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韶光慢TXT下载韶光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韶光慢全文阅读

作者:冬天的柳叶     韶光慢txt下载     韶光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9章 谁是撒谎的人

    乔昭头疼欲裂,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问阿珠:“老爷和三公子都回来了吧?”

    她这一觉睡得太沉,竟是睁眼就到这个时候了。

    “回了,昨晚老爷和太太还来看了您。”

    乔昭放下心来,这才把心思放到阿珠听来的流言上。

    “冰绿呢?”

    “冰绿刚刚出去了。”

    正说着,冰绿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气得脸通红:“姑娘,婢子打听到了,都是老钱头酒后胡言乱语,才有了这种传闻!”

    “老钱头?”

    “是呀,这老钱头真是可恶,昨天他丢下姑娘去追马,还说什么记性差,有个什么事转头就忘了,婢子原想着他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也情有可原,没想到这人不只是老糊涂了,还嘴碎!”

    “传闻只说搭我车的有年轻男子,就没说别的?”乔昭问阿珠,只觉这事无比可笑。

    “没说——”

    乔昭看向冰绿:“流言是从老钱头那传出来的,老夫人他们有什么动静?”

    “太太听说后就带着人直接去了老钱头住处,把还在蒙头大睡的老钱头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打了好几个耳刮子,后来老夫人听到消息,如今都在青松堂问话呢。”冰绿越说越来气,“真不知道老钱头脑子里是不是长了草,就算嘴上没有把门的,他也该知道昨天搭车的是公主啊,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

    冰绿说着跺跺脚:“姑娘,您昨天回来非要嘱咐婢子别提昨天的事,如今好了,竟传出这样的话来。婢子都快憋死了,您要是允许,婢子这就去找老夫人他们说清楚。”

    乔昭依然神色淡淡:“别急,先伺候我用饭吧,等吃完了,我自会去青松堂看一看。”

    阿珠立刻端来洗漱之物,冰绿见姑娘与阿珠都不急不躁,一颗浮躁的心也沉了下来。

    乔昭用过饭,这才带着冰绿往青松堂去了。

    “三姑娘来了——”守在门外的青筠一见乔昭,正要通传,被乔昭止住。

    “青筠姐姐不忙通传,我想听听,是怎么回事儿。”

    里面问的就是三姑娘的事,老夫人早晚是要传三姑娘问话的,是以青筠并没有阻拦,由着乔昭站在门口听。

    里面传来老钱头的哀求声:“老夫人,大太太,都是老奴喝多了,才胡言乱语的,您们就绕过老奴这一次吧。”

    啪啪啪的耳光声响起,是老钱头在自抽耳光。

    何氏根本不解气,只恨不得老钱头打得更重一点。

    邓老夫人却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自罚,冷冷道:“老钱头,你在西府当车夫也有几十年了,饶不饶你再另说,我问你,昨天你是和谁喝的酒,究竟还说了些什么?”

    “老奴,老奴真的不记得了——”老钱头呜呜哭起来。

    昨天那个叫晨光的冷面侍卫恐吓他,说他回来要是把路上的事说出来,就要他的命,他哪敢乱说啊,喝醉后到底说了什么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老钱家的,你且说说,老钱头昨晚和谁喝的酒?”

    老钱家的跪在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回老夫人的话,这老不死的昨晚出去了,跟谁喝的酒老奴也不知道——”

    邓老夫人一拍桌子,冷声道:“这还真是邪门了,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记得,连跟谁喝了酒都不知道?红松,看看容妈妈回来了没?”

    “嗳。”红松抬脚出去,见乔昭立在门口,不由一怔,行礼道,“三姑娘。”

    乔昭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祖母,娘,二婶。”

    一见乔昭进来,何氏立刻站起来,伸手把乔昭拉过去:“昭昭,你睡好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坦的?”

    乔昭笑笑:“娘,我一切都好。”

    “昭昭啊,你来。”邓老夫人开了口。

    乔昭走过去。

    “昨天你回来就歇下了,祖母也没来得及问你,昨天是什么人搭了你的车?”邓老夫人有些后悔昨天没有问个清楚,以至于莫名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乔昭面色平静开了口:“昨天的事,我自会对长辈说个清楚,但胡乱编排主子这样的行为,却绝不能忍。祖母是不是派容妈妈去找与老钱头相熟的人了?”

    既然老钱头忘了和谁喝酒,那从和他相熟的人找起就不会错了。

    “不错。”孙女的聪敏,让邓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

    聪敏之人,按理说不会办糊涂事。

    “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吧。”乔昭气定神闲,在邓老夫人下手坐下来。

    明明刚刚还气怒交加,此刻见乔昭这样子,邓老夫人心中不由好笑:这孩子,倒真沉得住气。

    不多时容妈妈领了三人进来,回禀道:“老夫人,门上的老赵头、打理园子的老王头,还有管库房的老杜头,他们三个都是常与老钱头来往的,老奴把他们一起带来了。”

    “说吧,昨晚你们三人都在哪儿,有没有和老钱头喝酒?”

    老赵头先开了口:“昨晚大老爷回来后老奴就锁好了门,回屋歇着了,没有喝酒啊。”

    老王头接着道:“昨天老奴的大儿子回来了,所以老奴早早就回去了,老奴的大儿子还叫了几个要好的喝酒,老夫人派人一问便知了。”

    “昨天下雨,老奴腿疼的老毛病犯了,也早早歇下了。”老杜头道。

    邓老夫人听得直皱眉,看向车夫老钱头:“老钱头,你就一点印象都没了?”

    老钱头摇摇头:“老奴近来不知怎么回事,好些事转头就忘。”

    “这么说,你们三人里,只有老王头喝酒了?”乔昭忽然开口问。

    老王头一怔,随后点头:“老奴昨天确实喝酒了,不过是和一家子喝的啊——”

    乔昭没理会他的话,看向另外二人。

    另两人异口同声道:“老奴昨晚没喝酒!”

    邓老夫人不由皱了眉。

    老王头家里有外人在,派人一问就能排除嫌疑,至于这两个,就算真有人撒了谎,咬死了不承认似乎也没法子。

    乔昭站起来,笑笑:“祖母,他们三人里只有老王头有外人当人证,所以嫌弃暂且可以排除,至于其他两人到底喝没喝酒,我可以试出来呢。”

    邓老夫人一听,好奇不已,问道:“如何试?”

第150章 被惹恼的乔姑娘(青丝宇公子的仙葩)

    乔姑娘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药丸来:“这药丸呢,能和人体内残留的酒起反应,变成有毒之物。老王头,你把它吃下吧,让他们两个看看。”

    老王头一脸懵逼。

    不带这样的啊,没排除嫌疑的一边看着,他这排除嫌疑的要吃毒药?

    乔昭又摸出一粒药丸来:“放心,这是解药。只要在两刻钟之内服下就不要紧的,反而对身体有好处。”

    老王头拿着药丸手直抖,眼巴巴望着邓老夫人:“老夫人——”

    没等邓老夫人开口,何氏就冷声道:“姑娘让你吃就吃,不是说了没事嘛。再啰嗦我看也不必审问了,把你们几个老东西全都提脚卖了去,省心!”

    这个年纪被卖了还有什么好下场,老王头一听,含泪就把药丸吞下去了。

    屋子里的人目光都落在老王头身上。

    不过片刻,老王头就变了脸色,捂着肚子道:“老夫人,老奴要……去茅厕!”

    他拔腿就跑,乔昭在背后轻飘飘说一句:“记得两刻钟之内回来。”

    老王头顿了顿,跑得更快了。

    才过了一刻钟,老王头就面色苍白双腿发抖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缩了一圈水的蔫菜,摇摇晃晃到了乔昭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三姑娘,求您快给老奴解药吧。”

    乔昭把另一枚药丸递过去,老王头立刻吞下,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甚至有种浑身一轻的感觉。

    他低着头,把诧异藏在心里。

    乔昭走到老赵头和老杜头面前,手摊开,手心是两枚药丸。

    二人皆变了脸色。

    乔姑娘微笑:“二位不要怕,这药丸呢,若是没喝酒是不会起作用的,只对喝了酒的起效。”

    她把药丸依次放入二人手里,不紧不慢道:“不过呢,有件事我要提醒二位。既然你们都说昨晚没有喝酒,那么吃下这枚药丸后,我是不会提供解药的。”

    “没有解药?”老杜头脸色一白。

    乔姑娘颔首:“对,没有解药。你们既然都没喝酒,那就用不着解药。若是有人喝了酒——呵呵,对撒谎的人,难道不该受到处罚吗?”

    她目光冷凝,盯着二人看。

    老赵头白着脸,一咬牙,把药丸吞了下去。

    乔昭目光移到老杜头脸上。

    老杜头捏着药丸,脸色时青时白,迟迟不动。

    “放心,不会肠穿肚烂那么难看的——”

    老杜头终于腿一软跪了下来,连连磕头:“三姑娘饶命,三姑娘饶命,昨晚老奴是喝酒了,不过——”

    乔昭直接打断他的话,冷笑:“莫不是要接着狡辩,说不是和老钱头喝的酒?”

    老杜头被问住了。

    他确实打算这么说。

    “如果不是,那么你为何撒谎?莫要把主子们当傻子哄,我来问你们也不过是想弄个明白罢了。再不识趣,就像太太说的那样,一家老小都卖了,图个清静!”

    老杜头何尝见过当姑娘的这样咄咄逼人的架势,终是扛不住交代了:“昨天和老钱头喝酒的是老奴,老奴嘴碎,听老钱头说了三姑娘的事儿,不小心说漏了嘴,结果一下子就传遍了。请三姑娘恕罪,请三姑娘恕罪!”

    清脆的耳光声在室内响起,乔昭神情冰冷,毫无喝止的意思。

    这内宅的算计,于她虽算不了什么,可苍蝇围着转也是烦人,总要给背后的人一点颜色看。

    不过是转眼的工夫,老杜头两边脸颊就高高肿了起来,形如猪头。

    “够了。”邓老夫人出声,“你们两人,酒后胡言乱语,实在该罚——”

    “祖母,我还有话说。”乔昭淡淡道。

    众人皆看向乔昭,乔昭却只盯着老杜头,微微一笑:“老杜头,你依然在撒谎。”

    老杜头立刻喊冤:“老奴没有啊,老奴真的是喝多了,才不小心把从老钱头那里听来的话给说了出去。”

    “呵呵。”乔昭轻笑一声,反而不再看老杜头了,而是看向邓老夫人,“祖母,昨天李爷爷对我说过了,老钱头患了一种健忘之症,所以才会转眼就忘事,想必常与他来往的人都是清楚的。而老杜头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咬定说是老钱头酒后说出昨天搭我车的人有年轻男子这样的话。而作为传话者,哪怕被查出来,也比刻意往主子身上泼脏水的罪名要小多了。”

    “三姑娘,您可不能这样说啊,您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乔昭看也不看老杜头,冲邓老夫人一福:“祖母,昨天孙女淋了雨,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所以一直没对您说明,昨天搭我车的路人,是九公主殿下。”

    此话一出,老杜头面如土色。

    乔昭轻笑道:“祖母您想,老钱头若酒后失言,怎么会放着这样惊人的实情不说,偏偏传出什么有年轻男子搭我车的流言?这不符合人酒后喜欢炫耀的本性!所以实际情况是,老钱头应该什么都没说,这流言就是老杜头编造出来往孙女身上泼污水的,顺便推到了健忘的老钱头身上,把自己摘出去。”

    “老杜,咱们好了多少年,你怎么能这样害人呐!”老钱头恨得咬牙。

    何氏忽然站了起来:“等等!”

    她大步流星走到老杜头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忽然扶额道:“我想起来了,老杜头,你管的是大姑娘的库房吧?对了,你是大姑娘生母的陪房,你的婆娘是大姑娘的奶娘!”

