她开店都不知道,她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经济上的瓜葛和牵扯。和晓梅开这家店很大意义就是要摆脱那个冷冰冰的家庭,她又怎么会和他们去谈钱的事情呢?

第八十五章

    晓梅是理解小佳的难处的,所以她并没有勉强一定要多凑一些本钱出来。她自己其实也不愿意四处再去筹钱的,毕竟大家过的都不富裕。小佳说的也有道理,做生意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还是慢慢来吧!

    可是有件事情不能在拖下去,她思忱了很久还是考虑如实和小佳说清楚。

    晓梅在服装店打烊后,关上门板,还特意烧了一壶茶,郑重其事地把要在店里隔间做衣服的小佳叫住。

    小佳很是诧异,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这样郑重其事地和她谈呢?

    晓梅有些羞涩地说道:“小佳,我怀孕了!应该是从北岔回来之前的事。”

    晓梅自然是撒了慌的,回庆海之前和丈夫冷战,那段时间男人根本没碰过她的身子。可她总不能和小佳说,滨江短短的几天和路远滚了床单,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用远在北岔的丈夫做挡箭牌,虽然这样做对那个男人有失公平,好在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说出去也算合乎情理。

    小佳对晓梅怀孕的事并没有多想,夫妻之间怀孕不是很正常吗。虽说有点意外也算是情理之中。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一件事,晓梅怀孕了那在经常赶火车去羊城进货就成了问题。她也没有意识到晓梅之所以郑重其事地和她谈怀孕的事情恰恰是她心虚的表现。

    晓梅说:“小佳,咱们的店虽说刚开,但是这几天的买卖你也看到了,几天就赚了你一年的工资。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一些,你知道我是支持你的。可是我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也晓得。这个孩子我想留下,去羊城进货不亲自去还不放心,那边的杨老板恐怕也不放心先发货给咱们。我的建议是你还是辞了街道办成衣铺的工作,和我一起去羊城。过几个月我肚子大了恐怕还得你一个人去跑。”

    小佳明白,晓梅这样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她对晓梅打定了主意要离婚,还要坚持留下和丈夫的孩子有些不解。做为好朋友和好姐妹,她只能选择无条件地支持晓梅的决定。

    小佳没有多犹豫,而是痛快地说道:“行,晓梅姐,我也早在成衣铺干够了。店里生意好,我每天看着心里都热热的,上班也心不在焉的。早点辞了也好,那工作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每次听你讲羊城欣欣向荣的样子我早就心动了,正好辞职和你一起跑。等你显怀了就在家里看店,我一个人去进货。”

    两个人商量好,小佳辞职,对外就说来晓梅的店里帮忙,挣工资。她暂时还不想让高海知道她和晓梅合伙开店的事。

    小佳并没有和晓梅说过自己婚姻中那些匪夷所思的事,那是令自己不开心甚至内心深处极为厌倦的。虽然这可能会让晓梅对她产生误解,认为她在存自己的私房钱,和丈夫是两条心。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晓梅解释,甚至羞于解释。

    她能怎么说呢?说自己的婚姻有名无实吗?那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些。毕竟现在只是八零年代初,大家骨子里还都是很传统的。小佳知道自己的行为和内心做出的选择是很离经叛道的,不被大家理解的。她相信晓梅做为她最好的姐妹和朋友,即使知道真相也一定会支持她。可她还是难以启齿,毕竟这是她自己迫于生活压力做出的选择,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过既然已经商量好了要辞职,小佳便不在拖泥带水。她没有先和爸爸打招呼,而是直接找了街道办当初帮忙调工作的领导,说她因为个人原因不想在成衣铺干了。理由还是很好找的,下乡插队这么多年,繁重的体力劳动,身体总不会有多好,随便编个腰肌劳损的借口也就够了。

    领导碍于小佳母亲的面子,表面上还是热情挽留了几句。自然会说些现在工作不好找,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具体困难之类的话,让她有什么要求不要客气,尽管提出来。小佳能说什么呢?只能以自己的身体为借口,半遮半掩地话说一半剩下的就让领导自己领会吧!

    不管怎样,哪怕是街道办的一个临时工的工作机会,也是有很多人趋之若毛,等着上岗呢。既然小佳执意要走人,领导和她也谈不上什么私交,能客客气气说几句话还是冲着小佳妈妈的面子。现在是她主动辞职,领导也算仁至义尽,很痛快的就放她走了。

    爸爸听说小佳辞工,还是很惊讶的,不过已经是嫁了人的女儿,操心也应该是婆家来操心。做为娘家爸爸是不关他什么事儿的,开始小佳爸爸还窃喜女儿辞工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帮他干私活。没想到小佳给出的理由是要去晓梅的服装店帮忙,服装店开的工资更多,以后她能来帮爸爸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不过让老顾心里稍微平衡的是,女儿答应他会把服装店里的一些手工活交给他做。晓梅答应按市价给他付工钱,这对老顾而言又是一笔长期而稳定的收入。

    小佳不但自己辞了工,还怂恿着成衣铺的孙姐和王姐下班以后来她和晓梅的服装店干私活。她把家里的缝纫机搬到了服装店后边的隔间,晓梅也把爸妈家里的缝纫机借来用一段时间。两台缝纫机摆在隔间,孙姐和王姐每天下班过来按照小佳给的款式制作服装。

    小佳给两个大姐开的工资并不低,为了方便计算,她和孙姐王姐约定好工资按照她们做好的成品计酬。这么算下来她们两个人在好宜佳服装店晚上几个小时的收入,都顶上成衣铺一天的工资了。孙姐和王姐当然愿意业余时间赚点外快,谁家里过的都不富裕,有这么一笔额外的收入她们不知道多感谢顾小佳呢。

    店里的事情料理好,小佳和晓梅要马上出发去羊城,因为店里已经没剩几件衣服了,再不去进货就只能关门停业。

第八十六章

    黄穗还没有被强子“捡”回家之前,小佳和晓梅的服装店已经走上了正轨。

    两个好姐妹从最初的震惊、兴奋到赚到第一个一万块钱的平静只用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一九八二年的一万块钱,即便是在庆海这样的大都市,也足以颠覆大多数小市民对于金钱原来可以用万做为计量单位的认知。

