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如杀了他吧
云缚安摇摇头,眼眶微红:“臣女无事,劳烦娘娘还专门跑这一趟了。”
皇后娘娘看着云缚安的小可怜模样,心中忍不住心疼:“不麻烦,只是沈家小姐的事情,是否与你有关?”
即使是她,皇后也保证自己不会怪罪的!
云缚安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沈家小姐怎么了?”
“雪涵还说过四五月的时候邀臣女去游湖赏花呢!”云缚安似乎只想到了沈家二房与她交好的小姐,完完全全没想到沈依依身上。
皇后瞧着云缚安一脸单纯什么事情都好像不知道,连沈依依都错以为是沈雪涵,这才定下心来:
“这你就别管了,知道吗?”
云缚安大约是明白了,伴伴做的事情,做的很完美,其他的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娘娘,可是臣女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蹊跷。”云缚安十分委屈,鼻尖红红的,似乎马上要哭了,“刚刚臣女说自己是对花粉过敏,可是臣女真的对花粉一点都不过敏,反而,臣女是放走那两只蓝色蝴蝶的时候,臣女觉得身体很不适……”
“醒来之后便看见我姐姐和我哥哥守在我的身边!”
是了,刚才云缚安错眼看见了,云赋裳就守在帷幔外面,沉默不言。
这样说来,才会让事情变的更有可信度。
云缚安眼神委屈,脑子却十分清明:“臣女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请娘娘为臣女做主才是!”
元后这便心下了然了,看来这是有心人做的事情。
原本是想借瑶瑶的手陷害云缚安,让她们俩结仇之后,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贵女在她的看护下出了事情,皇上也一定会对她进行指责和惩罚。
离间她和云家的关系,让武安侯府对皇后不满。
可谓是一箭三雕。
如此心肠恶毒之人,元后到底是在后宫游刃了多年,怎么还会看不清楚这点伎俩。
只是还不想点明而已!
“怎么了?”云缚安瞧着元后沉思的模样,明白了元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元后摇摇头,轻轻探探云缚安的额头:“没事,本宫只是在想,还好你没有事情,不然本宫该如何向陛下,向武安侯府交代!”
【不管背后阴谋的是何人,她一定会抓出来,自己多年不出手,竟忘了她也是为了儿女可以伸出爪牙的人吗?】
云缚安蹭蹭元后的手:“没有关系的,娘娘,您不要担心了!”
元后神情复杂地看着云缚安,半晌叹了口气,复而勾起了宽慰的笑容:“娇娇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着便起身:“娇娇放心,后面的事情,本宫都会好好处理的,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云缚安心中的大石头放下。
果然她没猜错,元后就算是想要粉饰太平,但是这件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君臣,牵扯到了自己的儿女,她就绝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借着蓝色蝴蝶来做事情,当真是十分诡计。
谁能想象到,蝴蝶翅膀上的粉末也有问题呢?
云缚安转念想到自己沉浮在某种情感的汪洋上下颠簸,脸上便起了浮红。
该死,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陆谪才是!
云缚安不知道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元瑶偷偷告诉的她,说是元帝直接将容妃禁足宫中一月,罚了两月俸禄,并且在朝堂中指责沈家不作为。
此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四皇子元祉来的时候,云缚安在秋千椅上睡着了,就那么轻轻地晃着。
身后的桃花和春海棠的花瓣落在地上,落在云缚安的肩头,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发丝上。
美如画卷。
绿萼看见四皇子到,刚想叫醒云缚安,却被元祉给制止了。
眼瞧着元祉要接近自家小姐,绿萼下意识地行礼:“见过四皇子。”
云缚安本来就睡得轻,听见自家侍女慌张的声音,一下子便醒过来。
便看见元祉一脸无奈地在自己面前,心中忍着笑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四皇子殿下。”
“好了好了,娇娇妹妹快起来吧。”四皇子斜睨了绿萼一眼,“你这个婢女倒是机灵,瞧着本皇子来了,也不大听话了!”
云缚安给了绿萼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辩解道:“君臣之礼不可废,您就别责怪绿萼了,是我吩咐她这样做的,不然在宫里失了礼数,恐会被责难。”
元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怕自己的亲近给云缚安带来麻烦:“那我就先去给母后请安了,正好母后还要问问我的功课,娇娇妹妹在园子里还是不要休息了,凉的很。”
云缚安笑着应下了,她知道这四皇子是好意。
见了四皇子走远,云缚安才收起笑容,松了口气就又坐回秋千椅上:“绿萼,干的很好!”
摇椅轻轻的晃动起来,云缚安还以为是绿萼在背后推着,便也不说什么。
好半天,直到越推越高,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绿萼可以达到的力气后,云缚安终于慌了神,微微侧目,却发现了一张美如玉的面孔:
“陆谪?!哥哥?!”
还好自己的反应够快,不然真的要露馅了。
声音中满是害怕,陆谪这才慢慢停下来,眼里闪着促狭的笑意,挑挑眉:
“方才娇娇妹妹指点江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
他总觉得这云缚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看来,似乎又是他的错觉。
这云缚安不过才十一二岁,哪里便能思虑周全呢?
云缚安却没说话,一只手抚上陆谪的手背:“哥哥,你的手好凉。”
陆谪将视线放在云缚安的脸上,却见歪头不经意间显露出俏皮来。
【好可爱……但是她刚刚还对那四皇子一脸的笑意!】
云缚安观察着陆谪面部表情的变化和心理活动,轻声道:
“哥哥?”
声音又软又甜,乖巧的像一块带着夹心的牛乳松饼,甜的令人上头。
“要多穿点衣裳啊……”
云缚安站在秋千椅上,似乎是想摸摸陆谪的额头,谁知道秋千重心不稳,一下子便摔进了陆谪的怀里。
“呀——”
少女身上的淡淡兰芷香,桃花和春海棠的淡香再加上一些竹叶的清爽,融合起来,简直就像是在陆谪的嗅觉上跳舞,刚才的捉弄,恶作剧,生的一点子小气,此刻一瞬间通通都不见了。
遗留下来的就只剩下对眼前看上去甜美无比的小姑娘。
【哼。】
“走吧,太阳都要落山了,还不回去?”陆谪挑挑眉。
云缚安乖巧的让陆谪将她从秋千上抱下来:“陆谪哥哥,谢谢~”
小尾音挠的陆谪的心尖儿发麻。
杀了他吧,陆谪心想。
第三十二章 夜半私语
荣翠宫。
正是容妃的居所。
上次才在太后那讨了点好,升了妃位,真是好一个皇后,竟然能说动元帝让她在自家宫中禁足!
简直是恶毒至极!
容妃犹觉得不解气,直接捞起一个白瓷瓶就往地上砸去:
“贱人!”
吓得三等小宫女翠景瑟瑟缩缩不敢出声。
容妃看着越发来气,都是翠字辈的,就是因为她看皇后不爽,这才把拨过来的翠景一直仍在三等宫女儿上面一直不提拔,现下瞧着畏畏缩缩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过来!”
翠景简直绝望。
鹭画瞧着翠景此般模样不肯听从自家主子命令,直接强行将翠景拉倒自家主子面前。
翠景直接被吓哭了,容妃直接用自己的保养的甚好的指甲掐翠景身上的难以让人看见的隐秘位置。
却发现这翠景的面容倒是有几分不错。
便用手揪着翠景面上的肉:“长得这般狐媚子的模样,莫不是想在本宫这里好勾引陛下?”
翠景连忙跪在地上:
“娘娘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翠景一直磕头,磕的发髻都散了,依然没止住容妃的怒火,刚要继续折磨这小丫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刘嬷嬷却这时候过来了:
“娘娘,洛美人来了,想见娘娘。”
言罢又看了一眼翠景的小模样,低声对着容妃道:“娘娘,何必呢,这么个容貌的小丫头,您还怕她早晚一日无了用?”
“听说陛下身边又上来了一个内监,很是器重他呢——”
后面的话只能这两人私下说,毕竟两人聊得都是些暗地里的勾当,根本就是不能拿到明面里来说。
“也罢,今日就放过这小蹄子了!”容妃又瞪了一眼翠景,起身便往大殿去了,“那洛美人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刘嬷嬷紧随其后:“娘娘别担心,这洛美人无儿无女,又是刚进宫,只怕是来寻求庇护的!”
“洛美人。”容妃想着这人的模样,“倒是个可人的,只是谁知道她的心思,咱们还是要提防点!”
刘嬷嬷称是。
洛美人正在大殿中等待,眼瞧着容妃过来,华贵的模样自有一股子风姿,暗道幸好自己没来错地方,当下便上前行礼道:
“嫔妾见过娘娘。”
容妃面上有自己的高贵,却又放低了一点仪态:“既然妹妹大晚上的来了,不妨落座。”
“多谢娘娘赐座。”洛美人又是感激的行礼。
未进宫前,她就听说过这么个容妃娘娘,容貌自然是不必说,听说还是沈家的嫡小姐,又是才女,想必在宫里地位也是超凡。
哪知刚来边听闻这位容妃娘娘被禁足了!
洛美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容妃年轻,又有皇子傍身,以后不愁没有起来的机会,况又貌美,自己这般,刚好可以趁她低谷的时候得到信任。
荣翠宫此时大殿用几颗夜明珠照亮着。
刘嬷嬷上了两盏茶来,上下打量着洛美人:“请娘娘,美人用茶。”
洛美人没耗费多少时间,容妃便将橄榄枝递到了洛美人面前。
“嫔妾便多谢娘娘关照了。”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这深宫里,若是不站队,最后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中立独善其身的又能有几个人?
皇后容貌不如容妃,年纪也比容妃更大,即使有了这至高无上的位分,也不一定就能久坐。
况且容妃的娘家虽然并没有那么强盛,但是已经胜过了宫中的许多娘娘了。
洛美人暗自给自己打气,她一定不会失败的!
容妃在这洛美人走了之后,便洗漱躺下了,刘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外面的月亮早就挂起来了。
容妃问道:“可吩咐了让人给洛美人提灯带路?半夜风凉,这洛美人住的地方远些,既是咱们的人,自然也该多照应一些!”
“都听娘娘的吩咐。”刘嬷嬷帮着容妃按摩头部以解疲劳,“娘娘这些日子辛苦了。”
容妃似乎是很累的样子:“还不是大哥那儿的事情!沈珏那孩子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不太会做人似乎不那么适合官场,反而沈雪宴那孩子,自有一身傲骨,对谁都不生气,对谁都圆润,比珏儿更适合入官场啊!”
可终归,这大房比二房这个亲哥哥要同她更亲近些,她也不得不为着大房多谢谋划。
汪时峥的死让她一再生气,虽说只是一枚棋子,到底是培养了多年,一朝被扒出来,她还是会心疼。
不过她当然不会将沈家的宝贝闺女嫁给一个棋子,必然会在上京中挑选门第合适的,自己有一个皇子,何愁不能夺得那九五之尊之位呢?
“娘娘这是打算?”刘嬷嬷手微微停顿,复又继续摁着,“老奴听闻,今日来的这洛美人,娘家可不怎么行,就只有一个哥哥在军中做官,官职还并不大!”
容妃来了兴趣:“这洛美人,是刚进来的秀女还是?”
“哪能啊?”刘嬷嬷笑着道,“原先可不是秀女,就是颖贵妃身边的一个丫头子,不知怎么的便得了陛下的青眼,宠幸了几次,这才有了如今的洛美人!”