    也许是为人母的天性,何氏从没有脑袋这么灵光过,转身就扑到邓老夫人面前,抱住老太太大腿哭起来:“老夫人,我说怎么昭昭淋雨遭了罪,名声还要再被人败坏一遭呢,原来根源在这啊!”

    乔昭弯弯唇,退至一旁。

    “老夫人,大姑娘恨我这个当继母的做的不好就罢了,可她不能害我的昭昭啊,昭昭有什么错呢,嘤嘤嘤——”

    邓老夫人被何氏哭得有种撞墙的冲动,厉声道:“叫大姑娘和她的奶娘过来!”

    搅起了府上风浪,黎皎为了避嫌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听到邓老夫人传唤,心中一紧,带着奶娘赶了过来。

第151章 断其臂膀

    青松堂里针落可闻,黎皎半低着头走进去,一眼扫到瘫坐在地上的老杜头,心中就一个咯噔。

    莫非老杜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祖母,您唤皎儿来,有事吗?”黎皎心中打鼓,面上却维持着镇定,向邓老夫人行礼。

    何氏一看到黎皎,气就不打一处来,柳眉倒竖斥道:“黎皎,你这黑了心肝的,竟然指使奴才污蔑昭昭名声,你是存了什么心呐——”

    黎皎扑通跪下来:“祖母,孙女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请您给个明白。”

    “何氏,皎儿好歹叫你一声母亲,哪有一声不问就盖棺定论的?”邓老夫人黑着脸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昭昭好歹有亲娘护着,皎儿要是真的受了委屈,那是没人疼的。

    何氏一听,不服气极了。

    老太太就是偏心大姑娘,偏心的都没边了!

    何氏还待再说,乔昭轻轻拉了拉她衣角,这才忍了下来。

    邓老夫人盯着跪在地上的长孙女片刻,开了口:“皎儿,给你管库房的老杜头已经承认了,是他编造了有关你三妹的流言,还推到了老钱头身上去。此事你可有耳闻?”

    黎皎一怔,猛然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老杜头,一脸不可思议。

    这老东西是不是傻了,为什么会承认这种事?他咬死了不承认,顶多算是嘴碎,谁能剖开他脑袋看看不成?

    “老杜伯编造了三妹的流言?这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祖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黎皎稳了稳心神,一脸无辜问道。

    邓老夫人看着长孙女,沉默片刻道:“你三妹昨天确实让别人搭了车,不过搭车的人是九公主,如果真是老钱头醉酒后说出来的,这般重要的事如何会没流传开来?”

    黎皎彻底愣了。

    九公主?昨天黎三含糊其辞提到有人搭车,竟然是九公主?

    她猛然转头,看向静静挨着何氏而坐的乔昭,心中已是恨极。

    这一定是黎三抛的诱饵,引她上钩的,如果黎三昨天就说清楚是九公主,她怎么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昨天竟是九公主搭了三妹的车吗?三妹为何没有提啊?”黎皎一脸诧异。

    乔昭淡淡道:“雨中赶路本就狼狈,半路马车坏了还要搭别人的车就更狼狈了,以己度人,我想九公主应该不愿太多人知道,是以大庭广众之下就没有提。我本来是打算私下对祖母说的,谁想回去睡到现在才起来,结果府中说我让男人搭车的流言就满天飞了。”

    少女坐得笔直,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见委屈的样子,可邓老夫人这么听着,莫名就有些心疼了,想到胡乱造谣的人更觉可恨,沉着脸对黎皎道:“皎儿,且不管你三妹有没有提,老杜头的事,你究竟有没有耳闻?”

    这就是有些怀疑黎皎的意思了。

    黎皎一张脸立刻红了,手指微微颤抖。

    气氛正尴尬着,奶娘冲出去,照着老杜头就扇了两个耳光,边打边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我不是说过吗,事情若是败了,就给老夫人说个清楚,无论如何不能连累姑娘!”

    奶娘打完,跪爬到邓老夫人面前,砰砰磕头道:“老夫人不要误会大姑娘,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眼瞧着三姑娘在府中越来越能耐,怕以后更没了大姑娘站脚的地方,这才自作主张,让我男人乱说的——”

    奶娘说着,使足了力气扇自己耳光,一下一下,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

    乔昭冷眼旁观,只觉好笑。

    再来一个自打嘴巴的,黎府今天就可以卖猪头肉了。

    “奶娘,你别打了,别打了——”黎皎扑过去拦住奶娘,转过身来哭着求邓老夫人,“祖母,奶娘都是为了我好,要说有错也是我的错,您要处罚就罚皎儿吧,奶娘年纪大了,禁不起这般折腾。”

    “大姐这是逼祖母不了了之吗?”一直安安静静的乔昭开了口。

    黎皎一怔,反驳道:“三妹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怎么敢逼祖母?”

    “谁犯了错,谁就该接受惩罚。大姐不让祖母惩罚奶娘和老杜头,要祖母用他们的错惩罚你,可他们是仆人,你是祖母的孙女,祖母处罚起来的心情能一样吗?大姐只想着对奶娘尽儿女之孝,却忘了对祖母的孝道了吗?”

    乔昭说到这里,看一眼脸色发黑的邓老夫人,接着问:“还是说,大姐料定了祖母不忍心惩罚你,才把责任揽了过来?所以你的下人污蔑府中姑娘的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乔昭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字字诛心,逼得黎皎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有,没有,三妹,你不要胡说!”

    “没有什么?是没有替你的下人求情?还是没有把你的奶娘看得比府中长辈还重?”乔昭淡淡问,丝毫没有半点烟火气,“大姐,我从不胡说的。”

    邓老夫人已是脸色铁青:“皎儿,你三妹说得对,错了就是错了,下人犯的错,怎么能让你做主子的代之?那你把府中长辈置于何地?更何况,你的下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无论你知不知情,都是有责任的!”

    “祖母——”黎皎面色惨白,已是欲哭无泪。

    这一刻,黎大姑娘才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更让她恐慌的是,被石头砸的脚到底有多疼还是个未知数。

    祖母会如何处置奶娘?

    “老杜头,老杜家的,你们两口子既然对府上姑娘存了歹心,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府上是不能留你们了。这样吧,你们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祖母,孙女身边就奶娘一个贴心的照顾了,求您不要把她赶回伯府去啊!”黎皎一听就慌了。

    奶娘被赶回固昌伯府,看在她的面子上伯府固然不会苛待奶娘,可从此她在黎家的后宅就真成了孤零零一个人了。

    奶娘不能被赶回去!

    “祖母,把大姐的奶娘赶回固昌伯府,我觉得不大妥当。”

    黎皎猛然看向乔昭。

    黎三难道会替她求情?

    是了,这个时候黎三为了显出宽宏大量,替她求情是很正常的,她才不会感激涕零。

    “祖母,我觉得这处罚,太轻了。”乔姑娘理直气壮道。

第152章 雷霆

    乔昭这话一出,室内众人皆大感意外。

    邓老夫人想:大丫头的奶娘夫妇虽然可恨,但毕竟是先前的儿媳留下的,还是奶过大丫头的,三丫头想要重重处罚,传扬出去,恐要落个飞扬跋扈的名声。

    何氏则美滋滋地想:到底是她的亲闺女,跟她想一块去了。这样害人的老刁奴,怎么能轻饶了?

    二太太刘氏端起茶盏默默喝了一口,心道:看吧,看吧,果然三姑娘一遇到糟心事,就有别人该倒霉了,好在这次倒霉的是大姑娘,跟她两个闺女无关。耶,险险过关!

    黎皎脸上的温婉险些要维持不住了,一双眼睛喷了火,盯着乔昭。

    乔昭全然不在意自己一句话引来众人多少想法,淡淡道:“时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奶娘夫妇原本就是固昌伯府的人,如今让他们回去养老,我觉得这不是惩罚,反而是嘉奖了。祖母,如果随意糟蹋府上姑娘的名声还有这般好处,那满府的下人以后岂不都要有样学样?”

    她说完,脸色骤然冷下来,声音是不容置喙的坚定:“我请祖母重重责罚这二人,不只是为了我出什么气,更重要的是为了整肃家风,将来不要再有这样的刁奴一个私心就把污水随便往姐妹们身上泼。”

    乔昭说到这里,轻轻瞥了刘氏一眼。

    刘氏心中一震:对啊,今日之事,他们二房并不是事不关己,要是把这两个该死的奴才轻轻放过,说不定下一盆污水就要泼到她两个闺女身上去了。

    一直看热闹的刘氏立刻挺直了脊背,对邓老夫人道:“老夫人,三姑娘真是太明事理了,今天的事确实不能这么算了,定要重重处罚这两个刁奴,杀一儆百!”

    黎皎浑身一震:“二婶——”

    刘氏笑笑:“大姑娘,二婶知道,你向来是个懂事的。俗话说得好,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大姑娘定然不会庇护两个刁奴吧?”

    “我——”素来装惯了大度懂事的黎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邓老夫人深深看了乔昭一眼。

    乔昭毫无忐忑,静静回望。

    祖孙二人目光交集,于旁人只是瞬间,于二人却好像过了许久。

    邓老夫人终于沉声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了。来人,把老杜头两口子推到庭院中去,一人打上十板子,然后送回河渝老家看宅子去!”

    黎皎大惊失色,扑到邓老夫人脚边哀求:“祖母,不要啊,奶娘上了年纪,如何禁得起打板子?河渝老家又偏僻——”

    “够了,皎儿,祖母就是看在她是你奶娘的份上才让她回老家终老,否则就直接发卖了。难道在你心里,黎家老家还容不下一个奶娘吗?别忘了,黎家的根都在那里!”

    黎皎知道邓老夫人已经下了决心,不会再改变主意,心中绝望之际抱着一丝希翼求道:“祖母,那能不能免了奶娘的板子?皎儿求您了,奶娘毕竟奶了皎儿一场,就当给孙女一个脸面吧,她毕竟是我的奶娘啊——”

    “不能。”乔昭凉凉开口,站起来走到黎皎面前。

    黎皎猛然看向她。

    “不打板子,我也觉得没脸面。大姐的奶娘犯了错,大姐还知道要脸面,妹妹不过睡了一觉风言风语就传遍全府,难道就不要脸面吗?”乔昭说完,轻轻弯了弯唇角。

    她就是要府中上下都看个明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真的让她烦了,难道以为她会为了什么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忍气吞声吗?

    “三妹,你的心太狠了,你真的要逼死我的奶娘吗?”黎皎掩面痛哭,“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给你磕头赔罪行吗?”

    十板子是不多,可把人推到庭院里,让满府下人围观着打下来,奶娘还能活吗?将来就是回了河渝老家,也会被人笑话一辈子,永远抬不起头来。

    奶娘于她,就是半个母亲啊!

    黎皎把所有恨掩在心里,膝盖一弯冲乔昭跪了下来。

    她今天的屈辱,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乔昭侧开身子。

    她站在厅中央,这么一避开,黎皎正好冲着邓老夫人跪了下去。

    邓老夫人见自小疼到大的大孙女如此可怜,心又软了下来。

    她还未开口,乔昭就先一步说话了:“大姐这样一哭一跪,不知情的倒以为是我的下人犯了错了。如果犯了错哭一哭、跪一跪就能把错处推到别人身上去,免了惩戒,那还要三法司衙门干嘛?祖母,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邓老夫人下意识点头。

    乔昭依然没有作罢,接着道:“祖母秉公处置,其实是为大姐好。不然在府中大姐哭一哭跪一跪,长辈们因为疼你而退让,让大姐把一哭二闹三上吊当成了解决问题的尚方宝剑,等将来大姐出阁,再如此行事,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让邓老夫人猛然一震。

    三丫头说的不错,姑娘家在娘家是宝,到了婆家连草都不如,上要孝敬公婆,下要友爱弟妹,到那时,身为儿媳的若有做错的地方,又指望哪个长辈心存怜惜呢?