    苏晓梅初回庆海时,荷包里装了一千两百多块钱。这在她的世界里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是她从一九六七年到目前为止十五年攒下的所有财富。这还是在她结婚以后几乎不花自己的收入的前提之下才存下的。

    一万块钱,坦率地说她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能够支配这么大的一笔钱,更别说是自己拥有它。而现在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和小佳的服装店已经积累了一万多的现金,这还不算店里架上的衣服和最初交的房租。

    小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是因为有了足够生存的个人资产,才让她一直焦灼、空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松了下来。她从来没有认为金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活品质,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世界的看法。遗憾的是,她现在觉得有了钱真好,走到大街上她终于可以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出一口长气,现在连她那并不令人喜欢的婆婆和不像和男人的丈夫,她都觉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顾小佳和苏晓梅经常会在夜深人静,店里帮忙的两位大姐下班回家以后,惬意地坐在店里。有时候会煮一杯咖啡,很小资地品上一番。有时候会打开一瓶葡萄酒,假模假式地对饮几杯。

    有一次晓梅喝多了一点儿,流着眼泪对小佳说:“钱就是王八蛋,但说实话,有钱的滋味真好。”

    小佳也在一个不眠的长夜里,把自己回到庆海后的所有遭遇和晓梅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苏晓梅听了顾小佳的讲述,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一直以为小佳嫁了一个不错的男人,日子还算过的去,谁知道她比自己过的惨多了,一个事实上存在而有名无实的婚姻,竟然发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

    象传奇小说一样的剧情居然被自己的好姐妹在现实当中上演,她抚摸着自己越来越隆起的肚皮,想着那里面孕育的是她和路远冲动与情欲的结晶。她觉得自己更对不起顾小佳了,小佳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人,她也许终会有一天是可以和路远在一起的。而她又该如何去面对如此尴尬的一段感情呢?

    但是有一点晓梅的态度是明确的,她及其强烈的表示小佳应该赶快结束这段痛苦的婚姻。小佳还年轻,不应该把自己陷入这样的一种奇怪而痛苦的生活里。现在有钱了,可以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不用担心离婚了没有地方住。

    而晓梅自己的婚姻,她其实是有着和北岔的丈夫继续凑合过下去的想法。条件是男人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庆海,虽然她没和男人说自己事业上的起色。但字里行间已经和丈夫说的很明白,让他不用为到庆海后的生活担心,她都能搞定。

    令晓梅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婆婆似乎知道她一旦回了庆海就绝无可能再回北岔。而他的儿子是不能守着她打光棍的,凭他们家在北岔的条件给儿子找个对象并不算难。

    在苏晓梅离开之后,她的婆婆已经为儿子物色到了镇上卫生院的一名农村上来的护士。

    而那个护士一点都不介意嫁给公社副书记的儿子,给一个两岁的孩子当后妈。他的男人不但没有对来庆海的事情做出回应,还写信和她说赶紧找时间把离婚手续办一下。既然她执意要回庆海,那索性一别两宽,各走各的路吧!

    这样的态度让苏晓梅彻底对丈夫死了心,如果不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的户口不好俊,她早就抽时间回北岔办理离婚手续了。

    晓梅的肚子显怀以后,不适合在长途奔波。去羊城进货的工作只能小佳一个人去做。也不知道是因为小佳有着天生的经商天赋,还是生意顺利,有了钱以后底气变足。

    去羊城进货和批发市场的服装老板们打交道,竟然做的得心应手。不管是衣服的款式和花色还是价格都比晓梅做的更出色。

    很快羊城上下九的服装大户们就传开了,有位庆海来的美女特会选货杀价。人长得漂亮,话不多,但一看就是内行,不管是做工还是布料的成色就没有能骗的了她的。而且做事有板眼,讲信用,话说的透,事情做的明白。套用市场上宋老板的话说就是:本来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人家还有才华。

    尽管小佳在价格上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地和批发街的老板们杀到底,但是她总是留有余地地把批发部的利润留足。用她的话说就是大家要明明白白地赚钱,赚明明白白的钱。这让顾小佳在上下九的服装老板们心中极有地位。虽然大伙当面都说小顾太精明,不好打交道,私下里却都愿意和她做生意。等到中秋节前后,小佳已经不用在去挤火车到羊城上货了,几个长途电话挂过去,自然有人愿意把最好最时髦的款式给她发过来。

    货款的结算上也异常的慷慨,就算接到货晚打一段时间,也都愿意给她发货。

    顾小佳知道,众人对她的垂青更多的是她的信誉。当然一个长的好看的姑娘总会得到一些额外的小姑,这种性别上的优势她也甘之如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也很明白,生意要想做的长久,那就一定要有一个如履薄冰的心态,不能因为旁人的照顾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往不胜。她照例还是第一时间把货款给对方转过去,经常还会写上一封信,邮寄一部分庆海的土特产给对方。她知道这点东西不值什么钱,只是想让对方知道她是有心的,除了生意之外,大家彼此还有人情。

    看着小佳如鱼得水、越来越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店里的事情。晓梅也就越来越安心地守着店,平常接待顾客,算账这些杂事被她一力承担了起来。虽然小佳让她好好养胎,好好地在店里做个甩手掌柜的,等着数钱就行。

第八十七章

    路远和强子还有黄穗的鱼货摊位,在经过最初的忙碌和手足无措后也渐渐步入正轨。收益虽然远远比不是晓梅和小佳的服装店,但每个月千把块钱的收入足以让三个年轻人欣喜万分。

    鱼货摊最初的资金是路远和强子投的,黄穗想着只要给她开一份工资,证明她不是在这个家里吃白食就心满意足了。路远和强子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算着穗子一份,三个人三一三十一,至于穗子的本钱就在她的收入里面扣除。

    中秋节前的一天傍晚,鱼货摊正常收工。穗子郑重其事地和路远说:“远哥,你和强子能够收留我,没让我流落街头,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明白你们张罗这个鱼货摊位主要是为了让我有个事情做,我心里都有数的。能够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做人不能太贪,所以你们分我的那份我不能要。”