容妃垂眸:“原是这样。”
“娘娘,您快睡吧,明日殿下还要来看您呢!”刘嬷嬷道,“您可只有养好了精气神,才能和那些人往下斗!”
容妃闭了眼:“祀儿年纪还小,不稳重,本宫可还得替他多看顾点!”
“对了,你去联系那太监,问问他瞧不瞧得上那翠景……记住,私下里悄悄的……”
元帝毕竟是皇帝,最讨厌有人在他身边做手脚!
……
五月初五,游湖日。
云缚安早就同元帝和元后提前说好了,今日要出宫去游湖。
虽然人在宫里,但是却没有太多的禁制,只是出入宫门需要报备而已。
元瑶在一旁听着,也闹着要去,云缚安转念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上次的赏春宴,因为一些特殊的情况,确实让元瑶的玩的不开心,甚至对云缚安都抱有愧疚了,这次,就连元后也想着让蓝灯出宫散散心。
虽是帝女,但终究也是一个母亲体谅自己女儿的心思。
第三十三章 五月游湖
“长清湖那边的湖心亭,到了春天,别有一番盛景,元瑶此番出去看看,回来可讲与母后听听?”元后说话和温柔。
旁边看着的元祉却显得十分沉重,是了,他还有做不完的课业和问不完的学习。
估摸着这游湖直接与他无关了。
“阿祉,学业为重好不好?”元后看着元祉低落的神情,有些心疼,“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受苦了!”
元祉听着这话,心上倒有了些许的安慰,乖乖点头。
元瑶笑嘻嘻,也安慰着元祉:“哥哥,等我回来,给哥哥带好吃的!”
“好。”元祉微笑着摸了摸蓝灯的头,转头看向了云缚安,后者探究的视线正好对上,忍不住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云缚安倒觉得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好啦,公主,我们走吧?”
自从上次那小黑猫被自己收养后,云缚安就给这猫儿取了个名,唤做“桃花”,虽然名字和小猫儿本猫不太搭,但是桃花看起来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
这次她不能将桃花带出去,毕竟外面人来人往,显得十分凌乱,只好将桃花哄好了之后,这才出了门。
长清湖的风景十分不错,还有雕刻石桥,不少鸭仔子在湖里漱口,一会仰天一会又低头,憨态可掬,把蓝灯逗得哈哈大笑:“娇娇,你瞧那鸭子,好可爱啊!”
云缚安捂着嘴,叮嘱着元瑶:“公……小姐,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安全,不要离我太远了,也不要离湖面太近了!”
两人坐上艄公的小船,就可以去往湖心亭了,周边有不少长了枝丫的柳树还有一些芦苇,生机盎然,深吸一口气也全是春天的清香味。
“雪涵!”蓝灯挥挥手!
湖心亭上已经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女眷了,也有不少的公子哥。
都还未及冠,总是厮混在女孩子堆里面。
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沈家知道内情,心里多少有些责怪了容妃,不仅将沈依依关了禁闭,快速给她寻了一门下嫁的亲事,最近也消停了不少,到底是沈家嫡女,错也不在她,没多加责怪。
云缚安注意到另外的一个人,一身素净,像是会武功的模样,坐在枝丫上,躺着往里头倒酒,眼睛却牢牢地注视在她的身上。
上一次也见过的。
“那是苏月庵。”元瑶顺着卫福锦的眼神望过去,“你不识得?”
云缚安轻声否认道:“从未见过。”
不过这都是骗人的,这可是苏太傅家的嫡女,上京有名的才女,早年拜在大相国寺方丈膝下做俗家弟子,倒是习的一身好功夫!
后又跟着云家大爷在私人演武场习武,算起来,两家还算有点关系。
“以前听说这苏月庵的身体不怎么好,你说也奇怪,拜在那僧人手里,竟然无事了!”蓝灯公主素来是闲的慌,朝中之事即使是大臣家的私事也知道不少,“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苏月庵的,脾气好,性格好,就是不太爱说话!”
云缚安若有所思。
船轻轻地撞上了岸边。
沈雪涵作为东道主之一,立刻便迎了过来:“雪涵见过蓝灯公主,见过毓灵郡主!”
“这里那里有什么别的呢?”元瑶连忙摆手,“大家都是好姐妹,何必拘着礼数,这样多不好玩!”
沈雪涵笑眯眯道:“正是呢!今日家兄也在呢,若是公主有诗词上面不懂的地方,大可以向我兄长询问一番!”
密友之间的调笑向来是不顾场合的。
沈雪涵清楚这蓝灯公主不善诗词,拿了这个点儿来玩笑罢了。
“别了吧,公主好不容易脱离了皇宫里头娘娘的管教,现在出来还要让她学习,可不是比登天都还难?”云缚安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差点醉了沈雪涵。
元瑶甚是喜爱云缚安,便动手上脸揉揉她脸上的肉:“好你个娇娇,平日里我这么维护你,你就这么对我的?”
“云缚安!”
原来是苏月庵的声音,云缚安一时间有些怔愣。
“你不识得我。”苏月庵大大方方笑着,“我叫苏月庵。”
云缚安见此,也不拘着自己了:“我叫云缚安!苏小姐很是让人眼熟,不知从哪里见过?”
“确实,我认识你!”苏月庵凑近,便闻到了云缚安身上淡淡的香气,“过来,那里有亭子!”
“等会我们可以一起游湖,我带你去摘荷叶尖儿!”
这是第一次,云缚安觉得这莫名其妙的善意让她很开心。
而且,苏月庵,竟然对她没有敌意,这让云缚安非常意外,不过云缚安转念一想,谁会无缘无故对人产生敌意呢,除了沈依依那个被宠坏的大小姐!
苏月庵对云缚安的示好,让周围的小姐公子们都很意外。
在他们眼里,云缚安就是个娇滴滴的,有心计的,会哄皇上皇后公主开心的谄媚之徒罢了,根本不值得他们交往。
即使作诗作的再好,也不能掩盖这些。
可是他们却忘记了,他们的家国,正是由云家人守护的,却因为听信别人的言语,对云缚安抱有敌意。
苏月庵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云缚安抱起,她比划了一下,没让云缚安发现。
“月庵,我也想上去你刚才躺的那个位置。”云缚安觉得,站在树上,或许可以看见很多自己平时看不见的东西,难得出来玩一趟,便是随了自己的心意才是最好的!
苏月庵立刻扬起笑意:“好呀,我带你上去!”
云缚安还在等这句话说完,苏月庵却已经揽着她的腰上去。
刚上去,云缚安便后悔了,确实很高。
因为高度过高,她所能依仗的,便也只有苏月庵了。
“怎么,会害怕吗?”苏月庵问道,漂亮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睛里带着些许不经意的笑意。
云缚安不知怎么的,便突然沉溺进这样一双眸子里,好半天才转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别人看了好久,脸颊瞬间飘了两朵红晕:“没……你好漂亮。”
世间皮囊,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
苏月庵对眼前的少女充满了好奇,是什么促使她表面同自己的心完全不相同呢?
第三十四章 试探
但是云缚安表现的很震惊,似乎并没有因此心慌。
苏月庵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云缚安会跟她想象中一样害怕,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要问她。
“苏月庵,你怎么能把娇娇带到这么高的地方上去?”元瑶在下面很焦急地喊道,“万一摔下来了,娇娇会很疼的!”
不少的小姐们因为羡慕嫉妒,反而有着不好想法,不如摔下来最好。
公子们上次在春日宴上,一传十十传百,对云缚安到来,重新审视了,这云缚安家大业大的,又有郡主封号在身,何必要跟人家过不去,大多都是隐在后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
苏月庵在云缚安耳边轻声道:“你可以跟她说,你不害怕吗?”
【这小姑娘,确实很可爱,只是不知道,要是这么捉弄她,她会不会哭啊?】
云缚安突然有些羞恼,原来这苏月庵就是想捉弄她而已!
可是她长得也太好看了,云缚安突然有些犹豫了,转念一想,计上心头,转头便对蓝灯喊道:
“公主,我没事,在上面待一会,我就下来了!”
苏月庵挑挑眉,没想到这小姑娘真的很听话,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以前喜欢沈珏吗?”苏月庵轻轻问道,眼里全是不理解,“沈珏这样的性格,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却忘了自己的手还会下意识地护在云缚安的腰上。
【这样懦弱不堪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一家子蛇鼠一窝,长得这么可爱,竟然不太聪明的样子!】
云缚安:“……”
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云缚安下意识嘟嘟嘴,有些抱怨:“谁知道我之前怎么就眼瞎了呗,不过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样好糊弄了!”
苏月庵点点头,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询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沈家人上辈子是救过你的命吗?你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宽容?”苏月庵又不理解了,“你可是侯府侯爷的孙女诶,身娇体贵的……”
【除了这个解释,她也找不出其他的东西来了。】
云缚安老老实实的地说道:“因为我小时候,被人骗过,我娘亲刚去世的时候,有人将我绑架,想卖掉我,是一个小公子救了我,他胳膊上还受了伤呢!后来我在沈珏的胳膊上发现了那一道痕迹,怎么说呢,就是想感谢他吧!”
苏月庵这才点点头。
【不过,她到底怎么能确认沈珏就是救了她呢?胳膊上的疤痕,很多人都有吧?】
苏月庵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她却不打算问了。
【这小姑娘倒是真挺可爱的,也难怪沈雪涵喜欢她。】
【她也很喜欢。】
云缚安现在肚子里都是坏水儿,定定地对上苏月庵的眼睛,懵懂乖巧像是看着自己情人一般的眼神。
苏月庵从没见过这样单纯的眼神。
云缚安却突然试探性地脚一滑,整个人便往树下落去。
千钧一发时刻,苏月庵眼疾手快,直接将云缚安带到自己身上,落地的时候,巨大的冲撞力让苏月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惊起了不少的鸟雀。
连草地都被压平了。
苏月庵面色有些不好,自己失了神,这才让云缚安掉了下来。
云缚安却没什么,她倒也没想到这苏月庵这么豁得出去,竟然真的陪她落下来了。
本来这苏月庵要是不接着她,她也会找个草松软的地方垫一下,也不会有大碍的。
这一瞬间愧疚就涌上来了:“苏小姐,你没事吧?”
苏月庵却定定地瞧着云缚安,半晌才露出了一个笑来:
“我能有什么事儿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
说的这些话,简直跟登徒子没有两样。
元瑶和沈雪涵连忙过来检查两人身上的伤口,听到苏月庵这如同流氓头子一般的话,忍不住斥道:
“你们这要是摔出个好歹来,你让我怎么跟苏家和云家的人交代啊!”
苏月庵朝着云缚安挤眉弄眼,不在意两人说什么。
云缚安也不知怎么的,就做出那样的举动了,难道自己真的变坏了吗?
竟然以自己来试探真心了。
“公主,雪涵,都是我的不对,苏月庵是为了保护我才……”云缚安连忙辩解道。
今日云缚安着的粉色,如此娇嫩。
倒真像是桃花庵里桃花仙儿了。
苏月庵根本没有听另外两个说话,反而自己对云缚安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两人自诩有多了解云缚安呢?
谁知道她的小肚子里竟然还有一肚子的坏水儿呢?
不过看人这么粉嫩,坏水不会也会是粉色的吧?
沈雪涵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将云缚安上下又检查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都散开吧,人没事儿!”
