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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聆行     嫡长女她以武服人txt下载     嫡长女她以武服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元日

    说到别院,就不得不说起听风了。

    当日听风被林含章打了一顿后,觉得客栈不安全,便带着那一袋子钱,在外头兜兜转转,打算另寻一个安全私密些的地方。

    好在听风机灵,虽然对长安不熟,但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该去哪儿找房子。

    这不,不到一日的功夫,他就在南边找了一处二进的院子。

    便宜,还隐蔽。

    等买好了院子,他立马就给薛玄凌去信,告诉薛玄凌院子所在。毕竟,钱还是薛玄凌的。

    屈指敲门三下。

    门后响起了脚步声。

    “来了来了。”听风打开门,脸上的笑刚刚挂起来,便僵住了。

    他看到了薛玄凌身后的林含章,抬手诶了声。

    “怎么?”薛玄凌回头,拉过林含章往院子里走,说:“哎什么哎,是自己人,带过来瞧瞧坐坐。”

    听风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无他,只因这郎君的眼神实在有些吓人。

    林含章老实的由着薛玄凌牵住,没说话,脸上隐约挂了些笑意。

    正如听风所说的那样,这院子倒是十分僻静,左右无邻舍,进出有几条巷子岔路,出入隐蔽。

    再看院内。

    前庭假山林榭,雅致清新,后院除开卧房外,还有多处单独的小阁楼,平日里薛玄凌就算过来也不怕没地方住。

    “我给你的钱足够买这宅子吗?”薛玄凌看了一圈后,有些不大信。

    “我特意挑的这安静的地方,钱当然够了,我自个儿又没钱。”听风挺胸,颇有些骄傲地说道。

    瞧着薛玄凌不信,听风又赶忙说道:“这院子是个凶宅,旁人都不要,我花了不到三成的钱,便拿来了。”

    “凶宅?倒也无妨。”薛玄凌噢了声。

    几人进到正堂坐下,听风还真像主人似的,忙前忙后倒水斟茶。

    坐定后,薛玄凌从袖兜里掏了袋银子出来,放在桌上,给听风递过去说:“今日是元日,祝你万事如意。”

    听风一愣,说:“怎的我还能拿钱,这不好吧?娘子你给的钱还没用完呢。”

    “给你你就拿着。”薛玄凌托腮道:“这院子挺合我意的,你拿着钱,再去买几个婢女,样子做足了。”

    因为带了林含章,薛玄凌不好与听风说些有关江淮毓秀阁的事,故而只是闲聊着。

    林含章当然也看出来薛玄凌和听风有事要商量,但他私心不想离开,便顺着薛玄凌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至过午时,林含章突然起身说:“你们先聊,我去外头酒楼叫副席面来。”

    薛玄凌也没推辞,只叫住他,提醒道:“今天恐怕没什么酒楼开门,含章若是饿了,可以去西市那边看看。”

    林含章应了一声,拢袖走了出去。

    等他一走,薛玄凌便问听风:“东西写的如何啦?”

    “该写的我都写了,这就给你拿过来。”听风忙跑去自己屋里,把昨儿连夜赶制的鬼画符册子拿过来。

    这册子光看,还看不太清楚,得配着听风的解释。

    “江淮毓秀阁据说是女人当家。”听风说道:“娘子你到时候闯关可得小心些,死在这上面的人不计其数,都是想要把自己的名字从千金榜上摘下来的。”

    薛玄凌睨了他一眼。

    听风手头翻着页,嘴里继续说着:“前几天我去分舵里面溜达了一圈,想接你这人头的可不少!都问我要不要放弃呢!”

    “那你怎么说?”薛玄凌问。

    “我当然说不放弃啦!”听风摆了摆手,脸上挂着烂笑,“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懂的,跟着你不愁吃喝就算了,关键是能出名啊!我可听说了,娘子你在国子监里面大出风头呢。”

    “哦?”薛玄凌眉头一皱,“我倒是不知道这些事居然传到外头来了。”

    听风收拢了册子,坐去对面,翘着脚说:“我出去买酒的功夫,就听到不下三个人在谈论你,都说你学识极好,把国子学里的博士都给比了下去。”

    这是要捧杀薛玄凌了。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风声。

    联想到宫殿上含嘉公主那副嘴脸,薛玄凌这会儿真是头疼不已。她实在不想招惹是非,但身在长安,有些事容不得她想不想。

    更何况,她也不是能受气的主。

    “继续往下说。”薛玄凌伸手把听风面前的册子拿了过来。

    “我帮你都把那些关卡画了下来,但也不是肯定的。听他们说每年这些关卡都会变换。你且看看。心里有个数就好。”听风伸长脖子,指了指后头那些鬼画符,解释道。

    听风这热情实在有些旺盛。

    薛玄凌琢磨出味儿来了,偏头看他,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年……闯过那些关的,有几个?”

    薛玄凌这么一问,听风嘿了嘿,挠着头,老实回答:“一个没有。”

    所谓的关卡,都是那些半途而废的人出来口述的。什么千机门,什么乾坤阵,能画出来的都只是形似,想要复制那关卡的神韵,实在是太难了。

    “这也就是你为什么说跟着我能得名是吧?”薛玄凌似笑非笑地瞅着听风,“毕竟谁都做不到的事,我要是做到了,那就是非常人,你跟着我的确能扬名。”

    “别呀,别呀,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到,你身手又好人又聪明,世间少有呀。”听风赶忙恭维她。

    他们说话的功夫,林含章那头带着席面回来了。乌泱泱一大帮子人,拎酒的拎酒,端菜的端菜,全是酒楼里的伙计。

    大过年的,拿了钱办事,他们脸上只有喜庆。

    “就我们三个人,你这点的有些多吧?”薛玄凌看着陆陆续续端了二三十份菜上来,不由地无奈道:“倒是叫含章你破费了。”

    “不多,年年有余。”林含章温和地笑着,坐在了薛玄凌身边。

    好在林含章吃饭时没那么多规矩,不是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人,而听风又是个话密的,一顿饭下来,吃得是和和气气,热热闹闹。

    等用过了午饭,薛玄凌起身要送林含章回去。她知道白氏的厉害,要是林含章真一日都不去西福寺,那白氏估计要闹得林家鸡犬不宁。

第七十六章 找茬

    “我不想去西福寺。”林含章如此说道。

    这大概是林含章第一次任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当真不愿意去?”薛玄凌问。

    林含章点了点头。

    “那好,那就不去。”薛玄凌净了手,说:“下午我要舞剑,你若不去,那就陪我在院子里舞剑吧。”

    人不去,薛玄凌还是得派个小厮,去知会白氏一声,免得白氏到时候闹腾起来。

    正好院子里还缺小厮婢女。

    薛玄凌便让听风叫了人牙子上门,挑了四个、个机灵懂事的留下,再使了他们中的一个,赶去西福寺报信。

    林含章看着院子里为自己忙来忙去的薛玄凌,心里暖融融的。

    身处西福寺,久等儿子不到的白氏听到外来的小厮说,自己的儿子与薛家大娘子在一块,眼睛都气红了。

    然而她要脸,并不能够直接冲去薛家要人,于是只能转身回了禅房,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薛亦涯送去。

    只不过这信一去一回,等白氏再收到信时,天已经黑了。

    彼时林含章已经回了家歇息,白氏满腔怒火最终泄在了禅房里的物什上,乒乒乓乓摔了一地,叫隔壁的小沙弥一整夜没敢合眼。

    到第二天的时候,薛玄凌已经顾不得白氏会怎么闹事了,因为——

    姜家人来了。

    姜家的老太太和两位嫡小姐远道而来,一进门就和姜青鸢在正堂里把薛玄凌给数落了个遍。薛玄凌看在是新年,老太太又是长辈的份上,倒也没有顶嘴,垂着头任她们说着。

    谁曾想,两位嫡小姐居然得寸进尺,想要给薛玄凌一个下马威。

    准确的说……

    是姜家老太太想要给薛玄凌一个好看,所以才使了两位嫡小姐追到玲珑院去找茬。

    “薛玄凌,你为何不去拜老夫人?”姜玉兰叉着腰站在院门口,扬声质问道:“照规矩,你这午膳晚膳前,可是要叩拜老夫人的!”

    二娘子姜玉秀娇滴滴倚在一旁,附和着:“就是,薛玄凌,你不要以为你是郡主,就能目无尊长,便是闹到宫里去,你也不占理的!”

    薛玄凌这会儿正在屋里练字,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随门口两人怎么闹。

    结果喊累了的姜玉兰硬是不走,拽着从外头端茶进来的满儿不放,一说满儿的茶水撒到她们身上了,又说满儿见了她们不行礼。

    非得要满儿跪下。

    满儿是婢女,磕头也正常。

    岂料满儿这厢磕了头,她们却仍然不放过满儿,叉着腰在那儿嘀嘀咕咕,翻来覆去地说着薛玄凌的之前的那些事。

    这是要逼薛玄凌动手打她们。

    只要薛玄凌动了手,那么姜老太太有的是法子来治薛玄凌。

    来长安的路上,老太太拉拉着姜玉兰的手再三安抚,说即便要打,顶多也就挨两个巴掌,忍忍便过去了,之后有那薛玄凌好受的。

    姜玉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觉得长安里的风言风语十有八九是夸张了,这人就算再桀骜不驯,也不可能真在皇宫里打尊贵的皇子,便是打了,那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啊!

    肯定是假的。

    里屋的薛玄凌听到外头喧闹,又看到圆儿哭啼啼地回来,说满儿姐姐被打骂了,当下便冲了出去。

    姜玉秀看到薛玄凌气势汹汹地走出来,连忙推了推姐姐姜玉兰,阴阳怪气地说:“姐姐,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你瞧狗主人来了。”

    “谁动的手?”薛玄凌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一边扶着满儿起来,一边问。

    姜玉兰秀眉一拧,说:“怎么?教训一个下人教训不得?她如此无礼,竟敢当众泼我一身茶水,我今日让她跪下认错,便是再教他!”

    “姜家的礼数,便是在人家家里,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他人的婢女吗?”薛玄凌冷笑着反问。

    接着,不等姜玉兰开口,薛玄凌便回头继续问满儿:“哪里挨了打?挨了几下?又磕了几下头?”

    满儿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脸和手,鼓起勇气回答道:“回娘子,手上被掐了三下,脸上被扇了两巴掌,腿上被踢了两脚。”

    尽管姜玉兰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娘子,掐人的力道却不小,只三下,就把满儿那细胳膊掐得红肿一片。

    “好,你且等着,娘子给你报仇。”薛玄凌摸了摸满儿脸,微笑道。

    眼见着薛玄凌迈着步子朝自己走来,姜玉兰心里直犯怵,她朝后退了几步,尖刻地喊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客人!你要是对我动手,老夫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爹也不会放过你!”