    路远笑了笑说:“穗子,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缘分。你看你遇见的是强子,他多看了你一眼,这就是注定的缘分。如果是我可能低着头就过去了,可能一擦肩而过彼此一生当中都不会在相遇。所以我和强子能够认识你,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共同生活,这都是我们彼此命中注定的机缘。钱确实挺重要的,视金钱如粪土的事情我是做不到的。但是金钱应该去它值得去的地方,我觉得分给你那份就是钱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路远一边收拾着装鱼货的筐子一边说:“穗子,别在纠结这个了,与我们之间的情谊相比,那点钱又算什么呢?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过成什么样子。如果你觉得我和强子把你当成我们的亲人一样对待,以后你也这样的对我们,我想这就够了,而且我相信强子也和我想的一样。”

    穗子满含着热泪,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推拒,那样会伤了路远和强子的心。

    天渐渐地冷了,路远和强子从码头拆的一个废弃水塔那里捡来了两车砖头。买了一袋水泥自己胡乱打了几张炕板,怎么说强子也算是经过师傅的半铲子木工,搭个简易的土炕还是能行的。

    穗子住的小屋冬天是不能睡床的,搭一副炕,炕沿下在挖一个炕炉子,这个冬天就不会冷了。

    而且这个小屋不仅是穗子的卧室,已经读初三的山杏冬天也不想每天骑自行车回二十里铺的家。她的学校离路远的小院更近些,小院有了黄穗住进来,山杏便经常过来蹭饭吃。师娘偶尔也会来小院,尤其是听说强子捡回来一个姑娘,长的还不错,她还特意来看了一次。拉着穗子的手嘘寒问暖的,听说了穗子的身世,在想到一直没有消息的女儿海棠。母亲的天然本能让她抱着穗子哭了好大的一阵,非要认穗子做干女儿。

    路远打趣师娘道:“师娘你还嫌女儿不够多啊!要我说你别认穗子做干女儿了,让强子做你干儿子吧!”

    精明的师娘马上明白了路远的意思,这孩子是想撮合强子和穗子在一起。认了强子干儿子,那穗子以后不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吗。

    强子当然愿意,师娘回家后很严肃地和老马说了认干儿子的事。老马撇撇嘴,心里说道:认干儿子,你肚皮争点气生个自己的儿子不好吗?想认干儿子,当初认了路远多好,可惜因为荷花的事儿,这个徒弟总归是和他们夫妻有了隔阂。

    当然老马嘴上还要附和着媳妇,说强子这孩子不错,人实诚,是个好孩子,他没意见。

    有了丈夫的赞同,师娘郑重其事地在家里摆了酒,强子也带上礼物给干妈干爸磕头,正式认了这门亲。

    路远是正经拜过师的徒弟,强子成了干儿子,家里又有黄穗在,师傅师娘很放心让山杏和黄穗住一起。毕竟冬天那么冷,山杏每天骑自行车累不说,下雪了还不安全。

    老马夫妻俩对路远的人品那是放一百个心的,而且路远对山杏一直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刚开始师娘还拿了两次面粉和猪肉过去,被路远很“嫌弃”的说了她两次后,便不再拿东西过去了。她知道路远现在收入比他这个师傅还多,不差她这点粮食。虽说认了强子做干儿子,从感情上说,师娘还是觉得和路远的心离得更近些。

    她甚至在想,路远和荷花是走不到一起了,将来万一有可能山杏长大了,能不能撮合一下两个孩子在一起。

    就这样,路远、强子、黄穗和山杏,四个不同姓氏,来自不同地方的几个人奇妙地住在一个屋檐下,吃一口锅烧出来的饭。经过了路远一个人在小院苦熬半年之后,小院终于多了几分属于“家”的烟火气,每天日渐地热闹了起来。

    大多数晚上闲下来的时间,路远都是在读港务局收回来的旧报纸。每天还会拿出一点时间翻翻他在志武的废品收购站淘回来的书。强子他们要打扑克,也被他赶到穗子住的小屋去玩,而且还严禁他们带着山杏一起玩。用他的话说,山杏要好好读书,将来是要考大学的。

    没有山杏凑班,强子和黄穗两个人是没有办法玩的。况且晚上穗子也很忙,她得把每天鱼货摊位的账拢一下。原本她自己弄还有些吃力的,正好山杏和她住一屋,有不懂的可以问山杏。做完账还要把几个人需要缝缝补补的衣服拿来补一下。

    这还是路远说他和强子的衣服都自己洗,不然穗子还要抢着把几个人每天换下啦的衣服在晚上洗干净。做饭主要是路远和穗子两个人轮流做,山杏偶尔会帮忙添添火。不过这也仅限于她远哥做饭的时候,至于穗子做饭,添火的工作山杏直接吩咐强子哥去做了。

    穗子知道路远一天下来也不轻松,就尽量自己把饭先做好,等路远和强子回来吃现成的就行。

第八十八章

    日子总不会一成不变地走下去,尽管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在祈祷第二天会平安到来。睁开眼是阳光灿烂的一天,仰望星空时又是充实幸福的一天。

    中秋节后的一天,路远像往常一样,把从码头拉回的废纸壳从三轮车上卸下来,靠着墙角一层层的码好。因为穗子店里一个人忙不过来,强子一天会抽出很大一部分时间去帮忙。纸壳的量又越来越多,路远和师傅师娘商量了一下,来不及拉回小院的,索性就堆在师傅家后院。师傅师娘倒是无所谓的,反正那么大一个后院闲着也是闲着,他们还愿意和徒弟联系更紧密一些。

    直接放在二十里铺,运输距离大大缩短,这省了路远不少的事。

    今天上午拉纸壳去师傅家,师娘给他装了满满一饭盒的米饭和炒菜。她看师娘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事情要和他说,他便张口问道:“有事吗?师娘,是不是需要干什么活!”

    师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远儿,你荷花姐在商量结婚的事,日子大概订在国庆节。到时候你和强子还有穗子早点过来帮帮忙!”

    路远的嘴角迅速地抽动了一下,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他笑着说:“行,师娘,那我早一天过来帮忙。到时需要买什么,借个桌子凳子什么的都交给我。”

    师娘看着路远蹬着三轮车越走越远的背影,越发的后悔。荷花要结婚了,她对荷花的对象刘为民确越来越看不上。那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以后荷花的日子还有她受的,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还能怎么样呢?认命吧!

