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勇者事胜生死
晚膳若不是云缚安在两人之间调和,只怕是这顿饭要降到冰点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云缚安送独活离开,独活却不肯撤开手,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家小姐:
“小姐,实在不行,就走吧……”
云缚安皱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
她好不容易还负伤,就是为了那点子的情报,现下若是撤身,不引来那管全的报复也就罢了,自己前功尽弃那也是真的不好受。
独活似乎意识道什么,一时有些语塞:
“对不起……小姐……我也是担心你……”
云缚安理解,却仍然严肃了面孔:
“既然如此,你就在绸缎店好好等我就好了!”
听见后面树林瑟瑟的声音,云缚安直接抱上了独活,似乎两姐妹难舍难分。
好半天,管全才咳嗽了一声:“咳咳……”
“阿妱,现在天色渐晚,让你姐姐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云缚安抱了好久,一直将头埋在独活的脖颈间说话,好半天才松开。
然后才走进管府之中。
独活抿了抿唇,声音仍旧冰冷:
“那舍妹就拜托管大人多多照顾了。”
管全脸上是洋洋自得的笑意,一把就将云缚安扯到自己身边:
“云家姐姐可不要担心,令妹在我这住着,都能养胖一圈呢!”
管全思及此,又皱皱眉,云妱这两日要出去陪着那女子,幸好她自己主动提出要带人,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派人吧,又说是监视,不派吧,自己寝食难安。
这云妱,还真是贴心的很。
想着,管全便捏捏云缚安小脸:“你是不是喜欢花楼的那盆兰花?”
“是啊!”云缚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一下子就变红了,“不过还是不要去了,不然又和某人一同摔在地板上了!”
管全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若是喜欢,便是日日去看都没关系!”
若是能减少她外出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云缚安果然是肉眼可见的欣喜:“当真?”
“当真!”管全笑眯眯地道。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将云缚安送回去后,管全径直去了书房,关上门,又换上了面无表情。
她的桌子上放着一副挂画,上面描绘的正是云缚安的模样。
只见管全稳稳当当地坐下来,便端详着这幅画。
她如何能不知道,凭空冒出来的一个面容昳丽的女子?
现在又凭空冒出一个姐姐来。
已经足够让多疑的她起疑心了,但是云妱的行为那么自然,连脸红都是她喜欢的模样,她又怎敢去怀疑这美梦是否真实?
管全呼出一口气,她不是不知道,鹊州的地势特殊,又是要塞,自然会被很多人视为眼中刺肉中钉。
但是她还是想试试,万一,云妱是真心的呢?
说着,管全便扯出一张面容及其平淡的画像来。
上面画着的,正是易容后的云缚安。
不知为何,这两张画像,却给管全一种感觉,让她不敢猜测。
“两个长得天差地别……”管全皱着眉头,自己寻思着两者之间的关系。
好半天,管全才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这两个是一个人?
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管全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随即便去了花楼。
花楼一楼只有一盏小小的蜡烛,不知为何,那花匠并未离开,反而是在那认认真真拔着杂草。
好半天,那花匠才转头道:
“主子,那小姑娘,不是一个简单人。”
“阿周,为何这么说?”管全心中并不想听,但是阿周跟在她身边很多年,陪伴着她一步步坐上这鹊州太守职位,几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阿周却摇摇头:
“没有理由,主子,那小姑娘,看起来就并非池中之物。”
“若是您执意如此,只怕是要吃大亏!”
管全向来不信神算迷信之谈,但是心里有个角落一直疯狂呐喊,不如信一下。
她先前试探云缚安试探了很多次,这些难道都不足以说明云缚安是个真实的,确实是因为意外,才到了管府的人吗?
甚至她还不留余力地去查她的户籍,得知的也是北上确实有一个做生意的云家,家中只有两个姑娘,确实有一个,遭受了贼人的追杀。
这不正好就对上了吗?
管全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连外面下起了小雨都没意识到。
花匠摇摇头:
“主子,偏偏就是这云姑娘,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纰漏,才最容易出现纰漏啊!”
跟在管全身边这么多年,花匠也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格,不服输,那些吃喝玩乐好色的事情,都是假象。
实则的管全是一个心中有谋略的人,否则也不会背着北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谁知道,这北楚竟然将主子的母亲那样对待,也难怪主子被蒙骗那么久之后得知了真相会做出过激的反应。
怎么那女子一来,主子就想知道自己母亲的情况了呢?
花匠手中手起刀落,树上便落下了一只信鸽。
脖子间有一道红色,是飞往北楚的。
是府上除了内应吗?
她打开信鸽,里面却一个字都没写,一转身,便发现,有无数的鸟雀飞过,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着了谁的道!
夜深后,整个鹊州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寂静。
独活已经按照云缚安的吩咐,将一部分兵力伪装成百姓,只等着白日混进鹊州,然后同外面的梅奉来个里应外合。
最好是一举拿下这鹊州。
拖得越久,主子遇见危险的可能便会越大,独活已经失去了绿萼,决不能再失去主子。
云缚安心中恍惚觉得管全已经猜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未曾管她或许是因为想钓出后面的军队。
不过,云缚安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两方博弈,狭路相逢勇者胜!
云缚安,生来天之骄女,亦不会输给任何人!
听见外面还未天亮,便有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心中渐渐安稳下来。
明日,她须得再去一趟花楼。
花楼的一切都显得不简单。
管全……
花匠……
鹊州……
不容有失!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起事
夜黑风高。
云缚安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趁着夜晚,大家都睡着了,便自己重新踏入了花楼。
火折子还算便携,云缚安将其吹亮之后,便有了些不一样的明亮。
再对视那一幅画,好像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不多时,一只灰鸽子便停在了床边,黑溜溜的眼神十分机灵。
云缚安将手凑近,却发现那鸽子并不惧怕她,反而将头在她手上蹭了蹭。
像是熟悉了她身上的兰芷香味一般。
奇怪,这鸽子的脚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
云缚安打开上面那信筒,然后查看了一番。
上面写着几个字“速离”。
像是独活的笔迹。
云缚安皱皱眉头,似乎有些明白的意思了。
这信鸽是从独活那来的,只怕是安插在鹊州的人发现鹊州的不对经了。
云缚安哪里还敢犹豫,立刻便做出了反应,仔仔细细地在纸条上小心地将具体要素都写出来,再观察那画壁,果然是有不同了,那丘陵上的军队似乎被人移开了位置。
那是相信之前的还是现在的呢?
云缚安大脑迅速做出反应,探子拿来就是为了探查事情的,所以,两个地方都要做出防备。
独活是打算今夜就起事吗?
云缚安倒是有些意外,独活是怎么猜到她今夜难以入眠的呢?
她将新的命令写在纸条上,然后绑在鸽子的腿上,她决定了,既然管全已经有了防范的模样,那就今夜起事!
总归她未曾抓到自己身上的漏洞,便一定会先处理战乱之事,反而就将她忽略了。
云缚安迅速从花楼中退出去,随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静静等那抹信号烟花上天。
整个院子,不止一人未曾睡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似乎是信鸽已经回去了,云缚安无眠地瞧着窗外的竹林。
不多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云缚安立刻起身,朝着明亮的天空望去。
烟花炸裂在天空上,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烟花晚会。
管全向来心思细,烟花炸裂的第一声,她就反应过来了,立刻穿好衣物吩咐下面的人去探查。
路过云缚安的院子,心中有疑虑,可里面漆黑一片,显得十分沉寂。
管全呼吸急促,立刻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早就发觉那独活有问题,果不其然吧,这云妱就是奸细!
就是为了策反她鹊州的奸细,她倒是要看看,若是人已经不在,那她所有的猜测就是对的,她一定会尽全力去追杀云妱。
将云妱捉住,然后肆意凌虐!
从前顾惜她身体不好,现下看来,云妱根本就不需要她去关心!
管全怒气汹汹地走进去,直接点亮灯。
灯光过于刺眼,让管全也一下子睁不开眼睛了。
可是那床上分明躺着一个女子,女子似乎也感应到了灯,随即便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管笙?”
管全一下子惊讶了,她怎么还在这呢?
难道不是应该离开这地方了吗?
云缚安皱皱眉:“管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管全心中的防线一下子全倒塌了,她是不是可以断定,云缚安跟那白日里见过的女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呢?
或许也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而是别的仇人找上门来了?
想到此,管全有些抱歉,怒火瞬间便熄灭下去了,反而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府上出了此刻,我害怕你有什么危险,这才急急地赶来了!”
云缚安一直没睡觉,心中自然知道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她还是露出畏惧的表情有些瑟缩:
“有刺客吗?”
管全见到这模样,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呢?
连忙上前就一把将云缚安拥到自己的怀里:“没事了,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云缚安皱皱眉:“你还是保护好自己吧,你好好想想平日里是有谁要害你的性命!”
说着她又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那么金贵呢!”
管全唏嘘长叹一声:“你在我心中,最是金贵了,还好,还好……”
还好云妱没有离开自己,否则,真的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云缚安笑眯眯地说道:“好啦,你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这么晚了,等会忙完你要早点休息啊!”
不过这管全今日只怕是无法休息了,现在这个情况,待会独活就要带人来接应她了,说定已经有人带着军队开始进攻了。
这些日子,对于云缚安而言,只不过是一水儿而过的梦境罢了。
而云缚安自始至终都知道,她应该做什么。
但是她是女子,或许心中时不时会有一丝的柔情,但是区区一个管全,如何抵得过千军万马的军队,如何能同南诏数以千万的百姓相比呢?
管全在云缚安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哑声道:
“你早点休息,我很快就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云缚安点点头,目送着管全离开。
她坐在窗台上月亮,外面的月亮明亮,连带着这个夜色也变得没那么阴暗了。
云缚安歪歪头地想到:“独活怎么还不来呢?”
她靠着窗台吹着微风,努力地想象,现在外面应该是厮杀声一片,或者满地都是鲜血尸体。
但是没有办法,她的上位一定会踏着无数的尸骨和鲜血上去的。
不多时,一个背影便单膝下跪在她面前:
“殿下,我来接你了。”
那人抬起头,正是白日里见过的独活,那时候,独活心里已经掐准了最差的结果,可幸好她同云缚安配合的不错。
云缚安困顿地很:“走吧。”
独活一把就将云缚安横抱起:“您好好休息吧,等再睁开眼,鹊州就被打下来了。”
云缚安蹭蹭独活的胸口:“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山林里,一辆马车飞快地穿梭,管全正在前线指挥着军队,两方打的火热。
直到有人从后面包抄上来,管全才稍微愣住了。
她似乎预料错了,这并不应该是她们应该知道的情报。
除非是踏进花楼的云缚安。
管全怆然一笑,果然,她还是错算了。
第一百八十章 赴死
一直打到天亮。
梅奉一方一直以极大的优势压制,打的管全节节败退。
可是管全仍然负隅顽抗,以极少的兵力在同梅奉对抗。
云缚安一觉醒来,还未曾听见胜利的号角,心中一咯噔。
“独活?”云缚安立刻起身喊道。
扯到身上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
独活一直守着自家小姐,半步都未离开:“小姐,怎么了?”