    想到这里,邓老夫人瞥了何氏一眼,心道:也就何氏傻人有傻福,碰到她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

    嗯,她确实不能因为对皎儿心存怜爱,回头反而害了她。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出去!”

    立刻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来,七手八脚把奶娘夫妇绑了,推到庭院中打起板子来。

    板子落在肉上的闷响声传来,下人们团团围着,听打板子的人数数:“一,二,三——”

    那一下下板子落在奶娘夫妇屁股上,又好像落在每一个围观者的身上。

    大姑娘虽然没了亲娘,素来是得当家老夫人宠爱的,连带着大姑娘的奶娘在满府下人中都高人一等,平日里大家都敬着。谁想到如今得罪了三姑娘,竟然就这么被打了板子,还要发配到老家去。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与奶娘夫妇交好,可同样的身份顿时让围观众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他们不由自主看向屋门口,骤然发觉三姑娘不知何时站在屋外台阶上,平静淡漠地看着。

第153章 柔心(青丝宇公子的小小号的灵兽蛋)

    下人们头皮一麻,齐刷刷低下头去,冷汗滴下来。

    三姑娘好可怕,以后再也不敢乱传三姑娘的闲话了!

    乔姑娘颇满意这效果,见板子打完了,施施然转身回屋。

    屋子里的车夫老钱头还跪着,一见乔昭看过来,差点吓哭了。

    呜呜呜,他昨天为了追马把三姑娘丢了,今天又被人作伐子,三姑娘一定会狠狠收拾他吧?他的身板可比老杜头两口子差多了,十大板子下来老命就要去了一半。

    看着面色平静的三孙女,邓老夫人心情颇复杂。

    总觉得三丫头没了以往飞扬跋扈的样子,行事却更……咳咳,更强硬了,还强硬得让人无话可说。

    邓老夫人心底是有一点喜悦的。

    三丫头被拐过,恐怕是嫁不出去了,将来黎府子孙遇到个什么事,以三丫头的雷霆手段,说不定能护着子孙后辈周全。

    于黎府,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就只是可怜了三丫头,大好韶光只能终老于黎府,此生没有良人相伴。

    老太太决定以后对能看护子孙的三孙女更好一些。

    黎皎的抽泣声传来,邓老夫人皱了皱眉,对乔昭道:“昭昭,这老钱头,依你看,该如何处置呢?”

    黎皎止住哭声,错愕看着邓老夫人。

    祖母是什么意思?黎三虽是受害者,可什么时候祖母处置下人要先问孙辈的意见了?

    难道说,黎三在祖母心中的地位早已比她还要重?甚至——比三弟还要重?

    三弟是西府孙辈唯一的男丁,比三弟更受看重是不可能的。

    黎皎否定了这个猜测,可一想到乔昭在邓老夫人心中的地位越过她去,就恨得把下唇咬出血来。

    奶娘的事让她失态了,她不能再犯错。她一个没了母亲的人,要是连祖母都不喜了,在这后宅就真没有立足之地了。

    黎皎停止哭泣,安静下来。

    乔昭看一眼老钱头,对邓老夫人笑道:“祖母,若是问我的意见,就不要处罚老钱头了吧,让他退养就是了。”

    时下,但凡是有些底蕴的人家,当了几十年差事没犯错的下人是不可能发卖出去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凡是病了的、老的不能做事的,就可以回家荣养了,府中依然会减半发月钱。

    “退养?”邓老夫人显然有些意外刚刚还强硬收拾人的孙女又温和起来。

    老钱头竟然在马车坏了后把姑娘甩下,去追一匹老马,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能轻饶了。

    已经了解了昨天来龙去脉的邓老夫人只要一想可怜的小孙女在大雨中瑟瑟发抖,赶车的混账却追老马去了,就气得不行。

    这是凑巧遇到了李神医,要是没遇到呢?

    “老钱头虽不是老杜头两口子那般有心作妖,但无心之过,犯的错依然不小,昭昭为何如此宽宏?”

    邓老夫人问完,黎皎跟着开了口:“三妹,是因为我吗?”

    她轻声细语问,似嗔似怨,没了恼人的哭声,反而显得越发可怜了。

    可这话,却字字诛心。

    同样是犯了错,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既然错误都不小,怎么刚刚就咬死了不松口非要重重责罚,甚至亲自站在门外看,对老钱头却如此宽宏了?

    黎皎没有直说,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不过是因为老杜头夫妇是她的人,三姑娘针对的是她这个继姐罢了。

    乔昭目光淡淡看向黎皎,笑意渐渐在唇畔散开:“大姐是问对老杜头夫妇的处罚吗?”

    她轻笑:“呵呵,当然是因为看大姐的面子,我才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们两个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狗奴才,岂是打几板子送回老家那么简单?”

    乔姑娘想了想,点头:“嗯,怎么也要剪了舌头再送回去嘛,省得在老家胡乱说话我又不得而知。”

    黎皎:“……”

    邓老夫人一听是这个理,立刻吩咐人把挨过板子的老杜头两口子拖进来,警告道:“回了老家定要安分守己,若敢胡乱编排府中主子们,但凡传出一丝半点风声,定不轻饶!”

    老杜头夫妇已是里子面子全丢个干净,此刻只剩下胆战心惊了,连连保证不敢胡言乱语,邓老夫人这才作罢,让人把他们带下去了。

    跪在一旁的老钱头悄悄抹了一把泪。

    三姑娘说让他退养,该不会是在说反话吧?

    “至于老钱头——”乔昭看向邓老夫人,轻轻一叹,“他病了啊。他不是因大意忘事,而是因为患了健忘之症,才犯下这样的错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是一个病人呢。所以祖母让他退养吧,回来再选一个合格的车夫就是了。”

    邓老夫人与乔昭视线相触。

    少女的眼睛黑而亮,因为眼波是宁静的,就更显得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大而静美,让人瞧了,会从心底生出欢喜来。

    既有雷霆手段,又有慈悲心肠,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总让她皱眉头疼的小孙女长大了?

    邓老夫人嗓子有些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发酵,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乔昭手臂,点点头。

    老钱头呆呆听着,老泪纵横。

    邓老夫人清清喉咙:“老钱头,还愣着干什么,去账房把这个月的月钱领了,回家去吧。”

    老钱头如梦初醒,先是给邓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紧接着就给乔昭磕头:“谢三姑娘,谢三姑娘。”

    老钱家的跟着磕头,嘴上谢个不停。

    老钱头两口子比老杜头两口子晚一步走出去,看热闹的下人们这一次鸦雀无声。

    他们不由自主,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门口。

    这一次,台阶上没有人,可每个人再想到三姑娘的心情,已是大为不同。

    老钱头夫妇的反应同样让邓老夫人唏嘘不已,她不自觉把目光投向乔昭,心道:如此一来,刚刚三丫头强硬处罚老杜头夫妇而在下人们心中竖起的恶名又春风化雨般抚平了,三丫头是早已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还是无心插柳呢?

    乔昭依然安安静静,坦然由人打量。

    她求的,不过是个清净,外加问心无愧罢了。

    一场热闹总算过去,门上又来报:“老夫人,来了一个年轻人,说是奉神医之命给三姑娘送东西的。”

第154章 神医的礼物

    送东西的年轻人正是晨光。

    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抬进来,把青松堂的堂屋堆得满满的。

    邓老夫人震惊了,二太太刘氏也震惊了,就连黎皎都忘了愤恨,睁大了一双美眸看着。

    只有何氏一脸云淡风轻。

    “这些是——”

    晨光冲邓老夫人一拱手:“这些都是神医来京后别人赠的东西,神医说出门带着这些太麻烦,就全送给三姑娘了。”

    别人?

    神医一进京就住进了睿王府,这个“别人”岂不就是指的睿王?王爷送的东西能差得了嘛,李神医居然把这些全送给了三姑娘?

    二太太刘氏越想越震惊,盯着一个个箱子,目露精光。

    乖乖啊,这里面都是什么宝贝啊,怎么她的闺女就没有一个当神医的干爷爷呢?

    “老夫人,咱们是不是该打开过目一下?毕竟是送给姑娘的东西——”刘氏试探道。

    她虽怀着私心,可这话却不算错。

    姑娘家不比别人,收受礼物确实是要慎重一些,不然万一被没怀好心的悄悄塞进去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来就说不清了。

    邓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扫一眼屋内,把不相干的人打发出去,对心腹容妈妈道:“把这些箱子打开验一下吧。”

    第一个箱子打开,满满一箱子绫罗绸缎,看颜色花样都是适合男子的;第二个箱子打开,是虫草、灵芝等珍贵药材。

    容妈妈暗吸一口气,打开第三个箱子,满室惊叹:竟是一株色泽纯正的红珊瑚!

    等容妈妈去开第四个箱子时,刘氏一双眼睛恨不得钻进箱子里去,而后眼前一花,只觉满室都亮堂起来。

    第四个箱子里居然是满满一箱银元宝!

    “天!”刘氏忍不住惊呼出声,忙用帕子掩住口。

    邓老夫人吃惊之余,不由皱了眉。

    她对皇亲贵胄虽没多少了解,却听东府的姜老夫人说过,睿王爷因其老师是次辅许明达,首辅兰山对其多有针对,而对某些衙门来讲,在朝中一手遮天的首辅可比王爷的话管用多了,是以睿王府的日子并没有普通人想得那么风光。

    这样大的手笔,恐怕不全是睿王所赠吧?

    第五个箱子很小,只有一尺多长,容妈妈伸手打开时,手指已经有些抖了,不由看向邓老夫人。

    “打开。”邓老夫人虽震惊不已,毕竟是经过风浪的,面上还沉得住气。

    容妈妈心一横,把箱子打开了。

    满满一匣子的各色珍珠流光溢彩,晃花了人眼,更晃花了人心。

    刘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涂了口脂的嘴张开,忘了合拢。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这些东西的新主人,就见少女紧挨着何氏静静坐着,百无聊赖以帕子掩口打了个呵欠。

    刘氏:“……”

    她不服,她抗议,这种明明该震惊疯狂却偏偏一脸无所谓的人,真的太讨厌了!

    第六个箱子更小了些,容妈妈似乎已经麻木了,伸手打开,忙以手遮眼。

    竟是一匣子金叶子!

    邓老夫人手一抖,险些坐不住了。

    她有些后悔命人当众打开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以后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西府会是梁上君子们的首选。

    最后一个箱子个头不小,容妈妈暗暗稳了稳神,把箱子打开。

    众人紧绷的弦顿时松弛下来。

    刘氏悄悄抚了抚胸口,暗道:还好,还好,只是一箱子书,要再是一箱子宝贝,她真要扛不住扑上去了。

    一直表情淡淡的乔昭却眨了眨眼,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李爷爷竟给了她这么多医书,那些入门的医书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里面一定有李爷爷近几年的心血所在。

    这样一想,乔昭就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抱着这箱子书飞奔回雅和苑,看个痛快。

    总算是检查完了,容妈妈擦了一把汗退至一旁。

    邓老夫人缓了缓神,对晨光温和笑道:“这么多东西劳烦小哥儿送来,真是麻烦你了。”

    “老夫人太客气了,小的不敢当。”

    “神医已经出门了?”

    “是,神医一早便出门了,托我转告三姑娘,不必担心他,神医办完了事就会回来。”

    “神医对我们三姑娘实在是太厚爱了,这么多东西,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起呢?”邓老夫人客气道。

    众人中,除了乔昭表现最淡定的何氏一听不乐意了。

    这些东西她闺女就受不起了?将来她那些嫁妆都留给昭昭呢,想当初她嫁进来可是十里红妆,这些年老太太总拦着,想花都没地方花!