    自从有了和苏晓梅那一段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以后,路远对男女之情有了更高层次的意识。和荷花之间短暂的暧昧未必就是他想要的爱情,对这事他早就已经看开了,见到荷花也恢复了他最初来到二十里铺时的彼此自然的交往。唯一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荷花选择刘为民不是因为他的不好,而只是因为刘为民比他条件更优越。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挫折。

    尽管如此,荷花要结婚的事儿,还是小小地影响了路远一天的心情,让他回到家里情绪有些低落。

    当强子和黄穗从店里回来,路远已经做好了晚饭,山杏回来看远哥今天心情不是很好,问了一句路远也没说什。便吐了吐舌头回她和穗子的小屋写作业去了。

    吃饭时强子和路远说起,今天有一伙人去到市场里,说是虎哥的人来收摊位费。以后市场这片就归虎哥罩着,每个摊位一个月要交二十块钱,他们保证以后没有人来市场捣乱,至于不交的后果照他们的说法会很严重。

    路远立刻就明白,这是一帮混混要收市场的保护费。以前听师傅说过,码头原来也有一帮人,要收类似保护费之类的。不过几个装卸队都是二十里铺的地头蛇,大家都很团结,打了两次群架后那帮人就不敢再去码头了。码头之所以平安无事,是因为有二十里铺罩着。

    路远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吃惊,鱼货摊收入还可以,二十块钱也不是大钱,这对他们的整体收益影响不大。路远看了看两个人说:“你们两个什么意见,市场上别的摊位都什么反应?”

    强子说:“当然不能交了,二十块钱呢,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要和市场上其他的摊位联合起来,打架咱们也不怕。”

    路远又看了看穗子说:“穗子你啥意见?”

    穗子迟疑了一下说道:“二十块钱倒是不多,买个平安也说的过去。不过就怕他们贪得无厌,越要越多。”

    路远沉吟了一会说:“我的想法是咱们不出头,随大流就行,别人交我们就交。有人撑头和他们闹,我们也不掺合,咱们几个毕竟是外乡人,还年轻,容易被别人利用。穗子你要管着强子,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不许强出头。”

    看着强子跃跃欲试不太服气的样子,路远又说:“我们背井离乡,只想平平安安地挣些钱养家。社会上的事我们不掺合,钱算什么东西,吃点亏忍一时,可以平安一世,我觉得还是值得。这事就按我说的做吧!穗子你留意一下,有人交钱我们就交,但是要低调一点,不要声张。市场上有人窜对你们就说,摊位的事我哥做主,推到我身上就行。”

    路远是三个人的主心骨,虽然强子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可既然路远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反对。倒是穗子觉得远哥这样处理更稳妥,她想太锋芒毕露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可是很多时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穗子按耐住了强子想和市场一帮人与虎哥掰一掰手腕的念头,并且警告他不听话就让他回码头去拉纸壳板,不用他在店里帮忙了。

    强子当然不愿意离开市场,不为了别的,在这可以天天和穗子在一起。他对穗子的心意大家都看的明白,路远也是支持他和穗子在一起的。他早想好了,强子和穗子真成了,他就把鱼货摊自己的股份让出来,让他们两个去经营。有了鱼货摊的收入,他相信强子和穗子以后的生活不会差的,也不枉和强子兄弟一场,大老远地从棒子沟来投奔他。

    路远想自己不出头也不闹事,那问题就找不到他的头上来。可谁知道有些事你越不愿意去面对,它偏偏就迎面撞上来。

    虎哥不过就是一个混混,没有正经工作,最初带着两个小混混,吃个霸王餐,欺负欺负火车站等车的外地人。平时耀武扬威地吓唬几个老实人,倒是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赶上这几年,知青大面积的返城,六零后一代小孩比如路远、强子这个年龄的人一大批正好到了就业的年龄。可工作机会就那么多,这么多年轻人很大一部分是没有工作的。不上学走到社会上每天混来混去难免要拉帮结派,就这样不怎么嚣张的虎哥越发觉得自己能了起来。手底下竟然也聚集了二三十个兄弟,有个瘦猴军师还给这帮人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虎头帮。虎哥当之无愧是虎头帮的帮主老大,每天前呼后拥的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号人物。

    可老大毕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帮弟兄跟着他混,大家总要抽个烟混个吃喝啥的。可这钱由哪来呢?正事不会干,辛苦的事嫌累不想干,自然就要找些歪门邪道,挣几个省事的钱。于是瘦猴就给虎哥出了个主意,圈地盘收保护费,名义上是市场秩序维护费。

第八十九章

    恶人在某些时候是可以为难很多普通人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恶人做事可以没有下限,而普通人不行。而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遇事忍为先,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某种程度上纵容了恶人行恶。

    瘦猴出的主意,刚开始虎哥还是有些忐忑的。市场那么多商户真团结起来他也未必惹得起,打架做坏事对付人少行,人多他也怕。

    可令虎哥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保护费收的异常顺利。大多数商户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背后骂了几句,钱还是乖乖地掏了。有几个不服气的,被虎哥几个兄弟拦在小胡同威胁了几次也就乖乖地交了钱。

    路远对交钱的事某种意义上是理解的,谁都要活着,每个人活着的方式不同,这个世界上有矛就有盾,有好人就有坏人,好人坏人都得活着。只不过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他就是一个外乡来滨江讨生活的人,平平安安地挣点钱养家糊口,他不想做出头鸟更不想做除暴安良的好汉。几十块钱他能承受的起,索性随大流忍了。

    恶人的恶是没有底线的,虎哥等人的行为很好的证明了这些。

    市场虽然被虎哥圈成了自己的地盘,但其实他并不常来市场,只是偶尔的来转一下,显示一下老大的存在。

    巧了,这天虎哥来市场巡视,正好就走到了穗子的摊位前。平时穗子是不会可以打扮自己的,反正是卖鱼货,本就是很泼辣的一个活,好衣服也不是在这个地方穿的。偏偏今天穗子穿的比平时利落些,简单收拾后的妆容在市场这个大杂烩里还是惊艳四方的。

    虎哥打眼一看,哟,平时怎么就没注意市场里还有这么靓的妞。

    一副色眯眯样子的虎哥冲着穗子说:“妹子,这个摊位是你的啊!生意好不好,有啥事和哥说,哥罩着你!”