    “你是客人不错,可我可不是主人啊~”

    薛玄凌抬手便是一巴掌。

    姜玉兰本来是要躲,却没防着薛玄凌另一只手将她拽了回去,于是便结结实实挨了第一巴掌。

    “打人啦,打人啦!”姜玉秀惊慌失措地提着裙子就往外跑,生怕自己被留下。

    她一走,姜玉兰就更孤立无援。

    等姜玉秀带着姜老夫人和姜青鸢一起过来时,姜玉兰这头已经跪在地上,挨完了打,磕完了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被姜青鸢搀着,手气得直抖,那看向薛玄凌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什么腌臜物似的。

    “回老夫人,没什么意思,既然姐姐不懂长安的礼数,做妹妹的自然要教教她。”薛玄凌不跪,也不行礼。

    “阿九,不可在老夫人面前无礼。”姜青鸢温温柔柔地劝着薛玄凌,“还不快来给老夫人认个错,这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姜家老夫人并不是姜鸿歌的生母。

    和姜青鸢眼下的身份一样,老夫人也是继室,只不过做庶女的姜青鸢长袖善舞,哄得这老夫人十分疼她,待她如同己出。

    换而言之,姜家老夫人与薛玄凌并没有血缘关系。

    正是因为知道这层关系,知道老夫人看不惯自己,又怀疑姜家想要下毒手,薛玄凌这才半点气都不打算受。

    一个原本就不打算与你和睦相处的人,你即便再忍让,对方也还是会鸡蛋里挑骨头,想着法儿来找你的茬。

第七十七章 赏梅宴

    “青鸢,我看你这当家主母是半点威严没有。”老妇人冷眼仰视薛玄凌,随后抬手一摆,示意一旁的蒲从过来,“让他给我跪下!”

    后一句话自然是说的薛玄凌。

    就在仆从们要动时,后头传来一声惊呼。

    “外祖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薛柏耀回来了。

    老夫人最是疼爱自己这个外孙儿一听到薛柏耀的声音,连忙挂着笑容转身,说:“柏耀回来了?外祖母不过是来看看我这刚寻回来的外孙女的。”

    只是看看却叫人跪下,薛柏耀哪里信?

    但他不好当众忤逆长辈,所以只能快步走过去搀扶住老夫人,说:“阿九刚到长安,长安许多的规矩他还不熟,若是冒犯了外祖母,还请外祖母原谅。”

    姜青鸢自然是让开了。

    有儿子在,她不会多说半个字,转头把哭哭啼啼的的姜玉兰扶起来,劝道:“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往后你们姐妹间要和睦,可不能再如此。”

    明着是劝,可本来就挨了打的姜玉兰哪儿能听这话,心里自然是越发越恨薛玄凌,连带着看薛玄凌的眼神都藏了毒。

    薛柏耀那厢揽着老夫人往玲珑苑外走,另一只手背手在身后,示意薛玄凌往回退,不要再挑事。

    看人都走了,薛玄凌当然不会跟上去闹,玲珑院里也就安静了下来。

    在外头疯玩的薛心宜听到风声,急急忙忙从府外回来,事儿都没打听清楚,就匆匆跑到了玲珑院里。

    “这姜玉兰怎么回事,居然敢上门打人?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一进屋,薛心宜抄着手靠在桌边,不满道:“上回她给我写信说你,我还纳闷,这回倒是露出獠牙了。”

    薛玄凌面不改色,从容落笔,嘴里问:“她说我什么?”

    “还能说什么?”薛心宜眉毛一翘,“不外乎说你会抢了我这嫡长女的身份,说你会抢了我的婚事,虽然我的确怀疑过,但也用不着她在那儿拱火吧?什么毛病。”

    “没想到她倒是关心我们家的事。”薛玄凌重新垂头,似笑非笑地说:“看来,这回她们过来,是不会轻易回去了。”

    听到薛玄凌这么说,薛心宜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们还想要在我们家久住?”

    她一急,反身按到了薛玄凌身前的纸,扯得墨渍晕染开来。

    “哎哟,倒是把你这字给弄坏了,真是抱歉。”薛心宜赶忙转身,给薛玄凌重新抽了一张纸过来铺好。

    “没事,反正是随便练练手。”薛玄凌抬手将染开的纸揉成一团,“我看姜老夫人今天和你娘在正堂说了很久的话,还看了画像,想来……是要给这两位嫡姑娘说亲。”

    姜家人在母亲的死上有没有插手?

    薛玄凌不敢妄加揣测。

    但姜老夫人对她的敌意实在太过明显,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姜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好在姜家人不急着走,姜玉兰和姜玉秀两个小娘子又蠢得可以,薛玄凌也就有充足的视角去调查。

    当天晚上,薛柏耀硬是陪着老夫人聊到半夜,才勉强将薛玄凌这事给糊弄过去了。

    到了初七这天,荣安公主的赏梅宴在南郊举办,除了薛玄凌和薛心宜以外,姜家那两位嫡女也受到了邀请。

    这两位倒是全然忘了自己曾找过薛玄凌麻烦,居然还若无其事地蹭上了薛玄凌的车,想要同乘过去。

    薛心宜看不过去,麻溜地又准备了一辆马车,然后拉着薛玄凌坐过去,嘀咕着,非得跟她们分开坐不可。

    毕竟是公主的赏梅宴,到场的人身份尊贵,比新年茶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却满园梅树和亭台水榭之外,大院的左边与右边各设有一处帐子,男女可以混坐,也可以独坐在梅花树中。

    因着是新年后第一次碰面,不少人都十分激动,找着相熟的人聚拢了以后,便在那议论东议论西,有的在谈元日的趣事,有的则是在谈论徐若雅的那件事。

    姜玉兰自以为长袖擅舞,挂着笑脸在人群中左右攀谈,旁人看他是跟着薛家马车一起来的,也就给她几分面子,没有冷落她。

    薛心宜呢,一入场看到林池坐在远处,忙不迭就迎了过去,倒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薛玄凌。

    只不过薛玄凌也乐得清闲,独自坐在院中,一本正经地抬头赏梅。

    “你们说徐大娘子那事儿真是她做的?不是有人说是……”

    议论这事的人眼眸一转,看向了薛玄凌。

    “哪能有假呀,那位毕竟是郡主,真要杀人怎么会自己动手。”

    “你们是不知道他在宫里打了十四皇子吗?说不定她真敢动手杀人呢!到底是乡下来的,怎么感觉身上还沾着泥巴味呢?”

    “噗嗤,妙娘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闻着她也是一股泥巴味,长得好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隐约传入薛玄凌而耳中。

    她并不在乎,所以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这一幕落入东面回廊处的那群郎君们眼中,有的不禁叹道:“红梅瑞雪映佳人啊!”

    另有人说:“这薛家大娘子竟生得如此娇俏,与传闻中的彪悍迥然不同呀……若是这样我倒是愿意吃些苦头,勉强将她收入房中。”

    此话一出,旁边的郎君们都跟着笑了,打趣道:“人家可是郡主,你以为你吃些苦头就能带走的?真是高看你自己了。”

    那人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冷哼一声,说:“郡主又怎么啦?行事蛮横,多为世家不喜,谁敢要她这样子的小娘子。”

    “听说这位在国子学里可是考了个不错的成绩,非比寻常。”旁边一人开口道。

    “就她?”那人横眼看过去,神情不屑:“糊弄人的吧,打人还差不多,不是说他在国子学里打了艮堂的人吗?还有十四皇子和严斌吧,他才来长安多久,这都打了多少人了!”

    “我估摸着打人是真有,学识也是真。不然她怎么全身而退的?必定还是有些真本事。”

    “投胎也是本事,你要有个相爷做爹,你也能全身而退。”

第七十八章

    郎君娘子们两头的议论大多都围绕着静坐在院中的薛玄凌,他们中不少人是国子学里的学生,但并没有直接看过薛玄凌打人或是讲经,所以也就不过是人云亦云,算不得数。

    但不管怎么议论,没人想过去与薛玄凌交谈,又或者说他们不想平白惹麻烦上身,与这种流言缠身的人,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林含章自内院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支梅花,他径直走过那些交头接耳的人,来到薛玄凌身边将梅花递了过去。

    “给我的?”薛玄凌侧头看他。

    “当然是给你的,这附近还有别的人吗?”林含章温和一笑,又说:“不冷吗?坐在院子里。”

    薛玄凌摇了摇头,自嘲道:“两边的帐子里都坐着些不太愿意与我说话的人,我何苦过去自讨没趣?不如坐在这雪中赏梅,倒也落得自在。”

    “他们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林含章抬手示意一旁的仆从给自己端把椅子过来,等椅子到了,便拂袍坐下,说:“他们也不愿意同我说话,大抵是在他们眼中,我这样的人……多说上几句,便会咳血,给他们带来麻烦吧。”

    林含章这话倒不是在哄薛玄凌。

    长安城里的郎君娘子们的确将林含章作玉菩萨看待,可既然是菩萨,自然是需要高高供起,不可轻易靠近的。

    平素也就一个林池时常与林含章走动。

    其他的人见了面,点头道声日安,就已经算得上是最深的来往了。

    “那不同,他们敬你爱你,所以把你捧得极高,不敢与你相处。”薛玄凌摸了摸手里的梅花花蕊,笑道:“而我……他们看我大概就像看野猴子吧,粗俗的乡下猴子。”

    “当日你在国子学讲经的事,外头人传是传得狠,但信的人不多。”林含章坐得笔直,目光落在斜上方的梅花树上,仿佛真是在欣赏梅花,“不过也好,他们若是不弃璞玉如敝屣,怎有我可趁之机?”

    后一句话,说得极轻,轻到薛玄凌没听着。

    他们二人在这聊天,仆从们便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薛玄凌端起茶岗头喝了一口,目光触到远处的姜玉兰,从她那得意洋洋的眼神中嗅到了一丝不对,连忙喊林含章停下。

    但已经晚了。

    林含章已经喝下小半口茶,听到薛玄凌喊自己,眼神茫然地回望过去,问:“怎么了?”

    “吐掉,还能吐吗?咽下去了吗?”薛玄凌顾不得自己也喝了,有些着急地探身过去抢他手里的茶盏。

    她也就算了,林含章那身体哪儿能经得起折腾?林含章要是被下了什么东西,皇帝怕是要大发雷霆的。

    然而林含章已经说过一句话,嘴都张开过了,茶当然也是咽下去了的。

    “我去给你找大夫,你且坐在这里等我。”薛玄凌着急地起身,抬脚往后院走去。

    帐子里的林池和薛心宜看到薛玄凌神色着急,赶忙跑出来,问:“这是怎么啦?”

    “把姜玉兰给我摁住,我去找大夫。”薛玄凌指了指人群中神色慌乱的姜玉兰,脚下不停。

    此刻赏梅宴还没开始,荣安公主正带着自己的妹妹们在后院闲坐。

    院门口的宫女看到薛玄凌着急忙慌地过来,连忙行礼,帮她把门拉开。

    “怎么回事?”里头的范阳坐久了,难免东张西望,正好一眼瞧见薛玄凌,边起身过去,边喊:“是前头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着急,瞧你这脸上,汗都出来了。”

    其他公主们跟着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范阳公主与薛玄凌的亲近关系又有了新的认识。

    “帮我找个大夫。”薛玄凌拉着范阳公主的手说:“我刚喝了一口茶,林含章也喝了一口,但我怀疑那茶里有什么……我也就算了,我身体好,主要是林含章。”

    “谁敢在我的宴会上下毒?!”荣安公主脸色不佳地走出来,“给我把御医请过来。”

    旁边的宫女得了吩咐,赶紧答应着,躬身退下去叫人。

    茶里面的确有些东西。

    薛玄凌这跑了一会儿,身上居然开始发热了。没过多久,她就歪在范阳公主的坏种,脸颊驼红,眼神飘乎,一副意识不太清楚的样子。

    范阳公主吓了一跳,忙叫了太原公主过来,抱着人往屋里走。

    等御医到的时候,梅园里的林含章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御医也知道这位的金贵,硬是诊了脉,确定其脉象平和稳定,不像是中了什么药或是毒的迹象,才扭头去复命。

    “赶快,赶快随我去后院。”薛心宜看御医提着药箱子出来,连忙让林池押着人,自己拖着御医往后头跑。

    “阿九出事了?”林含章有些心神不宁,举步跟了过去。

    这会儿薛玄凌的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了,意识不太清楚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她不断地扒拉着自己的衣服,几位公主就差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了,也没压制得住。

    御医来了之后,几针下去,薛玄凌倒是老实了些。

    “望安郡主这是中了合香散,臣现在帮她暂时纾解了药性,只要能及时找到解药,后续就好办了。”反复把脉后,御医拧着眉头,请荣安公主走到一旁,小声禀道。

    “什么是合香散?”荣安公主问。

    “男女之情,合而生香,此为合香散.。”御医老脸通红,声音细如蚊蝇。

    啪!