云缚安和蓝灯将苏月庵拉起身来,手肘处有一处不小的粗糙的磨出来的伤痕。
【这小家伙还知道心疼人呢?】
云缚安直接忽视掉了,认真地看着苏月庵的眼睛说:
“苏小姐,你的伤口需要好好处理。”
“苏月庵,你没事吧?”
元瑶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压在下面的那个可能手上会很更疼。
“你的脚崴了吗?”沈雪涵询问道。
苏月庵却看着云缚安的小脸儿带着笑意:“我习武之人,自然是不可能崴到脚的,不过这个伤口都是拜郡主殿下所赐……”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云缚安嘴上笑眯眯,心里却忍不住问候苏月庵了。
一阵微风拂过众人的脸颊,都静静地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事情。
“我就说吧,苏小姐可是太傅之孙女,从小便是被众星捧月的,就算那云缚安是郡主又如何?苏家书香世家可不是吹得!”姑娘堆儿里有人低声说话,眼尾上调,似乎对云缚安十分轻蔑。
周围的小姐也只敢悄悄附和,并不敢大声,大多都是仰仗着身后的家族,毕竟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跌入了万丈深渊。
她们自然是清楚,无论是云缚安,苏月庵,沈雪涵,更甚者是蓝灯公主,都不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
唯一的方式,便是不做出头鸟,畏畏缩缩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云缚安听着苏月庵拉长的尾音,知道规矩,便自己开口道:“不如让我带苏小姐去看看大夫吧?”
第三十五章 百草堂偶遇
百草堂离这个地方很近,也方便,都是名医圣手。
苏月庵看见云缚安这么识趣,勾起了唇未言语,便当是默认了。
小船一下一下摆过来,沈雪涵和蓝灯公主看着云缚安将苏月庵扶上了船,心下有些担心。
不过想到自己还有要解决的事情,便先歇了心思。
蓝灯公主是带着宫女出来的,直接大喇喇地朝着沈依依走过去,活像个地痞流氓:“就是你,刚才在背后嚼舌根子是吧?”
被公主扫视的姑娘一瞬间有些慌张,她刚刚还在幸灾乐祸,没想到下一秒这灾祸便落到她身上来了。
“公主殿下,臣女……”
蓝灯却直接打断了,并且斩钉截铁地说道:“本宫不管你以前和娇娇有什么不美好的过往,若是你以后再在大庭广众之下下她的面子,或是随意羞辱她,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白莲意,你应该知道,你家世比不上云娇娇,做人,更是比不上,除此之外,希望你能够谨记,云娇娇是本宫父皇亲封的毓灵郡主!”
蓝灯突然嗤笑一声:“也是,本宫和你又有什么可较劲的呢?”
“就是你的爷爷在本宫面前,也要同本宫行礼!”
瞧着周围的空气有些凝固了,沈雪涵观望了不少时候,瞧着这蓝灯把该放的狠话都放完了,便上前充作和事佬:
“好了,公主,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趟,不必太过于认真了!”
还不断给蓝灯公主眼神示意,元瑶这才作罢!
湖心亭可玩的,可欣赏的景色还有很多,沈雪涵和苏月庵特别安排了不少的好吃的点心供大家消遣。
蓝灯倒是没有什么可忌讳的,自顾自的占领了最好的亭子,沈雪涵作陪。
“你跟那愚蠢的小姑娘有什么好置气的?在家里过的不快活,也只能在这里找找存在感了!”沈雪涵落下一子,“不过,少见你很喜欢一个人,云娇娇确实有本事!”
“谁说不是呢?”元瑶将沈雪涵的退路给断了,脸上笑开了,“在她没进宫之前,我也没觉得自己很喜欢她。”
沈雪涵轻轻落下一子,自己的棋面便活了起来:“我得知她和沈珏退了婚事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见面,才发觉她似乎与从前一点都不相同了,也不知我自己的感觉对不对。”
“不过,她现在这个性子我还是挺喜欢的,长相昳丽,人又娇贵,乖乖巧巧的。”
沈雪涵抿了一口茶,又尝了尝点心:“这茶味的点心,吃起来确实有种别样的风味。
“云娇娇很聪明。”元瑶看着棋盘,寻思了很久。
不知道是在组织措辞,还是为着其他的事情。
好半天才寻了一处不错的位置落了下来。
“我见云娇娇的第一面,就很喜欢了,听母后说,她读书很多,又很聪明,做事也得体,不知道从前的那些事情都是怎么传出来的。”元瑶似乎觉得有些不满,半晌自己似乎劝好了自己,“果然谣言止于智者。”
两人互相厮杀了几盘,最终落了个平局。
谁也想不到,这蓝灯公主不爱读书,下棋却着实是把好手。
“若是再有人说要教你下棋,你可得给那人点颜色瞧瞧!”沈雪涵手一松,一颗棋子落下,打乱了棋面,终止了两人的棋局。
“不过,从前云娇娇和沈珏的事情,都是真的。”
元瑶用杯盏撇了撇茶沫,脸上竟然一点先前的稚气也无:“看来你知道的挺多的,只是今日苏月庵做事情,可有点失了平时的水准了。”
“不过说起云娇娇,你又怎么觉得不是她对沈家有所贪图呢?”
沈雪涵没说话,两人就静静地看着平静的局面。
有几条小鱼儿似乎被一片芦苇荡吸引了,摆着自己的小尾巴地便一个莽子划了过去。
谁知道从里面突然飞出两只白鹭来,直接衔了几条小鱼裹腹,发出欢快的叫声。
“皇后娘娘对你不好吗?”沈雪涵突然冒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元瑶微微低头:“正是因为母后对我好,我才不该让她当心,哥哥也不应该,你应该看得明白,正是因为这样,我和兄长都更希望母后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但是我们不可以太自私不是吗?”
“公主若是一介朝臣,装疯卖傻的本事,也不会比哪个文官差劲吧?”沈雪涵玩笑了一句话,“说不定我哥哥都看不透你。”
元瑶笑的眼泪都出来:“在皇宫里,要让所有人都放心下来,装疯卖傻何尝不是件自保的好技巧呢?”
百草堂就在街肆中间。
占地面积也并不小。
云缚安带着苏月庵过去的时候,两人一路上倒是都没说什么话。
奇怪的是,云缚安也并没又听见苏月庵的心声。
“两位小姐,不知……”里面有一位女医过来,瞧见苏月庵胳膊上的擦伤,便皱起了眉头,“这受伤的地方还不算小呢。”
说着,便带着苏月庵进去了。
云缚安在后面跟着,送到了地方,也就并不那么着急了。
这苏月庵,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脾气好很多。
“小姐请这边坐吧。”女医让人搬了一把软椅让云缚安休息,随后便让小药童带着苏月庵进了里面,清理伤口。
云缚安环顾四周,这家百草堂果然是有些名不虚传了,大多数人过来,都是为着这地方的大夫医术很有一手。
软椅确实名不虚传,只靠了一会,竟然真的觉得有些困了。
“娇娇,你怎么在这?”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云缚安抬眼一看,竟然是云赋裳,顿时有些意外。
这百草堂离家里并不算近了。
“姐姐,你怎么在这?”云缚安觉得很是意外,随后想起这地方也不算啥好地方,便紧张地问道,“姐姐,你受伤了吗?”
云赋裳摇摇头:“所幸就是没受伤呢,不过,受伤的是别人!”
云缚安顺着云赋裳的眼神望过去,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倒让她十分觉得面熟:“那人是?”
“是沈家二房的少爷,沈雪宴。”云赋裳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倒是多亏了这位沈公子,不然我被马车撞的人就是我了。”
第三十六章 苏月庵的心思
云缚安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今日游湖,看见沈雪宴晃过一瞬,就未见了,原是这个道理。
沈雪宴读书很不错,脑子又聪明,平日里也会帮衬着家里做生意,上辈子的时候,这沈雪宴就是多么孤傲高洁的一个人,最后和沈家一起败落了。
全都是因为沈家二房不愿意与整个朝堂同流合污,更不愿意站队,所以才会发生那些事情。
“娇娇,娇娇?”云赋裳的声音很轻,像是带着试探性。
云缚安一下子回了神,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姐姐。”
“没事的,苏小姐出来了。”云赋裳显然是看见刚开始是云缚安扶着苏月庵进来的,笑着道,“今日这沈公子恐怕是不能去参加这游湖了。”
说着,风光霁月的沈公子便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脸上还有一些擦伤,不过整个人的气质还在那,也算还有点门面了。
苏月庵也是,胳膊也被白布裹了,两个人正好碰见了,苏月庵倒是大方,虽然两人都带着尴尬,好歹都互相问候了一番。
“沈公子,好久不见。”苏月庵上下打量这沈公子一番,“可巧可巧。”
沈雪宴面上倒是淡然:“巧的很了。”
再一看送来的人是亲姐妹,好家伙,这云家辟邪吗?
这下子巧的更很了。
“沈公子。”云缚安行礼,“这次还是得多谢公子救了家姐,云家一定会登门拜谢的!”
沈雪宴挑挑眉,这云家的毓灵郡主,倒是与传闻中完全不同,微微颔首就当应下了:“郡主说的哪里话,沈某既然看见了,袖手旁观也不是沈家的作风。”
云赋裳有些汗颜,她好像忘了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咳咳咳咳咳……”苏月庵先是假意咳嗽,后来一不小心真口水呛着了,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了,不仅如此,还引来了旁人的围观。
云缚安有些担心:“苏小姐,没事吧?”
苏月庵即使这般,也仍然维持着自己的风度:“无妨无妨,只是我怕公主和雪涵等急了,不如我们现下就回去吧?”
云缚安同自家姐姐示意了以后便离开了。
先前还是万里晴空,却突然乌云密布,下起一场雨来。
春雨润如酥,闻着满是清新的味道。
两人避之不及,淋了一场雨。
“旁边就是我家宅子,不如进去避避雨吧?”苏月庵提议道,眼睛里闪着亮光,很是兴奋的样子。
云缚安的衣服都淋了个半湿,此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没想到,这处宅子有一个很大的浴池,苏月庵直接让人吩咐将这个浴池灌满热水。
瞧着云缚安面红耳赤,忍不住调笑道:“都是女子,不是吧,你也会害羞的吗?”
苏月庵也是今日才见到云缚安,一直都是体面且游刃有余的样子,害羞的时候都见得少。
这脸红时候的容色更是格外喜人,沈珏竟然不喜欢,苏月庵都怀疑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云缚安轻轻点头,在苏月庵退出去后,便下了水池。
她生的雪白,因为热水的氤氲,肌肤变得娇嫩粉红,小脸儿更是变得格外昳丽。
发丝也湿掉了,浮在了水池表面。
周围都是花瓣的清香,让云缚安忍不住上头了。
云缚安慢慢闭上眼,就目前的相处看来,她摸不清楚苏月庵的性格,时而沉敛,时而玩世不恭,她看不透。
不过唯一能感觉出来的就是,这苏月庵对她,没有很大的恶意。
两人之间也是可以友好相处的存在。
沈雪涵是她可以信任的朋友,只是蓝灯公主,她想不通,既然生在皇宫,看起来皇后娘娘似乎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让她有些分不清是真的单纯,亦或是其他。
云缚安吐出一口浊气,听见了积水被踩过的声音。
“是苏小姐吗?”云缚安没睁开眼,声音微微颤抖,好像很紧张。
一道声音带着热度,在她耳边响起:“听元瑶叫你娇娇,这是你的小名吗?云娇娇?”