“现在战况怎么样了?”云缚安仔细地问道,“我方是不是很快就要赢了?”
独活轻声道:“不出意料,现在梅奉应该是带着两队将士以钳形攻势发动对管全的最后攻击了。”
云缚安摇摇头,哀莫大过于心死,她觉得管全一定不会轻易赴死。
“带我去吧。”云缚安淡淡道,“管全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独活皱皱眉头:“小姐,你的身份过于贵重,若是出现在战场上有所损伤,这该如何?”
“无妨,我反正已经受过伤了。”云缚安摆摆手,“带路。”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独活没法,只好慢慢地带云缚安赶往前线,拖得越慢越好。
丘陵地带。
两方仍然僵持着。
遍地尸骨,梅奉都忍不住喊道:
“管全,我敬你手段高明,现下还是放弃吧,否则,你那最后一点兵力都要用完了。”
管全隐在暗处说话,声音回响在山脚:
“梅奉,你我争执多年,也应该知道,我这点东西也够你吃一壶了。”
梅奉蹙眉,她知道管全说的没错,即使管全身上的兵力那么少,却也是她能够创造奇迹的根本。
“你有什么条件?”好半晌,梅奉才道。
管全沉默些许时辰:“我要见云缚安。”
她现在才知道,南妱是云缚安在南诏的名字,云缚安是她用的更久的,在元国的名字。
云妱,就是将两个名字组合起来。
真是骗她骗的好苦。
“让她带着匕首来吧。”管全声音冷漠,一点感情都未带。
梅奉讶异,正准备在说几句,灭灭对方的气焰。
当下,却有声音;‘梅大人。’
云缚安换了一身衣裳,她穿着月白色的襦裙,脚上也穿着月白云锦绣鞋。
头上简简单单的簪子,面容清冷,恍如月下仙子一般澄澈。
云缚安淡淡道:“谁有匕首?”
独活将自己的匕首掏出来放到云缚安的手里:“小姐,要不还是……”
“独活,你最近的话太多了。”云缚安轻轻道,清透的眸子像是要将独活看穿。
她明白独活的意思,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毕竟独活已经失去了绿萼,任何人对她而言,都不足以一个云缚安重要了。
云缚安提起步子,便往管全方向走去。
她每走一步,管全就会露出一角来。
直到管全整个人都露在大众的视野。
“我一直出来之前,都在担心你。”管全轻声道,像是被风拂起,然后进入云缚安的耳朵,“我害怕我不在,你会有危险。”
“现在看来,作为太女殿下,你应该不需要我多余的关心了。”
“也难为你,敢从山崖上摔下来,果然是因为手下之人无能吗?”
管全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戏谑:“你该知道,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心动了。”
“只是,我在等我给自己一个机会。”
“只是,这个机会,不会有人给我了。”
“我这一生,做过太多错事,现下,我但求一死。”
两人渐渐站定,管全将云缚安一把揽到自己的怀里,梅奉刚要有所动作,却被人拦住了。
管全闭上了眼,对着云缚安的耳畔深深吻过:
“动手吧。”
“今日是第十天,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十天。”
“谢谢你,云缚安。”
云缚安将管全抱得很近:“不会疼的。”
随后举起匕首,狠狠地落下,穿过左背,狠狠地贯穿心脏。
管全轻哼一声,随后将头伏在云缚安的肩上,不断地呕出鲜血,直至将云缚安的右肩染透了。
“只有你才能让我甘愿赴死。”
管全说完这句话,浑身的温热就渐渐散去。
云缚安停顿了半刻,随后将管全的尸体安放在地上,用帕子擦着沾了点血的手心:
“埋了吧。”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独活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不肯离开。
云缚安在脑中规划着,现下,鹊州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耗费了不少时日,所幸并没有牺牲多少兵力,只需要迅速地赶往原郡,去见白邺就好了。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透露风声,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计谋打下来的。”云缚安吩咐道。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管全的这一生,本就是悲哀而起,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死,或许对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了。
“今日便启程吧。”云缚安轻声道。
只觉得这鹊州的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血腥味,她的整个鼻尖仍然萦绕着管全身上的味道,束缚着她的嗅觉,或许是管全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两人站在不同的立场。
云缚安觉得胸口有些压抑,一上了马车,就开始昏昏欲睡。
就连独活同她说话,她也不曾听进去。
云缚安快速地调整自己的状态,最有用的方式就是迅速进入睡眠。
她想着南诏的江山,南诏的版图,原郡处在中心之位,拿下原郡,便可带兵直接攻打盈都了。
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快做到一半了。
很快,南诏就会在她的手里,她会迅速清除北楚遗留下的隐患,然后根治南诏。
让南诏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并且继续成长。
外面的乌云压得很重,但就是不下雨。
少女被坏人派遣至这个国家,她听从母国的吩咐,为了母亲的安危,她尽力做一个坏人。
成为别人口中所说的坏种。
她本不想做,可是母亲远在母国,须得有人照应,她没有办法。
后来她遇见一个新的少女,下意识去调查母亲的近况,却发现母亲早已受尽折磨离开人世。
小姑娘骗她,她并不难过。
她难过的事,自己一辈子求爱,却仍然爱而不得。
所幸,她了无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这就够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原郡
“来了?”
男子手执棋子,还如同数月前见到他时候的模样一样。
仍旧是白了一半的头发,儒雅十分,坐在四轮车上。
眉眼带着岁月风霜,偶尔才会稍微显现出其中的凌厉。
“我来了。”云缚安面上放轻松了些,“最近如何?”
混进原郡实属不易,如此大的一个郡,囊括了不少县丞。
若是打起来,定然也是不易。
况且,原郡气候四季如春,又是平原地带,很是适合庄稼生长。
白邺偏过头去:“看来,这一路并不十分顺利。”
“一个月,或许还好。”云缚安坐在他的对面,手执白棋,落下一子,“先生还真是闲情逸致。”
白邺随即落下一子,吃了白子少,一招便让白子陷入困境:
“不算闲情雅致,只是在等人。”
云缚安淡淡道:“等谁?”
落子后方后知后觉:“哦,等我,还算不错,瞧瞧我囫囵个回来了。”
白邺似是有些漫不经心:“怎么以身犯险?你在元国关系好的姑娘也跟过来了?”
“您的眼线无处不在,又何必问我呢?”云缚安觉得有些干渴,便拿起茶盏,闻了闻,还是放下了,“谁来过了?”
等的或许不是她,茶是六安茶,不是雨前翠。
不是她习惯喝的茶。
白邺抬抬眼,眼神清冽,勾勒出山河的柔和来:“原郡的郡公来过。”
“算是我的表亲?”云缚安手微微一愣,旁的侍女立刻便上了新茶来,将六安茶换下去了。
白邺摇摇头,后又点点头:“是吧,血脉隔了几辈子远了,比你那姨娘还不如。”
姨娘说的是南诏如今的执掌者,南妩。
一路上,南妩给她下的绊子不算少,好在她聪慧,未曾伤了她的姓名,况且也都一一化解了。
那也不算个事儿了。
北楚如今在盈都,势力根深蒂固,并非是一朝一夕便可将他们拔地而起的。
白邺抿了一口热茶,热气氤氲,竟让他的鬓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万俟让已经回去帮你稳固朝堂了,只怕是这两日就有动作了。”
云缚安未置一词,她看着那鬓角淌出的细汗,心中有些动荡,这才多久,身子竟然已经虚到这地步了么?
紧紧是一碗热茶便能让他鬓角出了细汗。
这是身体极差,需要补气补元的人才会出现的状况。
“先生身子是否变差了?”云缚安将白子放在自己的手中把玩,然后又定定地看着白邺,“您这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白邺放下茶盏,眼神淡漠:“没事,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你还是将心思都放在南诏大业上,别让你祖母失望才是。”
云缚安起身,声音冷漠:“您这一门心思的,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了我祖母?”
竟然可以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白邺还未反应过来,云缚安已经走远,白邺神情落寞,无心下棋,口中喃喃道:
“我这是为了整个南诏。”
他这辈子也未曾在儿女情长上面下过功夫,不,他下过,只是他被拒绝了。
就这么简单。
原郡大多都是江南地貌,山高水长,平原都是一片一片,可以种植不少的庄稼,例如水稻,又例如一些喜水的农作物。
云缚安带着独活四处走走,只走了一半,便碰见了在一处的梅奉和苏月庵。
两人正在茶馆处坐着听书。
中间手上拿着扇子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您猜怎么着?”
“太女殿下就是太女殿下,一刀就将那人斩于马下!”
“要我说这太女殿下,那就是骑射御,诗书画,样样精通啊!就是为了解救我们南诏的百姓,这才不顾一切去做!”
说罢,还引起了下面看客的共鸣:
“是啊是啊,不然怎么会抛了那元国的安稳生活,转而接过南诏的大旗!”
“我原先都以为南诏没救了,幸好,幸好还有太女殿下啊!”
“果真是深明大义啊!”
云缚安瞧着两人听得津津有味,自己却是满头的黑线,当下便有些恼怒;
“梅大人。”
梅奉有些意外,随后便站起身:“殿……小姐!”
云缚安笑眯眯地道:“看来是两位大人的事情太少了,鹊州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她路上倒是耽搁了不少的时日,以至于,她现在都不太确定梅奉和苏月庵的事情,自己是否安置地到位。
总归,把鹊州这个麻烦事交给这两个人了。
苏月庵和梅奉对视一眼,道:
“大多都处理好了,只是那些伶人,若是……总归,还是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若是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早点发现。”
云缚安皱皱眉:“也就是说你们善后还没做好?”