    荣安公主怒而拍案,开口时尚记得压低声音,“竟有人敢在我的赏梅宴上干这等龌龊事,叫我查出来是谁,我定饶不了他!”

    公主们与薛心宜三人一直等在屋外,见御医开门,一窝蜂涌了进去。

    “回荣安公主,我阿姐过来前曾叫我抓住她,现在我把人带过来了。”薛心宜揪着姜玉兰往里走,之后一脚踢在姜玉兰的膝盖窝上,把姜玉兰踢得跪在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我冤枉,我没有做,我什么事都没有做!”姜玉兰慌了神,摆着手求饶。

    “你是薛家的人?”荣安公主转身睥睨着她,神情难以捉摸。

第七十八章 开宴

    毒不是什么好毒,荣安公主顾忌薛玄凌的清誉,把林含章和林池两个人轰出去了,又嘱咐御医不要对外声张。

    御医当然照做,坐在床边继续给薛玄凌施针。

    而被荣安公主睨了一眼的姜玉兰心里直打鼓,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答道:“臣女的确是薛家……”

    “回荣安公主,她不是我们薛家的人,她是河东姜家的嫡长女。”薛心宜眼神厌恶地瞪着姜玉兰,开口就撇清了关系。

    “是,我是河东姜家的人,可我也……可我没有”姜玉兰说着顿住了。

    “没有什么?”荣安公主朝她迈了一步。

    姜玉兰吓得赶紧摇头,哆嗦着回答:“我没有做任何事,我只是与帐子里的娘子们聊了会儿天。”

    “还说没有,阿九难不成会冤枉你?”范阳公主可没有那么好说话,走过来对着姜玉兰的背就是一脚,“你可少说点废话吧,老实交代,还能落着条命。”

    后头的太原公主倒是慢悠悠开了腔:“她连个婢女都没带,能干什么事?有可能是瞧见什么了也不一定,毕竟望安郡主现如今在长安的风评可不太好,想要她出事的人可多。”

    的确,姜玉兰并没有带婢女过来,倘若她要偷偷做什么,还得亲自去做。而这赏梅宴的园子姜玉兰是第一次过来,既不熟悉地形,也不熟悉园子里的人。

    别说下毒了,就是乱走几步,都会被宫人拦下。

    “十姐,怎么个不好法?阿九她也没干什么坏事吧?”范阳公主不忿地扭头回嘴。

    “不落俗套的聪慧,便是坏事。”

    “养在江湖却不粗鄙也是坏事。”

    太原公主拨弹着指甲,悠闲说道。

    在场众人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薛玄凌的夺目并不单单在于她的学识、她的仪态,更在于她有别于长安众贵女的潇洒。

    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如范阳公主那样,见过薛玄凌,与薛玄凌相处过。

    更多的人只是从传闻中了解这位刚回到长安不久的薛家娘子,比起好的故事,显然是打人伤人的风闻传得更快。

    “把人带下去。”荣安公主拂袖,不愿多看地上的姜玉兰一眼,“先审着,前头的宴该开了。”

    “还开呐——”

    范阳公主这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自家三姐的眼神,连忙咽下喉头的话,老实乖觉地跟在其身后,出了屋子。

    林含章和林池正站在院子里等里头的消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句宴会照旧。

    “怎么回事?”林含章一把拽住落在最后的薛心宜。

    “轻点儿。”林池蹙眉拨开林含章的手,转而问道:“薛玄凌现在好些了没?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许我们进去。”

    薛心宜摇摇头,小声说:“这儿有御医看护,咱们还是随公主到前院去吧,不好忤逆了公主。”

    都出了这档子事儿,还赏梅?

    林池咂了声嘴,抬手摩挲着下巴,琢磨道:“别是……”

    啪!

    林含章利落地一巴掌打在林池后脑勺上,面无表情地说:“既然公主说照旧,那就照旧,闲话少说。”

    他自然是不愿意去赏梅,可他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要求留下,是以只能一道往后走。

    同时,林含章清楚荣安公主此番用意。

    薛玄凌是在后院毒发的,前头的人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事,待会儿继续开宴,那暗中下手的人自然会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此,便有可能露出马脚。

    前院开宴,宫人们便依次备上酒菜,又请了伶人去梅园中翩翩起舞。丝竹声很快就分散了众人对先前那事的注意力,酒酣耳热,闲谈频起。

    有才学的,仰天拊缶,开始喝着园中的乐声纵情高歌。

    “去看看那个。”荣安公主坐在主位的圆帐中,朝右边帐子里努了努嘴,吩咐身边宫女过去。

    能被荣安公主注意到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漏网之鱼——

    姜玉秀。

    她心神不宁地握着酒盏,抿了几口后,左顾右盼,看样子是想起身,往帐子外走。

    宫女春暖是荣安公主的左膀右臂,做事说话向来谨慎。

    走到姜玉秀身边后,春暖先是奉了杯茶到她手上,随后倾身问道:“这位娘子,我家公主有请。”

    “公、公主?”姜玉秀连忙双手接过茶,咽了口口水,眼神闪烁地问:“公主找我什么做什么?哪位公主?”

    春暖温温和和地施礼,说:“是荣安公主,公主看您这没吃好,请您过去私宴。”

    得亏姜玉秀是个脑子简单的,一听到私宴,悬着的心立马就放了下来,脸上也带了些笑。

    她跟着春暖出了帐子,走没一会儿,发现自己这去的不是荣安公主那处圆帐,便心生疑虑,叫住春暖,问:“这……这位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瞧着怎么不像是私宴的地方?”

    说着,她往后退了几步,想溜。

    但这会儿哪儿还有她溜的余地?一旁的篱笆后头蹿出来两个身强体壮的护卫,一左一右地架住她,顺便还捂住了她的嘴。

    那头被审问的姜玉兰还没喘口气,就看到自己那笨蛋妹妹被提溜进来,与自己跪到了一块儿。

    负责审讯姜玉兰的宫人合袖躬身到春暖面前,垂眸禀道:“春暖姑娘,此人拒不认罪,只说自己不知道,可要上报公主……动些手段?”

    “报什么报?”春暖杏眼圆瞪,交手握着走到姜玉兰面前,笑吟吟地说:“公主要的是答案,不问过程,今日这事要是解决不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宫里的人,有的是手段折磨人,却不留痕迹。

    而春暖犹善此道。

    春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起,捏着了一根一指长的细针,细针尖端闪烁着银芒,光是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姜玉兰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所以一个劲地摇头,“还请公主明察啊,臣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第七十九章 招供

    “姐姐!”姜玉秀小声喊了句。

    姜玉兰没精力去看她,犹自在求饶。

    然而春暖跟听不见似的,捏着针蹲在姜玉兰面前,以针尖划过姜玉兰的脸,缓缓说道:“方才我们已经查了出入后厨的人,有能力在望安郡主的茶汤里下毒的,不出三个,现在人都带来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随春暖的话,三个神色畏缩的宫人被押了进来。

    一进屋宫人当然是扑通跪地边磕头,边将自己撇出去。但春暖并非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她目光一横,拎着那长针,便将其扎在了左边这个工人的肩头。

    “呃!啊。”

    宫人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然而这宫人是不能动弹的,两边的护卫紧锁着宫人的双手,只稍稍一用力,宫人时的身子就委顿了下去。

    “是她!是她下的药”右边那宫人指着姜玉兰,大声说道:“我亲眼看到他在窗户外鬼鬼祟祟……上茶时,后厨刚好有那么一盏茶的功夫是没有人的!肯定是她偷偷潜进去,偷偷下了毒。”

    “你不要胡说,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姜玉兰猛地顿住。

    “只是什么?”春暖利落地抽出宫人肩头的长针,随后折返走回到姜玉兰身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姜玉兰明白,自己再不说就要真的被拉下水了,于是只能如丧考妣般垂着头,说:“我当时看到一个和她们穿着一样的人在后厨,我并不知道那人下了什么东西在茶汤里,但是我看到他吓得那他下药的那一盏茶正是背诵给薛玄凌的那一盏。”

    “茶盏上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你是如何认得的?你又是为什么会走去后厨?”春暖继续问道。

    姜玉兰吸了吸鼻子,眼泪婆娑地说:“是,茶盏上没有什么标记,但托着茶的那个托盘有个梅花印记,其他的托盘都没有,所以我记下了。”

    她又说道:“我当时只是想解手,所以才误打误撞走到了后厨边也因着后厨里没人,所以我并不知道那不可以进。”

    一进,自然就看到了里头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你可知道,如果你撒了谎,那罪罚会比现在要大得多。”春暖捏着那根带血的长针,在姜玉兰面前摆了摆。

    “不敢有半点隐瞒。”姜玉兰哭哭啼啼。

    可春暖并没有动,她把目光转到了一旁已经吓呆了的姜玉秀身上,转口问道:“你呢,你都知道些什么?”

    姜玉秀有些懵,反应了一会,才干巴巴地回答:“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我姐姐。”

    “不能吧,担心你姐姐做什么呢?倘若你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应该相信你姐姐才对?”春暖的笑像是淬了毒,随时可要人性命。

    结果姜玉秀比姜玉兰还要不经吓。

    甚至春暖都没有做什么,刚起身靠近她一些,她就嚎啕大哭,说:“我看到姐姐与那人前后脚出来了,我还看到那人往往……往后院那栋最高的小阁楼里去了。”

    原本姜玉秀以为姐姐是有什么谋划,所以担惊受怕,谁成想到了这儿,听到姐姐坦白,才知道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生了误会。

    最高的那栋?

    春暖脸色一变,连忙抬手示意护卫出去,并说道:“拦住公主。别让公主回去更衣。”

    整个梅园里只有一栋楼是最高的——

    荣安公主的听潮阁。

    平日里,荣安公主都是在听潮阁歇息,能进听潮阁的,也都是荣安公主亲信,哪怕是几位公主都不可随意出入听潮阁。

    护卫们自然是赶紧就出去了。

    春暖将后厨的三位宫人与姜家两位娘子关在一起,命左右好生看守,自己则提裙快速出了屋子。

    倘若毒不是冲着薛玄凌来的呢?