    穗子强压着自己愤怒的心情,强作笑脸说道:“谢谢虎哥了,这摊位是我哥的,我在这给帮忙,有你虎哥这就话就行了,没人敢欺负我的。”

    虎哥凑到穗子跟前,痞痞地说道:“妹子有对象没,明天哥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穗子刚要搭话找借口推辞,强子这时候急忙分开围观的人闯了进来。强子本来就对虎哥一帮人收保护费很是不满,今天这帮混混又盯上了穗子,他恨不得上去把虎哥摁在地上爆打一顿。

    虎哥还真没把强子当回事,穗子以后这就是我哥。虎哥只是扫了强子一眼,无所谓地说道:“妹子说准了,明天中午哥找人来接你!”说完便大大咧咧地扬长而去。

    强子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他抄起店里一根抬筐子的铁管,直奔着虎哥就要抡上去。穗子看着强子要上劲,见事不好一把拦腰保住了强子。

    此时虎哥的几个手下已经虎视眈眈地叉着腰站在他们档口的摊位前。只要虎哥一声令下,众人肯定要抄家伙上来揍强子一顿。

    虎哥转头轻蔑地看了看强子,说道:“兄弟,别冲动,去外边打听打听,虎哥是你惹得起的人吗?”

    强子眼睛里喷着怒火,要不是穗子拼命地抱住他,就算打不过虎哥这帮人,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虎哥等人走了以后,强子和穗子已经无心在看店。一帮地痞流氓他们是惹不起的,躲又躲到哪呢,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强子想去码头和路远商量一下怎么办,又不放心穗子一个人在店里。穗子也无心在卖东西,让她去陪虎哥吃饭,她是宁死不从的。

    心事重重的两个人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见剩的鱼货不多了。强子说:“穗子,咱不卖了,剩下这些给志武家大妈分一些,再去二十里铺给干妈拿一些。咱们去找路远吧,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对付虎哥这帮流氓。”

    穗子想了想,也为什么好办法,她想找远哥能有什么办法啊!大家人家一帮人,打又打不过。

    不过他们三个一直是路远做为主心骨,这事去问他也是情理之中。

    两个人落了店门,蹬着三轮车去了码头。两个人想着先把分出来的鱼虾给干妈送去,然后再去找路远,这个时间路远应该在港务局归拢纸壳板。

    今天也巧了,强子和穗子到老马家,路远正好把一三轮车纸壳卸到师傅家后院。

    今天赶上纸壳不多,路远上午拉了一车,下午这车送回来就没了。他看时间还早,就想着帮师娘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强子和穗子到的时候,路远正把两桶水往水缸里倒。

    看着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走进了院子,路远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遇到麻烦了。

    嘴快的强子没避讳着干妈,一五一十地把上午虎哥去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强子说完,干妈立刻就急了,她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了,还没王法了不成,一帮小流氓还成了气候,找派出所抓他们。”

    路远听了师娘的话,苦笑了一下说道:“师娘,人家派出所管这事得有理由啊!我们怎么说,说他们收保护费,人家不承认怎么办?说人家耍流氓,人家又没动手动脚,只说请你吃饭。”

    师娘瞪大了眼睛说:“那怎么,合着拿流氓还没有办法了不成?”

    路远站在屋子中间想了想说:“师娘,晚上我和强子、穗子就在你这吃饭了。”

    又转头对穗子和强子说:“穗子你帮师娘做饭,晚上我和师傅喝点。强子你去水井担水,把水缸挑满,完了把前院的柴禾劈一劈。说着天就该冷了,先把劈柴预备下。”

    路远看了看三个人说:“我去码头找师傅商量一下,这事儿你们别管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内心烦躁不安的穗子,听路远一番镇定自若的安排过后,心里忽然就安定下来,她相信远哥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路远去码头找到师傅,把事情从头到尾和师傅说了一遍。老马点上一颗烟,蹲在六号码头的岸边说道:“你想好了怎么办吗?需要师傅做什么?”

    路远说道:“师傅我要借几个人,明天上午把大张、二力他们几个借我用半天。既然有人找上门来了,咱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老马抽了几口烟,眯缝着眼睛想了想说:“也成,先看看那帮人啥成色。他们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二十里铺的汉子是好欺负的吗?”

第九十章

    晚上在师傅家里,路远买了两大桶散高粱白,把师傅家里租房住的码头上的兄弟叫到一起。别的没有,从市场带回来的鱼虾成盆地往上端。

    大碗里倒满酒,老马在土炕上摆了摆手,气愤地说道:“码头自从装卸的活经过二十里铺几个兄弟的手,干活分钱从没亏待过大家。老人都知道,鱼霸天是怎么被二十里铺人打出去的。码头上的汉子吃的是力气饭,挣的是辛苦钱。但是我们不欺负人,现在远儿是你们最小的兄弟。也是我马某人唯一的徒弟,虽然他现在不在码头干了,可他在码头上干活时是怎么做的,对你们大伙怎么样,我相信很多人都没忘呢!”

    老马抄起碗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说:“远儿家里人多,负担重,想着自己在城里做点小买卖。这是好事,我这当师傅的看着徒弟有出息,心里高兴。可是现在有那不长眼的地痞流氓要搞事情,他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码头上出来的汉子会受别人欺负吗?”

    众人齐声应到:“当然不能,什么人这么不开眼啊,这事好办。兄弟们正手痒着呢,拿这帮混混练练手。”

    老马压了压手说:“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不怕事,但是咱也不惹事。明天大张带几个兄弟和远儿一块去市场,看看那帮人都是什么货色。值不值当咱们出手啊?”

    路远站在地上炕沿边,拱了拱手说道:“诸位都是路远的好哥哥,一块抡马勺的日子不提了。现在兄弟遇到难事,还要各位哥哥出手帮忙,但哥哥们放心,咱们大伙是要过安稳日子的!打架不是我们的目的,明天主要是会会那个虎哥,让他知道我们不是他随意可以拿捏的主儿。我先在这里谢谢诸位哥哥了!”

    说完路远端起手里举着的一大碗高度的高粱白,这酒足有五十多度。这多半碗没有半斤也有四两多。

    路远张开喉咙,不去管酒精对咽喉的刺痛与灼烧,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碗重重地砸在桌上,豪言到:“谢谢师傅师娘,谢谢各位哥哥,客气的话我不会说,都在这酒里了!”