梅奉是一张苦瓜脸:“还是做好了,主要是那管全,平时除了霸凌人的现象,其他的倒是并没多大的问题,鹊州也不算太差劲,兵力的话有些削减了,最近也在招人了。”
云缚安这才缓缓脸色变的平淡了:
“那就行,你们要没事,就同我一起去乡下的农田瞧瞧。”
原郡的粮食产粮确实是高,但是也只是对比其他地方而言,这个地方位置很好,产量也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才是。
所以她这次过去,主要是为了观察一下问题究竟出现在哪。
毕竟原郡大多数还是以庄稼人为主,过两年就要迎来旱灾涝灾,天灾人祸,她该早做打算的。
“您不知道吗?原郡的烂账都还没查清楚,同别的郡县也有差别,特别是直属的汉州,只怕是这其中有问题。”梅奉在南诏待了很多年,多少有些耳闻。
云缚安摇摇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铲除这些害虫从来不在一时,现下先提高农人的收益才是基础。”
收益提高,再涨税,百姓也一定不会有意见。
只有人人都变好了,南诏才能变得更好,云缚安从来都懂这个道理。
苏月庵眼睛一直在云缚安身上没离开过:
“我陪你去,农田那些地方,常常有蚊子出没,需要带一些驱蚊的香料。”
她细皮嫩肉的,别出意外才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舌灿莲花
农田选定了清河村。
不过因为时辰比较迫切的原因,就未选择一个镇,而是选择了镇的一个典型村,进行比较彻底的观察。
为此,云缚安还特别指了一个很懂农事的士兵一同前行。
替她讲解,方才合理,也不会出现一些别的问题。
什么都好,就是太阳太大了。
云缚安好不容易到达了村口,整个人都快被蒸发出水汽来。
“太阳太烈性了,即使打了伞,带了幕篱也并无多用。”云缚安大口大口喝水,眼睛都要沁出泪珠子来,“还有多远?”
独活有些担心自家主子或许会中暑,不无担忧道:
“还有几里路才到,路上还有些树作为荫蔽,早知就让小姐乘着轿子了!”
云缚安用细棉布擦擦汗:“庄稼人还在地里劳作,我只走了这么些路就累了,还要人抬轿子,传出去未免太娇气了!”
苏月庵却道:“你本来就娇养长大的,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云缚安没力气,只好软绵绵地横了苏月庵一眼,脸上的殷红怎么也下不去,看来真的是热狠了。
一行人在清凉处休息了一会子,这才又起身,开始赶路。
一路上也看见了不少的农田,干涸的不行,就连那些秧苗都是蔫儿了吧唧的。
“这附近到底是有没有河?”云缚安揉了揉眼睛,又停下歇了歇。
苏月庵忍不住刺激道:“不如还是让我来抱你吧,你这样很拖大家的进度的!”
云缚安秀眉一蹙:“苏月庵!”
“本来就是啊,大家体格都好的很……”苏月庵摆摆手,脸上不无心疼。
她怎么会不知道,云缚安身体为何这么差呢?
这些事情都是有原因的,若不是她为着云家殚精竭虑,又为了南诏的事情不肯放松,又何至于,自己的身体养也养不回去,一下子就把身子拖垮了。
云缚安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苏月庵话也没说错,自己下乡,本来就是为了尽快了解南诏原郡的百姓是如何进行耕作的,何必在意这个过程呢?
她讨厌自己懦弱,讨厌自己拖人后腿。
云缚安这才闷闷道:“好吧,你背我吧。”
路上还要耽误不少时辰,云缚安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又问了一遍:
“这附近应该是有河的啊!”
“确实有河,应该是沅江的支流,三江之一的祝江。”独活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地图,为云缚安讲解了一番。
云缚安反问道:“那这既然有河,为何田里都是干涸的?”
独活哑声,这不是她知道的范畴:“奴婢不知。”
云缚安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齐民要术》一书,上面曾经见解过,如何开渠引河灌溉,又是如何用水车将低处的河流引到上方的土地去。
或许是因为大家只有开垦荒地的习惯,但是却没有凿渠将河引入农田的习惯!
所以说,这粮食产量便不值得一提了。
几人路过一户农家,云缚安立刻让苏月庵将她放下来:
“放我下来,我进去讨杯水喝。”
苏月庵挑了挑眉:“这水囊里面不是还有水吗?”
云缚安吐了吐舌头:“你管我!”
说着便向那农户走去。
农户的主人是个善良的婶子,正在手中挑选种子,瞧见云缚安来了,眼中有些异样。
云缚安笑眯眯地问道:
“婶子,不知能否讨口水喝?”
婶子这下了然,便吩咐自家男人去给云缚安几人倒水了。
云缚安说话又好听,又会叫人,没一会就将那婶子哄得高高兴兴的:
“真是讨喜的小姑娘啊!我也有个女儿,早早就去镇上做活了,一年下来能挣不老少呢!”
“这是您家的田哪?”云缚安一边说着,一边唠起家常。
眼下瞧见一只小狗,云缚安还要上前去瞧个稀奇。
婶子见状便笑了:“都是我家的,有时候我一个人种不来,我家男人还会帮我一起!”
无形中就开始秀着恩爱。
云缚安笑眯眯地问道:“这田里,怎么这么干旱?您没浇水吗?瞧着那秧苗都好像要活不成了!”
婶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谁想自己的种的庄稼不成活啊!还不是这几日太热了,每天挑几担子水都挑不赢。”
“累死了一天天的,这也没法子啊!”
云缚安试探性地问道:“那条河很远吗?”
“远倒是不远,只是这水,来来回回挑也累人啊!”婶子说话说渴了,里面便出来一个普通长相但是很温顺的男子:
“喝水吧,跟人家聊这么久也不嫌累。”
婶子笑着接过:“方圆百里谁又我家男人这么能心疼人啊!哦对了,不如你们晚上在我家吃个便饭吧!”
“瞧着你们穿着都是城里的富贵女公子吧!我们这乡下饭菜,也不知你们吃不吃得习惯!”
云缚安正寻思没有好的理由留下,现下倒好,顺口便应承了:
“那感情好,我还想跟婶子多聊一些时辰呢!”
男人笑着进去摘菜做饭了,婶子在门口手也没停:“你问了那么多,难道你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吗?”
云缚安露出一个神秘兮兮地微笑:“你们可以开一条小渠,将河边的水引到农田去啊!”
如此这般,岂不是好?
“可是这个,普通农户根本就没时间弄这个,还得官府来弄……”婶子皱皱眉,随后恍然大悟,“不过你这还真是个好法子,我这就带你去河边看看,瞧瞧适不适合开渠。”
“若是真有办法,岂不是功德一件?”
独活和苏月庵看云缚安舌灿莲花一般,口若悬河,心下都对云缚安有些突然拔高的敬意。
真厉害啊,这都能谈在一起。
云缚安跟着走了一段,还瞧见两人在发呆,忍不住催促道:
“你俩这是什么意思呢?还不跟上来?”
婶子这才发现了云缚安还带了人来,心下有些疑惑:
“这几位是?”
云缚安快速解释道:“都是熟悉农事的人,也有一些官府的朋友,婶子你放心,都不是什么坏人!”
婶子这才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这就好,这就好,走吧,就在前面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清河村
农田很整齐,就是清一色都是干旱的模样。
用手一捻,土质倒是不错,粉质很细。
想必是土壤的原因才导致农作物生长情况不错。
云缚安仔细寻思,越往前走,土壤就越湿润。
只怕是要靠近河边了。
独活看着云缚安沉思的模样,刚想制止云缚安的行为,却一下子愣住了,只低声道:
“小姐要看粉质,为何不让奴婢来,平白无故脏了小姐的手。”
云缚安哂笑道:“我既然是来安安稳稳检查物件的,倒也不至于怕脏了手!”
婶子听见后面几人在讲话,连忙道:
“别担心,我们的土不脏,除此之外,马上就到河边了,可供女公子洗洗手。”
云缚安笑笑:“婶子别介意,我这个朋友说话就是直白了些,没有恶意的!”
“我省的。”婶子招招手,脸上都是善意的笑容,“这几个小姑娘做长得真俊啊,若是被我们这边的小子看到,只怕是都要脸红了!”
果不其然,刚说完,便瞧见几个少年在河边浣洗衣裳,说说笑笑,水花映衬着几个男孩子十分水灵。
其中一个男孩子尤为活泼,似乎在同其他的男子打闹。
瞧见婶子来了,纷纷打招呼:
“六婶!”
六婶也回应道:“真是好男儿,都在洗衣裳呢!真是贤惠啊!”
云缚安在后面,也只露出个善意的笑容。
果然,一众男子都看呆了,有机灵的人问道:“六婶,这个是谁?”
六婶笑眯眯地答道:“这是外面来的客人,来我们这看看土质生产,大约是要为着我们做什么吧!”
几人的穿着都不俗,多半是富家小姐,根本就不是平民阶级能够得着的。
云缚安几人也不答话,只是露出个笑意来,然后用手试探了一下水质,果然清澈见底,也是十分透亮。
很是清凉,炎炎夏日也是再好不过。
石子鹅卵石的河基,还有不少的小鱼在里面游荡,旁边就是几座小山挨着,再看看几个男子,果然是好山好水出了好颜色。
“这水够深。”云缚安赞道,“水质也好。”
那男子看着云缚安露出漂亮白皙的小臂在水中试探着的时候,那般模样,简直是一般男子难以比拟的,急忙道:
“姑娘当心,这水很深的,边边上还不要紧,越往中间去,就越是容易掉进去,很难救起来的!”
云缚安望向声音的来源,果然是个秀气的男孩子,在那处温婉地抿着唇,脸上带了些担忧焦急的神色。
她见状,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小哥不必担心我,我有两护卫呢!”
说着还指了指苏月庵和独活。
两人也连忙抬头看过去,示意地对那群围观的少年笑了笑。
“好好看,没想到都长得好看诶!”
“但是好像还是那个碰水的最好看,那笑容,我此生只怕是都难以再见到了!”
“若是能被其中一个看上娶回家去,我这辈子都值得了!”
小少年们叽叽喳喳地说话,只有那个男子坐在旁边,仔仔细细地浣洗衣裳。
云缚安回过神去,正好对上了婶子带着笑意的眼神,脸蓦地一红:
“婶子见笑了。”
“诶,不见笑,不见笑。”婶子暧昧地朝着她挤挤眼,“这几个都是我们村长得不错的小哥了!也难怪你看不上,城里都是些好颜色!”
云缚安着急地摆摆手:“婶子说的是哪里话,好山好水好颜色,说的就是你们这地界了,我哪里配的上!”
十分谦逊,又十分纯情,婶子忍不住点点头:
“小姑娘,头回见你,你真是真不错,婶子这辈子见过的好姑娘,你和你同伴都算一个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又开始研究这个河堤的水,如何引到田里去。
附近的田地很多,还是要根据村庄的地图,再安排如何修造沟渠,将水引往各家各户。
云缚安和独活对视了一眼:“郦禾,你过来看看。”
郦禾就是那个知道农事的小姑娘,在军中打仗也是能豁得出性命去的,是云缚安实实在在欣赏的人。
郦禾一直跟在后面,听见云缚安唤她,连忙上前:
“殿……主子,啥事儿啊!”
云缚安将图纸拿给她瞧瞧:“你看这地方,可不可以根据这个结构修造沟渠,也好省了庄稼人的力气不必来回挑水,说不得还能滋养土壤,让土质变得更好呢!”