    一想到这个,何氏就开始心塞。

    明明出嫁前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叮嘱她说,让她多加小心,好多破落人家的婆婆和相公联合起来,专门算计媳妇嫁妆呢,婆婆要用儿媳妇嫁妆吃山珍海味填补亏空,相公要用媳妇嫁妆养庶子庶女小妾外室。

    到她这里,她想换辆马车老太太都不乐意,送个贵重玉挂件给老爷,老爷还要瞪眼。

    “神医说,这些东西于他只是累赘而已,请三姑娘用起来不要客气。”

    累赘?

    刘氏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样的累赘,给她来一打!

    刘氏越想越心酸。

    别说一打了,就是把那箱子银元宝给了她,将来两个闺女的压箱钱就够了。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邓老夫人又客气几句,端了茶。

    见客的规矩,主人家一旦端茶,那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见晨光毫无反应,邓老夫人暗暗摇头:这小伙子瞧着挺精神,人生得也俊,但脑子似乎不大灵光啊。

    她一个老太太,总不能一直陪着他聊天闲磕牙吧?

    等了又等,邓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道:“小哥儿若是无事,就自去忙吧。”

    晨光飞快扫了乔昭一眼,害羞笑笑:“老夫人,小的也在神医送给三姑娘的名单中。”

    “什么?”面对着一屋子金银珠宝邓老夫人没失态,此刻却吃了一惊。

    不能吧,神医行事再不同凡响,也不至于送个大男人给她孙女吧?

    老太太下意识打量晨光一眼。

    嗯,身高腿长,俊逸不凡,要说起来是送的出手的——

    呃,想岔了!

    邓老夫人咳嗽起来。

第155章 丽嫔谢礼

    “神医把你送给我们三姑娘?”

    “是这样的,神医说昨天给三姑娘赶车的车夫有毛病,不能再用了,所以把我送给三姑娘当车夫。”晨光解释道。

    原来如此!

    邓老夫人松了口气:“青筠,领小哥儿去管事那登记一下,以后在车夫的份例上再加三成。”

    晨光忙道:“老夫人,府上不用给小的发月钱,神医说让小的当三姑娘专属车夫,月钱神医已经出了。”

    他又不真是赶车的,等将军大人争气点早些把三姑娘娶回去,他还要继续给将军当亲卫呢。

    想到这里,晨光有些心酸。

    他堂堂北征大将军的亲卫如今给一个姑娘家当车夫,将军大人将来要是不能抱得美人归,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他!

    “这样啊,那青筠去给小哥儿安排一下住处吧,对了,还不知道小哥儿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晨光。”晨光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名字。”邓老夫人点点头,命青筠带晨光下去。

    这时又有消息报进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宫里?”老夫人一脸惊疑。

    室内众人面面相觑。

    报信的道:“是丽嫔娘娘派人给三姑娘送谢礼来了。”

    邓老夫人一听,忙整理一番,亲迎出去。

    来送谢礼的是一个年轻太监,手中捧着一个三层雕花红木匣子,见到邓老夫人便满脸笑容道:“昨日大雨,我们九公主得了贵府三姑娘帮助,娘娘很是感激,特命奴婢来给贵府三姑娘送谢礼的,不知道哪位是三姑娘?”

    年轻太监说着,目光在黎皎与乔昭二人身上游移不定,最终停留在黎皎面上。

    两个姑娘中这一位看起来大一些,雨中救助公主殿下的应该就是这一位吧?另一位实在有些年幼了。

    黎皎被年轻太监看着,嘴角笑容僵硬,心中羞恼不已。

    黎三果然帮了九公主,这么大的事昨天偏偏不说,让她跳进坑里去。

    她一定是故意的!

    “昭昭,还不谢过丽嫔娘娘的赏。”

    乔昭上前一步,冲年轻太监福了福:“多谢娘娘赏赐。”

    年轻太监颇惊讶地扬了杨眉,把红木匣子递过去:“三姑娘,咱们娘娘说了,您昨天对公主殿下的帮助,她记在心里了。等咱们公主殿下大好了,让殿下亲自谢你。”

    红木匣子入手微沉,乔昭欠身道:“娘娘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请公公转告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公公大老远把东西送来才是辛苦。”

    “是呢,公公一定要留下喝杯茶再走。”邓老夫人跟着道。

    乔昭的话让年轻太监心里颇舒坦,笑意越发浓了:“不了,咱家还要赶回去复命呢。”

    他这样说,却没有动弹。

    邓老夫人人老成精,自是明白小太监心思,冲容妈妈使了个眼色。

    容妈妈把一个荷包塞进年轻太监手里:“给公公喝茶的,公公莫要推辞了。”

    年轻太监暗暗捏了捏荷包,颇为满意。

    这出来一趟有十来两银子可得,很是不错了。

    丽嫔娘娘出身低微,又不得圣上独宠,所靠的不过是份例上的东西,他们这些伺候娘娘的宫人过得都紧巴巴的,这匣子里的大半东西还是公主殿下好面子塞进去的呢,不然依娘娘的意思,赏一匣子宫中特制的珠花,已经给足了外臣之女的脸面。

    唉,要说起来,公主殿下因为时常有太后等主子的赏赐,身家比娘娘丰厚多了,他若是有机会去伺候公主反而好些。

    年轻太监揣着荷包高高兴兴走了,刘氏等人的眼睛黏在乔昭手中匣子上不转了。

    乔昭见状,干脆把红木匣子往茶几上一放,大大方方道:“看看丽嫔赏了些什么。”

    她的祖母是皇族中人,对她讲过当今这位天子的事。

    明康帝一心修道,修得可不是白日飞升,而是长生不老,好把这皇位千年万年的坐下去,是以对仅有的两位皇子一方面有着对继承人的天然重视,万一修不了长生不老,姜氏的皇位还要传下去;可另一方面,又唯恐他当皇帝久了两个儿子按耐不住来个逼宫什么的,所以对两个儿子防范得很,平日里哪个官员与皇子走得近了都要敲打一番,皇子们的日子远没有寻常人想得那么舒服。

    皇子都是如此,寻常妃子境况就可想而知了。是以乔昭料定,丽嫔送她的谢礼,定是精巧有余贵重不足之物,与其抱回去让众人心心念念胡乱猜测,还不如大大方方打开,让人看个明白。

    拉出匣子第一层,是满满一层的珠花,做工精巧绝伦,栩栩如生,花样都是小姑娘们极爱的,又是宫中特制,戴出去很有体面。

    再拉出第二层,是十多只形状各异的玲珑玻璃瓶,里面液体颜色不一,竟是近两年很流行的海外香露,俱是贡品。

    第三层拉开后空荡荡的,雪白的衬布上只有一只红色的玉镯静静躺着,光彩夺目。

    何氏是识货的,脱口而出道:“血玉镯?”

    血玉稀少,这样一只血玉镯可是万金难求的。

    刘氏是听说过血玉镯名声的,闻言忍不住咋舌。

    三姑娘今天真是发财了!

    邓老夫人年轻守寡,对这些看得都淡,挥挥手道:“把这些箱子匣子全都盖好,给三姑娘送到雅和苑去。”

    这些都是三丫头的,和旁人没什么关系,府上当前最紧要的支出,是买两辆马车!

    眼看着一箱箱宝贝被抬出去,刘氏一颗心都碎了。

    抬走了,抬走了,就这么抬走了,三姑娘好歹客气一下,把珠花分几朵给她闺女戴啊。

    乔昭回了雅和苑,看着堆满了屋子的箱子,皱了皱眉头,果断开始安排去处。

    “阿珠,把这箱子布料挑挑,老成些的给老爷送去,剩下的给三公子送去。”

    冰绿心肝一抖。

    这些可是好料子,姑娘就这么送出去了?留着给未来姑爷也是好的啊!

    “这匣子珠花给我留几朵素雅的,你和冰绿各挑两朵,石榴和秋藕各一朵,其余的均分几份给几个姑娘送去。”

    冰绿只觉心口中了一箭。

    什么,全分了给几个姑娘?凭什么啊,她们对姑娘又不好!

    “还有这匣子珍珠——”

    冰绿直接扑到了装珍珠的匣子上:“姑娘啊,您干脆杀了婢子吧!”

第156章 得奇书(冬草1125的阆苑仙葩)

    “珍珠放久了色泽不好,与其在我这里白放着,不如分给大家。”

    冰绿两眼泪汪汪:“怎么是白放着呢,婢子每天就这么数一数,也是好的啊。”

    乔昭好笑道:“行了,快些起来。这些于我都是横财,散出去一些反倒安生。”

    冰绿闻言,依依不舍起了身。

    似乎是有这样的说法,横财招祸。还是姑娘厉害,总是那么有道理。

    “可是,姑娘要把这些珍珠分给几位姑娘吗?送给四姑娘、六姑娘也就罢了,送给大姑娘婢子真的替姑娘不值。可都是一府的姐妹,姑娘要是单单把大姑娘撇开,大姑娘定要去老夫人面前告状的。”冰绿一想要把珍珠分给黎皎,心跟割肉一般疼。

    四姑娘、六姑娘近来在她家姑娘面前都很安分,大姑娘才算计了姑娘呢,几朵绢花也就罢了,凭什么给她分珍珠?

    “姐妹们送了绢花,这些珍珠是送给长辈的。冰绿你找两个小匣子把珍珠分装了,给我娘还有二太太送去。”

    冰绿一听猛然拍手:“姑娘真会分!”

    太太肯定是不会把珍珠给大姑娘那个白眼狼的,二太太得了珍珠就等于是四姑娘她们有了,反正大姑娘落不着。

    乔昭笑笑。

    她还真没那么大度,巴巴给黎皎送珍珠。

    “这株红珊瑚送到青松堂去,再带些银元宝过去,请老夫人给我选一辆小巧结实的马车。剩下的银元宝回头换成小额银票,至于金叶子、药材等物,阿珠你清点好收起来吧。”

    乔昭分配完,终于指向那箱子书:“冰绿,把这箱书搬到里屋去,不到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进来打扰我了,我要看书。”

    一箱子书被搬到里屋,乔昭一本本翻看着。

    放在上面的医书都是她曾学过的,翻到最底下,是一本犹带墨香的书,封面上压着一封信。

    拿起信笺,露出书的封面,是乔昭熟悉的字迹:奇难杂症笔谈。

    乔昭眼睛攸地一亮,却没有急着打开书,而是抽出信纸,阅览起来。

    是李神医的亲笔信,重点就是交代了这本《奇难杂症笔谈》乃是他近年来总结的毕生心血,特意写出来供她研读,因里面有些内容太过惊人,叮嘱她记下后要毁了去,以免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惹出滔天罪孽。

    莹白的手指轻轻划过书册封面,乔昭仿佛能看到须发皆白的老者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样子。

    她心中有些涩,又有些甜,捧着珍贵无比的书册一个字一个字看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阿珠站在门口道:“姑娘,该用饭了。”

    乔昭揉揉眼,一直平静的面庞此时白得过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阿珠,取火盆来。”

    阿珠一言不发取来火盆与烛火。

    乔昭留恋地看了一眼墨香犹存的书册,在心底叹了口气,亲手把书册凑向火光。

    书册很快被火舌吞没,在火盆里化成灰烬,只剩余烟袅袅。

    惊世之作就此灰飞烟灭,以乔昭的淡然性子,此刻都面露不舍。

    不过李爷爷说得对,书中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一旦被心思不正的医者得到,是要出乱子的。

    书中内容最保险的就是口口相传,想必若不是因为李爷爷知道她看书过目不忘,也不会现在就把这本书交给她了。

    把一本奇书彻底毁了,乔昭这才顾上继续翻箱子。

    奇书下面放着的是一个小儿巴掌大的皮袋子,打开来,赫然放着一排排金针。

    把皮袋子握在掌心,乔昭忽地想起,她还在杏子林乔家时,最后一次与李爷爷分别,李爷爷笑呵呵地说,等下次见面,给她一套金针当礼物。

    何其幸运,她最终还是等到了这份礼物。

    乔昭心中欢喜,去书房提笔画下荷包样子交给阿珠:“你手艺好,照着这个样式给我缝几个荷包出来。”

    她特意指指荷包角落:“这里的小鸭子眼睛记得绣成绿色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画鸭,发现池塘边一只鸭子的眼睛是绿色的,逮住那只鸭子献宝般给祖父和李爷爷看,祖父很是稀奇,李爷爷却撇着嘴道:稀奇什么,那是因为这鸭子有病,就和达官贵人们吃饱了撑的稀罕白鹿、白鸩似的,其实那些动物都有病!