    光是想想,春暖都后怕不已。

    要是那下毒之人当真混入了听潮阁,而这人的目的其实是荣安公主的话,那么这会儿……

    听潮阁内外都有护卫严密看守,即便能混在宫人里进去,一时半会儿是休想脱身。也就是说,这人极有可能还在听潮阁里。并埋伏着后手。

    不,公主绝不能出事。

    匆匆赶到前院的春暖见荣安公主人坐在圆帐内,不禁松了口气,随后敛眸吩咐一旁的护卫去听潮阁布防。

    交待清楚事后,春暖迈着小碎步,从容走到荣安公主身边,低声道:“回禀公主,已经查出下毒之人并非那姜家的两姐妹”

    “哦?”荣安公主挑眉。

    “奴婢猜测,此人下毒的目的可能并非是万安郡主。”春暖继续说:“当时姜家那位大姑娘在后厨看到……下毒之人是在刻有梅花标记的石盘上的茶盏内下毒。”

    荣安公主的眼睛微微一缩。

    梅园的一切物什都是统一打造,唯独有一人的东西是特制的,且带有梅花标记。

    那就是荣安公主自己的。

    “人找到了吗?”荣安公主问。

    春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回答道:“我们的人已经布置在了听潮阁,只看公主您是需要亲自过去,还是奴婢先行将人抓住。”

    “我过去吧,也得亲自去看看这人到底什么目的不是?”荣安公主起身说道:“没想到竟是薛玄凌替我挡了这一劫,也是有意思,那种药下在我身上,想做什么呢?败坏我的名声?还是想……”

    没说完的话化成了一声冷哼。

    前院的郎君贵女们犹在吟诗作赋,并没有注意到荣安公主起身了。只有范阳公主余光瞥到了荣安公主那消失在回廊拐角的衣摆,当下便决定偷偷起身跟过去。

    外头的勾心斗角薛玄凌并不知道。

    她现在难受难受死了,整个人像是被烧得火热火热,又被丢进了冰水里一样,四肢酸痛肿痒,浑身都不舒坦。

    好在她并没有随意动弹,不然以御医的身板,还真有点压不住她。

    “唉,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御医嘟囔了一句,抽出扎在薛玄凌鬓角的针,“解药解药没有,又是这种棘手的毒,老夫怕是一世英名要交代咯。”

第八十章 清查

    “老先生不必担心。”

    床上的人幽幽转醒,低笑了句。

    御医哎哟道:

    “你这小娘子身体倒是好,醒这么快,不过可不能乱动,小心催发药性。”

    “别动别动。”

    “服了这丸药。”

    尽管御医与薛玄凌不熟,但医者仁心,又怜悯小辈,所以嘴里絮絮叨叨的,叮嘱个没完,手头施针则更温柔了些。

    “有劳何御医了。”薛玄凌问得姓名,感谢道:“改日我身子好了,必登门致谢。”

    何赛一听,眯着眼睛直笑,说:“郡主倒是比传闻中的更有意思。”

    个个看到薛玄凌,总会下意识地将她与流言中的人相比较。有意思的是,但凡通透些的人,都会因此对薛玄凌生出好感来。

    也算是福祸相依了。

    却说薛玄凌一点点挪着,靠在床边休息,目光转而触到站在窗下的宫人,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后,朝她招了招手。

    那宫人的神情有些不对。

    但她看到薛玄凌招手后,还是缓步走到了床边,福身行礼。

    “我是不是见过你?”薛玄凌问。

    “回望安郡主,奴婢是梅园的宫人,您见过奴婢的话,应该是很正常的。”这人一开口,滴水不漏。

    薛玄凌哦了声,没有再往下细说,只是笑了笑。

    一旁的御医正整理着箱子,打算出去询问荣安公主有关解药的事,毕竟人现在只是拖着药性,算不得真的好了。

    “望安郡主,您先在此稍作休息,有什么事吩咐她去办就好,老夫先去请示荣安公主,看您要服用的解药准备得如何了。”御医没有注意到薛玄凌和宫人之间的暗涌,嘱咐了几句后,躬身退下。

    而就在那扇门关上的一瞬间,刚刚还卑躬屈膝的宫人,陡然震袖,于袖口处抖出匕首,转而悬空一握,翻身刺向了薛玄凌。

    “你是为了千金榜的赏金?”薛玄凌勉强撑着身子,左右各避开一下,另翻手将锦被打得腾空,为自己争取了些活动的空间。

    可宫人并不说话,每次挥动匕首,都奔是着取人性命而来。

    “如果你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不过是千金而已,我付得起。”薛玄凌粗喘了两口,被逼到了床的死角。

    宫人还是不说话,按下锦被后,一刀捅在薛玄凌肩头。这人本是想要捅去胸口的,但无奈薛玄凌抬膝顶翻了她的手,使得刀口偏移,只扎在了肩上。

    “按理说,听风拿了任务没有交回去,也没有死,第二个人是不能接任务的,你不是江淮毓秀阁的人吧。”薛玄凌脑内思绪转得飞快。

    不是江淮毓秀阁。

    那么……

    姜家的人就算想收拾薛玄凌,也不可能挑在荣安公主的梅园上动手。

    至于其他人。

    薛玄凌在长安是得罪了不少人,可没哪次仇是严重到要动杀手的吧?薛玄凌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如果非说有,那就是——

    “徐若雅许了你什么?”薛玄凌立刻意识到了是谁的主意。

    然而宫人沉腕握拳,直接捶在了薛玄凌横挡在身前的左手上。

    咔。

    骨头开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瞬间侵蚀薛玄凌的理智,她双脚合勾宫人,根本不惧生死,以一种自损八百的架势,将人往自己怀中逼的同时,直接握上了匕首,并折返,刺向了宫人胸口。

    血腥味顿时在屋内弥漫。

    薛玄凌能如此快又狠的反击,是宫人完全没有料到的。就是这诧异的一瞬,宫人已然失去先机,等其再想要用手肘捅薛玄凌时,刀尖已经破开了衣袍。

    厢房里薛玄凌在拼死拼活时,另一头的荣安公主已经到了听潮阁外。

    听潮阁内外的护卫已经把几处门窗都给守得密不透风,门一开,春暖小心翼翼地扶着荣安公主,一阶阶抬脚慢悠悠进去。

    越慢,跪在一楼的宫人们心里越慌。

    春暖不过是眼睛一扫,就十分毒辣地找到了那个眼神略有闪烁的人,可她并没有立刻给出反应,而是用背在身后的手,给左右护卫传递了讯号。

    护卫们不动声色地扶着剑自墙旁排开,看似没有目的,实则挪向那人。

    “可知道为什么今日让你们跪在这里?”春暖开腔问道。

    “不知道……”

    “回公主,回春暖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冤枉哪!”

    宫人们头也不敢抬,齐声回答。

    春暖便微笑着说:“那是因为在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想要谋害公主。”

    听到这话,一众宫人慌乱不已,每个人都吵嚷着自己没可能害人。但这种慌乱正是春暖要的效果,以便让她更确认那人的身份。

    说是迟那是快,两个护卫飞身扑过去,紧紧地将人群中那个慢半拍才表现出慌张的宫人扑倒在地。

    “公主饶命,不是我公主还请公主明察秋毫。”被按着的宫人忙不迭求饶。

    荣安公主看了眼春暖。

    “是,公主。”春暖立马会意,拂开周围的宫人,慢慢走去那人面前,说:“现在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若你无法对我说出实话,那么我就只能叫你尝尝这深宫里的滋味了。”

    笑吟吟的脸上凶相毕露。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地上的人犹在猛烈地挣扎着。

    见这人如此顽固,荣安公主眉头一拧,转身走了出去。

    审讯嘛。

    荣安公主不需要在场。

    她行至雪中,静静等候,目光随意地落在院墙旁的梅花上。绽放的红梅被惨叫声震得落了几朵,嫣红衬雪,美不胜收。

    半个时辰后,听潮阁内的惨叫声停了。

    门被打开。

    春暖匆匆走到荣安公主身边抬袖掩唇,低声道:“是北边来的人,但她说毒的确是想要给您的,只不过……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送到了万安郡主那里。”

    “杀了吧,将人头送回去。”荣安公主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一句,随后眼眸微转,睨着那听潮阁,说:“这楼也可以推了,看着碍眼。自今日起,护卫和宫人全部都清查一波,我不希望再有这种鼠辈混进来。”

    ------题外话------

    今天身体不舒服,只有1更

第八十二章 柴房

    “是,公主息怒。”春暖连忙送公主出听潮阁。

    等荣安公主去看望薛玄凌时,这厢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找不到薛玄凌的影子,自然也没瞧见御医或宫人。

    地上的血不多,可足够触目惊心。

    “找人!立刻封锁梅园,谁也不能出入。”荣安公主不禁握拳,脸上浮现出薄怒。

    她都已经躲回长安了,为什么那人还要……

    “公主,您瞧,床底下好像有些动静,您在这等着,奴婢过去掀开检查。”春暖小心地轻拍着荣安公主的背,说。

    接着,春暖卷起袖子,一步又一步,谨慎地往床边走去。

    遮掩着床底的窗帘偶尔被吹动一下,似乎是有风,可现在窗户紧闭,大门外树静风止,床帘怎么可能被吹动?

    就在春暖蹲下身,小心掀开床帘时,床底下突然探出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另有一只血乎乎的手掌伸出来,紧紧扣在春暖的手腕上。

    好在床底的人看清是春暖后,松了口气,放开了春暖的手。

    躲在床底的——

    是薛玄凌。

    因为合香散的缘故,薛玄凌这会儿已经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东西了,耳朵也听不大清,所以在察觉到地面有传来震动,外头要来人时,她连忙就翻身滚进了床底。

    “望安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春暖吓了一跳,赶忙双膝跪地,将薛玄凌扶出来。

    然而薛玄凌听不见,并不能给予回应,只茫然地望着春暖。

    “看她这样子……好像听不见你说话,别费劲了。”荣安公主揉了揉额角,说:“何御医有可能被带走了,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此刻没有在屋内,说明他凶多吉少。”

    听不见归听不见,薛玄凌被搀扶着坐好后,小声道:“底下还有个人,死了,我杀的,她招供自己是被徐若雅收买的,但并非下毒之人。眼下我身体不便,之后的事还请公主追查。”

    一番动武,薛玄凌体内气血翻腾,药性自然就再度被催发。她意识到自己身体变得迟缓,五感不通后,果断地选择了了解那宫人,以防后患。

    两厢事情一结合,荣安公主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徐若雅收买了梅园里的宫人,想要在赏梅宴上加害薛玄凌,而被收买的宫人恰巧又看到了有人给茶水里面下毒,于是改了主意,转而将那茶水端给了薛玄凌,这才阴差阳错地免了荣安公主一劫。

    越想,荣安公主就越是恼火。

    堂堂梅园,竟像个四面透风的筛子,谁都能进来收买人!

    “扶她躺好吧,等御医过来。”荣安公主亲自扶着薛玄凌躺回床上,“我虽不喜她,但她此番到底是因为我,我心中有愧。”

    春暖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公主,您也别太过自责,这事原是天命,怪不得您的。”

    再转头看向薛玄凌,春暖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无妄之灾。

    薛玄凌这一身着实有些狼狈,双手皮肉翻卷,肩头胸口都有伤,左手手腕更是直接缠着厚厚的布条,里头绑着那把匕首。

    看样子是腕骨碎了后,不得已而为之。

    护卫们在前院转过一圈,小心隐蔽地轻点了一波人,发现范阳公主居然不见了。另一波找御医的护卫也搜罗了满园,没看到人。

    换而言之,现在梅园中有两人下落不明。

    听到护卫回禀说范阳公主不在前院,荣安公主眉头一蹙,说:“我这十二妹妹十分顽皮,许是躲去哪里偷懒歇息,不用管她,找御医要紧……还有,快马加鞭地从宫里另请一位御医来,望安郡主这里离不得人。”

    护卫们连声应是,转身出去,分头行动。

    其实范阳公主这会儿真不是在躲懒,她本来是跟着范阳公主往后院走的,走了几步后,就发现右侧的围墙底下蹲着个人。

    这人穿的是外院护卫的衣服,但看上去不太合身。

    眼瞅着他鬼鬼祟祟地潜入回廊,范阳公主当即心思一动,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谁成想,一路跟着,范阳公主居然看到这人将御医给绑了!