郦禾仔细瞧瞧,开始仔细寻摸。
那群小少年眼见自己忽略的一个姑娘也是同云缚安一道的,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番:
“确实长得不如其他人出色,但是胜在稳重,还算不错!”
“是啊,是啊,看起来比别的女公子好接近多了!”
“你敢上吗?”
“我不敢,要是我爹知道,不得打死我!”
几人嬉笑声传到郦禾耳边,云缚安眼见着她的耳朵泛红,忍不住打趣道:
“等会看完了,好好瞧瞧那边的少年,若有中意的,主子就给你做主了!”
郦禾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怎么能行……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主子!”
“咋不行,你这不也是到适婚的年纪了!”云缚安催促道,“快看,好少年少不了你的!”
一行人对河水的地势正在进行丈量,不多时,就有旁的人过来了。
看似很威严的女子,旁边跟着二三村民。
“不知阁下是……”那女子开口道,“我是清河村的村长……”
云缚安抬抬头,有些怠惰:“原来是村长啊!”
独活淡淡地拿出令牌:“我家主子的身份,尔等也该知道吧!”
金牌是万俟让的,云缚安正好拿过来用。
那村长其实也不怎么了解这个官场体系,但是能瞧见金牌,和这一行人的穿着,也觉得十分贵不可言,连忙就一改肃穆,连神态都变得和善了:
“原来是贵人,不知阁下来这清河村是为了做什么?”
云缚安倨傲地瞧着神色不一的村民,果然亮出身份可以有效避免麻烦:
“我来瞧瞧这地方土质不错,为何产粮却一直上不去,你懂吧?”
是怀疑有人贪污作假。
第一百八十四章 研究开渠
实则是查探,他们的种植方式,或者是不可抗力因素出了什么原因。
那村长擦了擦额头的上的汗:
“原来如此,多亏大人还记挂着此处。”
心里却琢磨着,实在不行去把知县请过来,说不得眼前这些人就是别的村的奸细呢!
就是在她们村搞些阴谋诡计,好让她这个村长下台!
独活却仿佛看透了村长的想法,皮笑肉不笑:
“村长这是在想什么呢!”
“原郡这一块地方,我家主子只手遮天都不为过,想必是村长在这地方久不出门,未曾见过世面,才想挑战我家主子的权威吧!”
云缚安好笑地看着自家这个独活,这个丫头,怎么越来越像恶霸的狗腿子了!
还会阴阳怪气了!
苏月庵却觉得独活还不够严厉,什么叫原郡是主子的?
整个南诏都是云缚安的,她来瞧瞧一个清河村还不行吗?
这得是清河村祖上积德积了几辈子了,才有这么一天。
村长连连冒汗,这几人的威亚,实在是让她有些不好受:
“既然如此,我就在旁边伺候着贵人吧,以便贵人有什么地方不够了解,我还可以及时为贵人解答!”
云缚安笑笑:“那便麻烦村长了,这位六婶我很是喜欢,就让她辅助你替我讲解吧!”
郦禾这时候研究透了:“从这开始挖渠,然后根据村民的农田分步,一直延伸,就可以了!”
规划的很简单,但是实施起来,一定是需要不少的人力的。
云缚安淡淡地指着这个地图:“村长,你看的明白这地图吗?这一块地,挖一个蓄水池,然后从这个地方,开凿渠道,将水引到农田,渠道的深度可以根据日常小河支流划分,将这个渠道变成小河支流,能明白吧?”
“然后,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就弄成梯田,或者是安置一个水车,水车的结构图在这,我会安排人给你们村里的木匠讲解,也会给你们银钱安置。”
苏月庵为云缚安补充道:
“不仅如此,我们还会派人来盯着,如果今年秋天这收成到达不了该有的预期,不仅你这个村长别干了,县令也别干了!”
村长自然是听清楚了,连连点头:“我一定办好,一定办好!”
眼前这贵人的意思不就是,难办,那就别办了,让县令和她一起完!
云缚安满意地点点头,六婶想着刚才还想请人去吃饭,没想到这人身份贵重地连村长都得点头哈腰,实在不行,那就算了!
“六婶,不是说还要去你家吃饭吗?”云缚安轻声提到,然后露出个乖巧的笑容来。
那村长急忙道:“不如去我家吃饭吧,我让我家男人给贵人杀点鸡鸭,做一桌子好菜,再买点好酒,大人一路辛苦……”
独活淡淡道:“主子正跟人说话,不要插嘴!”
几人瞧着那村长像是要谄媚一番,却放不下身份的模样,除此之外,一开始还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便知道他平时或许不少在村里收受贿赂不干人事。
只是事情没那么严重,一路打听,倒也并不十分怨怼,会讨好县令和贵人,就知道不是个痴傻的人!
正好需要这样的人去做县令的工作。
但是云缚安很烦有人帮她做决定,顿时也不回答,直接吩咐道:
“走吧,去六婶家!”
六婶这才唤道:“竹儿,好了家去吧!”
云缚安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安安静静换洗衣服的竟然就是六婶家的儿子。
只是这山林要是过来,只怕还是要绕一圈,还要淌水。
本来平日里淌水也无所谓,今日有外人,竹儿不免有些犹豫道:
“娘,你们先家去吧,待会我就来了。”
“郦禾,会武功吗?”云缚安笑眯眯问道,“把竹儿带过来吧,别让他淌了水。”
郦禾不知道自己会武功的事情怎么就被云缚安知道了,但是既然云缚安吩咐了,她就会仔细去做,说完便踏着轻功飞过河去了:
“竹少爷,扶着我吧。”
郦禾怕坏了竹儿的名声,揽着他的腰迅速就过来了,然后就放开了手。
云缚安用手扶着下巴:“这样不就很快了吗?”
刚才那群小男生的尖叫,她可是一点没忽略!
云缚安朝着他们善意挥手道:
“回见了,小哥们!”
说着便由六婶引着家去了。
竹儿在旁边,或许是腼腆,一句话不敢说。
云缚安逗他:“竹儿,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四岁了!”竹儿结结巴巴地道。
云缚安恍然大悟:“这不是正好适婚了年纪了吗?”
六婶在旁边笑的十分爽朗:“这孩子随了他爹,性子腼腆,但是心眼子好!”
“您就不怕他远嫁了,您会想她吗?”云缚安打趣儿道,“若是您愿意,现在我就可以让他跟着我们家的郦禾,跟在我身边的人,错不了!”
“好姑娘,日后混出个一官半职来,您也好有盼头!”
瞧着六婶不说话在思考的模样,云缚安趁热打铁道:
“我们这郦禾,没有小妾不三不四的妾侍在,嫁给她,以后就是主公正室的存在,况且我这郦禾从小就在战场长大,以后您就是她亲妈,根本就不用害怕她不孝顺!”
跟着自家儿子去过生活,这哪里使得?
六婶匆忙摆摆手:
“这是咋回事,咋能跟着儿子过生活!”
郦禾还在神游,完全没发现,这云缚安就是在替她说亲,独活和苏月庵对视一眼,这云缚安当起媒人来还是一套一套的,真是少见!
云缚安严肃地说道:
“咋不行,我们这郦禾跟着我,前程好的很,你说是不是,苏月庵!”
苏月庵憋着笑,十分认可:
“那必然是!谁跟着您没有好日子过啊!”
云缚安瞪了她一眼,继续游说,还没开口就到了六婶家,只得悻悻地摸着鼻头:
“竹儿,你好好考虑,毕竟这婚事不得你自己做主啊!”
竹儿有些单纯,期期艾艾道:“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郦禾突然道:
“跟着我也行,我们主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饮酒
风不知从哪边过来了,让时辰都变得缓慢流淌起来。
云缚安收起笑容,欣赏地看着郦禾,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上道的,她很是欣赏。
竹儿也被这一番告白给弄懵了,一下子小脸便通红到耳根子:
“我……我去端菜,各位贵人请稍等!”
六婶也不管,只吩咐自己的男人去给几位客人端茶来。
不多时,一伙子人便整整齐齐地坐在桌子边,本来六婶的夫君不愿意同竹儿一道上桌来,在云缚安的再三要求下,他们还是决定遵从客人的意思。
菜式很丰富,平时舍不得吃的鸡鸭鱼猪,几乎摆了满满一桌,六婶夫君有些局促不安:
“都是些农家菜,客人们不要嫌弃!”
云缚安甚少吃这些既具有乡村烟火气息的菜式,当下也是露出一个笑来:
“不要紧张,我们都是晚生后辈,六婶,主人动了筷子,我们才好动!”
六婶连忙点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菜:“好,好,大家都吃,都吃!”
她在这清河村待了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没有架子的贵人家的女公子,待人待物都有自己的一套章法。
果然,自己还是见识浅薄了。
云缚安瞧着竹儿一直不敢夹菜,生怕惊扰了客人,连忙又拿了一双未曾使用的筷子,大大方方地给竹儿夹了不少菜:
“你在自己的家里,怎的还这样拘束,正好年节都不曾烧过这么些好菜,今日可一定要吃尽兴了!”
六婶劲头上来了:“贵人可会喝酒?”
云缚安有些瑟缩,却还是色厉内荏道:
“喝酒,这对我可不在话下!”
然而她的酒量确实离谱,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那般正常。
云缚安平日里喝的那些佳酿,入口醇厚,后劲也足,通常没有几杯,就要晕过去了。
苏月庵和独活好笑地看着逞强的云缚安,都并未对其劝阻。
这几日的行路工作量是大了些,确实要好好休息一般。
云缚安素日警醒,是需要一醉方休。
不然,也不能给有心人留下一个空子!
六婶憨厚地笑容扬起,连忙就进屋里面拿了酿造酒。
大多都是米,高粱这些粮食酿就的,度数很高,却是这些庄稼人的最爱。
入口落喉都是火辣辣的那种,激起庄稼人的血性和干劲!
云缚安乖巧地接下,瞪了自己旁边的两个人,那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自己一门心思地吃菜,竟然也不顺手阻止一下。
等会子她出了洋相到底是算谁的?
“来来,贵人,快尝尝我们这特有的高粱酒!”六婶高兴的不行,“香得很!”
“我们家平时也没人陪我喝两口酒,今日能得贵人作陪,还真值得!”
云缚安摆摆手:“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一个小辈,同长辈一起喝酒,我酒量不行,还请六婶勿怪!”
“这有什么?”六婶也道,“不过是喝不了酒,小酌怡情嘛!”
六婶先举杯:“这一杯是给你们几位贵人接风洗尘,可不能不喝!”