最后三个字,苏月庵似乎在口齿间来回缱绻无数遍才道出来。
听在云缚安的耳朵里,让她一下子止住了呼吸。
“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吗?”苏月庵问道。
云缚安下意识摇摇头,瞬间睁开眼,看见水池里漾起一圈涟漪。
“你好像对我很防备呢,云娇娇?”苏月庵与云缚安面对面。
两人良久都没说话。
互相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直觉告诉苏月庵,这云缚安,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人物。
云缚安也觉得,这苏月庵,也并不简单。
热气袅袅。
苏月庵一下子站起身,云缚安收回发呆的眼神,迅速闭上眼。
满脑子都是苏月庵姣好的面容和漂亮的背部。
“我洗好了,你记得不要泡太久。”云缚安耳边一阵温暖的风扫过。
自己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苏月庵先去前厅了,门房却有人来说,蓝灯公主到了。
竟然是雨中而来,苏月庵人都愣了:“公主殿下?”
蓝灯公主撑着一把油纸伞,面上确实笑意:“我好像记得你家在百草堂旁边好像是有一处房子,所以便寻过来了,娇娇在你这吧?”
两人正说着,云缚安便换好了衣裳到了前厅。
“不多说了,我先带着娇娇回去了,天色也不早了,谁知道怎么就下雨了,游湖也没尽兴。”蓝灯略有些惋惜地说道。
对此苏月庵自然抱歉:“不好意思啊,等下次的时候,我请你们吃饭好吗?”
“就这么说定了,娇娇,快进伞里来,马车在路口候着呢!”元瑶催促道。
云缚安也不想失礼,对着苏月庵笑了笑:“今日多亏了苏小姐,来日我阿翁回来的时候,请你府上一聚可好?”
苏月庵瞧着白里透红的笑脸,自然是应允下了:“郡主美意,苏月庵领命。”
蓝灯撑着伞,护着云缚安上了车:“娇娇,小心台阶一些。”
苏月庵则是对这二人的互动,微微挑起了眉。
这蓝灯公主素日里最是性子顽劣,少有见如此心细如发的时候,或许,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马车一路疾行。
不知是因为什么东西,直接将整个马车全部颠簸了一遍。
云缚安一个没坐稳,便软软靠在了蓝灯公主的怀里了,还没等马车挺稳说声谢谢,便传来马车夫急促的呼吸声:
“公主……”
第三十七章 澜沧天坑
澜沧天坑。
这个地方位置特殊,再往西行五十里,便到了边沙十四州的地盘。
包括但不限于坷拉戈壁,金格格山脉,库里其大沙漠。
澜沧天坑顾名思义,常年降水丰富,地势凹陷,形成一个大凹坑,旁边有一条主流沅江,澜沧河便是其中一条支流。
虽然不是河流聚集地,但是不少支流都会经过这个地方,于是周边形成了繁茂的金格格山脉,靠近元国则取名为峪嘉山,一直将这巨坑围绕起来,不仅如此,此地带每年下雨的量较其他地方比起来也会多一些。
因此气候较热,雨水常年,与五十里地外的库里其大沙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蕤带了一大半的人马在这等候,埋伏在泥泞中,伺机而动。
还有两队人马,一队人马守在营地,另外一对作为突击,将敌人引到此处来。
若是计划可以成功,那么澜沧天坑必定就是东夷野蛮军的葬身之地!
云蕤深呼吸一口气,东夷此次先是游击漠州的百姓,烧杀劫掠,试探元国的底线,元国本在忍耐,知道漠州上报去的死亡人数,这才让京中动了怒。
于是便将漠北铁骑和云家军派往此处,要求在半年内,打退东夷,警示边沙十四州,敲山震虎,确立元国在此地的尊严。
云蕤皱皱眉,东夷确实得寸进尺欺人太甚,若不是打仗劳民伤财,断断不能容东夷在这边界作威作福!
“侯爷!”身边的副将罗衡低声道,“云将军将人带过来了,虽然是骑兵队打的游击,但是也有一些损失。”
罗衡是罗傭的哥哥,身手矫健,豁得出命,打仗是绝对的一把好手!
云蕤立刻提起了精神:“嗯,让将士们都打足精神,今日这一战要是能打好,后面的战事就对我们有十分的利处了!能不能早点回去过中秋,全看着一战了!”
甚至会更早的地回去!
宫中人心叵测,单纯的娇娇儿在皇宫住着,一定也会受委屈,哪里有家里住着舒服呢?
“传令下去,杀二十人以上,论功行赏!”云蕤吩咐道。
为了身后的家国,他们在所不惜!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过来。
一声嘶鸣,云蕤清楚地明白,这是云怀的菌菇。
菌菇是马的名字,浑身白带黑,血统优异,只是长得没那么标志,因为云怀喜欢吃菌类的蔬菜,因此便得名菌菇!
这一小队人马刚过了这边的防守线,后面的敌方的人马也迅速涌了过来。
敌我两方的人都认识菌菇,也认识云怀。
作为常胜将军,经常和云蕤一起出战,听说两人还是叔侄,师徒的关系。
若是能擒下此人,必能让元国的军队遭受重创。
蒙图如是想着,举起手中的双钺鼓舞身后的士兵:“冲啊,活捉云怀!给那元国皇帝老儿瞧瞧,咱们东夷都是勇士!”
作为东夷的一员大将,不仅是贵族之后,同时也是天生神力,在战场上厮杀无数,竟然没几场败绩,此人的名声很是响亮,就连这边沙十四州内部都对此人颇为忌惮。
但是此人有一个弱点,便是没有脑子。
行军打仗,没有脑子,就等于将自己的命交给了别人,随时都会有丧命的风险。
云蕤与蒙图交战数次,深知此人的弱点,此次瓮中捉鳖,也计划了很久,甚至损失了不少的探子。
“冲——”
瞧见时机成熟,云蕤第一个站起身,手上拿着一把银枪,上面的红缨随着雨林中的风肆意张扬。
身后的无数将士纷纷突起,本来是平底,却突然便成人海,冲着东夷军队如同饿狼扑食一般,不要命地往前涌。
这场景谁看了都会头皮发麻,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东夷军士。
“中计了!中计了——”
东夷部队开始人心不稳,骚乱起来。
蒙图的身边的副将乌力罕连忙开始寻找主将蒙图的位置:“将军!”
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料发展,蒙图显然慌了,两钺已经砍死了不少元国的士兵了。
但是元国的士兵不知道是被何种毅力所支撑着,坚韧不拔。
就连被刺伤晕过去的士兵,醒来第一件事情也是重新拿起刀剑冲锋陷阵。
“撤退,撤退……”
蒙图招呼着自己的军队往外面撤。
可是云怀哪里肯呢?
因为这个蒙图,他失去了手下不少的得力干将,他那双钺的尖锋,不知道挂了多少的人命。
锋利的银光,都是人血喂出来的!
云怀直接一个飞身,便站在一匹无主战马的身上,目光炯炯:
“蒙图,决一死战!”
吼声传遍整个雨林,是血与泪的痛喊。
云蕤眼睛视线自然是不会离开云怀的,云怀作为武安侯府,也作为云家的顶梁柱子,即使身处战场,他也会格外关注。
这毕竟是哥哥的血脉啊!
蒙图的两把钺很重,交手几个回合,云怀和蒙图这两人均受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害。
“云怀,小心!”
云蕤直接将手中的银枪投射过去,正好击中乌力罕的暗刀。
银枪击穿了战马的头颅,战马长鸣一声,乌力罕手被震得发麻,却还要先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这若是要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趁此机会,云怀立刻脱身拉开距离!
云蕤没有了武器,所幸罗衡直接从空中又给他递了一把长刀,这才浑身浴血,一路厮杀到云怀面前!
乌云凝聚,雷声滚滚,天降瓢泼大雨。
风哭雨啸,天坑迅速积攒起污水。
蒙图心知今日必然要折损在此,便直接怒发冲冠,誓与云怀决一死战,也不枉这人世走一遭!
云蕤的计谋也没错,云怀也没有错。
计划几乎很好的完美的实施了。
但是战争毕竟是残酷的,东夷人有先天的身体优势,这场战即使打赢了,漠北铁骑和云家军也一定会遭受重创!
血水和泥水混在一处,撒发出令人作呕的凌虐气味。
雨变小了。
风停止呼啸。
云蕤和云怀气喘吁吁。
蒙图和乌力罕,一个被杀死在泥坑里,一个被马蹄踩踏而死。
元国,漠北铁骑,云家军。
胜了。
艰难至此。
云蕤不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残酷的战事,但是云怀这位常胜将军却是第一次参与这么激烈的战场。
“侯爷,我们胜了。”云怀倒在泥水里,口里还在渗血,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战甲被撕碎,露出了里面被玷污的纯白长衫。
云蕤拖着沉重的步子过去,身上的甲胄如鳞片随意飘落,注视了他半晌,方才感叹:
“曾经云蕤不如怀。”
“你就该是云家的骨血,云家的气节!”
说的坚定,入骨三分。
今日取得蒙图首,他日必破东夷门!
云蕤怅然一笑,若是哥哥知道今日的这一切,也定会感到欣慰的吧。
浑身浴血的折戟插在岸边湿润的泥土中,上面的红缨就像是一面旗帜,诉说着这场战事的惨烈。
第三十八章 进退维谷
皎皎孤月明,潇潇寒风生。
半夜湿热,即使这场澜沧之战胜利了,整个营地却也提不起开心的情绪来。
这次折损的将士不少,惨胜之余,战场距离边沙也更近。
若是等不到援军或者从边城调兵,便只能孤注一掷。
“侯爷,澜沧这一块我们拿下来了。”罗衡还在沙盘上,将黄色的小旗帜替换成红色,却被云蕤制止。
这时旁边有一人开口:“将军,这次斩杀了东夷的蒙图,只怕会引来东夷暴怒,继而反扑,将士们元气大伤,此刻不宜再接战事,或许还要修书请求京中援兵。”
此人是云府的幕僚,姓丁,名如晦,字克明。
作为云府的入幕之宾,自然是不宜待在皇城根儿,唯恐让元帝以为云家有了不臣之心。
计谋颇深,幸好是为侯爷所用。
罗衡如是想到,便开口询问:“依先生所言,我们该如何?”
云蕤紧紧盯着地图,将视线放在了澜沧天坑和坷拉戈壁这一段距离之中,想要寻求突破。
“最好的方式,唯有养精蓄锐。”丁如晦叹了口气,“如今侯爷身边不过三万大军,边沙之大,可抵元国。”
边沙所占土地,并不比元国所占土地要小,只是分裂成十四个大小族、国,否则定有元国头疼之处。
唯一的缺点,便是沙漠常年干旱,粮食短缺,所以多是畜牧牛羊,以供胡族百姓所用,偶有绿洲,也全部都掌握在几个大族手中。
因此,元国的百姓即使身体比不上边沙的蛮族,生活环境却比他们好太多,可以种粮食,拥有肥沃的土地,因为百姓的需求,边沙和元国便开始时不时有些冲突。
整片大陆上,一共分为四个特殊的位置,边沙属于单独的一个板块,因为孕育了包括分裂合并在内的十四个族国,元国占据了最好的地势和地方,并且也是传承文化的礼仪之邦。
除此之外,上还有北昀国,北昀同元国的制度无二,只是身处北方,三分之一的国土都是雪山,为了巩固地位,善于研究铁器军事,因此三处鼎立,如是。
大部分时间,北昀国都还在看戏,这个国家与边沙不接壤,隔了一大片鲁苏拉玛干大沙漠,与元国却是只隔了一条渝江和天坤山脉。
附属在大国身边的小国忽略不计,但是南诏国是个例外,是个已经灭亡的女权主义国家,目前的统治是由北昀国扶持的傀儡皇子统治。
腹背受敌,元国危在旦夕。
所以敲山震虎,攘外安内都是必须要做的。
空气凝滞半晌,无一人说话。
“子念的伤如何了?”云蕤坐下,打破了寂静,“都坐吧!”