    一个晚上,路远至少喝了有四碗酒。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这么多酒他估计也该醉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有一团火一样。仿佛平静的日子过得太久了,终于平淡生活里添加了燃料,可以沸腾的燃烧。他的胸中激荡着一股豪情,他极度地渴望把积攒了许久的力量释放出来。管他什么虎哥还是狼哥,如果他路远这点事都摆不平,以后更远的江湖,更广阔的世界他又该如何去闯荡。

    回到小院,路远对仍旧有些忐忑不安的两个人说:“把心放到肚子里,踏踏实实睡觉,明天去会会这个虎哥,看把他能的,还想让我妹妹陪他吃饭,他也不怕硌着牙。”

    穗子心疼地看着有些许醉意地路远,赶紧烧了一锅水,把毛巾浸湿。不管路远用手拦着想接过毛巾自己擦,穗子甩开他的手,自顾地给路远擦着脸。又把脸盆里倒满水,让路远和强子两个人泡泡脚。

    回到家的山杏本来还生气几个人去了二十里铺没人告诉她,回到家只能自己做了点饭吃。她现在可是这个家里的公主,饭有穗子姐做,衣服穗子姐洗,写作业远哥陪着。

    今天没人管她可不要生气吗?当她听穗子姐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山杏的小脑袋立刻兴奋了起来。她拉着路远的胳膊,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撒娇着说:“远哥,我明天上午不上学,去市场给你助威!”

    路远哈哈笑着,说话舌头都有点长了,他板起脸说道:“看把你能的,还去助威,打群架呀!你给我乖乖地上学去,不听话我就告诉师娘。”

    山杏气哼哼地甩着手从炕沿上跳了下来说道:“没劲!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不让我去!”

    路远看着青春勃发的山杏柔声说道:“杏啊!你得给哥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些烂事将来你都要离得远远的。”

    看着路远认真的样子,山杏似懂非懂地哼了一声,挽着穗子的胳膊回她们自己的小屋去了。

    入夜已经很深,穗子看了看熟睡的山杏,披起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她倚着门框,看着满天繁星,往事如潮水般浮上心头。

    自从妈妈离开以后,所有有关快乐的话题都与她绝缘。虽然即使妈妈在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多少快乐的事情,毕竟她的心里还有一个依靠。妈妈走了,她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她想自己能够活到现在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别人的长大都伴随着快乐和烦恼,而她的长大只是因为活着需要长大。

    穗子一直认为能够遇见强子和路远,是上天对她过去所遭受苦难命运的回馈。或许老天爷是公平的,你吃过多少苦,就会有多少甜等着回报你。

    来到这个小院的日子是快乐的,穗子的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踏实过。她恨虎哥,这个混混要给她来之不易的稳定快乐的生活带上枷锁。尽管路远看上去那么镇定,穗子也相信远哥一定有办法有能力化解眼前的困窘。可是她难免还是担忧,那帮流氓混混太坏了,好人永远想象不到恶人到底有多“恶”。她担心远哥会吃亏,而这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

    第二天酒醒后的路远用压水井刚压出的冷水洗了脸,喝酒的好处是一宿觉睡的极为踏实。没有陪着山杏写作业,睡饱了的他感觉精神饱满,容光焕发。他对今天和虎哥的较量充满了期待,甚至有些兴奋,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暴力倾向,骨子里隐藏着拳头解决问题的基因。

    路远甚至想不用去斗智斗勇,直接真刀真枪的打一架也未必不行。想想自己领着码头上一帮汉子,一人一根钢管像梁山好汉一样,一路打将过去,他便觉得热血沸腾,心跳加速,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兴奋。

    好在他的头脑依然缜密,依然保持着冷静。他强迫自己安静地坐在院子里一个石凳上,表情平静地吩咐强子去早点铺子买一篮子油条回来。今天的生意还是要照常开档的,强子买完早点还要去码头拉鱼货。他又让穗子熬了一锅稀饭,他知道码头上来帮忙的几个兄弟都是大肚子汉,吃饱了才能有精神。昨天晚上他已经和几个人说好来他这里吃早饭,有些事还要提前交待一下。

第九十一章

    路远让穗子像往常一样去开档,等强子去码头把货拉回来正常卖。他告诉穗子不用怕,一切有他。

    穗子走了以后,路远和码头过来的六个兄弟吃过饭,又详细地讨论了一下今天可能发生的冲突,以及如何应对。他的想法还是尽量不要发生肢体接触,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至于有什么私仇需要了断,他会有自己的方式,他可不想把自己变成社会上的大哥。

    大概九点多钟,路远看了看自己屋里的那个废品收购站捡回来的旧闹钟,他想自己应该买一块手表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他在次把细节和哥几个交待了一番。拉着几个人来到了市场。

    路远并没有把人带到自己的摊位跟前,而是隔了二十几米远远地缀着这边,随时观察着市场里的动静。

    十点半左右,路远瞧见几个走路都要横着走的小混混朝自己的摊位走去。他直觉感到这几个人里面应该没有虎哥。

    路远把兄弟几个当中年龄最小的小满拉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他让小满盯住那几个人,看他们一会从市场出去会去哪。他让小满盯住他们,今天他得会会这个虎哥,不能让这点破事总是影响摊位的生意。

    吩咐完小满,路远带着另外五个码头上的兄弟朝自己店里走去。

    有一个小混混正流里流气地对穗子说:“怎么着,妹妹,虎哥可是拍我们哥几个来请你了!拐角那家最大的馆子,虎哥菜都点好了,就等你了!”

    此时的强子,怒火已经丁上脑门子了,如果不是路远早起特意嘱咐他不要冲动,一切都等他来解决。

    说话的功夫路远已经走进了鱼货摊位。一米八几的路远,从外表上看已经是一个健壮孔武有力的汉子。加上整天干力气活,这几个小混混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路远走上前一把揪住正在那耀武扬威满嘴胡言乱语的小混混,冷冷地说道:“谁这么大方啊,要请我妹妹吃饭?问过我了吗?”