云缚安双手拿着小杯子接酒:“谢谢六婶。”
瞧着六婶一饮而尽,自己也跟着像模像样一饮而尽。
这酒滚过喉咙,像是生生要烧起来一般,云缚安辣的龇牙咧嘴,整个小脸都皱在一起,这才只是一杯,云缚安立刻就红了小脸,跟那天边的云霞似的:
“这酒真纯呐!啧啧!”
云缚安赞道,然后又夹了两筷子卤菜下了肚,方才觉得肚子中有东西垫了垫,这才舒服了些许!
六婶又举杯:“多亏贵人能看见我们这个小村,常年就是因为天气炎热不好取水,否则我有信心,让这粮食再翻一倍的收成!”
翻一倍的收成?
云缚安有些震惊,倒真是有些佩服这六婶的豪言壮语:
“此话当真!”
若是真的,原郡作为她的粮饷后备,只怕是在这一方面,就胜过敌人许多!
六婶点点头:“不满贵人所说,我家先前就是司农,得罪了人,这才不得已到了清河村安家,跟那村长交情也不好,毕竟是后来者嘛!”
“也对,我再举一杯,没想到贵人也跟我一样,瞧不上那村长,平日里仗着这一官半职,真是……”
“村民都不敢对他不敬!今日在您这吃了瘪,真是解气!”
云缚安笑眯眯地同六婶碰杯:“说什么,都是略尽绵薄之力,不值当提出来,来来来,干干干!”
苏月庵迎着月色,在旁边都看呆了,这云家娇娇儿的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简直跟海量无差,这可是农家酿造酒,根本就同京城那些地方的佳酿不能比!
只怕是喝多了宿醉,早上起来还得头疼!
苏月庵刚要劝下,云缚安抬眼正好怼进了苏月庵明灭澄澈的眸子之中:
“哟,这不是苏小姐苏月庵嘛,可巧遇上了?”
云缚安摇头晃脑,迷离地眼前几乎重影。
眼泪早就被一杯又一杯的白酒呛出来了,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得!
六婶早就喝多了敦在桌上了,六神夫君和竹儿一同将六婶扶回去了,安置了几间最好的厢房,让云缚安一行人可以安心住下。
本来这地方就比较偏远,若是这个时候还要为了住宿条件非要赶往城中,只怕是云缚安要吐一路。
苏月庵和独活笑出了声,两人扶着云缚安要进去,云缚安却死活不愿意,觉得自己被强迫了:
“你们干嘛啊!非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我才不要进去!”
两人无法,只得分工合作,一个进去收拾床铺,一个在外面劝慰云缚安。
独活不善言辞,自觉地就进去帮着铺床了。
郦禾还有剩下的人就一同借宿在另外一间杂物间,好在里面打扫打扫也能住。
毕竟这是在农村,条件也没有多好。
云缚安复又坐在台阶上,靠着门框,仰着头,看着夜色中明晃晃皎洁的月亮。
一轮弯钩儿,两色皎洁。
真是不错。
云缚安吞咽了一口,白皙的脖颈上下滚动,粉红一片,一直延伸到她的耳朵尖。
看起来格外秀色可餐。
“嘿嘿……”
第一百八十六章 醉酒
苏月庵倒是想看看云缚安发什么疯,可是云缚安却安静了下来。
“你是谁?”云缚安脑袋钝钝的,而且十分沉闷,“我是谁呢?”
苏月庵耐心地在她身边坐下:“我是你的爱人,你是我的夫人。”
云缚安一撇嘴:“我才是不是你的夫人,你刚才还想让我进去睡觉!”
“你不想进去睡觉吗?”苏月庵真是奇了怪了,这喝了这么多酒呢?难道就一丝困意都没有?
云缚安理直气壮,还打了个酒嗝儿:“我才不嗝儿……困呢!”
随后她又打了个哈欠:“你不是我夫人,也不是我的爱人!”
两人这是什么狗屁对话,苏月庵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驴给踢了,啥玩意啊,她同一个醉鬼到底在争论什么东西啊!
实在是有些没必要好吗?
苏月庵妥协了,但是一下子她就看见了云缚安脸上志得意满的意思:
“我就说吧,你都是骗我……”的。
她话还没说完,苏月庵便轻轻将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让云缚安的眼瞳忽闪忽闪,一下子放大了。
这个吻很是轻,也很清澈。
云缚安忍不住用自己的脑袋瓜子凿了凿墙,刚磕了一下,便被苏月庵给制止了,她皱眉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云缚安苦恼地哕了一下:“因为我头好疼!”
苏月庵无语了:“你头好疼,你干嘛磕你的头啊?”
“把脑浆子和脑干混在一起,就不疼了。”云缚安巴巴地回答道,看着苏月庵的眼神带着一种睿智。
苏月庵算是明白了,看来不一样的酒还能让她得到不同形态模样的云缚安,这还真是某种意外之喜。
云缚安站起身,苏月庵也跟着站起,她还以为云缚安要回去了,哪晓得云缚安一下子就磕在她身上了:
“你是不是没劝我不要喝酒?”
苏月庵被气笑了:“是啊!”
可下一秒,云缚安就站着,磕在她的怀里,大吐特吐。
酒味熏天,苏月庵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蒸发了,这是啥玩意儿啊啥玩意儿啊!
天杀的,该死,可恶!
苏月庵沉默不语地看着最后还猜猜鼻涕的云缚安,她这辈子只怕是命中该有这么一劫了!
夭寿啊,下次,下次,她绝对不会允许云缚安再继续喝酒了!
遭罪的永远不止云缚安一个!
独活刚铺好床出来,便看见站都站不稳的自家小姐,以及对立面,浑身脏乱秽物的苏月庵。
当下便憋着笑,想一脸沉闷地过去,以示对苏月庵的同情。
可她自己也没料到,她刚走进去,便被云缚安流口水的痴傻表情给弄破防了。
独活发誓,她真的没有想取笑自家小姐和苏大人的意思。
除非真的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独活笑的跪在地上,还一边抬头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模样看着苏月庵,“苏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哈哈哈……”
苏月庵:“……”
好的,她的一世英名,毁在今日晚上了。
好半天,苏月庵才恢复了心情:“好了,将她扶回去吧,这么晚了,再不睡觉,只怕她就要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了!”
独活点点头,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苏大人自便,奴婢先带小姐下去梳洗一下了。”
苏月庵“嗯”了一声,便让独活将云缚安带走了。
本来还以为这是个温情的晚上,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地享受什么叫美人醉卧膝的感觉,现下看来,还是先怎么处理自己这一身才最重要。
郦禾此时也听见外面的声响出来了,看了看苏月庵一身实在是不像话,想把自己的衣裳借给苏月庵,又怕唐突了大人,一时犹豫不决!
苏月庵恰好地打破了寂静:
“郦禾,你还有多余的衣物吗?”
不劝喝酒,天打雷劈。
早知道遭灾的是自己,她一定会拦下云缚安的!
郦禾点点头,转身就去拿了,随后便将自己最好的那套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这是属下最好的一件衣裳了,您不要介意!”
苏月庵接过后道了谢:
“没什么好介意的,你家正儿八经的主子犯的事,该要你这做属下的来偿还!”
倒是句玩笑话,平日里苏月庵的严肃是出了名的,少见她会开玩笑的时候。
郦禾也放松了心情:“那属下就先去休息了。”
苏月庵嗯了一声,便运气轻功往河边去了。
途经却看见半夜了,村长家还开着灯,似乎还有人在里面的交谈着什么一般,苏月庵从河边迅速换好了衣物后快速回转,轻踩在房檐不敢发出声响。
果然,里面确实有人在说话。
只是声线可以分辨,里面不止有村长,或许还有别人。
这让苏月庵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仔细。
“调查清楚没,今日来清河村的贵人究竟是真是假?”是村长在说话。
“看着令牌,应该不是假的,只是说不得是何方宵小偷来的也说不定!”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大人,您觉得呢?”
“本官又接触不到那个层次的贵人,你问我有何用,不过数日前,倒是有位真正的贵人,叫本官盯着这几个月原郡的动静,只怕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将心思打在这上面了!”
“大人,去年孝敬您的那些……”
“荒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官会不庇护你们吗?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
苏月庵听了半天,倒是听出个始末来,应该是最近有人跟里面那个小官儿说了,让人盯着云缚安的动静。
只怕是内部走漏了风声,这几日该要快些撤离出来,不然若是出了什么叉子,她真的无法预见。
有可能是南妩,也有可能是北楚的人,反正现下云缚安是四处树敌。
很难猜到背后真正操控的人是谁!
苏月庵失神,脚下清脆一响“咔嚓”!
里面的人立刻警觉道:“谁?谁在外面?”
说着一片慌乱,就要派人出来查看!
苏月庵连忙学了两声猫叫“喵呜……”
里面的人也并未完全放下心来,村长道:“大人不必忧心,只怕是附近哪个野猫子……”
“还是出去查探一番!”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引火上身
几人出来查探一番后,发觉并无什么东西。
倒是真见到一只小黑猫,从房檐上轻轻跳过去,幽暗绿色瞳孔盯着几人,随后喵了几声,就从房檐上跳到了后山上去了。
几人这才放下了心。
村长笑着打呵呵:“大人还是太过于仔细了,谁愿意做这种事情?”
她倒真是见识浅薄,从未见过武林高手,便觉得高手都不存在。
县令冷冷瞧了她一眼,在心里思考,这村长的位置给这个蠢货自己到底有没有上心!
还不如给了别人,自己心里还舒坦些!
“行了行了,这么晚了,我也该走了!”县令说完,便上了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的马车。
心中想着计策。
她是个谨慎的人,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官员末流,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被人抓不出把柄。
所以她才要为比人做事,以此来寻求庇佑。
苏月庵的动作很快,她早就回去了,不过她谁也没说,只告诉了独活。
独活听见这件事情后,心里也觉得这事情很是眼中,但是眼下云缚安醉酒还未醒来,只能等她明天醒了之后再做决定。
原郡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里脏乱不堪,处处都有风险。
苏月庵轻声道:
“若不是这是娇娇一定要经历的事情,我真不愿她看到那些污糟的玩意儿!”
独活点点头:“今晚,我不休息了,苏小姐,你去休息吧,明日我可能会精神状态不佳,届时还请你多惦记我们小姐!”
苏月庵摆摆手:“我跟你说,也是为了让你提高警惕,你不说,我也会想方设法,保护好娇娇的!”
独活放心地点点头:“您快去休息吧,明日可就轮到您看着小姐了!”