    看到御医被绑,范阳公主顿时想起了薛玄凌,觉得御医不能就这么让人给带走了,故而屏气凝神,继续跟了上去。

    好在她机灵,只远远地缀着,所以并没有引起那人怀疑。

    在看着他将御医扛进柴房之后,范阳公主小心翼翼地搬着个斗大的石头,一步步靠近柴房,偏耳去偷听里面的对话。

    “内院是谁中了毒?”

    “说不说?!”

    “不说我打死你了事!”

    结果御医也是个硬骨头,挨一顿揍之后,反正就是咬紧牙关,打死不开口。

    听到里面那一声声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范阳公主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立马一脚踢开门,举着石头就砸了下去。

    哐啷!

    人倒不是被范阳公主砸倒的,而是御医趁着那歹人回头的机会,连忙伸手,捏着银针扎在了他的双脚脚踝上。

    “何御医你可真厉害!”范阳公主赶紧重新搬起砸空了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这人的脑门上,“刚才砸空这一下可吓死我了!”

    解决了危险,范阳公主赶忙拍掉手里的脏灰,跑过去搀扶御医,嘴里问:“您没事吧?您看着伤有点重呀。”

    “我没事。”御医摆了摆手,连忙借力撑着地起来,说道:“这人心术不正,赶快带着去求见公主,请公主定夺。”

    结果刚站起来,御医就脚一歪,又跌了回去,坐在了地上。

    刚才的挨打拳拳到肉,御医鼻青脸肿不说,五脏内腑保不齐都受了伤。

    “何御医,我扛您都费劲,还别说扛这么大活人了。”范阳公主哭笑不得地跺了跺脚,“要不这样,您在这守着,我给您寻根绳子来绑紧他,然后我立刻去把我三姐叫过来。”

    如此,御医也只能点头同意。

    但柴房里木头多,却没有绳子。

    范阳公主左看右看都没找到能用的绳子,便干脆扯了御医的腰带过来,三五下将歹人绑好,随后拍拍手跑出了柴房。

第八十三章 传闻

    前院,护卫来回巡逻,眼神紧张。

    林含章和林池一看,就知道后院肯定是出事了,于是起身往后院走去。薛心宜当然不肯被落下,急忙提着裙子过去

    他们三人匆匆来到后院,远远看着薛玄凌那间厢房门大开,里头宫人进进出出,端的盆里面全是血水,当下便慌了神。

    “怎么了这是?”薛心宜嚷嚷着往里面冲,“阿九还好吗?”

    后头的林含章跟林池也顾不上礼数了,一道进了厢房。这会儿房间里没有旁人,就几个宫人也拦不住他们,只能由着他们站在里头。

    床榻上,薛玄凌阖眸躺着,身上到处都缠着白麻布。

    御医虽然不在,宫人们却知道简单地给薛玄凌清洗伤口,包扎一下。

    “回建安县主,望安郡主这是毒发了。眼下御医没找到,外头请的御医也还在路上,所以才受不住药性,昏了过去。”床边的宫人跪在地上,低声回禀道。

    “荣安公主呢?”薛心宜问。

    宫人连忙回答:“公主心急,跟着出去一道找御医去了。”

    “看着情况好像不太好。”林池偏头在林含章耳边低声说道:“寻常的毒怎么可能伤成?而且,看她身上的包扎,这像是外伤。”

    “有外伤说明有人过来伤他。”林含章脸色阴冷。

    林池多看了林含章一眼,怪道:“你怎么看着精神头这么差?是哪儿不舒服?好了好了,今天一整天你都有些魂不守舍,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这梅园也没什么好赏的了。”

    毕竟是小娘子躺的地方,他们两个大男人站在这儿有些不妥。

    薛心宜也回过味来了,赶忙把人往外推,说:“好了,林池哥哥说的对,这里有我看着,还有那些宫人照顾,不会出什么大事,你们要不回去,要不在外头等着吧。”

    正说着,御医被扛进来了。

    原来,那头的范阳公主满院子乱找了几圈,最终是在中庭回廊下找到了自家三姐,连忙就跑过去,边拽着人往柴房走,边把刚才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

    不光是找到御医。

    还打晕了一人。

    听到妹妹骄傲汇报自己的战绩,荣安公主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脚下不停,随她一道去了柴房。春暖则紧赶慢赶地缀在后头,还不忘招了护卫一道过去,以防万一。

    进到柴房时,御医正在给自己的腿涂药。

    他身边躺着个五花大绑的人。

    “就是他。”范阳公主连忙指着地上那人,说:“就是他劫持了何御医,还想要问何御医,内院中毒的是谁?”

    “内外院的人应该都清楚我没有中毒。”荣安公主缓步走到这人身边,俯身看了几眼,说:“这人能去问御医,有可能是与内院的人失去了联系,不得已之下打晕了外院护卫,翻墙进来的。”

    几个护卫过来将人扛起,随春暖一道离开,准备另寻地方审讯。

    而剩下的护卫则合力将御医抱起来,跟在两位工作身后,往薛玄凌那边送。

    回到厢房这边,御医一看薛玄凌的伤势,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脚疼了,蹒跚着走过去,一面施针,一面说:“尽快把解药弄过来,不然望安郡主体内的毒素流经四肢之后,极难对付。”

    这事荣安公主当然清楚,所以听潮阁那边一直没有停下过刑讯。但就现在来看,听潮阁没有消息传来,说明那个被俘的宫人什么也没交代。

    “您不能自己配吗?”荣安公主问。

    “老夫哪会配这个……”御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这东西光是配置药粉就有七七四十九种,解药更是一一对应,倘若我配错了,那望安郡主可有得罪受了。”

    说是这么说,御医的手是半刻都没停。

    没有解药不假,但能帮着望安郡主减轻一下痛苦也是好的。

    屋外院中,林含章将范阳公主拦住,询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抓了几人?”

    范阳公主竖着手指数了数,说:“我三姐那抓了个,春暖说阿九抓了个,算我抓的,还有姜家的那两位,应该是五个人”

    “姜家那两位蠢货就别算了吧。”凑热闹旁听的林池摆了摆手,“他们顶多就是搅浑水的,没胆子也没本事,真正自己去动手。”

    “那谁知道呢?反正有春暖审他们,不怕审不出东西来。”范阳公主耸了耸肩,说:“不过啊,阿九抓的那个好像死了,没有留活口。”

    “所以阿九身上的伤是那人弄的?”林含章铁青着脸说:“是北面的人吧,公主此番独自回来,定是与陶驸马闹了不快。”

    林含章口中的陶驸马,指的自然是荣安公主下嫁的陶继业。

    陶继业是陇右道安西大都护陶崇然的小儿子,人称安西小将军。当年陶继业在长安求学,偶遇荣安公主,一见倾心,执意求娶,闹得长安人尽皆知。

    最后也不知怎的,荣安公主突然同意了陶继业的示爱,执意远嫁陇右。

    皇帝因为心疼女儿,也就没有拒绝女儿的要求,只不过叫了陶继业在宫中私谈,半日后才放其出宫。之后,皇帝更是亲自送嫁出长安,长安城内外几十里红妆相送。

    如今荣安公主独自回来,言谈间丝毫不提陶继业,旁人又如何猜不到缘由?这夫妻间必然生了什么不快。

    可猜归猜,谁敢去猜这不快到底是何等不快?

    “哎哟,也就你敢说。”范阳公主连忙摆手,示意林含章闭嘴,“我三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还敢宣之于口,你可知道最近为什么十四哥儿都没出现在人前吗?”

    “我知道。”林含章面无表情地说:“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敢如此猜测。”

    人们都传是陶继业从外头突然带回了一个孤女。

    而且,那孤女在大都护府与陶继业同吃同住,如此半载,惹了荣安公主的不悦,夫妻之间才开始频生嫌隙。

    只不过荣安公主没料到陶继业对那孤女十分照拂,她越吵,孤女在府中地位越是稳固,她与陶继业之间的矛盾也越闹越僵,越闹越大。

    最终,荣安公主不堪其辱,才愤而回到了长安。

第八十四章 旖旎

    “现在还不清楚……”

    范阳公主闭口不谈陶继业的事,只说:

    “我三姐说那绑架何御医的人是潜伏在外头的,与梅园内的人失了联系之后,才打晕护卫,混了进来。说不定咱们去找找,能找到被打晕的那个护卫,再不济,就算护卫被杀了,也能从护卫的尸体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你们两个你们去找吧,阿池好生照顾范阳公主,不要让公主受伤。”林含章这会儿心都在厢房里,根本不想挪开半步。

    见他这样,范阳公主没有强求,拽着林池出去了。

    两人前脚出去,荣安公主就带着宫人们边说边走了出来。她看到林含章在院中来回踱步,便问道:“含章怎么在这儿?哦,对,先前你也一直陪着,怎么,林薛两家的喜事要近了?”

    紧跟在荣安公主身后的薛心宜垂下头,羞怯一笑。

    不待林含章开口,荣安公主继续寒暄:“好了,不用着急,望安郡主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解药一时半会找不到,所以才有些棘手。”

    “到底是什么毒这么麻烦?公主不妨说出来,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林含章袖笼里的手不禁攥紧,脸上出现些微的紧张。

    他这心被揪成了一团,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心里实在安稳不下来。

    可荣安公主哪会跟林含章说这个,只敷衍道:“好了含章,你身体不好,这大冷天的,何必在这儿耗着?还不赶紧扶林郎君回前院坐着烤火,要是冷了病了,你们可担待不起。”

    后一句话,是对身边的宫人说的。

    宫人们连忙告罪,应声过去搀扶住林含章,强行将人往前院送去。

    林含章自然是不能当众驳了荣安公主的面子,但他心头有事,坐肯定是坐不住的,故而在宫人们离开后,又翻身绕僻静的回廊,溜回了厢房这边。被送回。

    原本在前院里赏花吟诗的郎君娘子们没有察觉到异样,又或者说,酒过三巡之后,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院内院外发生了什么。

    所以到天黑时,宫人们将这群人送上马车,也都没人意识到梅园了出过事,一个个安安稳稳回了家睡觉。

    人多,宫人迎来送往,没注意到少个人。

    少的那人自然是林含章。

    他已经在厢房里坐了好一会儿了。

    薛玄凌听不到看不到,苏醒后,略微活动了一下手,随后就被抓住了。

    起初薛玄凌是下意识挥了一拳出去,结果被人合掌接下,且那人十分温柔,微凉的掌心包裹着薛玄凌的拳头,小心将她的手按下。

    “是谁?抱歉,我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薛玄凌双目无神地望向床沿,声音尤为沙哑。

    是我。

    林含章。

    轻而缓慢的比划落在薛玄凌的掌心。

    “含章?你怎么来了?”