云怀,字子念。
罗衡率先坐下正身:“大爷……云将军的身体已经吩咐军医细心照看过了,所幸都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
云蕤捏了捏眉心,早先他其实不太同意云怀上战场,最终却没能拗过。
自己的这个大侄子是有夫人的,将门谢家的小姐,两人是青梅竹马,可后来,云怀非要自请上战场,两人不欢而散,虽然战事打赢了,但是女子烈性,逼他在她和战场之间二选一。
云怀愿将忠孝报予国,不愿选择,谢娘子竟然自请下堂,云怀更不愿,于是一气之下便搬回别院居住,连孩子也不管了。
云赋致便是二人的孩子,而陆谪则是这二人的养子,虽然谢秉真并未同意。
云蕤松了口气:“用最好的金疮药。”
“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罗衡回禀道。
云蕤闭上眼:“若是在坷拉戈壁设埋伏,成功几率有几成?”
“不足五成。”丁如晦立刻在自己的脑子里演了一遍,“坷拉戈壁距离东夷的营地不到二十里,想必有所动作也会被发现,澜沧之战是我们占了地势的先机,方才有此成效。”
“除此之外,克明可还有其他的法子?”云蕤心烦意乱。
此时手中大军不足三万,死伤还过半,若是想要突破,便只能用巧计以少胜多。
距离上次战事东夷派出的也只是中流的蒙图,不少蛮将还未出手,仅仅就是这些,已经让他有些难以抵抗了。
他总不能带着剩下的一万将士去送死吧?
“丁克明!”云蕤有气无力,如何能枉顾将士生死?
丁如晦立马伏于案桌前镇好宣纸,研墨提笔:“侯爷,您说。”
“写信给上京吧,将士们的性命,只能倚靠援军了!”云蕤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了一般,“烂牌摸多了自然不在乎输赢,可我身后还有人……”
有娇娇,有云家上下,还有千万计数的元国百姓。
他不可,也不能倒下!
只是正如是想着,外面便十分喧闹,隐隐约约夹杂着女子的音色。
云蕤稍一叹息:“你们在帐里待着吧,本侯出去看看,克明,仔细润色,不好锋芒毕露。”
他孤臣在外,难免上京有小人。
帐篷外面是一个农妇在跪地掩面哭泣。
云家军每次打完仗,都会仔细收拾战场,回收兵器和将士的遗体,以便来时返乡,好按照要求分发抚恤。
“当家的,你就这么抛下俺们一家老小,就这么走了……”农妇满脸都是泪水,跪在尸体旁掩面哭泣。
众人方要行礼,却被云蕤制止了。
“侯爷,这女子是住在边城的,此番过来,是因为她说自己梦见了自己的丈夫在一个水坑旁边,便一路寻过来了……”副将李江河附耳解释了原因,“您也知道,当时征兵的时候,条件好,不少边城的直接来咱们的征兵处了,这才……”
“大家都是兄弟,谁也不想拦着,便放进来了。”
打仗虽然离边城远不少,可农妇想寻过来也容易,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农妇似乎觉得有道目光在注视她,转身便看见云蕤立在旁边,连忙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泪,牵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说:
“对不起啊,大人,您就是他信里常说的侯爷吧,您待他好,俺不会闹的,您放心吧,俺只是想来带俺哩丈夫回家……”
“哪怕是一捧土,俺也得带他回家啊……”
第三十九章 长公主回宫
长公主回京了。
云缚安和元瑶对视一眼,两人恍然听见这个消息,是十分震惊的。
元国有个长公主,名唤元祈,虽非嫡出,从这名字便能看出十分受元帝的宠爱,从了天意未从玉,且又是颖贵妃的女儿,身份更是贵不可言。
三年前因为大相国寺的方丈预言,近三年内只要外出游历,不待在这上京便可保万无一失。
于是这长公主便不得已,在十六岁的时候踏上了游历的这条路。
这位长公主的身份说来也传奇,年纪八九岁的时候,因为当时元帝刚继位没多久,正是攘内安外的非常时期。
同一时间,边沙已经非常壮大起来了,他们也还没分裂成今天的十四州,而是边沙八部,十分骁勇。
其中最强大部族的赞普是个励精图治不支持战争的首领,否则凭当时的元国根本就难以抵抗这种战斗力。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派公主皇子重臣出使边沙,是最好的选择。
可元帝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便首当其冲了。
可公主年纪小,金尊玉贵,此去一路多险难,说不得就要死在路上。
颖贵妃当年还不是贵妃,而是萧嫔,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无所不用其极,却被家族一句“公主尊贵,享百姓朝臣供养,自然要为元国百姓安身立命出使边沙”打回来。
要不就是以家族的荣耀相威胁,逼得萧嫔不得不从命。
可萧嫔是一位母亲,元帝抛去帝王的外衣也只是一个丈夫,一位父亲罢了。
萧嫔在宣政殿外站了一夜,元帝在佛堂跪了一宿。
清晨沾露水时出,元帝想放弃这一打算,却听闻元祈求见,觉得自己也该听听孩子的想法。
她若是不愿去,自己倾尽一切也要保护她。
“儿臣请命,出使边沙!”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年仅八岁的小女孩,什么都还不知道,却要请命去边沙,元帝一瞬间竟然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
“儿臣近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常常看见父皇眉头不展,作为父皇唯一的子女,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元祈深深拜下去。
“儿臣不愿您再向朝中臣子诘难,朝臣忠心,父皇要耳目清明,做出决断。”
该断不断必受其乱。
别国虎视眈眈,定会让别国有可乘之机。
元帝自然欣慰,可五味杂陈,萧嫔看见自己的女儿将自己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却也不舍的打她,女儿不止为了她,也是为了元国,包括萧家。
自那以后,长公主便被封为护国长公主,正一品,而萧嫔擢升为贵妃,连跳两级,成为皇后之下的第一人。
简直是传说一般的历程。
最后这位公主安然无恙回来之后,不仅带来了两国交好的喜讯,还带回了羌族送来的礼物。
当时八部分为胡,羌,夷,真,蚩,厥,戎,狄。
现在分裂为东西胡,羌族,中夷东夷,真,蚩,北厥突厥大厥,丹戎䖕戎,南北狄,效仿元国和北昀国,建州。
于是从边沙八部,变为了边沙十四州。
这一下他们分裂,也顾不上再考虑当时孱弱的元国,元国在他们内斗之事,便迅速地壮大了起来。
传闻中的长公主并不是脾性好的人,也并不同皇子公主在一块,大家不能想象当时那么小的长公主怎么能如此果决狠辣。
对自己更狠。
其他的皇子公主,对着这位长公主都有先天的敬畏。
于是乎,撞上了这位公主傍晚回京的车驾,如何能让人不心惊?
二人纷纷下了车驾:“臣女(蓝灯)见过护国长公主(大皇姐)。”
车夫是个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只能觉察到他身材颀长,正侧耳仔细车驾内贵人吩咐。
“起身吧。”女子声音淡雅不怒自威,“武安侯府战功赫赫保家护国,云小姐不必行此大礼。”
“六皇妹还是早些回宫吧。”
言毕后两人起身,吩咐车夫给长公主的车驾让路。
不过多时,那车驾便只听一声脆亮的声响,不多时便消失在巷子里了。
云缚安心中还在刚才的气氛中没出来,这长公主,果然有气场。
元瑶呼出一口气来:“想必父皇应该比我们更早知道,大皇姐回京一事吧?”
回去了,方向却不是护国长公主府,况且父皇应当是会留大皇姐在皇宫居住的。
云缚安也在心里思忖,这位护国长公主元祈,当年远赴边沙,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如今才显得一丝弱点也无。
是因为没有,还是因为无人可知。
不会有人没有弱点的。
云缚安敛下心神,转身对着元瑶又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纯真笑容:
“公主殿下,我们快回去吧,宫门也快关了吧?”
两人心中各自怀揣着想法,一路无言。
皇帝是三年一次大选,选朝臣们的女儿做秀女。
可如今皇帝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甚少将心事放在后宫上面,因此,摸不清楚皇帝心思的朝臣们心中更是有些惶惶不可安。
为了想要打探皇帝的心思,便只有笼络宫人,或者安排人进宫做秀女。
以此来探得皇帝的一点心思,好保全己身。
沈家便是如此,接连使了两次计谋,手中的棋子算是亏损了不少,若不是因为容妃膝下还有个儿子,只怕也是不好过。
洛美人的母家听闻了洛美人的选择,自然也只能投靠沈家。
两方合作,挑选了两个美人,又趁着此次大选入了宫。
元帝本是想取消这次大选,可太后却不愿意,皇家子嗣单薄,就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的皇嗣,如何让人不担心呢?
云缚安心中也有计较,自然免不得要去太后那去抬抬火。
又是隐晦说什么和元瑶一起出去,偶然遇到一位道士说明年宫里能添皇子什么的。
可若是不选妃,这有皇子的几率可不就是大大下降了?
太后怎么能容忍呢?
如今的后宫就算是一枝独秀也算不上了,更何谈百花齐放呢?
云缚安带着笑意回去同元瑶踢毽子,而太后娘娘则在她前脚刚出永寿宫,后脚就起驾去了勤政殿了。
“咕咕——”
云缚安抬头一看,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树上,与她对视一眼又飞到天上去。
第四十章 御湖死尸
这几日云缚安总是心事重重,即使自己做的部署再多,手也没办法伸到战场中去。
长公主回宫之后,宫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些白灰的鸽子,云缚安倒是宁愿相信做的事情没有被发现,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幸好自己早已经嚷伴伴开始调查长公主都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即使只能调查些蛛丝马迹,从而进行推断,长公主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将自己的弱点明晃晃地暴露在别人都眼里呢?
宫中细柳不知何时已经抽出枝条来,最近皇后和元帝都在为着长公主回宫的事情以及三年秀女大选忙着,没空理自己,正正好。
宫中人多眼杂,许多事情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云缚安蹲在湖畔的柳树旁,用断掉的柳枝在逗蚂蚁。
清风吹动着湖面泛起涟漪,本是一拍祥和的景象。
只是一个约四五尺的长条物件如同发面一样,鼓鼓胀胀,突然就这么没有征兆地浮出水面。
云缚安抬眼看见其中的情况,泡肿胀的人脸以及身子手脚让她心中忍不住一惊,她其实可以保持镇静,并且详细分析。
可路过一队不知是宫女还是太监侍卫都人影让云缚安立刻做出了正确选择。
“来人啊来人啊——”云缚安几乎破声,眼中包括面容,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御湖碰见死尸,算自己倒霉,好不容易找个清净的地儿寻思寻思自己都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这下可好,全部被打破了。
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头脑暗示使然,云缚安竟然真的一下子晕了过去。
只是没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可惜了。
她昏过去最后一瞬间想到。
再次醒来,云缚安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撕裂一般的疼痛。
还好绿萼被自己留守在宫里,才没看见那恶心的一幕。
“小姐,小姐……”绿萼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奴婢该跟着您的!”