云赋裳若是在的话,事情或许不会那么难办。
可是鹊州的事情,包括几个郡州之间的联系,还需要云赋裳去转圜,虽说云赋裳平日里不善言辞,实则她是最细心的,云缚安交给她,也正是基于这些东西。
月黑风高,波涛暗涌。
次日早上,天还未大量,云缚安就被苏月庵抱起来,挪到了马车上。
怕人陷害,这几日马车都是由专人看守,以便及时发现事情并且解决。
云缚安不舒服的挪挪身子,又嘟囔了两声,睡过去了,苏月庵手脚快,将云缚安用的一些物件,同独活一起快速收拾好了,就打算带走。
六婶到底是觉察到了一些动静,心里也有些不安稳,有些悻悻:
“您……您上次说要把竹儿配人的话,还当真吗?”
苏月庵点点头,只要是云缚安说出口的话,那都是可以当真的!
六婶放下了心,将门背后的竹儿牵出来:“我这个男孩子,我很是放心不下,若是能跟着贵人们一起,不求贵人们允他多少的荣华富贵,保他一条性命,好好嫁人,便足以了!”
“郦禾?!”苏月庵唤道,“把你的小夫君也接着!”
独活也深深地看了六婶一眼:“我们此番,是怕暴露了行踪,除此之外,六婶也多躲着些吧,这清河村只怕是要不太平了!”
六婶赶紧地点点头:“我们都省的!竹儿,你过去了要听话啊!”
竹儿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照着自家母亲说的做了。
几人上了车,独活和苏月庵吩咐人收拾了行踪痕迹,六婶也帮着忙,一直到几人安稳出了山。
六婶这才放下心来,往回走。
正好瞧见自家夫君翘首以盼地望着那行走的马车,六婶连忙上前同自家夫君在一处:
“那些女孩子都不是坏人,夫君大可放心!”
男子皱了皱眉:“为何将竹儿送走……”
他不理解。
只有六婶知道个中原因,她祖上做过官,有些预判的能力。
如今南诏旧主,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北楚国的国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日见的那女子,一身气度,绝不可能是一般人家那般的贵女。
或许是达官贵人,更有可能是天潢贵胄。
这些她凭着多年的经验能察觉到。
自己的这个竹儿,最好的机会便是嫁给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商贩,从此一生安稳,但是六婶却不愿。
郦禾是个好孩子,昨天在酒桌就能看出来,她性格柔善,憨厚,能护得住竹儿。
两人刚回了家,互相说了几句话,便打算拎着锄头出去。
至少,应该将那河渠打开,让收成更好些。
两人兢兢业业的庄稼人……
只是那么一瞬间,一群黑衣人降落,落在这院子里,除此之外,旁的似乎还有马蹄践踏的声音。
这是为何?
六婶十分果断地护着自家夫君:
“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低声道:“只要你们将人交出来,那我们便留下你们的性命!”
“我家没人!”六婶着急,但是还是想着为云缚安一行人争取时辰。
黑衣人桀桀一笑:
“那我们便留你们不得了!”
六婶吞了吞口水,仍然稳重:“那你究竟是何人,至少要让我们死的明白吧?”
“我们当然是主上的人,你们不必知道!”黑衣人一个眼神,旁的人都将剑一把拔出来!
白光一过,血色泯灭。
两条活生生的命,就倒在了众人面前。
黑衣人头子发号施令:“洗劫全村!”
上面的吩咐,若是人走了,就说明出现了内鬼,直接洗劫全村!
很快,整个村子,都弥漫着血腥和哭喊声,老弱妇孺,青壮年少年男子,只要在村的,几乎都被残杀殆尽!
最后一家是村长家。
村长虽是人,但是她却直接跪在那黑衣人面前:“不是和主子说好了吗?为何还要害我们的性命?”
“因为除了内奸,我们判断内奸是你,所以不能留你的性命!”旁的黑衣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村长。
村长身后的一大家子人都痴愣地看着村长,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
村长此刻明白了,疯狂磕头:
“求您了,放过我吧,陛下不是要小孩子炼丹吗?我孙子孙女都可以的!”
简直是丧心病狂的言论,黑衣人却不想与她多费口舌:
“杀了吧!”
大火熊熊燃烧,将这个村子直接覆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屠村
黑衣人不会因为云缚安的暂时逃脱便放弃计划,杀掉村长,只是因为主子的其中一条吩咐罢了。
“行了,追!”
黑衣人皱皱眉:“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们都是死士,根本就是杀人傀儡。
同那南诏南妩无半分区别,若是有,便就是南妩还没到失了心神的地步!
盈都,王宫。
南妩正在看心腹送来的信:
“还不错,算是有脑子,知道解决了粮饷的问题,打仗就不愁了!”
“确实,开凿河渠是个好法子,这个水车也是,若是大面积的使用,估计粮食能翻一倍不止!”
南妩低声感叹道:“不愧是我的好侄女!”
此时,送信的心腹,犹犹豫豫地道:
“北楚在原郡又有小动作了!”
南诏眉眼一挑:“什么?这是为何?不是距离上次过了还没多久吗?这么快就分出人手来南诏了?”
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安插在北楚的细作做的很好,近期北楚的朝堂同那些皇子混在一处,北楚帝几乎没有空闲的时辰,来解决南诏的事情!
正好就如了南诏的意思。
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荒唐!”南诏心知北楚又折损了她的人手,“细作被扒出来了多少?”
“扒出来了近两成……”心腹低声道,“陛下不必担忧,除此之外,还有他人安插的细作,也被拔出了不少!”
南妩突然气极反笑:“你说那个白邺,这么心疼自己的这个学生,怎么不出手帮她在南诏多搅一下浑水,非要端着他那傲骨清高,龟缩在原郡替南诏看着。”
“他坐镇在那有什么用呢?”
心腹思虑半天,方才答道:“有人说,白先生身在原郡,便可听闻天下事,没有事情可以瞒的过白先生的耳朵和卦象。”
南妩抿了口茶:“说的也是!”
“北楚的人到哪了?”
“原郡,您稍等,属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心腹似乎是感知到了自己的同伴送过来的讯息,立刻便起身出去了。
不多时她回来,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
“陛下,北楚已经明面上同南诏的部分官员勾结,将太女殿下的路堵得死死的了!”
南妩忽的站起身,手下意识地用力:
“什么?!北楚竟然如此猖狂?!”
心腹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南妩的命令。
好半晌,南妩才肆意一笑:“不必管南妱,她若是真主,一定能活下来的!”
就算活不下来,她也会再用一些别的法子,让这南妱感知到世俗险恶。
她是南妱的姨娘,可怎么说,她也做过南诏的女君,虽说只是个傀儡,可怎么也能够云缚安喝一壶了!
……
马车在丛林里快速穿插,奔波,一路带起的风和落叶,正好掩盖了马车驶过的痕迹。
云缚安醒来,她的神志还是有些不清醒,但是好歹能恢复到她正常时候的模样:
“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匆匆?”
独活在旁边小憩,听见云缚安说话,便立刻醒了归来:“您别担心,无事发生!”
“只是苏大人昨日去听了个墙角,听说有人要对您不利,这才匆匆从清河村出来了!”
云缚安立刻瞪大了眼睛:“对我不利?”
“是的!”独活快速回复道,“您也别担心,等咱们下次见到六婶的时候,说不定那稻谷都长一人高了呢!”
金黄的稻田,是所有庄稼人的希望!
云缚安冷声盯着独活道:“荒唐!”
“我们这般走了,她们还能有命吗?”
独活有些不解其意:“您这是什么意思?”
云缚安咬牙切齿地道:“追杀我的人除了南妩,就是北楚,你觉得南妩会对自己的臣民下手吗?”
“简直是荒唐,叫苏月庵过来见我!”
全村数百条人命啊!
就这么简简单单,葬送在那北楚人的手里了!
独活立刻出去,不知同苏月庵说了什么,再次进来,便是苏月庵,她也面容冷淡。
云缚安缓和了脸色:
“为何不留在那处,你知道的,我们若是留在那处,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
苏月庵认真得询问小姑娘:“你知道北楚有一个无间卫吗?”
“里面的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天生便力大无穷,作为北楚的王牌,不知替他们解决了多少的事情!”
“如果我是北楚帝,若是将你定在一处方位,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派出最强的杀手,将你抹杀掉!然后继续派人在南诏扎根,维持南诏表面上的傀儡统治!”
“从龙卫没办法抵挡的……”
云缚安声音颤抖:“可是,清河村还有那么多村名,全部都要葬送掉了!”
“娇娇,坐上那个位置,是要牺牲很多人的!”苏月庵尽力将云缚安揽入自己的怀抱,“我想规避一切会将你冒险进去的风险,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若是你出事,我们都将不复存在,复兴南诏的事情,也会烟消云散!”
【娇娇,为了你,我甘愿做任何事情,不要伤我的心好吗?】
【拜托了……】
云缚安只觉得浑身似乎想顿入冰窖一般的呼吸苦难:
“月庵,你先出去好吗?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而后她的眼神带着哀求:
“竹儿呢?你们连竹儿都没带上吗?”
单是看六婶的眼神,便知她有多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那样的宠爱,当心肝一样护着……
若是……
苏月庵点点头:“竹儿在呢……后面,应该也很快就要追上了,我们现在先去原郡的主城,白先生在那处等你,说是等你点兵,让我们快些!”
只要到了主城,那就安全了!
否则,那些无间卫,会带着必死的旨意,将杀戮席卷这一条路线!
云缚安闭了闭眼,脑子里过了无数遍血腥,上位着不该有情,成大事者,不该拘泥于此。
可云缚安,心知自己是靠着摄取他人的善意存活,突然就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错的。
她没错,所有人都没错。
错的是那些犯下杀戮的人。
有朝一日,她会为所有人报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暗杀
原郡之所以成为白邺长期所在都地方,很大一部分是考虑到了原郡作为粮食生长之地,比起其他地方有更优质的条件。
因此,白邺也觉得这个地方适合做生意。
云缚安回来之后,变的沉默许多,白邺询问了苏月庵原因之后,大抵就明白了许多。
只是白邺多少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他本就年事已高,只是显得并没有那么苍老罢了。
然而里面,是实实在在的腐朽了,外人不知,白邺却已经十分清楚了。
因此他明白,他没有多少时日去教导云缚安,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南诏的女君。
“在做什么?”白邺看着廊下听雨昏昏欲睡的云缚安。
先前的夏日热浪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幸好这下雨的日子来的很快,这才让原郡的百姓都舒了一口气。
云缚安睁眼,里面是朦胧睡意:“我在听雨声中的人心。”
白邺沉闷了好一会,才道:“那你听清楚勒吗?”