    说着,薛玄凌想要起身,但却被林含章连忙扶住,顺便按了回去。

    我不放心你。

    林含章写字时的眼神其实并不温和。

    在他眼中,此刻的薛玄凌显得脆弱又易碎,是从前没有过的单薄,也因此失去了她平日里的那种夺目光芒。

    随着薛玄凌开口,她的喉头上下滚动。

    温热的生气在细腻的皮肤下流转。

    一道如鬼魅般的声音在林含章的耳边不断低语着:

    ‘杀了她吧。’

    ‘让她再不能睁眼,如此,她才不会看穿你那怯懦的内心,她才不会转身离开。’

    ‘你以为你凭什么能站在她身边?你这样内心阴暗的人,恬不知耻地汲取着她身上的光明,又时刻畏惧着被揭开假面!’

    ‘不如现在将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结束她的,带走她,从此她只会属于你。’

    薛玄凌感觉到林含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边,很近,但没有触碰到。与此同时,她还感受到了一股很奇怪的目光。

    那是相当奇怪的感觉。

    似乎是厌恶,又似乎带着些许的哀愁。

    薛玄凌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情绪,她只觉得浑身不适,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含章?”

    她开始怀疑身边这人并不是林含章。到现在,她倒是忘了自己最开始对林含章下的定论,私心将这人划在了自己人的行列中。

    几息之后,那只手轻轻落在了薛玄凌的脸侧,不带旖旎色彩地旋即离开,并在薛玄凌的掌心写下一句话。

    放心,我在这里守着你。

    “这是合香散,你留在这里帮不了我。”薛玄凌并不在意什么贞洁名声,“你要是知道如何找来解药,不如帮我找找。”

    合香散三字落在林含章的耳中,令他眼眸一暗。

    他松开薛玄凌的手,缓缓站起身。

    厢房内没有点灯。

    昏暗中,女子如玉一般的脸庞有半边隐在床帘的阴影中,朱唇丰盈,墨眉如远山黛。因为毒发,女子的眼尾和耳坠都染着微微的红色,看着惹人怜爱。

    就是这般莹莹如水中月的纤细女子,却有媲美武林侠客的身手和气力。

    方才那一拳,林含章堪堪受了,喉头处涌出腥甜,生生被他自个儿咽了回去。好在不用开口说话,不会被薛玄凌听出端倪来。

    “含章?”

    薛玄凌的手虚空抓了下,没抓到人,不禁蹙眉喊了声。

    林含章俯身探下,在距离薛玄凌还有一掌宽时,陡然停住,并且屏气凝神,眼神复杂。

    他在犹豫,又或者说,他在害怕。

    另一头,春暖满身疲惫地从听潮阁出来,边走边活动了几下手脚。她的裙摆上染了几块血污,但与疲惫相反的,她的脸上展露出了笑容。

    “招了?”荣安公主见春暖出来,问道。

    春暖点了点头,屈膝一礼,回禀:“公主,此人身上并没有解药,但奴婢已经问得配方,想来只需要将配方告诉何御医,便能配制解药了。”

    “好,现在将配方送去给何御医。”荣安公主大喜,转身朝厢房处快步走去,口中继续吩咐道:“让厨房都备上热水和饭菜,待会儿望安郡主要是醒了,好让她随时有得吃有得喝。”

第八十五章 住宿

    荣安公主带着春暖回到厢房外时,看到屋内黑灯瞎火,屋外无人伺候,当下勃然大怒道:“人都死哪儿去了?我不叫人在这儿守着吗?怎敢如此怠慢!”

    春暖急忙提着灯笼推门,想要进屋点灯。

    门一开。

    林含章无声地站在门口,将荣安公主和春暖都吓了一跳。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荣安公主拧着眉头问:“含章?你怎么在这儿?都这个时辰了,你不是应该在家里歇息了吗?”

    “我挂念阿九,所以来守着她。”林含章垂下眼睫,似乎不怕被荣安公主瞧出心里的小心思,“宫人也是我遣散的,阿九她睡下了,所以我不想旁人吵她,还请公主不要责罚宫人。”

    闻言,荣安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几步走到林含章身边,声音格外无奈:“含章,你不该动这些心思。你与她不会有结果,你母亲……不可能接受她。”

    白氏最恨的,就是舞刀弄剑的武者。

    冷月一点点爬升。

    凄清的月华下,林含章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

    “你要明白,陛下封她为望安郡主,准她入宫行走,给她旁人所没有的封赏,是为了将她……”

    说到最后,荣安公主咽下了舌尖欲出的话。

    林含章微微一笑,抬手合袖,朝荣安公主一礼,说:“我知道,我知道陛下是有意将荣宠加持于阿九身上,好让她的婚事成为这长安城里最灼手的买卖。”

    更重要的是,太子马上就要解禁了。

    最善制衡之道的皇帝要让太子与诸位皇子间始终保持表面的和睦,如此,刚刚受过申斥的太子便需要一位高贵,却不那么妥帖的太子妃。

    薛家的小娘子,出现得太妙了。

    如此一位桀骜不驯的乡野娘子,正适合捧高送到太子面前,让太子生受了那份灼热,又囿于恩宠,脱不得身。

    “我也知道我母亲的意思。”

    “但至少这一次,我希望我能自己走出那一步。”

    “不管她会如何选择,起码我希望我自己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

    林含章的声音像这月夜里的一湾清泉,激得荣安公主不禁打了个哆嗦。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又像是看到了那站在镇北将军府外的兄长。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五盛阴苦。

    她也好,兄长也好,都是求不得的可怜人。

    林含章呢?

    荣安公主不禁抬眸去看林含章。

    倘若薛玄凌与林含章郎情妾意,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天子心,是父母意,此为爱别离。

    要是林含章不过是单相思,便又成了求不得。

    左右都逃不出个苦字。

    可话到嘴边,荣安公主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过去的自己不也是这样,执拗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

    “药来了!药来了!”

    门口的御医被人扛着过来,怀里捧着个药钵。

    他高声喊着,示意护卫再快些。

    护卫们自然紧赶慢赶,以至于与门口两人擦肩而过,都没来得及行礼问安,就一溜小跑,跑到了薛玄凌的床边。

    药一喂,御医又给薛玄凌施了一套针,确认薛玄凌脉象趋于稳定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荣安公主拍拍林含章的肩,走过去问:“可还需要别的什么?望安郡主几时能醒?她可是大半日都没吃东西了。”

    御医抚了抚胡须,回禀道:“请公主稍安勿躁,只需要候上今夜,明日一早,望安郡主应该就能醒过来。”

    有了御医的保证,荣安公主放下心来。

    外间,范阳公主与林池还真在梅园外头发现了一具尸体。看伤,应该是被直接拧断了脖子,一击毙命。

    “林小将军可有其他发现?”范阳公主好奇地凑在一边探头探脑。

    林池伸手拨了拨尸体的脖子,又抬起尸体的手和脚分别检查,临起身时,再看了一下尸体的眼瞳和头部背后等位置。

    “应该是他认识的人下的手。”林池说道:“如果不是认识的人,很难做到以这样子的手法杀人,且尸体没有挣扎痕迹。”

    “你的意思是这个护卫与我抓到的那个人认识。”范阳公主瞪大了眼睛。

    “嗯。”林池点头解释说:“而且尸体的位置离梅园约有百来米,要是他与那人不认识,他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可不是护卫需要巡逻的地方。”

    “天呐,难不成。”范阳公主回想林含章的话。

    毕竟荣安公主的护卫都是从陇右道带回来的,护卫队里出了内奸,还能是谁安插的?总不至于是长安城里的人。

    林池及时打断范阳公主的话,俯身一把抓起尸体扛在肩上,说道:“好了,我把尸体带回去,旁的我们就不要问了,也不归我们管,就让荣安公主自行判断吧。”

    等林池扛着尸体回到梅园里时,一旁的春暖直接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尸体接了过去。

    范阳公主勉强忍下好奇的心,缄默不语。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家”林池转而走到院子一角的林含章身边,说:“你要再不回去,你家老爷子估计又得担心了。”

    “今天我不想回去,你代我跟祖父说一声,就说我在梅园歇下了。”林含章后退一步,避开了林池的手。

    “我也不回去,我想在这儿陪着阿九。”角落里突然钻出来的个薛心宜。她倒学乖了,躲在角落里面躲这么久,生怕自己被送回去。

    “你是怎么躲在这里的?”林池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薛心宜躲在廊下的柱子后,“你们都不回去,梅园哪来那么多地方给你们休息?本也不是什么供人歇息的别院。”

    仅仅是处游园而已。

    “我就是不想回去!”大概是先前荣安公主的那句话,使得薛心宜现在在林池的面前,有了闹腾的底气,“阿九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作为妹妹当然有必要留在这里照应一二。”

    “住的地方还是有的。”范阳公主想了想,说:“后头还有两间空房,不过没有收拾。这样吧,我喊人去清扫一二,我与薛二娘住在一处,林小将军与林司业住在一处,如何?”

第八十六章 偷摸打听

    当天晚上,林含章等人宿在了梅园。

    本来林含章是想要进厢房守着薛玄凌的,但无奈荣安公主倚在拒绝,最后林含章只能搬张椅子坐在院子里,一坐坐到天亮。

    而薛玄凌……

    其实她并没有睡着。

    从林含章进屋起,她就一直清醒着。

    清醒地感受着林含章那莫名其妙的杀意,感受着他几乎化为实质的纠结情绪,也听到了荣安公主与林含章的对话。

    那些话,薛玄凌当然清楚。

    不然她就不会故作刁蛮任性,行事无状了。

    倘若她真的乖巧懂事,那么在长安这样一个纷扰局里,她会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更会为皇帝所忌惮。

    皇帝并不喜欢聪明的人。

    看他后宫里的那些美人,看他宠爱的儿女,便能窥得一二。

    思绪转回林含章身上,薛玄凌还是不懂这人为什么突然表现出了杀意,不,更准确一点的是,为什么林含章能不带恶意地表现出杀意?

    入夜,凉风习习。

    宫人煎好药,备好温水后退下。

    临走时,留了一人在床榻边守着,以防薛玄凌夜里苏醒后,需要人照拂。

    逐渐能视物听声的薛玄凌起身坐了起来。

    四下看了一圈,见宫人正趴在床沿打瞌睡,睡得极香,薛玄凌也就没有吵醒她,光脚踩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去床尾汲了鞋子。

    此刻,林含章坐在院中,仰头着赏月,神色哀戚。

    寒风一吹,吹动了他如墨的发丝,更显得他飘飘乎如仙,好似眨眼间就会乘风归去。

    “在看什么?”薛玄凌蹑手蹑脚站在林含章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出声问:“天这么冷,难不成有月下美人可赏?”

    陡然响起的声音叫林含章吓了一跳,但他脸上很快就闪过欣喜,起身道:“阿九你醒了!”