    那是她接触医术的伊始,后来盛放小玩意的随身荷包上便会央求祖母绣上绿眼鸭子做纪念。先前那只荷包是她一手缝制的,对绣鸭子什么的实在有心无力。

    乔昭交代完,才觉出腹中饥肠辘辘,忙净手用饭去了。

    西跨院一派宁静,其他院子因得了乔昭派人送去的礼物,骤然热闹起来。

    锦容苑里,二太太刘氏捧着一匣子珍珠欢喜得嘴都合不拢,对两个女儿道:“可见我让你们两个与三姑娘交好是做对了。当时娘瞧得真切,那匣子珍珠也就能分成这样的两份,果然我问了问,来送东西的冰绿说只分了两份,一份给了你们伯娘,一份给了我。”

    啧啧,三姑娘真是滴水不漏啊。

    大嫂何氏得了半匣子珍珠,回头还不是会给亲闺女用来打首饰,她这半匣子珍珠自然也会娘仨个一起用,这样一来就大姑娘一粒珍珠没有得着,偏偏还没处抱怨去。

    老夫人再偏疼大姑娘,呵呵,一株红珊瑚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对三姑娘且要敬着些,她是当姐姐的,你们低头不丢人。尤其是婵儿,再不能因为年纪小就口无遮拦了。”

    三姑娘收拾起大姑娘来都这么利落,她娇养大的两个闺女要是冲上去,就是白搭啊。

    半匣子珍珠和宫中特制的精美绢花晃花了小姑娘的眼,黎婵兴冲冲应道:“娘,知道了。”

    四姑娘黎嫣则在沉默后郑重对刘氏道:“娘,我以后会提醒妹妹的。”

    雅和苑的东跨院里,黎皎则把送来的几枝绢花狠狠掷到了地上,揽着奶娘哭道:“奶娘,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替你出了这口气!”

    奶娘抖着唇,神情严肃:“姑娘,把绢花拾起来!”

第157章 心碎的黎大姑娘

    黎皎红着眼睛看着奶娘。

    “姑娘,您若还在意老奴,就去把绢花拾起来。”

    黎皎咬了咬唇,弯腰把绢花捡了起来。

    那绢花做工精良,虽被掷到地上依然无损半分,戴出去定会惹人艳羡,黎皎捡起来时却只觉刺眼又屈辱。

    “我的姑娘啊。”奶娘抬手,怜爱地摸了摸黎皎冰凉的面颊,“以后奶娘不能陪着您了,您一个人在这宅子里就更不能意气用事。老夫人对您是真心疼爱的,您要多讨老夫人的欢心,莫要把这份疼爱推到别人那里去。”

    “奶娘,祖母现在已经开始疼爱三妹了——”

    奶娘摇摇头:“姑娘想岔了。论身份,您是原配嫡长女,三姑娘是继室所出;论情分,您自小常在老夫人身边,三姑娘几个月前还常常顶撞老夫人呢;论人心,您自幼失母,三姑娘却有一个护短的母亲,老夫人天然便会多疼您几分。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三姑娘都是越不过您去的,您要做的就是稳住了,不要再被三姑娘抓到把柄。”

    黎皎垂首默默听着,想到马上要与奶娘天各一方,撕心裂肺般地疼。

    奶娘轻轻抚着黎皎的发,叹道:“姑娘啊,再熬熬就好了。”

    “熬熬熬,为什么我的日子就是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呢?都怪我命不好,不会投胎,从小就没了娘——”

    奶娘握住了黎皎的手:“姑娘别这么说,要说起来,嫁人才是女人最重要的‘投胎’呢。女人这辈子在娘家不过十几年,在婆家才是漫长的一生啊。姑娘讨了老夫人欢心,老夫人定然会把您的亲事放在心上,等将来嫁个好人家,您的好日子就到了。至于三姑娘——呵呵,姑娘何必与她一个没了名节的人置气,依老奴看,三姑娘恐怕要在西府当一辈子老姑娘了,纵然一时得意,将来到死看子侄辈的脸色,又有什么好下场?”

    黎皎一怔,缓缓点头:“奶娘说得对。”

    黎大姑娘那些郁闷和挫败,在听到奶娘这番话后顿时散去许多,嫁个好人家的意识在她心头越发清晰起来。

    “大姑娘,老杜家的收拾好了吗?老夫人命老奴送她出去。”青松堂的容妈妈来了东跨院。

    “奶娘——”离别真的就在眼前,黎皎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痛哭出声。

    “姑娘莫哭,老奴在老宅会烧香拜佛,求您顺心如意的。一定要记得老奴的话,自个儿好好的——”

    奶娘随着容妈妈一步三回头走了,黎皎伏在美人榻上哭了许久,才神情冰冷止住了哭声,低低吩咐大丫鬟春芳几句,昏昏沉沉睡着了。

    春芳从西府后门出去,直奔国子监。

    在国子监就读的监生虽然要守点放学,但家中要是有个急事还是可以通融的。

    黎皎对唯一的弟弟格外重视,早吩咐身边的丫鬟与国子监守门的混了个面熟。

    春芳塞了些银钱给门人,不多时得到信的黎辉就急匆匆走了出来。

    彼时天已经热起来,黎辉走得急,出了一头的汗。

    “春芳,可是大姐有什么事?”

    春芳哽咽着道:“三公子,您快回去劝劝大姑娘吧。大姑娘的奶娘被三姑娘赶回河渝老家去了,大姑娘一直哭,都哭得闭过气去了。”

    黎辉一听抬脚便走,等赶回西府,一眼看到照壁上的松鹤延年图,一下子冷静下来。

    既然只是春芳来寻他,大姐情况应该不会太糟。他还是先弄个清楚,以免再像那次一样气急败坏去寻三妹麻烦,反而落个难堪。

    见黎辉忽然停住脚,春芳有些意外:“三公子?”

    “你先回去看看大姑娘怎么样了,我跑了一身的汗,先换过衣裳再过去。”

    知道三公子在西府和大姑娘心中的地位,春芳不敢置喙,屈膝一礼匆匆往雅和苑去了。

    黎辉换过衣裳去青松堂给邓老夫人请过安,这才匆匆赶到黎皎那里。

    一见黎皎两眼红肿如桃子,孤零零躺在美人榻上,黎辉顿时心疼不已,走过去在一旁坐下,轻轻摸了摸她额头,发现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

    “三弟?”黎皎睫毛颤颤,睁开眼来,一颗晶莹的泪立刻滚落下来。

    “大姐,你别伤心了,还有我在呢。”

    黎皎扑进黎辉怀里,痛哭失声:“三弟,奶娘被赶走了,我心里真的难受极了,我长这么大奶娘从没离开过半步啊。我知道,我不该怪三妹的,可一想到从今以后再见不到奶娘,我的心就如刀割似的,呜呜呜——”

    黎辉听得心疼,又忍不住皱眉,由着黎皎哭够了,才开口劝道:“大姐,这件事我听祖母说了,确实怪不到三妹头上。大姐与奶娘虽然情分深,可奶娘仗着情分就敢糟蹋三妹的名声,这样的处罚是她该得的。”

    “三弟?”黎皎顿时止住了哭声,震惊看着黎辉。

    黎辉笑笑:“我知道大姐心情不好,以后我都早些回来,多陪陪大姐,大姐莫要伤心了吧。”

    黎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死死忍着才没有发火,勉强笑笑道:“知道了,辉儿真是懂事了呢。”

    黎光文那边收到乔昭派人送去的好衣料,美滋滋带着衣料就去了何氏那里,把衣料往何氏面前一放,道:“让人用这些衣料给我裁几身衣裳穿吧。”

    何氏惊疑不定:“这是——昭昭送的?”

    “对啊。”

    “老爷不是不爱穿绫罗绸缎吗?”何氏惊讶极了。

    以前她每每用上好的衣料做了衣裳送给老爷,都被他黑着一张脸拒绝了。

    谁知黎光文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何氏道:“这话说的,绫罗绸缎谁不爱穿啊?”

    “那,那怎么以前我送的——”

    黎光文肃容打断何氏的话:“那能一样吗?闺女长大了,知道孝敬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要是吃你的、用你的、穿你的,我不成吃软饭的了?”

    黎光文觉得何氏实在是白长了一个好模样,简直愚不可及,眼风扫到面前的好料子又叹了口气。

    罢了,念在她给他生了个蕙质兰心的女儿,当娘的蠢点就忍了吧。

    黎大老爷难得没有抬脚就走,板着一张俊脸道:“饿了,开饭吧。”

    何氏欢喜得脚下打飘,晕乎乎命人通知厨房里加餐去了。

第158章 馥山社聚会

    转而进了六月,雅和苑西跨院里火红的石榴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已经结出喜庆的果实来。

    这一日,乔昭收到了礼部尚书府苏洛衣的一张帖子,却是馥山社组织社员们小聚的入场贴。

    总算等到了这张期待已久的帖子,能有机会与寇家大表妹接触,乔昭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松了松。

    聚会的日子定在六月初六,地点却很有意思,竟然是黎皎的外祖家——固昌伯府。

    乔昭仔细翻找着记忆,才想起来,黎皎的表妹杜飞雪同样是馥山社成员之一。

    馥山社不同于寻常诗社,在某方面有所长的姑娘都有入社资格,杜飞雪就是因为骑术精湛而加入。

    六月初六这天很快便到了。

    乔昭一大早起来,打扮妥当,带着阿珠前往青松堂给邓老夫人请安。

    “昭昭今天这么早?”

    给邓老夫人见过礼,乔昭笑道:“祖母,我今天要去固昌伯府。”

    “呃?”邓老夫人放下茶盏,笑着道,“昭昭也要去啊?你大姐才走不久,说是固昌伯府的杜姑娘邀她去玩呢。”

    现在的姑娘家真会玩,她们那时候哪有什么这社那会的啊,当她没有年轻过嘛,这些聚会打着比试才艺、共同进步的幌子,实际上就是一群小姑娘出门放鸭子。

    邓老夫人收起了嫉妒的小心思,轻咳一声道:“去吧,到了那里与你大姐一道就是了。”

    “嗯。”

    乔昭如今有了专属的马车与车夫,出门很是方便,她带着阿珠出了门,早接到消息的晨光叼着一根青草靠着车侧,正懒洋洋晒着太阳。

    “姑娘,今天要去哪儿啊?”一见乔昭出来,晨光站直了身子吐掉青草,露出灿烂的笑容。

    “牙绿了。”乔昭从晨光身侧走过,扶着阿珠的手上了马车。

    “嗯?”晨光一脸茫然。

    乔昭回头,解释道:“有些草是有毒的,以后别乱嚼。”

    晨光一听脸色微变,转身弯腰,剧烈咳嗽。

    “你嚼的这个没事,就是容易把唇齿染上颜色,别人看到会笑。”乔姑娘一本正经提醒道。

    毕竟是去参加京城贵女们的宴会,她不求车夫多么体面,只求能正常点。

    阿珠面无表情从衣袖中掏出一柄巴掌大的小镜子,递过去。

    晨光瞥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脸大红。

    该死的,谁跟他说叼着一根草乱嚼很帅的?好像是邵知那小子,回头跟他拼了!

    话说,好久没有见到将军了,好想念将军大人。

    “姑娘,今天不是去疏影庵的日子,咱们去哪儿啊?”问出这话,晨光一颗心砰砰跳。

    会不会是去与将军约会啊?