两人都未说话,白邺却清楚的知道,云缚安现在还不是个合格的女君,她表面上的游刃有余,实则都是因为她不在乎罢了。
六婶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祖上司农,与云缚安见面没多久,两人关系早已经真正的拉近了。
像朋友,像君臣,两人惺惺相惜,且还觉得对方与自己有不少的共同点。
如此的忘年交,在白邺看来,这也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地方,就是云缚安有着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悲悯之心。
太过于深沉,以至于无法接受别人的死亡。
或许是一面之交,或许是久伴不离的友人,可是无论是谁,只要对云缚安付出了真心。
两方之间必然就会有所牵连。
因此,云缚安她能听见心声的能力,加以她的情感辅佐,最终总是会造成她的痛苦。
这份痛苦来源于无力挽回以及她所认为的无能。
云缚安眼睛澄澈,看着白邺对目光带着悲凉,声音却放的很轻:
“我听不见,世间纷乱过于嘈杂,扰乱了我的心,以至于我听不见也救不了她们对我的真心。”
白邺叹息一声,随后揉了揉云缚安的头: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背负的使命邺相较于别人而言,更重。”
“你不必给自己太多束缚,你不是神仙,救不了世间所有人。”
云缚安点点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的,我也并没有想要救……”
“只是那种昨日生命鲜活,下一刻就生命凋零,那种感觉,将我一直束缚。”
云缚安定定地看着白邺:“先生,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你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也在尽力救自己所能救的人。”
“包括我,所以……”
“白先生,我很感谢你。”
云缚安说完,对着白邺尽力一笑。
让白邺乍一眼以为他风华正茂时倾心的女子又活过来了,只是他清醒无比,很快就恢复了心神:
“最近事情很多,没有多少时日留给我们了,尽快渗进盈都吧,等过两日中秋节到,盈都盛宴,正好强占!”
中秋佳节,虽说盈都的守备十分严密,但是正因为是中秋佳节,就定然会有所懈怠。
只要留有一点小空子,这就是白邺等待多年的时机。
“南妱,是我对不住你,强求你一定要接过担子,正因如此,你才会如此痛苦。”
瞧见云缚安要起身离开,白邺到底是说出了这句话。
两人原本的师生情义,一下子便隔如鸿沟,千山万水之近,近在咫尺之远。
云缚安转过头,天光照在她的半边脸,皎洁的光芒让她看起来恍若佛陀拈花悲天悯人的模样。
“先生,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说完她转身便离开了。
前路种种,不祈求一帆风顺,只愿过路友人平安顺遂,安稳一生。
晚上的雨下的越发大,倾盆暴雨,紫蓝色的雷电划过半空,将黑夜撕为两半。
轰隆的声音像是猛兽,将酣睡中大人们惊醒。
硕大的雨滴砸落在房檐屋顶,冷气直接让云缚安将自己裹得严实。
外面,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又好像是斗争。
有人在打架吗?
云缚安心中不安稳,轻声唤道:“独活?”
“独活?”
她一声一声喊,到最后浑身似乎如坠冰窖。
独活呢?
她不会不在的!
云缚安立刻起身,脚刚踏在绵软的羊毛毯上,而后便闻见刺鼻到血腥味。
大面积朝着她汹涌而来。
云缚安一瞬间的怔愣下看清了来人。
是独活。
独活一身清冷,摇摇晃晃的单膝下跪,身上的血腥气怎么也隐藏不住:
“小姐,我来了。”
直接一头栽倒在云缚安的怀里,这个动作让云缚安无比的慌张,上一次绿萼也是这样倒在她的怀里,随后便再没有了生息。
“来人啊,来人去请大夫啊!”云缚安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这句话。
外面的人纷纷扰扰,让云缚安都看不清她们是怎么从她手中将独活带出去,又是如何那样冷漠地安慰她。
好半天,苏月庵才从中夜中走出来:“娇娇,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云缚安皱皱眉,才抬眼瞧瞧苏月庵:“怎么样,独活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幸好独活的身体好,血都已经止住了。”
苏月庵也坐在地毯上陪着云缚安:“你是不是吓坏了?”
云缚安摇摇头:“我没有被吓坏,我只是很担心独活,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月庵将云缚安冰冷的手握到掌心:“娇娇,不要害怕。”
“无间卫来了,只是人数不多,你应该庆幸独活自上次离开清河村后便日日苦修,如此,方能同他们缠斗,不过,身上挂彩了。”
“最近也不要再唤从龙卫出来了,我们要尽量的保留实力。”
云缚安缓缓站起身:“北楚不是在原郡还有产业吗?”
“明天天一亮,就去端了。”
“听明白了吗?”
苏月庵紧跟着起身:“明白了。”
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苏月庵明白,这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她被南诏接纳的契机。
第一百九十章 赌坊
又当又立,挣着南诏的钱,却不做人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于她,甚至是她身边的人,这让云缚安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
正好这几日,云缚安要去检查白邺的产业。
刚好就将北楚留在南诏的毒瘤给完全拔除!
在苏月庵的强制要求下,云缚安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旁的一概不管。
再次醒来,外面已然天亮,云缚安想去见独活,但是苏月庵委婉的拒绝掉了,她昨日眼见着独活遍体鳞伤送去诊治,换下来的血水都有好几盆,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不如我们先去处理北楚商队的事情,等独活醒来了我们再去探望,不然她现在恐怕没力气同你说话……”苏月庵看似考虑的十分周到,实则都跳不出那个圈子。
那就是,希望云缚安不必有很强的愧疚心理。
这是大家尊重信服她都原因,因为苏月庵把下属当做人看,因此赢得了所有人的信服。
而正是因为这些,苏月庵才感觉云缚安顾虑的事情太多,影响她日后的决断。
原郡热闹的很,云缚安从没想过这个地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热闹,或许是融合了好几个国家的商贩,因此看起来整个街肆同行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北楚在原郡大部分开设的是赌场,不知道娇娇有没有听说过?”苏月庵的语气尽量轻松些,想让云缚安从低闷的状态挣脱出来。
云缚安不想辜负苏月庵的苦心,便接了话茬子:“赌场是什么?”
其实云缚安知道这个东西,只是她并没有深入的研究过。
“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娱乐。”苏月庵说的很笼统,随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事情往后云缚安就会发现其中的黑暗。
赌会上瘾,甚至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少的赌场都有背景,为了挣钱盈利,不惜一切手段。
两人走至一处地方停下,上面老大的招牌“大盛赌坊”。
门口站着两个大汉,挂着特有的笑意,时不时地招呼外面的人来两把:
“老哥,好玩的紧啊,快来玩两把!”
“老伯,这可真不错,我们今年赌场赔大了,不如您进来瞧瞧?小赌怡情嘛!”
大盛赌坊作为活招牌,让不少的原郡百姓都深陷其中,赌场也因此获得巨额利润。
云缚安玩骰子还是有点手段的,只是她一般不露声色。
“这里面一般都是猜点数大小……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苏月庵没深入了解过,也不能形容的多么确切。
但是云缚安知道,她眼中闪过一抹深色,苏月庵会武功,这事儿她清楚:“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吧?”
苏月庵有些奇怪的看看云缚安:“这是当然啊!”
她本还想说两句话,此时云缚安却直愣愣的进去了。
那看门的大汉一下子就抬高了声音:“这边客人两位,带一带!”
赌场是真热闹,人声鼎沸。
“大大大!”
“小小小!”
“唉,我就说嘛,应该选小的,这下好!”
不少人都乐在其中不知疲惫。
只是这样的场景,不知背后是多少的家破人亡和鲜血铸就而成。
“我来一把。”云缚安到一桌前坐下,眼神慵懒略带一丝不屑地盯着庄家。
庄家是个粗犷的女子,眼中带着血性难训,抬眼便看见了云缚安的那张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她倒是没说脏话,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不过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公子罢了她有的是办法!
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个花瓶罢了。
庄家摇点,围观的赌客压大小。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赌局。
云缚安瞧着那庄家脸上自得的笑容,心中开始构建一个满意的计划。
“这把肯定是大!”旁边的赌客直接一股脑压上了五两银子,表情带着肉疼。
“我也觉得是大,押大!”
最后庄家的眼睛落在了云缚安的身上:“这位客官,您押大还是押小啊?”
“我赌小。”云缚安淡淡道。
庄家立刻打算开盅,旁边一股脑都是一群人喊:
“大大大,必大!”
眼见庄家的手缓缓移开,竟然是一二二,果然是小点!
旁边人忍不住唏嘘起来,这些赌客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人压上自己的全部身家了,至此,输得干干净净,倒是让人联系。
果不其然,刚才那位压五两银子的赌客顿时捶胸顿足涕泗横流起来:
“我的钱啊,这是我最后的钱了!”
庄家轻咳一声,示意两个打手过去:
“这位客人,您这一把手气实在是差,不如我们再给您一点银钱翻盘?”
看似好人,实则借贷。
云缚安看的明明白白,根本不在乎家庭的赌汉,以及心怀叵测的庄家。
但她却没制止,庄家自然也会观察云缚安的神色,可确实没有一些改变。
大部分还是淡漠。
果然,不见棺材不落泪。
苏月庵很意外,云缚安竟然运气这么好,碰巧蒙对了,低声道:“耍一把就行了,咱们别玩了!”
云缚安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你先走,等会带人来砸场子!”
两人耳语,声音低不可闻。
“不如这样……”庄家在心中寻思半晌,还是决意给眼前这位花瓶客人一个下马威,左不过都是赌客,谁又和谁有区别呢?
云缚安闻声便看向庄家:“请直言。”
“我们来比大小,看谁摇的骰子点数,加起来更大。”庄家笑眯眯的说到。
她摇盅可是一绝,在整个赌场都排得上前几名。
云缚安轻轻颔首:“请。”
周围的赌客很久都没瞧见过这种稀奇事了,分分都为在这桌子来,她们眼见着云缚安赢了比所押大于五成的钱,这还是一赔五,遑论一赔十呢?
云缚安的骰盅摇的不好,但是她能听得见,骰子在盅里的状态,因此,手法不娴熟也并不耽误正事。
庄家率先摇完将骰盅扣在桌上,眼神十分自信:
“我大!”
看客分分下注,都押庄家大
云缚安停了手,低声道:“我赌一百金,我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赌
有够嚣张!
在场的人无不一惊,就连那庄家身子都微微往后靠了一些,她原本胜券在握的想法都突然被动摇了。
难道她真的有这一手吗?
眼前这个昳丽的女子,不,应该说是小姑娘,真的让她小瞧了吗?
分明从刚刚那局赌注之中,看的见的都是她的运气!
庄家想明白后,身子前倾,她顿时觉得,或许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想带给她压力,继续精神上的重击!
她忽略掉周边的声响,猛地将手上的骰盅打开,赫然是十七点!
两个六点和一个五点。
最大数也不过是十八点罢了!