    “嗯,何御医的药不错,服下后,没多久就能听到声音了。”薛玄凌点了点头,“睡了一天,这会儿倒是想走一走。”

    “我陪你。”林含章微微一笑,狭长的眼尾勾起。

    薛玄凌偏头看他,努力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半点的端倪。

    可没有……

    站在薛玄凌面前的林含章就像是挂了一张假面,上面只有天衣无缝的微笑,以及极容易让人误会的温柔与和善。

    “含章,如果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不必勉强。”薛玄凌想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林含章愣了一下,浅褐色的眼瞳中倒映着薛玄凌真诚的表情,这一副太过通透的表情让林含章看到了自己的卑劣。

    在对方身陷囹圄时,他曾想过结束她的性命。

    可耻。

    “含章?”薛玄凌再次喊了他一声。

    陡然回过神的林含章垂下了尾羽似的眼睫,说:“好。”

    薛玄凌轻叹一声,转头往院子外走,嘴里说道:“倘若含章你不喜欢与我来往,何必勉强呢?看你这般为难的模样,总叫我觉得我是不是有些……”

    “不,你很好。”林含章快步跟上,打断了薛玄凌的话,“好到让我有一些自惭形秽。”

    “这话从哪儿说起?”薛玄凌看林含章那一眼严肃,不由地噗嗤笑出了声,“我看含章你很好呀,虽然闷了点,但总归性子是好的。”

    即便是不好,薛玄凌这会儿也不会说出口。

    她弄不懂为什么林含章会对她有杀意,在搞清楚之前,她只能尽力与人为善。

    恍惚间,薛玄凌再次回想起了厢房内自己那被接过的一拳,以林含章的身体,怎么可能接下她一拳?难道说,这人深藏不露,平日里的沉疴不过是假象?

    越想,薛玄凌越觉得要从长计议。

    两人于月下并肩而行。

    月影清冷,薛玄凌的温和笑容成了这夜色中唯一能温暖林含章的颜色,令他掌心滚滚发烫,耻于回想先前的杀心。

    于是,他们二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一路在青石板上走着。

    林池蹲在墙头,远远看着薛玄凌和林含章的背影,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不成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竟是看上了薛家的大娘子?

    然而这话,林池也就敢自己嘀咕一下,决计不敢拿回家去议论,否则若让他那姑母知晓了。少不得要撕了他一层皮。

    目送着一对璧人绕中庭远去,林池转而轻身落了地,兜手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了半道,林池便看到范阳公主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摸了过来。回廊狭窄,且没有遮蔽物,林池一犹豫,便与范阳公主来了个狭路相逢。

    “呀,林小将军怎么在这?”范阳公主故作从容地理了理衣摆和袖子,“这么晚了,林小将军不在房里歇息,是睡不着吗?”

    林池拱手一礼,回道:“夜里风大,吵得我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范阳公主这是怎么,也是睡不着?”

    “可不是,我有些认床。”范阳公主讪笑一声,抬袖掩唇,说:“这一躺下,可不如那薛二娘好眠,辗转反侧数次都没能踏实,便干脆出来溜达溜达。”

    他们二人站在廊下一来一回地聊,没几句,就把面子话抛下,说起了正事。

    范阳公主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潜进听潮阁去,打听打听那三个被抓的人交代了什么。她实在是好奇极了,几个时辰都没能睡得着,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对此,林池当然是拒绝的。

    听潮阁是荣安公主的私人处所,非请勿入,别说是范阳公主了,就是皇帝过来,都还得先问一声荣安公主,再往里走。

    “林小将军不必进去,就指点指点我,在外头给我望望风就行了。我也不是闹事呀,我就是进去看一眼那三个犯人怎么样了。”范阳公主嘿嘿笑着,保证道:“倘若找不着,我立马就出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

    林池依旧拒绝。

    “听潮阁内外都有护卫看守,虽说是被人收买过几个,但余下的可都不是吃素的。就凭你这小身板,想要摸进去,无异于登天!与其看你在里面被抓,还不如在外头被我劝住。”

第八十七章 背叛

    眼看着林池油盐不进,范阳公主只能切了声,抱着手臂往后退了步,说:

    “行,你不帮我,那我去找林司业。”

    “他那么关心阿九,肯定是愿意帮我这个忙的。”

    “毕竟……我也不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阿九都被下药了,我们怎么也得知晓内情吧?真要让我三姐自个儿查了,必定不会告诉我们。”

    “唉唉唉唉——”见范阳公主要走,林池赶忙伸手拽住范阳公主的衣袖,改口道:“含章他现在可没空管你。”

    范阳公主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林池,说:“没空?他在干嘛?难不成是阿九醒了。”

    林池可不敢说薛玄凌醒了。

    不然,以范阳公主那风风火火的劲,肯定是会立马赶过厢房去的。

    所以林池左思右想之下,只能妥协说:“我帮你去就是了,只不过我进去,你在外头等我,怎么样?打探到了消息,我绝对会告诉你,不然以你的身手,进去还不是躺着让人抓吗?”

    说实在的,林池也对白天那一场场闹剧上了心。

    如果真是陇右道的驸马陶继业在捣乱,那么林池作为右羽林卫将军,有责任将此事上报给皇帝。这可是在长安,陶驸马的手都能伸到长安了,指不定哪天再伸进皇宫去!

    见林池答应,范阳公主也顾不上谁进谁在外面等着,连忙抚掌道:“好,一言为定,我在外面就我在外面。不过……你出来后,可得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敲定事情后,两人折返,往听潮阁的方向走去。

    夜里安静,听潮阁外的守卫们的脚步声清晰无比,他们往来巡逻,临近半夜也还是一个个精神抖擞。

    林池与范阳公主猫在外头的树林里,眺望了几眼后,往东面暂时无人巡逻的地方摸近。

    紧接着,林池一个掠身翻上廊道的屋檐,又在几个护卫转身时,借力一跃,攀上听潮阁外壁,自听潮阁二楼的窗户翻了进去。

    据范阳公主打听到的消息,白天抓到的人都被关在了听潮阁的二楼,荣安公主的寝卧在四楼,只要林池小心些,就绝不会被荣安公主发现。

    二楼一共两条走廊,一横一竖。

    林池翻进来的这条走廊四下无人,连灯都没有几盏,昏暗安静。走廊的尽头灯火摇晃,依稀可以看到被两个拉长的身影。

    是护卫。

    护卫们守在横着的那条走廊里,那儿自然就是关押白天三人的地方。

    短暂的思考过后,林池重新翻了出去,沿着听潮阁的外壁一路摩挲,直摸到点着灯的这两间,便伸手沾了沾唾液,将窗户纸濡湿一个小洞。

    没等林池继续,屋里传来几声咳嗽。

    “还不肯交代吗?”

    是春暖的声音,似乎是在问门口的守卫。

    “已经审过三轮,但这人嘴巴很严实,一点多余的话都不透漏。”守卫如是回答道。

    “那就带着我们先前抓到的那人来认他。”春暖拍掉手背上的干涸了的血渍,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他们二人应该是一伙的,且看看两人见了面之后神色如何吧。”

    守卫连忙应了声好,转头往旁边的房子走去。

    春暖独自一人走到那被五花大绑着的护卫面前,冷眼睨着他,说:“倒是个硬骨头,只可惜,落在我们手里,再硬的骨头也会被磨成渣”

    “那你就磨吧。”护卫回以冷笑,答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说的!而且我也不是外人派来的,我是公主府里的人。”

    啪!

    阴沉着脸的春暖抬手一巴掌扇在护卫脸上,喝问:“你有什么脸说自己是公主府的人?如你这样背主弃义的人,便是死,也该死得千刀万剐!”

    “是,我活该千刀万剐,春暖姑娘不如赶快送我上路,”护卫脸上的冷笑依然挂着,眼神蔑视的仰视着春暖。

    听潮阁内抓到的那个宫人很快就被守卫带过来了。

    她一进屋,看到椅子上绑着的人,脸上立马闪过一丝慌张,随后垂着头,拒绝护卫对视。

    “怎么,这有什么不能看的?”春暖逼着她抬起头来,温温柔柔地问道:“认识吗?应该是认识的吧,否则我也不会让你过来看看他,对不对?”

    宫人想要摇头,触到春暖那含着杀气的目光时,又赶紧点了点头,说:“是,我认识,我们……我们都是被指派了任务的。”

    “闭嘴!”护卫陡然大喊。

    “什么任务,先前你可没说过这一个,是下药吗?还是其他阴谋?”春暖钳着宫人的下巴,直捏得她两颊泛白,嘴里一字一句地问。

    “你要说了,你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护卫再次拔高声音。

    可春暖连头都没有回,一瞬不瞬地盯着宫人,说道:“只要你说了,公主便能保你无事,还有你的家人。”

    “是下药,但也不只是下药。”宫人可怜巴巴地回答。

    “你给我闭嘴!”护卫开始猛烈地挣扎着,高吼:“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生出背叛之心来!你不要拖累我!”

    春暖眼神一动,一旁的守卫就抓了个布团过来把护卫的嘴给堵上了。

    “背叛这种事,对你们来说,不是轻车熟路吗?”。

    看宫人眼神复杂,讳莫如深,春暖又笑了笑,继续说道:

    “怎么?我说得难道不对?难不成,你们投靠了他之后,忠诚就变珍贵了?你们都是公主从长安带出去的人,到安息大都护府也不过三年,如此轻易地做了陶继业的狗,还有脸与我来说忠诚?”

    闻言,宫人脸如死灰,神色落寞地说:“是我们原是不配谈忠诚,像我们这样命如草芥般的人,多的是身不由己,哪能有什么忠诚?不过是忠诚的筹码在谁手上而已。”

    “那就快说!能让你们舍了性命做事的,无非就是家里的那几口人,只要你开口,他们一个都不会有事,可你若是敢有隐瞒,陶继业可保不住他们!”春暖放开宫人的下巴,直起身子道。

第八十八章 作祟

    林池在外面听得是心惊肉跳。

    他没有想到的是,陶继业居然敢如此对待荣安公主,更没有想到……当年陶继业在长安追求荣安公主,居然是被荣安公主胁迫的。

    而荣安公主用来胁迫陶继业的,便是陶继业的青梅竹马,也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孤女,谢韵。

    陶继业将荣安公主娶回陇右不过半年,便光明正大的将谢韵带回了府。

    理由?

    没有理由。

    因为陶继业并不是将谢韵作为妾室对待,而是以表妹相称,顶着其父陶崇然的怒火,强行将谢韵安置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不光如此,陶继业更是始终对荣安公主冷眼相待,之后两年多的时间,陶继业一步都不曾踏入荣安公主的院子。

    忍无可忍之下,荣安公主负气回到了长安。

    可即便如此,荣安公主也还是陶继业的正妻,只要荣安公主一日不提出和离,陶继业就一日没有办法娶谢韵为妻。

    妾?

    陶继业当然不可能让谢韵做妾室,那是他的眼中宝,心上人,是他舍不得苛待的爱人,又怎会忍心让她坐在永远不可能扶正的妾位?

    既然如此,陶继业也就生出了歪心思。

    他要让荣安公主出尽洋相,以此逼迫荣安公主与自己和离,也就有了白日里那荒唐的下药一局。

    听完这些,林池也不敢停留,几个点纵出了听潮阁,于夜色下掠过屋顶,匆匆回到了范阳公主身边。

    “怎么回事?”范阳公主看林池脸色不妙,心里有些着急,赶忙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林池摆了摆手,回答:“这事不能在这儿讲,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再给你细细讲清楚,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云里雾里的范阳公主只能跟在林池身后,往夜宿的厢房那头赶。

    这会儿林含章不在屋子里,他与林池的房间就算得上是僻静之所。林池检查了屋内屋外,确保四周没人,才拉着范阳公主进屋,讲清事情的始末。

    听完,范阳公主的脸都气绿了,甚至捏着拳头,吵嚷着要去找父皇告状。

    “你如何告?他用的这些人都是公主的人,你光有人证,对他可没什么影响。而且,要是闹大了,他还可以趁机说这是公主诬陷他,与公主之间夫妻情分已尽,正好让他能拜托公主。”林池沉着脸说。

    陶崇然到底还是安息大都护,是皇帝需要倚仗的人。

    连私德败坏的薛亦涯都能坐稳相爷之位,区区夫妻嫌隙,又岂会让皇帝对陶继业动怒严惩?不至于的。

    范阳公主一听,更生气了,气哼哼地说:“难不成这事就这么算了吗?他可是差点就害了我三姐,更是把阿九害得耳不能听,目不能视!