    娘嘞,再这么操心下去,他的小心肝就受不了了。

    “去固昌伯府。”

    小车夫一下子蔫了:“哦。”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乔姑娘进了马车,心想:这车夫再这么不正常下去,她可能要考虑退货了,总有种以后会被坑的预感。

    好在小车夫赶车的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新换的马车质量又好,乔昭闭目养神,很快就到了固昌伯府。

    她下了马车,晨光邀功道:“姑娘,小的赶车快吧?您看,咱们府上的马车也才刚刚停下呢。”

    乔昭顺着看过去,正见到黎皎下车,杜飞雪走下台阶相迎,周围陆陆续续还有马车停下。

    乔昭带着阿珠走过去,出声招呼道:“大姐。”

    黎皎回头,讶然道:“三妹——”

    旁边的杜飞雪已经抢先问道:“你怎么来了?”

    四周静了静,下了马车的贵女们视线投过来。

    黎皎眼神闪了闪,伸手拉住乔昭的手,笑道:“飞雪表妹,三妹是跟我一起来的。”

    杜飞雪早就听黎皎提过奶娘被赶走的事,正想着找机会替表姐出口气,闻言冷笑道:“皎表姐,你就是心善,某些人不要脸,还非要顾着她的脸面。”

    乔昭淡淡开了口:“今日不是馥山社开社的日子吗?我记得不错的话,地点正是贵府。杜姑娘开口不要脸,闭口不要脸,似乎有失待客之道。”

    “呵呵,我说黎三姑娘,馥山社开社与你有什么关系?是我的客人,我才有待客之道,对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的,难不成我还要扫榻以待?”

    就连皎表姐都没有参加馥山社聚会的资格,不过是因为正好在她家举办,依着惯例,她身为主人可以带挈一下姐妹罢了。

    伯府就她一个姑娘,她请表姐前来,旁人不会多说什么,可黎三居然也跟来了,这脸皮未免太厚了吧。

    “飞雪表妹,你别说了,真的是我请三妹陪我一起来的——”

    杜飞雪打断黎皎的话:“皎表姐,你就不要替她遮羞了,分明是她见你来参加聚会眼热,这才巴巴跟了过来。你们要真是一起来的,怎么没有坐一辆马车呢?”

    黎皎的好性子让急脾气的杜飞雪对乔昭更加讨厌。

    皎表姐也太可怜了,都是被黎三从小欺负,才这般好性儿!

    几个贵女已经停下脚步,冷眼看着热闹。

    黎皎看乔昭一眼,一脸为难道:“是因为……因为三妹习惯坐自己的马车。飞雪表妹,咱们快进去吧——”

    杜飞雪反应过来,掩口惊呼道:“不是吧,皎表姐,你们府上不是只有一辆马车吗?”

    她飞快看了不远处的小巧马车一眼,愤愤不平道:“这有娘的人就是好,还有专属的马车了。皎表姐,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你才是原配嫡长女!她一个继室所出的女儿,凭什么处处压你一头?”

    这话正好被才下了马车的江诗冉听个正着。

    江诗冉是锦鳞卫指挥使江堂的独女,自幼千娇百宠,比之公主也不差,可自幼丧母同样是她的心病,此时闻言,便沉着脸深深看了黎皎与乔昭一眼。

    被众人各色目光打量着,乔昭坦然自若,她唯一惊奇的就是这对表姐妹竟能一唱一和说这么多,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乔姑娘从衣袖中抽出入场贴,递给杜飞雪,淡淡道:“还是杜姑娘说得对,我确实不是陪大姐来的。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第159章 抽签(o圈圈魚0o的阆苑仙葩)

    这是——

    杜飞雪身为馥山社成员之一,一直以此为荣,对专属于社员的入场贴再熟悉不过了。

    她面色一变,直直盯着乔昭:“你从哪得来的?”

    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黎三她娘还使下作手段嫁给皎表姐的父亲呢,养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的?

    就算不是偷的,也可能是捡来的!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是我给的。”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有着苏府标志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伯府门前,苏洛衣弯腰下了马车,款款走来。

    “苏姑娘——”冷眼看热闹的贵女们纷纷与苏洛衣打招呼。

    礼部尚书瞧着虽不如吏部、兵部等尚书风光实惠,可历来是踏进内阁的必待之位。一般来说,皇上属意谁进内阁,就会让他在礼部尚书兼翰林掌院的位子上坐个几年。

    对于未来阁老的孙女,在京城贵女中自然是受欢迎的,何况苏洛衣没有勋贵之女的骄纵,只有书香门第的灵慧,人缘就更好了。

    苏洛衣走到近前,挽住乔昭的手,对目瞪口呆的杜飞雪柔柔一笑:“黎三妹妹是馥山社的新成员,是我与朱颜一同推荐的。”

    “苏姑娘,你们——”杜飞雪只觉脸面无光,一张俏脸刷地红了。

    有人恍悟道:“是了,黎三姑娘的字在佛诞日那天是入了疏影庵师太的眼的,当然够资格加入咱们馥山社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咱们馥山社?

    黎皎暗暗咬碎了银牙。

    刚刚还都瞧热闹呢,这么快就成“咱们馥山社”了,难道说黎三的字得了无梅师太青眼的事是才发生的吗?

    哼,不过是因为苏洛衣副社长的身份,这些人趋炎附势罢了!

    她忍不住看向乔昭,心中更恨。

    黎三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苏洛衣的?竟一直不动声色,让她与飞雪表妹众目睽睽之下闹笑话!

    黎皎悄悄拉了拉杜飞雪衣角。

    杜飞雪骄纵之名在外,是不怕的,她还要好名声呢,更何况今天这些人里,只有她是沾了杜飞雪的光才来的,成为众人焦点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杜飞雪虽然娇蛮,到底还记得主人的身份,更何况不少贵女身份比她高,也是容不得她一味娇蛮的,遂暗暗把恼火压下去,一脸纯真笑道:“原来是这样,只怪黎三姑娘先前没有说清楚,才让我误会了。哎呀,皎表姐,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呢?”

    杜飞雪这么一甩锅,众人立刻把注意力投向黎皎。

    黎皎心中恼火得不行,偏偏不好得罪杜飞雪,只得笑笑道:“我也是才知道呢。”

    “姐妹们快进去吧。”杜飞雪扬着笑脸招呼众女,看到一直冷眼旁观的江诗冉眼睛一亮,迎过去道,“江姑娘,你来啦。”

    “是啊,今天这么热闹,我觉得比什么诗会、花会有意思多了。”江诗冉目光从乔昭面上缓缓收回,不冷不热地道。

    杜飞雪把众女交给侍女带去聚会之处,自己则返回来等候还未到的人,黎皎站在一旁相帮。

    趁着无人前来,杜飞雪压低了声音道:“皎表姐,你怎么搞的,黎三什么时候成了馥山社社员,你竟然一点不知道?”

    黎皎压下难堪,委屈道:“我确实半点不知。飞雪表妹有所不知,三妹她近来和以往不大一样了,心里很能藏得住事。她把加入馥山社的消息对我死死瞒着,谁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还能是怎么想的?定然就是为了今天看你我笑话的!”

    黎三是馥山社成员却被她冷嘲热讽,落在旁人眼里,无疑是她这个当主人的失礼了。

    “皎表姐你且等着,今天我会找机会要她好看的。”

    黎皎心中一喜,面上却道:“飞雪表妹还是算了吧,她和我毕竟是一个府上的姐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她丢了丑,我也不好看。”

    杜飞雪跺脚:“皎表姐,你就是这样什么都顾着,反而自己憋屈。你放心吧,今天我只会让她一个人出丑,连累不到你头上去。”

    黎皎被杜飞雪说得都有些好奇了,追根究底又不符合她的形象,遂把好奇心压下来,状若无意问道:“苏姑娘不是说她与朱姑娘联名举荐的三妹吗,飞雪表妹没听朱七姑娘提过?”

    杜飞雪撇撇嘴:“颜表姐不爱热闹,我近来都没怎么见过她,哪里能听她提呢。哎呀,兰姑娘来了,先不说了。”

    杜飞雪忙撇下黎皎,迎上一位穿蓝衣的高挑少女。

    那少女面对杜飞雪的热情洋溢却只是矜持点了点头,便径直往里去了,反而比主人家还要自在些。

    杜飞雪咬了咬唇追上去,没露半点娇蛮之色。

    黎皎心中冷笑:看来飞雪表妹的娇蛮任性也是分人的,对黎三不客气,对她这个表姐,其实又何曾放在眼里呢?

    奶娘说得对,她只有嫁个好人家,以后才能在这些人中扬眉吐气。

    聚会之处就设在园子里,等人都陆陆续续来齐了,杜飞雪端起一杯果子酒道:“今天是咱们馥山社再一次开社的日子,正巧也是小妹的生日,我先干为敬。”

    “今天是杜姑娘生日啊?杜姑娘应该早说的,却是我们失礼了。”平时与杜飞雪来往不多的几位姑娘纷纷道。

    黎皎心中一动。

    往年杜飞雪生日,只请了表姐妹们和手帕交关起门来庆祝,连园子都不逛的。

    她对此心知肚明,不过是杜飞雪小心眼,怕她们遇到来给孪生兄长杜飞扬庆生的泰宁侯府那位朱世子罢了。

    今天聚会设在花园里,也不知能不能见着朱世子呢?

    想到温润如玉的朱彦,黎皎心中一热。

    若是能嫁给朱世子那般的人物,此生就算得偿所愿了。

    众女喝了果子酒,开场白过后,有侍女举着托盘来到杜飞雪身侧。

    杜飞雪把托盘上放的五彩签筒拿起来,笑道:“说来也是幸运,正巧我做东时赶上新成员加入,能给今天的宴会添不少乐趣。”

    她看向乔昭,把五彩签筒递过去:“黎三姑娘,馥山社的老规矩,新成员来抽一支签吧。”

第160章 花木深处

    新入馥山社的成员需要抽签这种细节,乔昭是不知道的,但见四周之人皆无异样,便知道杜飞雪虽然明显针对她,这条规矩是有的。

    姑娘家的游戏,无非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乔姑娘在这方面从来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姑娘”,自是没有什么可惧的。

    她大大方方伸手,从五彩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来。

    “我看看黎三姑娘抽的什么签。”杜飞雪手一挥,捧着五彩签筒的侍女退下去,从乔昭手中接过那支签扫一眼,笑着冲江诗冉道,“江姑娘,今天考教新人的题目,由你来出呢。”

    怕乔昭不明白,杜飞雪指着签上所刻的一个“江”字,解释道:“咱们馥山社有五位副社长,每次新人入社,就会抽签选出一位副社长来给新人出题。黎三姑娘抽的这个‘江’字,就是代表江姑娘了。”

    乔昭颔首示意听懂了,神情平静看向江诗冉:“明白了,那请江姑娘出题吧。”

    江诗冉伸手从杜飞雪手中拿过花签轻轻瞥了一眼,盯着乔昭看了片刻,露出笑意来:“馥山社许久没有新人加入了,又隔了好一段日子才开社,这次的题目容我好好想一想,大家先继续玩吧。”

    虽是打着馥山社的噱头,其实也就是给贵女们一个相聚的由头而已,只不过是档次高了些。

    作为主人的杜飞雪组织大家以“荷花”为题斗诗,有兴趣的便可展露一下才华,若是没有兴趣的,大可以下棋赏花,甚至就凑在一起闲聊。

    乔昭当然没打算写出什么惊才绝艳的诗句争风头,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舅家大表妹寇梓墨身上。

    今日寇梓墨穿了一件丁香色的花草纹褙子,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品茗,给人的感觉,好似笼着一层轻愁。

    乔昭想了想,抬脚要过去,却被苏洛衣拉住了。

    “黎三妹妹,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哦,好。”对于引她入社的苏洛衣,乔昭自然不好拒绝这样的小要求。

    园子里的长亭顶上爬满了藤萝,开着小小的花,风吹来,一摇一晃,比之室内还要凉爽。

    乔昭与苏洛衣在早摆好棋盘的石桌旁相对而坐,开始对弈。她心思全放在寇梓墨那里,忽见寇梓墨起身随着一位姑娘往外走去,顿时有些心急,不由加快了攻势。

    苏洛衣被逼得一退再退,没用多久额头沁出汗来,败局已定。

    看着惨败的局面,苏洛衣捏着棋子眨眨眼,哭了。

    乔姑娘:“……”她不是故意的!