独活在旁边冷静道:“小姐需要休息,绿萼你先去外面整理一下自己的状态吧。”
绿萼一直擦着眼泪,却老老实实哭哭嗒嗒的出去了。
这些天,独活算是看明白自己的小姐,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感到十分欣慰,可是遇见的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呢?
小姐身子才好没几天,出去看个湖逗个蚂蚁儿还要被突然浮出湖面的尸体所惊吓。
后宫死了人是大事,元帝处理完政事直接就来见元后了。
不用说,这又是哪个宫里的腌臜事了。
后宫藏污纳垢就算了,还被朝臣之女瞧了个正着,如今人在里面起着烧,三天两头都事儿!
但是元帝也聪明,知道定然不是自家皇后未曾管理好的原因,八成是哪个妃子作妖造成的。
“毓灵郡主只是受了惊吓,伤了嗓子,近一点时间恐怕都不适合再说话,每日还得按时服用恢复保养嗓子的药,请务必注意,否则嗓子就恢复不了。”
太医章院正絮絮叨叨:“另外郡主还是有些发烧了,得卧床静养,其他的待到观察之后再说。”
云缚安一整个表现出来的就是瑟瑟缩缩,让人看见了忍不住有些心疼又委屈。
更是让元帝火冒三丈:“查,给朕查!查出来严惩不贷!”
元后心知这也是后宫的丑事,也不能往外宣扬:“皇上,这件事情交给本宫处理吧,最近祈儿不是回来了吗,还是不好让她知道,多是件不吉利的事儿!”
元帝摆摆手怒气未消:“皇后看着办吧,我还有些政事未处理,等到时候调查出来的时候知会朕一声便可。”
“是,恭送皇上。”元后恭恭敬敬。
待到元帝走后,方才进入帘帐中,看见云缚安小脸儿泛白,像只小鹿一样惊恐不安,连忙柔声安慰:“娇娇呀……”
元后一个眼神,殿里的人便去燃了下了足够安神分量的兰芷香。
云缚安迫切的想知道是谁送她过来的,小手拼命比划,才让独活弄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禀皇后娘娘,小姐的意思是谁将她送回来的,她好病好之后去感谢。”
原意就是问谁将她送回来的,被独活这么润色一通,云缚安乖巧懂事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了。
元后柔软了神色:“是苏月庵苏家小姐送你回来的,等到太医说你没事才走了。”
“她姑姑是华清宫的苏贵妃,苏贵妃平时虽然性子高冷,却是个善心的,你若是无事,也可去见见。”
云缚安眨了眨眼,灵动极了,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又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表现出脑袋有些昏沉,在元后眼皮子下困倦过去了。
元后站起身,视角一转,偶见一“四”字,只觉得意外。
下意识提步走过去。
独活还在照应云缚安,似乎是没感觉到这边的动静。
元后咬咬唇,将那一沓信件拿起。
竟然全都是云缚安同自己的四皇子互通往来的信。
这两个孩子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密切了?
元后敛了敛神色,云缚安断断是没有攀高枝的心的,多次见到她和元祉相处都是止于礼,云缚安确实是机智聪颖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看不看得上元祉都还是回事。
只是,有凤来仪和关雎宫人来人往,小姑娘在宫中虽有自己照顾,难免有有心人惦记栽赃陷害。
元后不动声色将那些信件收拢进自己的袖子离开了有凤来仪。
桃花被洗干净后一身都是黑亮蓬松,似乎毛尖儿都闪着金光。
“喵喵——”桃花抻了抻懒腰一个跳跃上了云缚安的床榻。
云缚安眯着眼,眼中清明带着混沌,闪着漫不经心的光。
任由桃花用脑袋蹭自己的脖颈。
“小姐,信件不见了。”独活仔细检查后回来禀报。
云缚安小手落在桃花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信件上自然都是真的东西,全都是同元祉沟通交流的,只是有的是仿照的笔迹,想必聪慧的皇后娘娘也不会拿着这些东西去询问元祉。
瞧着自家小姐困意上涌,独活见状将帘帐都散下来,为自家小姐守眠。
第四十一章 帝后夜谈
凤鸾殿染着竹息香,味道清冽。
有时候元后静不下心来,内心浮躁的时候,便会放一些佛手柑供在室内,果香四溢,去浮躁。
可若是真正想事情的时候,还是会燃烧竹息香,让她头脑好清醒一点去思考事情,不至于鲁莽让人捉住把柄。
冬四君子的案几上放着那些从有凤来仪顺过来的信件,都是元后从未看见过的元祉的内心。
元祉不知自己到底能否承担皇子职责,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平日的谦逊皇子形象,全然都是保护自己伪装。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之时他平日中面对元后都是更加敬重,不敢提起自己的想法,只能暗暗隐藏在自己的心里。
这种郁郁不得志,元后作为嫡次女,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永远都享受不到父母的第一关注,是非常能体会的。
看完这些信件,元后常常舒了一口气,自己没有孩子,便总是想要成为一个好母亲,面对元祉和元瑶视如己出,却不知哪里还是有问题,导致母子之间有一层隔膜。
若不是他和云缚安通信,或许元后永远也不会知道。
霜辞看见元后面容上露出憔悴,便净手过来:“娘娘,奴婢帮您按按吧。”
元后却摇摇头:“今日去查御湖这边执勤的人了吗?请了仵作过来验尸没有,死了几日了?”
翠许连忙交上来一份手书:“娘娘吩咐下去以后,奴婢就去查了,死者是华清宫的洒扫宫女阿园,平日里也不在苏贵妃身边侍候。”
“也是有一段时间之后,苏贵妃身边的贴身掌事宫女翠翘才发现自己的宫里少了一个人,这才很快就向宫务处报备了。”
元后在内心斟酌,死的人是苏贵妃宫里的,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做杂活的,平日里难得见一面这苏贵妃。
况且苏贵妃又是苏太傅的女儿,身份尊贵,又习武,根本就不是背地里干这些事儿的人,她不是没见过苏贵妃来凤鸾殿请安。
就是清高孤傲,若她要杀人,定有个因由才是。
“什么时候死的?”元后坐起身,手上拿着笔,随意画了个人物关系图。
霜辞和翠许对视了一眼:“人也就是三天前失踪的,没找见大约就是死了,仵作说,这像是被人推到水里活活给溺死的。”
说着,翠许就将尸检呈上来了。
元后拿起仔细看了看,死者阿园胸口和腹腔都有大量的积水,手腕处和脖子处都有深色勒痕。
本来这入了春,最近又到了回南天,宫中湿气难免,且外面也是一日比一日暖和,尸体难免也会有些腐臭味。
倒是难为仵作还费劲了心思,能分辨出尸体手腕和脖子的勒痕。
“那就去调查苏贵妃宫里,这个阿园可曾和别人起过争执,或者她是否与谁有什么仇,家中还剩谁,一并安抚拿抚恤金吧。”元后淡淡道。
先不问这个宫女是因为什么事情死的,家里人总是无辜,宫中惯例便是拿十两银子去安抚。
这类的活一般都是霜辞去干,领了命便去了。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元后深了深眼色,元祉一直养在自己的身下,视若亲生,便是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呢?
即使她的母家孟家对此根本不屑一顾。
“皇上驾到——”
小太监的声音细声细气,元后心里一惊,陛下来之前都会让人提前说一声,怎么今日没有前兆吩咐就这么来了?
元后连忙整理仪容,同翠许一并接驾。
元帝进来的时候面色十分疲惫:“绾绾,你我之间,无需虚礼。”
她做他的皇后已经二十多载了,在他心里,两人一家人又何必这么疏远呢?
元后却谦逊:“是。”
礼仪仍然一丝不少。
不过听到这个话,元后似乎是十分开心的,眉眼间活泼许多。
元帝见状,吩咐尚德芳将他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是他挑遍了整个库房,才挑出来一只满翠的翡翠镯子。
元后有些讶异,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被元帝给抬起。
他,这个不爱她的丈夫,亲手为她戴上了这只镯子。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陛下竟然想起来讨臣妾欢心了?”元后立刻在心里思索,是不是今日孟家又做了什么事情,皇帝龙颜大悦。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氤氲了起来。
“今日我们不讨论别的事情了,就单单说说咱们的孩子好了。”元帝牵起元后的手,两人一同坐下。
元后给了翠许一个眼神,翠许立马拿了个软枕垫在元后的腰上。
两位帝后大婚一年后,去皇家围猎场,当时元后的骑术还是元帝教的。
本身元后已经怀孕了四个月,虽然刚刚显怀却已不宜再骑马。
不知围猎场何时跑进了一头棕熊,正好就是在皇帝围猎的地方。
那时候孟绾嫁给元帝之后便一心只为了自己丈夫,不顾阻拦便骑马进去,以惊人的爆发力救下了当时即将被熊一掌拍死的元帝。
但是,孟绾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难以有孕,伤了腰。
所以,元帝永远都欠元后的。
果不其然,元帝立刻面上悲怆:“朕命里也应该会有一个嫡子的!若是能安稳生下,嫡公主也是好的!”
“陛下,您知道的,臣妾从未怨怪过你。”元后十分温柔,端了一杯茶放到元帝的面前,“臣妾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很知足了。”
“可他们都不是你亲生的,绾绾。”元帝的深色悲悯,“你如此贤德,朕……”
元后制止了元帝后面所要说出来的话,就像一个真正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一样说出那些话:“陛下,祉儿最近急于求成,焦虑成性,臣妾很是担心,不如陛下将他外放,好吗?”
元祉和元瑶,从来都是孟绾都心头肉,这几日自己的妻子如何忙碌于宫中的各类事情,仍然不忘记过问孩子的功课。
元帝惊讶于元后说出的这些话:“外放条件艰苦,若是去江南……”
江南乡温柔,或许能为祉儿排忧解难。
元后却柔柔弱弱掐断元帝的话头:“陛下,元祉长大了,需要历练,臣妾认为,送他去漠北鼓舞军心……”
“正正好。”
第四十二章 夜见元后
最终,元帝未能拗过自己的皇后,只得同意将元祉送去漠北,为了保障他的安全,重新给他了五万将士去支援武安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元后这才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贤淑:“陛下,祉儿出征的您可得去送送他,也好让他在军中有威信一些。”
竹息香清爽的香味一下子让元帝清醒了,他注视半晌自己的从少年便开始携手的妻子,恍惚间有些陌生。
但是听到元后如此俏皮的话,又让元帝对对自己十分懊恼。
他怎么犯了疑心病?
这是绾绾啊!
元帝此时的面部表情稍有些不自然,却又想掩盖,便起身:“你说的都对,到时候让祉儿带一两个信任的同辈,你也好放心些。”
“时辰不早了,朕去看看太后,你早些用了晚膳便歇着吧。”
“臣妾恭送皇上。”元后想行礼,被元帝拦下了。
“好了,你身子不好,这些俗礼就都免了吧!”元帝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好半晌,元后才像是恢复了自己的思想一般,缓过神来。
“娘娘,没事吧?”翠许将元后扶到案桌旁,“娘娘,是要休息还是要用晚膳?”