旁的人都深吸一口气,这种技术,便是放眼整个原郡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这小姑娘也确实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
没有一个人发现,原先陪同小姑娘的人不见了。
云缚安嘴角勾起一抹愚弄的笑,苏月庵虽然有把握保护好她,但是云缚安想砸场子,她也不能不依,此番,定然是去集结人手了!
“接下来,到我了!”云缚安清透的声音时的整个场子瞬间安静后又沸腾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呢?这事儿肯定是输定了啊!还有什么可好看的!”
“就是啊,难道她能开出三个六来吗?这也太离谱了!”
“据我所知,眼前这个卢庄家已经是这个赌场技巧高超的一批人了!”
云缚安对这些声音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更不会听得进去!
她玩就是要玩的这一把傲气!
只一瞬间,云缚安开了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生。
眼前这小姑娘身上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光芒,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开出来后,所有人定睛一看……
竟然是三个六?
三个六?!
这可是三个六啊!
十八点!
比庄家摇出来的还要多一点!
刚才本就没有多少人押云缚安,云缚安简直在这一局中直接赚的盆满钵满。
庄家的脸色瞬间变的就不好看了起来,刚要站起身,身后却伸出来一只手似乎要给予她安慰。
云缚安看明白了,那是个男子的手,也是云缚安从未见过的秀气。
待他露出一张漂亮的脸来,不禁引起周围的人的唏嘘,云缚安却保持镇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眼神中依然带着冷静自持,即使她从未见过。
“没事,我来。”那男子开口道。
声线干净的像是冬日山上落下的清泉,干净又澄澈。
年纪似乎并不大,但胜在沉稳。
云缚安坐在那处,是个十足十的贵家女公子的风范。
很快庄家就让了位置,待那个男子坐下,周围的人都觉得有些异样。
大盛赌坊有一个很少有人能超越的传说,他便是这赌场的底牌,秦树。
听着这名字大约也能判断出,这个秦树,当真长了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
秦树勾起一抹弧度:
“客人既然来了,不如和我对赌一局。”
他既然是赌场的底牌,那必然有一手的绝活。
旁边的人都抱着同情的目光看向云缚安,有的甚至还劝慰道:
“不如就别赌了吧?!”
“是啊,小姑娘家家的,干什么不好来赌坊,你家里人知道吗?”
云缚安对这些所谓的“善意”抱有不耐:
“我有的是钱!”
霍!
好大的口气!
旁的人便都闭上了嘴,有钱人家的事情,哪里是她们能置喙的呢?
云缚安脸上也带着乖巧的善意:
“既然是来玩,没有一点格局怎么行,我不是怕事的人,不如就你我开个赌局!”
秦树对眼前这少女有些赞赏的眼神,是个好苗子。
只可惜要栽在他的手上了!
“你来说,免得大家说在下欺负一个小孩子!”秦树忍不住笑了。
他是为何,要同这么个小孩子置气?
旁边的卢庄家早就心中闷气,她不是输不起,但是她输给这么一个小姑娘,着实让她脸上不太好看!
这不是砸她的招牌吗?
云缚安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推脱了,还是摇盅吧,比谁的点数小!”
刚才是比谁的的点数大,现在又比谁的点数小。
果真是好厉害的姑娘!
其他的赌桌也不赌了,都凑过来看热闹。
这赌坊经营多年,还没被人砸过招牌呢!
只见那男子用秀气的手,直接将骰盅倒扣,随即从桌子上,直接将三颗骰子一一带下,在半空中不断摇晃着手腕。
所有人听见骰盅里的声音,都想象到了那些骰子在骰盅中摇晃的场景。
云缚安若有所思的地看着这个场景,耳朵边在仔细听。
不多时,秦树将空中的骰子一股脑地带下,随即在桌子上一一开出。
竟然是三个一,三点!
三点已经是最小的点数了,难道眼前这小姑娘还能将骰子一下子折断不成?
云缚安笑开了,但是没关系。
她很笨拙地用技法将刚才的骰子一股脑塞到骰盅里,然后便猛地摇晃起来。
不多时,众人看着,慢慢开出来。
竟然,竟然……
眼前的场景他们似乎在做梦一般,竟然,还有这种招数吗?
云缚安倒是觉得这在意料之中。
秦树眼神复杂地看着云缚安,随即抬起了眼。
如此看来,他确实输了。
整整齐齐的三个一立在一起。
从顶部上看,便只有一个一。
秦树发觉,他似乎顿悟了,平日里他一直执着于如何让自己只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但是大部分时候对他而言都很难。
只是差不离就是了,但是单单是这个差不离就已经能够让他在原郡赌坊这一行列中赢的一席之地。
对上这个未及笄的小女孩子,他还是头回失了自己的分寸。
云缚安脸上是不骄不躁的淡泊淡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一局,赌的金额过大,还不知道眼前这两人能不能做主呢!
毕竟一个庄家就是事成,现下变成了秦树,筹码又不一样了。
云缚安甚至能感知到,周围有什么人在不停的靠近,似乎得到了谁的示意。
“怎么,今日是不想让我活着走出这赌坊的门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熟人?!
云缚安眼神戏谑,浑身上下一下子迸发出上位者的气势。
令卢庄家和秦树都忍不住心惊。
赌坊这是惹上了什么人物?
云缚安缓缓端起面前的茶,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
闻见了苏月庵身上特有的味道,云缚安的心更加安定了。
她到了。
秦树似乎还没意识到哪里不一样了,只能拼命地朝着旁边的打手使眼色。
云缚安感觉到人的靠近,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将茶盏带落,轻声道:
“既然来了,就给小爷全砸了!”
这声摔盏似乎就是信号,隐藏在赌客中的不少人迅速向着云缚安的方向集结。
她们的首要任务是为了保护云缚安的安全,其次才是为了砸场子。
砸场子是小主子命令,她们也不敢不听。
云缚安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让我好好瞧瞧,你们这主事儿的把你们的命看不看在眼里。”
说完眼神,嘴角,甚至是浑身上下,似乎都发散着愉悦的笑意。
砸东西的声音从四处传来,惊得赌客们不断地往外逃离。
苏月庵不知何时到了云缚安的身边,站在她所做靠背椅的后面,左手放在云缚安的右肩。
仿佛在模仿先前秦树靠近卢庄家的那一段。
云缚安眯了眯眼,她今个儿就是心情不爽,砸砸场子也没办法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若不是苏月庵心疼她,指不定也不会让她在外面露脸。
这些都没关系,她多日的压抑真的要把人逼疯了!
云缚安猛地沉下脸来,苏月庵单膝跪在旁边安慰:
“心情好些了吗?”
今天让小姑娘出来放肆这一通,只怕是回去就要挨白先生的责骂。
刚处理完无间卫的事情,今日太冒险了。
云缚安摇摇头,眼眶微红,不想说话。
“住手。”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
从赌坊上方楼梯走下来一人,身后跟着随侍。
这张脸,云缚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上挑的丹凤眼藏着沉稳,冷锋,和戾气,浑身衣着华贵,头上簪的物件,也是看起来极其稀有的蓝玉,蓝的透亮发紫。
男生女相,却一丝阴柔的气息都觉察不到。
云缚安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真美。
比起苏月庵来说,多了上位者的霸气。
比起管全来说,又多了一丝温润。
比起旁人来说,似乎少了那抹气质和游刃有余。
但是只是惊艳,却并没办法和陆谪比肩。
陆谪和他是两个类型,若是在一起,只能是各自为王十分养眼的类型。
他不是南诏国人,他是谁?
云缚安漂亮的小脸儿阴郁地似乎能滴出水来。
“久仰大名,客人,不知能否和在下单独聊聊?”
那男子看向云缚安的模样带着善意,似乎没有对云缚安的敌视。
但是云缚安却很介意:
“想来你来之前,对我十分了解了!今日我就开门见山,你这场子,在我的地盘,开不了!”
旁的客人早就被遣散了,赌场中只剩下了云缚安和眼前这和男子手下的人。
那男子却十分顽固:“或许你可以给在下一个机会,我们单独谈。”
苏月庵想制止住云缚安的动作,却被云缚安反过来安慰:
“没关系的。”
“我不是胆小的人。”
那男子既然没给他脸色看,那他一定是认识自己的。
云缚安跟随男子上楼,两人双方在对桌前坐下:
“我知道你心里气恼,或许你也应该给我一个机会阐明。”
云缚安面无表情,略微垂眸,像是菩萨低眉。
那男子忽的一笑:“南妱,你应当识得我的。”
云缚安抬头:“你是谁?”
“你为什么在我身上下这么多的赌注?”那男子反问道。
云缚安有些愣住:“赌注?”
自己上一次下赌注不是在文山墨海的时候吗?
那会子还在青州呢,去文山墨海见见世面,唯一押的赌注,似乎是北楚的未来的君王?
她赌的似乎是……
是……
北门雀!
云缚安一下子便想起来,刚抬眼便对上那男子明了的眼神:“你是北门雀?”
男子似乎轻松了一番,笑道:
“果真聪慧!”
“我安排的人在文山墨海听闻了这个事情,特别来禀告我……”
云缚安微微歪头:“难道不是你的弟弟回去告诉你的吗?”
“皇子之间,是不能互相相信的。”北门雀摇摇头,“我孤身一人,是在是难敌众人。”
云缚安舔舔唇,北门雀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来人上茶。”
“还有一些客人素日爱吃的点心,都一道端上来。”
不是冤家不聚首,云缚安倒是收起了方才在外面的戾气,北门雀,似乎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去过边疆,杀过人,便是另一番模样。”
北门雀眼中带着笑意,询问道:“是什么模样,是你认为的那种粗犷的蛮人模样吗?”
“是的,但是如今看来,你在皇城养的矜贵了。”云缚安点点头,丝毫不避讳,“你很漂亮。”
北门雀挑挑眉:“若是别人说,那人是不会活着离开我的眼睛的。”
云缚安捻起一块桃花糕:“那我呢?”
“你情有可原,事出有因。”他似乎在指旁的事情,忽的又笑了。
云缚安乖巧地吃着晶莹剔透的糕点: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北楚我押你一人?”
北门雀认真点点头:“没错,所以,太女殿下,是为什么押我呢?”
云缚安很利落地答道:
“因为你们北楚都是废物,就你一个能打。”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是苏月庵:
“时辰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北门雀倒也不恼,格局似乎无限放大,还十分赞同云缚安的观点:
“是的,北楚都是废物,不过,我也胜不了殿下半子,殿下也着实厉害。”
挑管子一下子就挑到了他的赌场!
云缚安起身,优雅地擦擦嘴:“多谢你的盛情招待,只是,你这个赌场在南诏开不下去的,昨日我的人才在北楚的惦记下受了伤,我心里很不爽。”
北门雀仔细思索后认真点点头,似乎还想在说什么,却被云缚安打断了:
“作为报答,你的皇位,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