    不知何时走到一旁观战的泰宁侯府七姑娘朱颜轻笑出声:“洛衣,原来你下棋输了会哭鼻子的,可惜我下不过你,竟一直没机会得见。”

    被好友取笑,苏洛衣大为尴尬,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对乔昭解释道:“让黎三妹妹见笑了,其实我不是哭,是沙子眯了眼睛而已。”

    乔昭:“……”表示相信显得太虚伪,揭穿了又怕苏姑娘再哭,哦,忽然觉得还是黎皎那样的姑娘好相处。

    毕竟一旦惹到她了,直接还回去就行了嘛,一来一往多随意。

    苏洛衣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找的这个借口很烂,干脆坦言道:“论棋艺,我一直觉得在京城贵女中没有对手,是我井底之蛙了。刚刚我其实是激动的,想着以后有黎三妹妹指点棋艺能更进一步,就忍不住喜极而泣。”

    朱颜在一旁轻笑:“洛衣,你吓着黎三姑娘了。”接着对乔昭笑道:“黎三姑娘,你别见怪,她就是个痴人。”

    苏洛衣与朱颜显然是极熟悉的,闻言起身把朱颜往石凳上一拉,嗔道:“有本事你来。”

    朱颜忙摆手:“我就不必献丑了,我的棋艺还及不上你呢。”

    苏洛衣这才气顺了些,轻哼道:“我琢磨着,以黎三妹妹的棋艺,就是你兄长来,也撑不了多久。”

    在朱颜心里,自家哥哥那是什么都好的,不过刚刚看了苏洛衣与乔昭的对弈,她说不出违心话来,还击道:“提我哥哥作甚?我哥哥比不比得过黎三姑娘我不知道,不过胜你是没问题的。”

    “没有对弈过,我可不承认。”

    朱颜看了一眼远处,轻笑道:“其实我哥哥今天也来了,可惜不方便让你们见。”

    提到这个,她把目光投向乔昭。

    黎三姑娘可能认识她哥哥,虽然哥哥没有明言,却瞒不过她的。

    哥哥和黎三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呢?

    朱颜不是八卦的人,可事关兄长,自是不同。

    只可惜交浅言深太过失礼,这话她是问不出口的,于是把疑惑压在心里,转而提醒道:“江姑娘擅投壶、骑射,等会儿她给黎三姑娘出题,很可能与其所长相关,黎三姑娘心里要有个数。”

    “多谢朱姑娘提点。”眼角余光早已不见了寇梓墨身影,乔昭虽对朱颜、苏洛衣二人观感不错,却无心多谈,起身歉然道,“我去一下净房,二位姐姐要一起吗?”

    苏洛衣扑哧一笑:“又不是小姑娘了,去净房还结伴啊?黎三妹妹你去吧,我要和朱颜下一局缓缓心情,刚刚被你虐得太狠了。”

    乔昭请一位侍女领她去了净房,出来后便对侍女道:“你自去忙吧,我看那边有丛蔷薇花开得甚好,过去看看。”

    今天杜飞雪在园子里招待众女,自是安排好了不让乱七八糟的人闯进来,方便姑娘们随意活动。

    侍女闻言屈膝一礼:“姑娘请自便,若有什么吩咐就叫婢子。”

    总算没了旁人,乔昭抬脚向寇梓墨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渐渐走到花木深处,隔着繁茂花木听到女孩子柔细的声音传来:“微雨,你别难过了,回头我向祖父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伯父的消息。”

    乔昭听出来,这是寇梓墨的声音。

    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冷:“不用了,我父亲被锦鳞卫抓了去,梓墨姐去问寇尚书,定然会让他为难的,说不定还要训斥你。梓墨姐,咱们好了这么久,我今天就是向你道别的,以后我恐怕不会再参加馥山社的聚会了。”

第161章 道谢

    那女孩子音色偏冷,隔着花木见不到样子,这样冷不丁听到,无端有种决绝的意味。

    乔昭伸手轻轻拨开花木,就见寇梓墨与一位穿藕荷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一株海棠树下说着话。

    寇梓墨是面对着乔昭的方向,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则是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

    乔昭长久住在南边嘉丰,与寇梓墨虽是很亲近的表姐妹,实则来往并不多,对这位表妹有什么闺中密友就不得而知了。

    微雨?

    乔昭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印象,可见小姑娘黎昭对这个名字也是陌生的。

    乔昭紧紧盯着那道藕荷色的背影,听到寇梓墨声音里带了难过:“微雨,你别太担心了,说不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伯父是个好官,锦鳞卫衙门再可怕,那些锦鳞卫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一点良知都无。我从父亲那里打听过,朝中不少大臣都在替伯父求情的——”

    少女冷笑一声:“讲良知是没有用的,我父亲上疏弹劾首辅兰山,反被天子认为诋毁重臣,命锦鳞卫把我父下了诏狱。若说世人偶有良知我信,若说那些锦鳞卫有良知,我是不信的!”

    少女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伸手握住了寇梓墨的手:“梓墨姐,我父亲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到时候会不会把家人卷进去尚且不知,我最后一次参加馥山社的活动,就是想跟你说,倘若以后我有个什么事,你万万不要掺和进来,不然若是再连累了你,我更不安心了。”

    “微雨,你说的什么话,你若有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梓墨姐,容我直言,你虽是尚书府的姑娘,可真遇到大人们的事,能怎么办呢?那些锦鳞卫都是听命于天子的,而天子是听信兰山的,真得罪了他们,就是寇尚书恐怕都——”

    寇梓墨急忙掩住了少女的嘴:“微雨,快别说了,被人听到不好,今天兰惜浓也在呢。”

    少女拉开寇梓墨的手,悲凉笑笑:“事到如今,我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梓墨姐你与我不同,难道你不为自己家族想想吗?”

    寇梓墨怔住了。

    站在乔昭的角度,能看到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悲哀又无助,喃喃道:“为什么好人总是不如意呢?”

    少女伸手,抱住了寇梓墨,低泣道:“梓墨姐,你一定要记着我的话,不然要是因为我……因为我家的事连累了你,我就更难受了。”

    乔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侧头正好看到一只白猫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过,心念一转,弯腰把白猫抱起来。

    那只白猫膘肥体壮,皮毛光滑,正美滋滋散步呢,忽然被人抱起来哪能接受,后腿使劲一蹬,就从乔昭怀里跳了出去,落在地上转过身来,绷紧了尾巴冲着乔昭喵喵直叫。

    “谁?”

    寇梓墨猛然看过来,那穿藕荷色衣裙的少女跟着转过身来,乔昭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

    是个很清秀娟丽的女孩子,一双眼黑黑的,许是因为含着泪光,格外明亮。

    看到她的模样,乔昭倒是从记忆中翻找出这位姑娘的身份来,是欧阳御史家的姑娘,小姑娘黎昭在几次花宴上见过,只是没留意这位姑娘的闺名而已。

    欧阳微雨,倒是人如其名般的秀美。

    乔昭拂开花枝走过去,唇畔含着浅笑:“寇姑娘,欧阳姑娘。”

    因为黎娇的父亲是寇梓墨祖父的下官,两家姑娘的交集颇多,寇梓墨虽不喜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但她秉性贞静,依然温柔笑笑:“原来是黎三姑娘,黎三姑娘怎么到了这里?”

    “我去了净房,回去时看到一只有趣的白猫,想要逗弄一下,就追着它过来了。”乔昭含笑指指喵喵直叫的白猫。

    那白猫一脸警惕,见乔昭指向它,很不高兴地叫唤一声,再示威般扫了寇梓墨二人一眼,甩着尾巴大摇大摆走了。

    “黎三姑娘真是好兴致。”寇梓墨淡淡笑道,既不失礼,又不热络,就是对待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态度。

    想到曾经寇梓墨面对她这个表姐时真切的欢喜与崇拜,乔昭唏嘘不已,看来今天想要引起梓墨表妹的注意,进而寻到见兄长的契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乔姑娘不怕事情难,对她来说,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她已经来到这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艰难呢?

    “是你。”欧阳微雨开了口。

    乔昭看过去,点漆般的眸子微微一闪,是不知这话从何而起的疑惑。

    欧阳微雨说出一句更奇怪的话来:“你是黎修撰的女儿?”

    乔昭颔首:“正是。”

    黎府有三位老爷在朝为官,她的父亲在翰林院当修撰,叔叔外放当地方官,东府的伯府则官至刑部侍郎。

    在京城的各式场合,提到黎府,人们想到的都是黎侍郎,却鲜少把她父亲提出来的。

    瞧欧阳微雨这样子,倒不像是父亲得罪了她家。

    乔昭心念急转,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从疏影庵回来马车坏了的那次,后来听何氏说父亲大人出去找她,结果和锦鳞卫吵架了,痛骂锦鳞卫祸害忠良,于是把找她的事给忘了。

    何氏怕她对父亲不满,还特意解释说:你爹其实很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大雨出去了,他就是一旦注意到一件事就容不下其他事了,其实就是人太专一了。

    那一天,乔姑娘深刻理解到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原来因为跟人吵架把找闺女的事忘了是能这么解释的!

    联想到刚刚听到的话,乔昭蓦然生出一个念头:该不会那天父亲大人与锦鳞卫吵架,就是因为欧阳姑娘的父亲吧?

    “黎姑娘——”欧阳微雨喊了一声。

    “嗯?”

    欧阳微雨忽然屈膝,郑重对乔昭行了一礼:“我替我父亲向黎大人道谢了。我父亲被抓走那一天,是黎大人冲上去与锦鳞卫理论,锦鳞卫才没有把我父亲五花大绑,给我父亲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果然如此啊。乔姑娘心想。

第162章 对对子(源小钦的和氏璧)

    乔昭欠身还礼:“欧阳姑娘客气了。”

    欧阳微雨沉默了一下,问道:“黎姑娘,锦鳞卫后来没有难为黎大人吧?”

    “呃?”

    “那天,我看到锦鳞卫把黎大人带走了。”

    “没有,我父亲没事。”乔昭叹了口气。

    父亲大人没事,有事的是她!

    她给父亲大人送了衣料,结果父亲大人跑来训了她一顿,让她以后不许胡乱交朋友,还特别叮嘱要跟那天在五味茶馆见到的江远朝划清界限。

    她最终保证与江远朝只是认识而已,绝对算不上朋友,足足教育了她一个时辰的父亲大人这才罢休,心满意足走了。

    “黎大人没事就好,不然我父亲定会于心不安的。”欧阳微雨说完,抬手遮了遮眼,对寇梓墨道,“梓墨姐,天有些热,我想回亭子那边去了。”

    寇梓墨见欧阳微雨神色恢复如常,松了口气,对乔昭客气道:“黎三姑娘,我们要回去了,你呢?”

    乔昭分明感觉得到,此时寇梓墨的态度比之先前多了几分亲近,由此可知,这位欧阳姑娘在寇梓墨心中地位颇重。

    或许,她可以从欧阳微雨这边着手,拉近与梓墨表妹的关系。

    这个念头从乔昭心中划过,她弯唇笑道:“那猫也不知哪里去了,我也想回了。”

    三人一起回到长亭,杜飞雪一眼看到寇梓墨,伸手把她拉过去道:“寇大姑娘,我正要派人寻你呢。”

    “怎么——”

    杜飞雪笑着解释道:“大家要玩对对子,对不上来的罚酒。你可是对对子的能手,如何能少了你?”