元后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她要自己单独待一会。
孟家不肯扶持元祉,于是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元后盯着案桌上的文竹发愣,下意识倒了一盏茶水进去。
这文竹倒是有自己的骨气,好好喂养的时候不领情,如今竹尖儿都黄了,却还不肯弯弯腰,服服软。
桌上还有一份秀女名单,赫然就有孟家女在内,这是她的侄女,如今倒也成了孟家的棋子了。
听说这枚棋子长得与年轻的她有五分相似,还不知是不是真的。
毕竟只是庶女,能找出五分像她来也是不易。
看来孟家没动自己的原因,八成是自己入宫多年,地位早已稳固,即使要培养新的棋子,却也不舍得断了与自己这枚棋子的联系。
真是笑话。
不过除了孟家女孟若若之外,沈家和洛家也送了两名秀女进来。
这后宫少不得要热闹一场了。
元后眼神越混沌,脑袋却越发清明起来,元祉若是能把握好这个时机,定然能腾云而起,成为皇帝心中最佳的储位人选。
届时便没人再能越过他去了。
元后心里明白,当皇帝未必是天下第一好的事情,但是这是自己儿子一直以来的愿望。
况且,瑶瑶性子娇纵,若是选了与之关系不深的皇子做了皇帝,元瑶能不能在上京招得驸马都是一回事,若是嫁去边疆,岂不是受苦一辈子?
门轻轻被敲了三下,发出了“邦邦——”的声音。
“娘娘,郡主求见。”是翠许的声音。
云娇娇,她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元后吩咐道:“让她进来吧,把暖炉给她准备一个莫要着了风才是。”
翠许应下便去了。
不多时,门被推开,云缚安睁着大眼睛探头探脑,让元后忍俊不禁:“来都来了,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云缚安有些不好意思,嗓子好了许多,只是还是沙哑,她嗫嚅道:“这么晚了,打扰娘娘,是臣女不好。”
今晚元帝来到凤鸾殿,这个事情是云缚安知道的,独活好说了,元帝离开时是面无表情的。
不难猜出元后跟元帝说来什么,没有露出烦躁的表情,那就是没有生气,也就是元帝和元后之间无吵架,相安无事。
根据自己在信上仿着元祉写的信件,不难猜出,是因为着远赴漠北的事情谈妥了。
“嗓子好些了,只是还是要少说些话。”元后吩咐刚回到霜辞给云缚安倒了杯水,“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云缚安摇摇头:“臣女无事,唯恐冒犯了娘娘。”
奶音带着沙哑,听起来十分令人心疼。
元后知道,云缚安也是被吓着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是受害人。
“今晚上来,可是为着什么事情?”元后递给云缚安一个毯子,“我让人把竹息香换了佛手柑?小孩子家家都喜欢甜甜的味道。”
云缚安仔细给自己盖上后又接下了翠许的手炉:“不用了,臣女闻得习惯,谢谢娘娘关照,此番来,是为着一事求娘娘。”
夜晚宁静,而风不止,一瞬间气氛有些凝固,无人敢去打破。
元后以为云缚安是发现信件不见了,现下有些尴尬,刚要开口,却被云缚安打断了:“娘娘可知,臣女有一个四哥哥在国子监读书,只是他是臣女大伯的养子。”
“我大哥身体有恙,不能上战场,可是我那四哥哥虽说是养子却也有一些亲情在内的,最近同我四哥见面的时候,他尝尝十分忧心我大伯在战场上的情况……”
元后听出个所以然来了,瞧着小姑娘的表情,只怕是自己也十分担心,但是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灯罩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看不清元后的神色。
云缚安有些着急了,一下子就握上元后的手,和元后对上了视线。
【是啊,云缚安还有个哥哥,听说这陆谪和元祉的关系也不错,若是一同的话,岂不是两方心愿都能达成呢?】
云缚安心中一喜,但是面上却并不显露。
元后沉默许久,在思索这个方法到底可不可行。
【瞧着云娇娇,想必是和这位陆谪关系很不错,听人说过,陆谪也是个聪明人,若是祉儿与陆谪的关系变好,日后夺嫡也多了分胜算。】
将这些全部都偷听地一清二楚的云缚安有些微微的淌着冷汗。
皇后娘娘难道是因为那些书信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吗?
竟然有了想让元祉夺嫡的想法,哪个朝代的皇帝不是踏着鲜血上位的呢?
更何况,元祉根本就不可能是皇帝啊!
云缚安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夺嫡的,是七皇子元胤。
七皇子元胤的母亲也并不是一介宫婢,而是皇帝最心爱的女子生的孩子,只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孩子保住了,但是母体受损,当晚上就去了。
皇帝便开始怨恨这个孩子,但是又不希望自己同所爱之人的儿子夭折,便只好用手段为元胤安排了一个低贱宫女的亲生母亲!
第四十三章 自然入局
元后抽出被云缚安握住的手,起身到窗外:“这些事情,本宫同意没有,明日本宫再去问问陛下吧?”
那就是同意了。
云缚安送了一口气,顺着元后的眼睛望过去。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整个皇宫都显得格外宁静。
云缚安起身:“娇娇先告退了,望娘娘可得安睡。”
霜辞将她送到凤鸾殿门口:“郡主慢走。”
“多谢霜辞姑姑。”云缚安行了个礼。
刚走上官路,一道黑影便窜了过来。
眼睛是幽幽的绿光,是桃花。
云缚安连忙低下身子用手抚摸桃花的脊背直到尾巴尖儿。
桃花抻了抻懒腰,整只猫似乎都是懒洋洋的。
“桃花,你来接我回去啊!”云缚安笑眯眯地想将它抱在怀里。
可似乎好像是在有凤来仪养的太久,沉了许多。
一下子差点没抱起来。
“桃花,你好像长大了!”云缚安抱着桃花,走路差点不稳。
一转头,却看见一个同样玄衣的人。
面容早已洗干净变得俊俏。
是少年。
听说四皇子怜惜手足,好一顿施威,这才将五蕴殿重新整顿出来。
又去求了元帝,元帝无所谓,元祉能有这份爱护兄弟的心思,实属不易,为什么不支持呢?
听说这七皇子现下也不住在五蕴殿了,倒是搬到了离国子监较近的合元宫。
与有凤来仪简直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姐姐。”那少年开了口。
云缚安咽了咽口水,此人正是七皇子。
“七皇子夜访有凤来仪,是因何事?”云缚安尽量轻松些说话,慢慢走向七皇子。
元胤似乎脸上露出了笑容:“多亏姐姐,我这才出来了。”
“你利用元祉,同我有什么关系。”云缚安声音淡淡。
似乎同上次元胤见着的不是一个人。
但是元胤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云缚安。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身在宫中,应当谨言慎行。”云缚安抱着桃花直接路过元胤,“大晚上来后宫,并不是聪明人做的事情。”
“聪明人现在都在计划,怎么把握重要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元胤在这之前连国子监都没读过,云缚安从前也是混账模样,所以并不介意提醒一下眼前的七皇子。
“七皇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云缚安直接走进有凤来仪,大门缓缓关闭。
“说不定哪天我们狭路相逢,届时必然是勇者胜利。”
元胤忍不住低下眼眸。
云家的小姐果然不一般,一针见血。
为他指明了两条道路。
一条重要之人,当选如今圣上,他的父皇的长公主,谋略聪慧,心机深沉。
第二条,依附其他皇子,也能在朝堂谋得一席之地。
他在看不见天日的地方呆太久了,怎甘居于人下?
长公主的母妃是颖贵妃,无子,家世中上,确为养母的上上之选。
从今日起,他便要开始为自己好好谋划了。
云缚安,武安侯之侄孙女。
果然名不虚传。
元胤脸上的阴鸷一下子烟消云散,脸上扬起笑意,随着夜色渐深不多时便看不见人了。
云缚安回到有凤来仪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她不是傻子,若是劝他还跟个废物一样得活着,以后说不定还是会遵循从前的轨迹在某一个契机下开慧,届时还是会变成上一世那般的最后赢家。
自己则是浪费了那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何必呢?
现在的规矩,是元胤承了她的恩情,只要日后不同与他有利益上的对冲,两人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互惠互利的关系。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足够傲气,自恃才高八斗,千丈万尺,这辈子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次日,莺莺雀儿窗外鸣,她对镜梳妆揽花眠。
桌上是昨夜熟睡之后,送上来的一份的新的名单。
沈家这次没例外,送来了一位沈氏,还有洛家,门第不高,却也送了一位秀女进宫来。
令云缚安意外的是,这孟家都出了一位皇后了,怎么还需要送孟家女入宫来巩固权势和地位呢?
云缚安觉得奇怪。
独活也记着她的话,多次出宫,表面上都是为了采买,实则是为了联系伴伴在宫外留下的人手。
宫中人多眼杂,伴伴虽然待在她的身边,却因此禁锢,云缚安不愿。
于是同秦阿罡谈过之后,两人便计划了在宫外重新计划了一个组织,伴伴的任务就是为云缚安培养眼线和人手。
武安侯府毕竟是世代簪缨,生意场上的事情确实是少有沾染。
但是做什么事情,打点关系,就算是做好事,也需要建立在有银子的基础上。
不用做很大,每年至少能积攒下一点银钱便足以。
现下自己的虽然自由禁制,却没危害生命的大危险。
“奴婢询问过了,死去的婢女叫阿园,是苏贵妃宫里的三等宫女,但是人之前可是在珍妃娘娘宫里做事的……”
独活声音很轻,但是云缚安都听明白了。
只怕是八成是和这个珍妃有关系。
珍妃年纪很轻,闺名郑璇,有一个女儿,行八,封号佳音,家世优渥,在整个上京虽说不是数一数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她的兄长郑合辙,如今也正任刑部右侍郎,官居三品。
不得不说,前朝后宫,可是紧紧相依的。
若是云缚安没想错的话,郑璇和苏贵妃、苏南蕴关系应该是有点陈年旧怨的。
“珍妃年轻的时候喜欢过当时的探花郎,也就是程起大人,表字飞卿,有个弟弟叫程彧,表字识渊,当时这程起大人喜欢的是苏贵妃,只是苏贵妃一心只在习武上面,根本就不动女儿家的心思,到后面两人双双都未能如愿,便成了今番景象。”
独活声音很干净,念着像是旁白。
云缚安却在心里思忖了,程起和程彧,两人都是朝中肱骨,这程彧大人也年轻,只比程起少两岁,两人刚参加考学的时候,家中长辈就相继去世,全因为苏家的扶持,才走到如今的地步。
苏家清正,两人也只是恩师与学生的关系,并非是高门与幕僚的关系。
云缚安咂咂嘴,这苏娘娘,应当是想要以一身武功报国,若是能延续苏家的荣耀自然更好,珍妃不必说,两人若不是都因为家族的关系进了宫,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场面了。
第四十四章 新的棋子
风轻云淡,阳光倒是充足,枝繁叶茂。
倒映在地上形成了天然的荫蔽。
够凉爽。
距离阿园被抛尸,前前后后还未过十日,便听到消息了。
云缚安在庭院内烹茶,今年的新茶,味道清冽芳香。
独活上来将她探查到的事情报给云缚安:
“结果出来了,珍妃御下不严,直接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在自己宫中反省两个月,苏贵妃无端受牵连,受惊吓,反倒是陛下赏了不少的东西,不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有谁会知道呢?”
云缚安疑惑:“难道这珍妃没有闹吗?”