    “你们两个居然摸进了听潮阁?”

    屋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薛玄凌和林含章推门进屋,看着范阳公主与林池猫在一块后,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些许的无奈。

    “嘘。”

    林池连忙把他们二人拽进来,压低声音道:“明明是件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偏要嚷那么大声,这万一让荣安公主知道了,还不把我们都给训一顿。”

    林含章眼眸微垂,扒拉开林池握着薛玄凌衣摆的手,说:“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

    “就你事多。”林池扁了扁嘴,抄手往回走,哼道:“是的,我们进了听潮阁,所以才听到了春暖姑娘审讯那几个被抓到的人,也就知道荣安公主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皇帝只怕都还不知道呢。

    “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不需要插手,全凭荣安公主定夺吧。只不过,这事儿却也不单单是陶基业在动手。”薛玄凌解释道:“徐若雅在里面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若不是她,躺在床上刚刚苏醒的,便是荣安公主了。”

    与林含章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薛玄凌就把自己的猜测全说了出来,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确定这徐若雅贼心不死,必然还留有后招。

    然后走着走着,薛玄凌就想着把林含章送回去休息。

    这不,正好撞上林池与范阳公主密谈。

    范阳公主扒拉着薛玄凌,检查她手上的伤,发现不是很严重之后,才垮着脸说道:

    “徐若雅已经出了长安,却还能生事,背后必然是有她那几个弟弟在作祟。也是,她一倒,她的婚事就不再是筹码,那几个小混账当然恨极了你。”

    徐家不是世家,可终归有大儒坐镇,门生无数。

    “徐家有两个小辈还没有一官半职吧?我记得国子学也没进得来,年纪不小了,成日斗鸡走犬,无所事事。”林池回忆了一下,说:“是叫徐俜生和徐聪,对吧?”

    林含章点了点头,接着林池的话往下说:“这一次赏梅宴,徐俜生和徐聪都没有被邀请,但徐俜生的嫂嫂邱慧有一个表妹,叫王盼飞,在四门学读书,是陈留公主的手帕交。”

    眼下是深夜,王盼飞当然已经被送回了徐家,不可能让林含章他们问话。

    而那个被徐若雅收买的宫人,也死在了薛玄凌的手上。

    整件事最终只有证据指向陶继业,没有第三人知道徐若雅从中推波助澜,所以薛玄凌即便想要找徐若雅算账,外人也只会认为这是她与徐若雅之间的旧仇。

    “那我们明日去找这个王盼飞问问?”范阳公主坐去一旁的椅子上,一边捶着腿,一边抱怨道:“这些人可真不省心,眼看着要上元节了,可别在上元节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是了。

    眼看着就要到上元节了。

    届时,满城狂欢,就多得是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我不会让他们等到上元节的。”

    “他们等不到上元节。”

    林含章与薛玄凌几乎是同时开口,说的是不同的话,意思却是一个意思。

    “你们可别胡来。”林池吓一跳,赶紧出声阻止,“徐家有虞澄平在,轻易动不得,你们要是把他们家男丁如何了,那梁子就真结大了。”

第八十九章 抹除

    薛玄凌眯眼一笑,挑眉道:“原来梁子还不算结下吗?”

    “我这人可记仇得很,倘若这仇当场不报,来日整个徐家都不够她赔的。”

    “再说了,他们家拢共就一个徐若雅是聪明的,能进国子学读书,余下那些个废物也算是人?酒囊饭袋而已。”

    她说话时,范阳公主乐得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直呼:“哈哈哈,阿九说话可太有意思了!就是这么个理没错!徐家要不是只有徐若雅那么一个”

    林含章也在笑。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薛玄凌,附和道:“是了,留着他们,也是个祸害。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只有在上元节前解决了他们,阿九的日子才能安生。”

    当然,这会儿的薛玄凌要是知道林含章与自己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恐怕她就笑不出来了。

    之后的几天,不管是荣安公主还是林含章,都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动作。而薛玄凌,她一本正经地划拉了一下徐家的几口人,琢磨着如何让徐家阖家滚蛋。

    如今徐昌已经出京,不管他差事办得如何,将来想回吏部尚书这个位置是不可能了。只不过,有虞澄平这个老丈人在,徐昌倒也不至于现在这个岁数就告老还乡。

    无论如何,徐昌将来都会要换个闲散的衙门坐坐。

    徐家式微的情况下,徐家再有些风吹草动,谨慎的虞氏便会心生忧虑,选择出城避祸。这一避当然是要避去江夏,也就是虞氏父亲虞澄平所在的老家。

    至于如何制造风吹草动,如何让虞氏担忧……

    薛玄凌有的是法子。

    什么法子?

    少年郎走马斗狗的,难保折腾点伤病出来,在吓上那么一下,等回家之后,指定会满嘴胡话。

    ——

    正月初十,大雨。

    薛玄凌撑着伞出门,与听风见了一面后,坐去了西市的茶楼里。听风是后脚出的门,不过没跟着薛玄凌一起,而是转头出了城,往城外去了。

    他是去请人。

    应薛玄凌的要求,请徐家的人过来。

    请人的借口,便是这会儿娉娉婷婷走近雅座,坐在薛玄凌面前的琴南姑娘。

    等徐家那俩纨绔屁颠屁颠地赶过来,薛玄凌就会隐藏在一旁,等琴南姑娘引诱那两人动手动脚,她再以一身男装出场,制止徐家俩小子,且狠揍他们一通。

    茶楼里,说书先生一拍桌子,开始了他的口若悬河。说到兴起时,茶楼内响起了轰鸣的掌声与欢呼声。

    不少人起着哄,往说书先生的案前丢铜板,雅间里的薛玄凌也走出去丢了几枚。

    “望安郡主,当真只要妾身做这么一件小事吗?”琴南姑娘站在门口,偏头望着薛玄凌的背影问道。

    薛玄凌反手撑着二楼走廊的栏杆,说:“不算小事。我用这种法将他们赶出长安,其实对琴南姑娘你的名声是不太好的,将来徐昌回过味儿来,说不定要找你的麻烦。”

    谁料琴南姑娘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地答道:“妾身的身份本就是下九流,又何来什么名声?能帮到望安郡主便是极好的,至于徐大人将来要待我如何,那就得看他愿不愿意得罪卢氏了。”

    只要琴南姑娘还是兰苑的花魁,卢氏就依然是她的后盾。

    “琴南姑娘不必如此贬低自己,如果不是身不由己,谁愿意做那下九流的营生?”薛玄凌目光温和地看着琴南姑娘,“你与我,本质上没有不同。”

    说话间,两人重新坐回雅间内,并叫小二续了一壶茶。

    然而薛玄凌不知道的是,自己要等的那人,已经永远不会来了。

    风声雨声交错。

    城南郊外,黑衣人身姿轻盈地奔波于雨幕中,他的长剑上还滴着血,沿着血迹回望,依稀能看到一人一马倒在了远处的泥泞里。

    而他追着的另外一人因为弃了马,有些慌不择路。

    “我什么都没做……不,不要杀我,我真的没有!不是我干的,是他们,你要找就找他们!”。男人涕泗横流地央求道:“我当时还劝他们……劝他们不要这样子做,这样会惹怒公主,可他们不听我的,执意下手。”

    黑衣人一剑挑在男人的脚踝上,使得男人跌落泥水中,再抬手,剑尖就点在了男人的眉间。

    “不必解释,你与他们很快就会在地府见面了。”

    冷如寒冰的声音落在男人的耳中,叫那男人陡然瞪大了眼睛。

    他伸手指着黑衣人,身子不断往后蠕动着,嘴里喊道:“是你!是你——林——”

    尖刻且惊惧的声音湮灭在轰隆隆作响的雷声中,男人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名字,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对,是我。”黑衣人将面巾扯下。

    面巾之下,赫然便是林含章那张冷漠的脸。

    他俯身割下徐俜生的人头,又折返回去,把徐聪的脑袋割了,随后便一道装在精美的丝绒匣子里,送进了徐府。

    与人头一起的,还有一封信。

    信里将徐俜生与徐聪伙同徐若雅所做的事写得一清二楚,末尾还有徐家两兄弟的血手印。

    以虞氏的聪明,当然立刻就明白信是真的,自己两个废物儿子也是惹祸上身,才招致祸患。然而她不敢耽搁,更不敢寻仇,当天夜里就带着徐家的人匆匆离开了长安,半点没有声张。

    徐家不是只有这两个儿子。

    死了两个,还有其他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眼下徐昌不在,虞氏这个主母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徐家余下的血脉,然后等徐昌回来。

    听风气喘吁吁地冲进酒楼,一边拖着蓑衣,一边上二楼。进到雅间后,他敲了敲门,等听到里头应声,才开门道:“徐家的下人说徐俜生与徐聪不在府内。”

    “什么叫不在府内?”薛玄凌有些纳闷,撑着头问:“这么大雨他们能去哪?总不能是去喝花酒了吧?你不是打听了他们平日里喝花酒的时间?”

    “他们下人说是被请出去了,具体干什么不知道,要不要我去城里再找找?”听风拨了拨湿漉漉的袖摆,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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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120/ 第一时间欣赏嫡长女她以武服人最新章节! 作者:聆行所写的《嫡长女她以武服人》为转载作品,嫡长女她以武服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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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她以武服人介绍:
秦家满门抄斩这日,作为秦家嫡女的太子妃秦令九,以决绝的方式,自戕于太子面前。
然而当恩怨情仇尘埃落尽,秦令九却重生为薛九归来,新的困境随之降临。
面对杀身之祸,薛九只能打起精神。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现在她身体很好、力大无穷、连威德将军都可以单手打翻!
好么,现在的薛九可不再是那个端庄矜贵的秦家嫡小姐了。回到长安,薛九拳打纨绔,脚踢贵女,谁人来犯都以武德服之!
可是……
谁来告诉薛九,为什么那个柔弱的国子监司业可以轻松接下她一拳?
*
荣安公主的赏梅宴上。
一众贵女等着看薛九的笑话,毕竟这位可是养在乡野十五载,头一回进长安的泥巴佬。可出乎意料的是,薛九一出现,便璀璨如烈日下的一块翠玉,叫人无法挪开目光。
“美,我倒是可以勉强收她入房中。”纨绔们戏谑点评道。
时任国子监司业的林含章沉默地起身,给被孤立的薛九递了一枝梅花。
四下无不哗然。
紧接着,所有人发现,金玉其外的薛九还内秀其中,其仪态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之荣安公主都毫不逊色。
后来……
长安城里就流传起了一句话:
宁惹东宫太子爷,不走薛家门前街。
毕竟得罪了东宫的太子只是可能被报复,但得罪了薛家阿九,是真的一定会被暴打。嫡长女她以武服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她以武服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她以武服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