    “可是我——”寇梓墨忍不住回首,看向欧阳微雨。

    欧阳微雨反而抬脚走到一边去了。

    “快来吧,寇大姑娘。”杜飞雪直接把欧阳微雨拽到长桌边坐下,眼角余光瞥一眼欧阳微雨的侧影,心中冷笑:这也是个不识趣的,明明父亲犯了事,还要跑来参加什么聚会。她都没给她下帖子,也不知道欧阳微雨从哪里知道了这次聚会的具体时间地点,居然巴巴赶来了。

    奈何欧阳微雨原就是馥山社的会员,有入场贴在手,她也不可能把人赶出去。

    “黎三妹妹,来对对子么?”苏洛衣冲乔昭招手。

    乔昭笑笑:“不了,我看看就好。”

    乔昭这样说,苏洛衣便以为她不擅长此道,遂不再多劝,以免令人为难。

    参与对对子的姑娘们以长桌为界限,分成两队,按着规则一队出上对,另一队接下对,若是答不上来,全队成员便要喝酒,如此往复。

    来参加小聚的姑娘不少,长桌位置有限,敢于坐下的都是擅长对对子的,是以还有不少人如乔昭一样,站在两旁看热闹。

    杜飞雪身为这次聚会的主人,自是当了主持。

    这次采取的法子是掷铜钱,正面代表着左边一队,反面代表右边一队。

    她扬手一掷,落在石桌上的铜钱向着正面,便笑道:“那就由兰姑娘先出上联吧。”

    兰惜浓是首辅兰山的孙女,也是馥山社的副社长之一,以她的身份来出第一对,旁人自是没什么话说。

    乔昭冷眼旁观,就见欧阳微雨忽然抬眸看了兰惜浓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那匆匆一瞥间,是令人心惊的恨意。

    想到在花木深处听到欧阳微雨与寇梓墨对话时语气中的决绝,乔昭心中一动:欧阳微雨今天前来参加聚会,莫非与寇梓墨道别是假,想要对首辅兰山的孙女兰惜浓做些什么才是真?

    乔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站在欧阳微雨的立场,她实在想不出,一个父亲被锦鳞卫带走下场未卜的女儿,哪怕是与手帕交道别,还来参加这样的聚会未免太不合宜了。

    仔细想来,刚刚欧阳微雨对寇梓墨说的那番话,倒更像是一旦她陷入麻烦中,让寇梓墨记得置身事外,不要掺和进来。

    乔昭有了这般猜测,便把大半注意力放到了欧阳微雨身上。

    “那行,我来说一个上联,你们听好。”兰惜浓神色淡淡,不紧不慢抛出一个上联,“凤落梧桐梧落凤。”

    此联一出,亭内便是一静,众女都没想到,作为抛砖引玉的第一联便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回文联:凤落梧桐梧落凤,无论从前往后读,还是从后往前读,都是一样的,而且还隐隐暗示了出题之人高人一等的身份。

    不少人忍不住看向兰惜浓,见她一身蓝衣神色傲然,心中便叹了口气:有个好出身,确实是可以这般随性的。

    “请出下联吧。”兰惜浓淡淡道。

    对面的姑娘们或蹙眉或沉思,还有暂且没有头绪的,忍不住看向居中而坐的一位少女。

    少女穿了一袭月白色衣裙,戴着珍珠发箍,眉眼冷清,正是许次辅家的姑娘许惊鸿。

    她似是察觉众人目光,不负众望冷冷开口道:“我对:山连水月水连山。”

    凤落梧桐梧落凤,山连水月水连山。

    “好联!”许惊鸿同队的姑娘们抚掌,松了口气。

    站在一旁凑热闹的贵女们跟着点头,许姑娘的下联,确实甚好。

    许惊鸿面上全无半点得意之色,依然是冰冷冷的模样。

    兰惜浓看了许惊鸿一眼,忽然转头看向杜飞雪:“杜姑娘,我认为规则应该改一改。”

    杜飞雪有些意外,又不敢得罪兰惜浓,忙问道:“兰姑娘觉得该怎样改?”

    兰惜浓笑笑:“咱们这些人既然是京城贵女中才情最出众的一批,出一个上联对一个下联未免太简单了,我看这样吧,一队出了上联,另一队至少要对出两个才算过关,若是对出三个,便可以加一分,等轮换时要是另一方只对出两个,对出两个的这一方便要罚酒。有些难度才有意思嘛。”

    杜飞雪环视众人一眼,在兰惜浓淡淡目光逼视下,点头:“兰姑娘的提议我觉得不错,不知道大家怎么想?”

    在场的姑娘都有些自恃才气,自是无人出声拒绝。

    改了规则,许惊鸿这一队的姑娘们只得再想一联,一盏茶的工夫后,寇梓墨忽然开口:“我这里有了下联:舟随浪潮浪随舟。”

    “好联,寇大姑娘果然是有急才的!”众女纷纷赞道。

    “还有第三对么?”兰惜浓淡淡问。

第163章 一鸣惊人

    兰惜浓这么问,另一队的姑娘们顿时沉默了。

    这上联出的本来就难,能对出下联来已是不简单,寇大姑娘又对出一个,再要想出第三个来,那真的太难了。

    一时间长亭内鸦雀无声,有的姑娘端起茶盏冥思苦想,有的姑娘下意识揉着手帕,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对出第三个来,那是极光彩的事。

    风吹起长亭顶垂下的绿色藤萝,把淡淡花香送进来,却无人有闲心品味。

    兰惜浓轻笑出声:“姐妹们可有第三对了?”

    她说着,轻轻瞥了对面的许惊鸿一眼。

    许惊鸿手执团扇轻轻扇着,全然没有半分焦急的模样。

    “许姑娘想出来了没有?”兰惜浓开口问。

    众女把希翼的目光投向许惊鸿。

    首辅兰山和次辅许明达皆是才名在外的人,这样的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女孩,自是比勋贵家的姑娘于诗书一道上强上三分。

    见大家看过来,许惊鸿冷淡淡道:“想不出,兰姑娘何不问问别人?”

    谁规定她的祖父是次辅,她就该会对对子了?许惊鸿心中冷笑。

    “不知各位呢?”

    许惊鸿这一队的姑娘们有些心慌。

    刚刚虽然说了对出两个就算过关,不用喝酒,可对出三个才能加分。她们现在对不出,万一轮到她们出上联时对方对出了三个,那么依照规则,她们依然要被罚的。

    她们都是姑娘家,今天的聚会准备的是果子酒,喝一杯虽不算什么,可若是罚一杯就脸面无光了。

    这样的场合,人要的不就是一个脸面嘛,何况她们都是自幼出类拔萃享惯了旁人艳羡眼神的天之骄女。

    “兰姑娘容我们再想想。”有人道。

    又有人悄悄拉了拉寇梓墨:“寇大姑娘,你想出来没?”

    寇梓墨轻轻摇头。

    对对子这种事,讲究的是个急才,要的是灵光一闪,她已经对出一联,哪会这么容易再想出一联的,毕竟兰惜浓的上联可不是寻常对子那么简单。

    兰惜浓弯了弯唇角,忽然往乔昭的方向看了一眼,出声道:“黎姑娘——”

    乔昭把大半注意力放在了欧阳微雨身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喊她。

    而黎皎心中存了一鸣惊人的念头,正绞尽脑汁想下联,闻言下意识抬头,应道:“嗳,兰姑娘唤我?”

    兰惜浓怔了怔,看乔昭一眼,忽然笑笑:“我倒是忘了,两位黎姑娘是亲姐妹。”

    这话一出,黎皎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满场的姑娘中只有她不是馥山社的成员,心底本来就存了不足对外人道的自卑之意,此刻成了众女的焦点,羞恼、屈辱在黎大姑娘心中翻腾燃烧着,烧得她恨不得昏厥过去。

    可若是昏厥过去,那无疑会更丢脸,黎皎只得暗暗握拳掐了掐手心,忍受着火辣辣的难堪。

    她不该来的,尤其黎三加入了馥山社,她就该躲得远远的,免得丢人。都是黎三心思险恶,为何死死瞒着这个消息?

    黎皎头一次后悔来凑这样的热闹,把乔昭更恨三分。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维持太久,兰惜浓轻轻一笑:“既然是亲姐妹,那么都是一样的。黎姑娘,你的父亲,是翰林院修撰吧?”

    黎皎确定,这一次的“黎姑娘”是称呼她无疑,可这个问题同样让她脸上阵阵发热。

    在场的贵女们,不是侯府、伯府的姑娘,便是什么阁老的孙女,尚书的孙女,可她却是个小小翰林修撰的女儿,兰姑娘在这样的场合提及她父亲,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令尊曾高中探花呢。令尊有这般才华,想来黎姑娘也是不差的,不知可想出了下联来?”兰惜浓笑问道。

    看着兰惜浓不及眼底的淡淡笑意,黎皎忽然明白了:这是父亲惹得麻烦,人家找她这当女儿的来还了!

    想到这里,黎皎暗恨不已。

    翰林院明明是天下最清贵的地方,谁家有人进了翰林院是全家都长脸的事,说不定过个二三十年就能出一位阁老来,可偏偏她的父亲却在翰林院混成了一个大笑话!

    父亲到底有没有半点脑子,时常痛骂首辅兰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不就让人忌恨上了,现在还只是为难她,说不定再这样下去就该抄家灭族了,跟欧阳微雨的父亲一样!

    “黎姑娘究竟想没想出来?”见黎皎迟迟不语,兰惜浓略带不耐地问道。

    黎皎忍着羞恼,轻声道:“兰姑娘的上联挺有难度,姐妹们已经想出两个,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第三个来。”

    在座的又不是只有她想不出,其实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不过是父亲的官职和言行让她太尴尬罢了。

    “别人想不出来也不奇怪,据我了解,在场姐妹们的父亲都不似令尊那般是探花出身呢。不都说,虎父无犬女吗?”

    到这时,众女已经瞧出来,兰惜浓是在有意针对黎家姐妹了。

    黎家姐妹二人,三姑娘是刚入社的,这位大姑娘就更好笑了,完全是凭着杜飞雪面子才混进来的,是以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打圆场。

    而苏洛衣与朱颜虽是乔昭的引荐人,因刚刚兰惜浓喊“黎姑娘”时黎大姑娘抢答了,此刻被为难的不是乔昭,以她们的性子亦懒得多事。

    此时最适合出面的是杜飞雪,可她显然不愿意为了一个表姐得罪权倾朝野的兰首辅的孙女,此刻竟也不发一言。

    兰惜浓呵呵一笑,轻挑的眼睛中满是揶揄:“还是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呢?”

    这话,羞辱的是黎光文还是黎皎,就难说了。

    “凤落梧桐梧落凤——”一直静静站着的乔昭忽然开了口,把众女视线吸引过来。

    她却浑不在意,淡淡道,“下联我对:珠联璧合璧联珠。”

    在众女面露惊讶之时,她转而一笑,定定望着兰惜浓:“我还可以对:天连碧水碧连天,或者可以对:雾锁山头山锁雾,也可以对:花满庭院庭满花……”

    辱及父母触到了乔姑娘的底线,她声音甜美,表情却是冷的,一连说了七八个下联后,淡淡道:“其实有一个下联我觉得更合适:龙潜溪洞溪潜龙。”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135/ 第一时间欣赏韶光慢最新章节! 作者:冬天的柳叶所写的《韶光慢》为转载作品,韶光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韶光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韶光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韶光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韶光慢介绍:
乔昭嫁给了京城一等一的贵公子,可惜刚拜了堂,夫婿就奉旨出征了。再相见,她被夫君大人一箭钉在城墙上,一睁眼成了骑着毛驴的少女,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回到京城去。韶光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韶光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韶光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