    小混混看着眼前这个精装的年轻人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吓得说话的声音都抖了,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是谁啊,虎哥知道不,整个市场都是虎哥罩着。请你妹妹吃饭是瞧得起你们!”

    路远笑了笑,手上的力气加了一些,薅着小混混的脖领子原地转了一圈。看着被转蒙了小混混,路远说道:“虎哥的面子多大啊,那得给,说说虎哥在哪个饭馆呢,哥们去会会他!”

    说完他用力把小混混朝自己怀里一拉,反手又把人送了出去。他那么大的力气,一拉一扯的要不是小混混后边还站着几个他们一起来的人,恐怕得把他甩出去两米远。

    小混混在别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体,他一边做出向外跑的姿势一边假模假式的说道:“你别跑,在这等着,一会虎哥就会带人来收拾你。”

    路远大马金刀地搬过一把凳子,摆了摆手说:“滚吧你,回去告诉虎哥,我在这等他半个小时,过期不候!”

    小混混看着身高体壮都路远,身边还跟着几条精壮的汉子。知道自己这边几个人讨不到便宜,在看路远的架势收拾他就和小菜一样,就一边向外走一边放下了几句狠话。

    路远早就安排好了小满盯住这几个人,看他们去哪,他可不想在这等虎哥。市场这么多人,闹大了难免会惊动派出所,谁敢保证这帮混混和警察没有关系?同时档口是做生意的地方,他可不想让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以为他和那帮混混是一样的人。

    况且他对会会虎哥很感兴趣,今天有虎哥,明天就可能有什么狼哥、狗哥的。他要通过和虎哥的这场较量告诉那些觊觎他店里生意,和穗子的人一些警告。他们不是好欺负的,之所以不去惹事只是想低调的挣钱,可不是因为怕了谁。

    虎哥正领着几个关系比较近的兄弟,在街角的一家馆子里吹着牛皮。他很自信那个姑娘一定会来的。事先他已经让瘦猴打听过,摊位上就两个年轻人,不是两口子,还都是外地的,绝对算不上过江龙。他这个地头蛇他们是惹不起的,除非他们不想做生意。

    当小三领着两个兄弟慌慌张张跑进来时,虎哥就明白事情可能和想的不太一样。

    小三喘了喘气,急忙说道:“大哥,不好了,我们哥几个叫那小姑娘过来陪你吃饭,碰见一个年轻人领着五六个人,可横了!我一看哥几个人少不是那帮人的对手,赶紧回来告诉你。那人还放狠话说怕你大哥你半个小时到店里去,要和你谈谈。”

    小三的话音还没落地,路远领着六个码头上的兄弟推门走了进来。

    路远一眼就看出坐在椅子上叼着颗烟一脸横肉的虎哥。

    路远走过去在虎哥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抬起眼睑平静地看了看虎哥,笑了笑说道:“你就是虎哥吧!是谈谈还是划个道打一场?”

    虎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从他平静的眼神里虎哥看到了一种玩味蔑视的表情一闪而过。他心里有种直觉,自己这回可能是碰到钉子了。

    虎哥陪着笑问道:“兄弟是哪个码头哪条道上的?跟哪位大哥混的,没准我认识。”

    路远轻轻地敲了敲饭店里的桌面,平静而冷淡地说道:“虎哥想请吃饭的姑娘是我妹妹,我现在警告你,虎哥你听清楚了,我是在警告你,以后不要去打扰他,你不配。”

    路远冷冷地看着他:“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混社会也不例外,你要收钱那是你的规矩。一帮兄弟要吃饭,这也算个营生,虽然一帮爷们说出去不太中听。那好,我守了你的规矩,该交的钱都给了。可是你惦记我妹妹就坏了规矩,就算是混社会,圈子里的兄弟也会瞧不起你。”

    路远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兄弟又说道:“我们都是外乡人,有的是离家几千里来滨江混碗饭吃。我们都不想惹事,只想踏踏实实地卖力气养家糊口。但是麻烦虎哥你去码头问问,二十里铺的力工受过谁的欺负,怕过谁。”

    路远往桌子前靠了靠,手臂支在桌子上。对着虎哥说:“我相信虎哥维持着手底下一帮兄弟,是为了求财,打架逞英雄那是没脑子的人才干的事。这件事不大,我们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你划个道,我——路远都接着。”

    虎哥盯着对面这个尽管脸上带着笑,可眼神里透着冷漠甚至有点冷酷。他心里明白这年轻人虽然不是混社会的,但绝对是个狠角色。那样的眼神更像荒野里的一头狼,真惹到了他,会不死不休的和你磕到底。

    虎哥自己就是个混社会的,遇到比自己软的就欺负欺负,比自己硬的就服个软。眼前的几个人他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套路,凭经验他也知道是块硬骨头。他手下这帮人能不能啃得动还两说,就算较量硬了后果也是两败俱伤,为了一个小姑娘实在是犯不上。

    想到这些,虎哥拱了拱手说:“兄弟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面子哥得给你。”

    虎哥朝着身边的瘦猴说:“以后鱼货摊的管理费免了,就当和路远兄弟交个朋友。”

    路远从椅子上站起来,扫视了面前的一帮人。他其实真心是瞧不上这伙子乌合之众的,虽然打架不是他的目的,但他真的很有一股抡起棒子劈头盖脸地打一通的冲动。骨子里他还是认为暴力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

    路远也像虎哥一样拱了拱手,朗声说道:“谢谢诸位大哥给兄弟面子,兄弟我在码头讨生活,我身边的几位兄弟也都是码头上卖力气挣钱的汉子。各位去码头尽管提我的名字,今天的事承蒙虎哥瞧得起兄弟。以后市场里的事儿还靠诸位多关照。”

    说完这番话,路远在口袋里摸出一把钞票,他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一百块钱左右。他把钱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看着虎哥说:“虎哥,今天这顿饭我请,市场的事有劳虎哥。我妹妹和兄弟年龄小,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包涵,我们哥几个先撤了!”

    被路远一番软硬兼施的言辞,搞的有些失了分寸的虎哥笑着送走了路远一帮人。然后阴沉着脸对瘦猴说:“打听打听,这个路远什么路数?”