她手里捏着茶盏,指节泛白。
上辈子的时候,郑家也绝不可能置身于外。
但是目前她还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可以证明,郑家与云家覆灭有关。
只是单单从刑部审讯沈、汪两家的事情,让云缚安觉得有些异样。
为什么最后是沈家被排除之外呢?
这种事情,太明显,定是有人授意才是!
“珍妃闹也无用,虽然珍妃貌美,但是宫规森严,除此之外小姐让奴婢查的事情,奴婢查出了一点眉目。”独活继续说道,“刑部右侍郎郑合辙的宠妾,好像是同这沈家有些渊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穆年轻时候的荒唐事做了不少,以至于到了沈桓这个沈家家主这一代,便是千头万绪难以整合明白。
“有什么渊源。”云缚安对此嗤之以鼻,“八成就是这沈桓的私生女,送给郑合辙做宠妾了,这郑合辙年纪比之沈桓可小不了几岁!”
确实,虽然是个私生女,可这沈桓也应该是疼爱的,只是不知道沈家门内出了什么事情,这才把这个女儿许给郑合辙做宠妾。
独活低头:“大约,沈家这次能置身事外,也与郑合辙有关。”
在云缚安的印象里,这郑合辙不是个贪恋女色的人,况且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叫郑宜祝,女儿叫郑宜羡,两个孩子都不小了,虽说其夫人早逝……
云缚安坐在竹椅上,歪着脑袋,垂着眼眸。
这是她思考问题时候常常会做出的动作。
突破点来了。
是的,郑合辙有个夫人,甚是喜爱,因此,这夫人却在郑宜羡刚出生没几年的时候,染了怪病去世了。
从此,这郑合辙便有了心结,以至于将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放在正事上,否则也不能年纪未到四十便坐上了正三品的刑部右侍郎。
“或许,有没有可能,这个宠妾,同他的夫人长相十分相似呢?”云缚安慢慢抬起眼瞧着独活,口唇轻启。
独活垂下头:“奴婢今日下去就查。”
当初定罪虽说这元帝也有一定的责任,但是真正执行的还是刑部。
若是刑部和大理寺当初查案的时候,不那么断定,连翻供的机会都不给,或许云家也不会一朝覆灭吧?
太快了,太快了。
一切都来不及,还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昔日的武安侯府便永远封存,成为了历史。
她云缚安,不服!
“这次选秀,我同伴伴说的话,他做好了吗?”云缚安放下茶盏,神色平淡,“最近也没有别的事情,就以这件事情为主。”
独活从怀里将手绢拿出来,呈在云缚安面前。
“奴婢怕脑子不好,专门用绢子记了下来,您瞧瞧。”
云缚安拿起绢子,上面正好是三个名字。
秀女选择不易,需要家世清白,人也秀气,还要得元帝的眼缘这才行,其中关节是非,都是难以想象的。
“阮嘉妍,这个名字取得很好。”云缚安声线没有起伏,“世间相似之人如此多,如何让皇帝相信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呢?”
独活道:“小姐放心,这位阮小姐,祖上就是落魄的官宦人家,礼仪一行指导起来也并不难,除此之外,皇帝不会查到一星半点的。”
早年,元帝有一位心爱之人,名为容嘉言,容貌妍丽,很是得宠,她本是元帝在外微服私访时遇见的,进了皇宫也不过是因为那人的承诺和爱情罢了,后来元帝为了平衡后宫的势力,便开始不再专宠她一人。
可惜了,世上皇帝多是无情负心之人。
不知是因为宫妃之间善妒吃醋的原因,还是她自己没有将养好的身体的原因,没了宠爱便如同浮萍一般,可以随意令人其辱,后来皇帝或许是想保护她,便将她独自关在一座宫殿中,可惜了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不过云缚安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七皇子元胤便是这位宠妃的儿子。
毕竟,当初或许就是因为这位妃子怀了孕,这元帝为了保护她,这才将她一直关在宫殿之中,不让任何人来探望。
可是元帝只顾上了她的环境是否安全,而忽略了这妃子的内心。
郁结于心,难产大出血,生下了孩子便撒手人寰。
云缚安捏着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谁知道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许是日常吃穿的东西被人放了点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被人告知了什么。
大出血无外乎是身体孱弱或者是情绪过于激动。
不过真是好手段,若是真的成功了,说不得就是一尸两命了。
“小姐放心,这位阮小姐很是听话,除此之外,另外这一批次的宫女,就是这两个人,都是身份干净的农家女,平头百姓罢了,就是个温饱,也是因为家中老人病了,这才卖身入宫,不会有人查出来的。”独活低声道,“是秦大人找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救的。”
作为世间人,总要有二三两良心,这可是救命的恩德。
“那就行了,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就行了。”云缚安指着两个宫女的名字,“檀画,檀音,分别指给华清宫和珍妃所在的宣春宫吧。”
容妃宫里过的苦,她倒也没那么狠毒的心思。
苏贵妃宫里少了一个阿园,这个时候,正有个契机不是?
“小姐,华清宫的膳食被动了手脚,只在这一两日,目前还无人发现呢。”独活低声道,“似乎是一些令人容易嗜睡的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小姐沾染上一星半点,只怕是会引发虚症,严重的话,会呕血……”
云缚安眼前一亮,刚好她没什么理由将苏贵妃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此番她却有了个合适的计划了。
珍妃,云缚安猛地扣上茶盏,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年轻貌美的珍妃,有什么好手段!
第四十五章 元胤来访
绿萼慌忙从外面跑回来:“明日,听说四皇子,和七皇子,还有陆谪少爷,就要启程前往漠北了,是陛下的意思。”
云缚安手一顿,茶具一个没拿平稳,竟然都泼到了自己的衣裙下摆,洇湿了一片。
本是春草绿,却慢慢颜色渐深,变成了浅墨绿,衬地花儿也不灵秀了。
她没想到,这七皇子如此有手段,竟然真的能参与到这其中去。
漠北是什么地方?
是边疆,是战场,是杀戮之地。
却也是建功立业最快的捷径。
一可拉拢人心,二可登上这政治舞台,三可暗中发展实力。
七皇子不愧是天生的野心家!
独活瞪了一眼绿萼,绿萼明白是自己莽撞了,忙不迭地要擦拭去云缚安身上的水渍。
反而是正主走着神没反应过来。
不多时便已经被别人代替。
云缚安呼出一口气:“绿萼,好了,我自己去换衣衫就好了。”
抬眼,却正好对上元胤似笑非笑的眼眸:“姐姐,怎么这般不注意,茶水湿了衣角,夏日虽炎热,可也要多注意些才好。”
“那臣女就多谢七皇子殿下的提醒了。”云缚安直接将被元胤拽在手里的衣角一把扯回去,眼中带着警告,“这里是有凤来仪,不是殿下的合元宫。”
说着便起身往里面去换衣裳去了。
她的地盘,怎么会容忍别人当主场?
且有凤来仪既然在宫中作为一个侯爷家的郡主的居处,自然是有不少双眼睛盯着的,这元胤这般贸贸然上门来,不是平白无故给她招惹些麻烦?
绿萼面无表情地上了茶,便退至一旁,垂下眼眸。
独活则是恭敬地上前问道:“不知殿下来的时候,可有他人看见殿下到了有凤来仪的门?”
元胤面色淡淡,虽不想回答,却也不想被云缚安当众给赶出去,只好回道:
“此番是本殿下是从凤鸾殿来的,还请放心,必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今日本殿下来了有凤来仪。”
声音虽然漫不经心,却是实实在在地带了狠意。
云缚安换下了绿色的襦裙,转身换了一身春带彩的长衫,套了大袖,裹得严实。
很显然,自己的“不谙世事”已经对元胤不管用了。
真面目反而会使他放下警惕。
云缚安自顾自地躺在茶桌旁边的躺椅上,就着庭院的阳光补补身体。
元胤倒也不恼,桃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轻轻巧巧便到了云缚安的身边。
面对昔日的旧主人,它好像有些疑惑,却没有靠近。
云缚安拍拍自己的膝盖,又壮实了一些的桃花一跃便上到了她的膝盖。
“还行,倒是真的乖。”云缚安自顾自地说道。
元胤则是深了深眼眸:“姐姐是喜欢乖的吗?”
云缚安抬眼望去,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流露出些许的慵懒气息,这元胤背着光,阴影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闭上眼,抱着桃花避开这个话题:
“七皇子真是好手段,这才几日,便能在陛下面前露脸了。”
士别三日,倒真应该刮目相看啊!
他的一副皮囊,莫不是真的起了妙用?
毕竟如此容貌,不少世家贵女都巴不得倒贴才是,镇国公府的陆清涟,对此人可是十分喜爱。
镇国公府家也是武将,手中也握有兵符,对元胤来说是不可放弃的助力。
所以上一辈子,元胤三上镇国公府,求娶陆清涟,给足了她的面子。
于是陆清涟下嫁,助七皇子元胤在夺嫡之中胜利。
一想到云家被当做了牺牲品,云缚安就难以释怀。
元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多亏了姐姐聪慧,长公主也上道。”
“怎么,你救了长公主的命吗?”云缚安有些懒洋洋地,听不出情绪。
苏贵妃过于神秘,平日里只在华清宫闭门不出,自己又没有好的理由上门拜访,反观容妃,这几日竟然没有闹腾,估摸着是在为沈家女的备选做准备吧。
珍妃便罢了,自己有空还是得亲自上门探探底细。
“姐姐……”元胤的脸凑近,瞧着云缚安双目紧闭,以为她是睡着了,便打算伸出手触摸一下她白皙柔软的脸颊。
谁知云缚安悠悠睁开眼睛,一片漆黑如深渊一般,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她一把便抓住元胤的手,声音冰冷如数九寒天:
“七皇子,请您自重!”
瞧着云缚安似乎要生气了,元胤这才迅速往后退,脸上又是妖异让人看不出心思的笑容:
“开个玩笑罢了,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臣女倒是开得起玩笑,也开的起殿下的头盖骨。”云缚安抿了一口茶,“若是您没有别的事情,便别在臣女这浪费时间了。”
她心里烦躁的很,像是包了一团火。
而这元胤就像是拱火的人,越发搅得她心中暴戾,抑制不住躁意。
“长公主之所以帮我,姐姐说对了一半,我救了长公主一次,她欠了我一个人情,便直接开口询问我有什么条件。”元胤不再吊儿郎当,“有人在长公主的车驾上动了手脚,这几日长公主带着父皇的密折来回奔波,正好被我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本来我是想一直欠着,可听说四皇兄和云家的少爷就要启程去漠北,便觉得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了。”
武安侯府家的少爷,虽是个养子,怎么也能搭上个边儿吧?
四皇兄性子如此柔善,不被自己利用也太可惜了。
云缚安心下了然,原是如此,跟她预测的八九不离十,这七皇子倒真是运气好。
她不是没同长公主接近过,只是公主周身的疏离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直接扰乱了她的计划。
长公主元祈,是个多疑且又聪慧的人,简直将元帝的优缺点遗传了个十成十。
“这几日我便借着这个意思,装无辜,倒是讨得了颖贵妃的喜爱。”元胤瞧着天色,起身告辞,“其他的,姐姐便慢慢猜吧,若是不想猜,便等我出征回来,再告诉你也行!”
云缚安嗤笑,若不是此人是天命之人,她只怕是直接想一万种办法,将他和他的宏图伟业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若一旦不成功,等待她的一定就是万劫不复。
她不能拿云家作为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