第九十二章

    虎哥骚扰穗子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虽然路远明白这个混混未必会死心。他嘱咐强子每天早晨拉完鱼货就守在店里,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纸壳没有前段时间多了,而且直接放在师傅家后院,他自己都能忙过来。

    这段时间除了旧纸壳和废报纸,他也很少再去码头上拉活。多余的时间他干脆就把三轮车停在市场大门口,有需要送货的就拉一趟,没有就找个朝阳的墙根听别人侃大山。

    虎哥的手下隔三差五总是要到市场来转的,每个月的保护费照收不误。不过他还算是信守了承诺,没有去路远几个人的摊位收钱。

    路远经常出现在市场,自然有手下的兄弟告诉虎哥,虎哥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让瘦猴去码头打听了路远的消息,瘦猴回来告诉他路远去年还是码头上一个装卸工,没听说闯出过什么名堂。不过他有个师傅是二十里铺本地人,据说这帮装卸工有一百多号人,码头上的活也是打出来的。

    虎哥听说路远没什么名气和江湖地位,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在饭馆受了路远一顿瘪,让他这个大哥很没面子,他有心再去鱼货档口找他们的麻烦。又怕码头上那帮汉子真不好惹,他带着一帮人狐假虎威的不过是为了混口省事的饭吃,耍大刀片子玩命他还真没那个胆量。又一想到路远那双冷漠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还是先忍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与在滨江迎来一段相对清闲日子的路远不同,远在庆海的苏晓梅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和第一个一样,这一胎也是一个男孩。

    因为一直要离婚的事,家里的爸爸妈妈都不同意她生这个孩子。觉得她还年轻,没有孩子做负担可以在找一个男人。生下这个孩子,有谁愿意娶个拖油瓶呢!晓梅不是没想过把这个孩子打掉,可她一想到滨江那一段匪夷所思的日子,想到路远在海边广场外贸店托两个外国友人给她买衣服。她就觉得这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像路远一样的男人了,只有那样的才算的上是男人,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

    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留下来,这是她快三十岁的时光记忆里最美好最难忘的一段。她需要有种可以镌刻的记忆记录下那短暂却又永恒难忘的瞬间,她知道自己在那个时段是真的爱了,爱的如醇酒一般的热烈。而她自己在男人的身体里像玫瑰花一样的绽放,这是她三十岁的生命当中最美最艳丽最难以忘怀的一段时光。

    她相信就算自己的余生不能够碰到真爱,因为这段回忆,因为这个流淌着那个男人一半血液的孩子,她也能熬过很多孤独寂寞的时光。所以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和爸爸妈妈去解释的。便索性租了房子搬了出来。

    再说租房子也是早晚的事情,服装店的生意做的很顺,小佳已经在安排离婚的时间表。离婚了搬出那个家也需要有地方住,晓梅正好趁着机会把房子租好。她也想好了,生完孩子就请一个保姆,自己妈妈原本就不同意她生,应该也不会来伺候她更别说照顾孩子了。

    她现在也不差钱,请个保姆不过是粤省人嘴里的洒洒水,小意思了。

    妈妈就是妈妈,虽然嘴里说着狠话,见女儿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在外边租了房子。

    租房子这事就算了,家里住的也不宽裕,还有哥哥嫂子一家子。真要生在这个家里,不知道会生多少闲气,租个房子也是好事。老太太叨唠了半天,最后还是在老伴的劝说下,拎着包去晓梅租的房子给闺女伺候月子来了。

    晓梅也不含糊,给家里买了米面油,又给大嫂带了两件羊城进来的时髦衣服,给哥哥买了一块西铁城的手表。一家人老老少少都让她堵住了嘴,连刻薄的大嫂最后都到医院陪着她去生孩子,还像模像样地在晓梅的新家伺候了三天。

    不管怎么样,孩子总算顺利的生了下来。妈妈问晓梅新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晓梅思考了良久才说:“要不就叫苏思远吧!”

    说完她下意识地撇了一眼小佳,又解释道:“孩子的爸爸离得那么远,总要给孩子留点念想。”

    这样的解释总算还说的通,晓梅妈妈和顾小佳都没有多想。尤其是晓梅妈妈,听到这个孩子可以姓苏,立刻就变得开心起来。她私下里和老伴说,晓梅的孩子姓苏呢,咱们老苏家又多一个带把的,这是要家族兴旺啊!

    老伴本就是苏家的当家人,多了一个外孙还随他的姓,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有了妈妈的帮忙,晓梅出了月子就来店里了。孩子有妈妈照看着,她一天抽出几个空闲时间回家给孩子喂奶,剩下的时间就照顾店里。

    小佳的时间安排的更满,她不但要和羊城那边的客户电话联系发货,还要隔半个月就要南下一次,考察新的款式和货色,同时客户之间也要联络一下感情。

    回到庆海,她还得组织人买布料做成品衣服卖。她和爸爸做的手工旗袍也挂上了几个花色在店里,虽然买主还不多,但是能看的上那种款式和料子的都是不差钱的主。虽说一个月卖不出去几件,利润还是很惊人的。当然现在晓梅和小佳的好又佳服装店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每个月赚多少钱,两个人对外都统一了口径,有人问就说挣个几百块钱。其实几百块钱也不少了,毕竟当下一个八级钳工的大师傅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一百零三块钱。

    这要是有人知道她们每个月的利润收入都是大几千,不用说外人,就是两个人的家里人都会红了眼。

    好在晓梅和小佳两个人有着比亲姐妹还要深的感情。晓梅一向是为人爽朗大方,对钱没有多少贪念,对小佳从插队那时候就像亲妹妹一样照顾。

    小佳也感念下乡时晓梅姐对自己的庇护,离开棒子沟如果不是晓梅盖到了公社的章子,回到庆海她连户口都落不下去。所以小佳对和晓梅一起开店是心甘情愿地,她也愿意自己多出一份力,就算她对晓梅姐那么多年照顾她的一点回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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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每一个人的命运都要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可以陈词,那么路远的命运似乎是在人生的最初就被注定了的。他本没有远大的人生设想,最初的他不过是想和周围的人一样能够填饱肚子,能够在长大的年纪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睡在一张床上。他从没想过自己未曾展开的世界会是那样的光怪陆离,又如药一般苦涩……仰望星空请选择幸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仰望星空请选择幸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仰望星空请选择幸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