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观星
朝中哪里还有公主能再嫁过去了呢?
一开始元帝便是想笼络东南部,这才将蓝灯许配给梁家。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自己的长公主,还有几个根本就不适龄的小公主。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宗室女封为公主,然后许配给边沙。
兰阿脸上被旁的烛火跳跃映照,让人看不会出这位巫祝的真实神态。
可莫名的,云缚安听到了这句话,反而酒醒了。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兰阿虽然没看自己,但是她却觉得,这句话像是对她说的。
元帝打了个哈哈:“这事儿明日再提吧,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不如继续歌舞吧?”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是需要给面子的。
兰阿也不牵强,反正他还要在上京等很久。
云缚安起身,以不胜酒力的借口,出去吹吹风。
这殿离外面的御湖不算远,云缚安出去也没带任何人。
夜色凉如水,云缚安深呼出一口气,口鼻尖都是醇厚的酒香。
果然是佳酿,自己还没喝多少便醉了。
云缚安蹲在御湖旁边,瞧着湖中的月影很是孤寂。
酒意蒸腾,又未着大氅。
冬日的寒风倒也是刺骨,只是还未到下雪的时候,风一阵雨一阵的。
云缚安倒也觉得还好。
她出来是为着捋清自己的思绪,若是兰阿真的是冲着她来的,她该怎么办?
云缚安往自己的手中呵气,眼眸氤氲起水汽。
果然同白邺说的一样,她要离开云家的日子只怕是要提前了,否则若是真被嫁去了边沙,未知变数太多。
旁边有一穿着白色长袍的公子,云缚安从没见过,应当也并不是上京的子弟。
只是为何会出现在宫中,御湖旁边,应该是哪位大人家久不出门的公子哥儿。
“你是谁。”云缚安摇摇晃晃站起身,借着月色仍然能瞧见她面上的微醺,带着桂花,桃花的味道,让那人皱了皱眉。
这是哪里来的醉鬼?
云缚安瞧他皱眉,心知他心中在思索什么,嘲讽道:
“你又是哪家的公子?”
她被晚风吹的清醒,整个大殿唯一没出现的,便是梁家的公子。
与蓝灯订婚的那个。
“你倒是敢,竟然不出席宫宴,反而在御湖旁边流连,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只怕是要参梁家一本不衷心!”云缚安冷笑道,转身就要离去。
那人却喊住她:“你是谁?又为何在此?”
“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云缚安凉凉靠在树旁,端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是公主,你说我是谁?梁家嫡长子梁彦也不过如此!”
“你便是公主?”梁彦凑近些许,“为何会让陛下将你我二人结亲?我心中已有佳人,又何必为难?”
原来是他误会了,云缚安笑的越发放肆:“见到公主只知质问却不知行礼,该当何罪?”
“原来梁家就是这样教导你规矩的?”
梁彦皱皱眉:“我知联姻是为何事,但是我心中已有佳人,你长得也不差劲,何必嫁过来受这等委屈?”
云缚安不回话,反而趁着梁彦朝她走进,一下子将梁彦扣在树上。
她使了全身的劲,瞧着梁彦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便笑道:“谁愿意嫁给你这般的儿郎?”
云缚安眼中含着戏谑,她有些为蓝灯不值,好不容易到了花样年华,许配的竟然是这般的人,又何必呢?
“你当你梁彦是什么香饽饽吗?”云缚安越发靠近。
梁彦神情恍惚,在云缚安莹亮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般纯粹。
眼前这位公主,容颜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可是他心里还有表妹,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他却不由自主便想接近眼前这女子,似乎她身上有什么魔力一般,
云缚安瞧出了他眼中的痴迷模样,勾起一抹讥笑。
元帝果然是为了自己的家国天下,竟然连元瑶的幸福都不管不顾了。
瞧着这梁彦的德行,往后宠妻灭妾也不是没有可能。
远嫁千山万水,届时谁又去给元瑶撑腰呢?
元帝大约只是想要元瑶为他生一个两家的嫡子出来,以此来稳固梁家,让梁家不敢有叛乱之心。
但是付出的代价,是元瑶的一生幸福。
云缚安吐气如兰,听着梁彦空荡荡的心声,便也知此子心中除了一个表妹之外,其他方面倒也是单纯,像是被娇养的少年,对其他的方面一概不知。
她脾气上来了,借着醉意直接将迷离眼神的梁彦一把推到地上。
陈善已经在旁边看了很久了。
云缚安转头便对上了她平静无波澜的眼神。
陈善好像将她看的很透,无论做什么似乎她都能明白?
做戏也好,真心也罢,她永远都是这幅平淡的面孔。
“是娘娘让您在寻我吗?”云缚安脸上噙着得体的微笑,仿佛刚才动手的并不是她本人一般。
娘娘是元后,非其他人。
陈善也只给元后办事。
云缚安慢慢靠近陈善,认认真真地道:“是陛下下旨,想将我许配给边沙是吗?”
陈善摇摇头:“陛下说明天考虑,就一定会明天考虑。”
那就是单纯想让她回去,云缚安摇摇头:“我不回去。”
大殿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她一介女子去做什么?
况且自己已经醉了,若是再回去,只怕是会引得有心人侧目。
陈善伸出手,眼神定定:“公主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回去。”
“你想带我走吗?”云缚安醉了,她也懒得同人做戏,只言语调戏眼前即将掌握后宫权柄的女官大人。
勾缠得紧的眼神,让陈善忍不住咽了咽,低声道:“公主想去哪,下官都可以带你去。”
陈家,是跟什么案子有关来着?
一时云缚安有些脑袋混沌,想不清,不过也没关系,等自己清醒后,再去思考也没关系。
“皇宫里最高的地方是哪里?”云缚安询问道。
陈善固执地伸手。
似乎只要云缚安不将手交到她的手里,她一句话都不会告诉她。
于是云缚安将手送到陈善手中。
一双修长带有薄茧的手,将云缚安细嫩白皙的手握得很紧。
“是观星台,下官带您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谈
梁彦好不容易爬起来,便瞧见眼前二人说话,根本未留一丝眼神在他身上。
“你,你这个女人!”好半天,梁彦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才能引起娇俏女子的注意。
云缚安嗤笑一声,陈善便揽起她的腰,脚踏轻功,一下子便跃到树颠儿,让那梁彦一下子变得目瞪口呆。
“公主,可否揽住下官的腰?”陈善轻声道,黑色的眼眸中,只倒影出了云缚安一个人。
云缚安乖觉地环抱她的腰。
【云家小姐,比我想象地更乖,真好。】
【若有一天,我也能够正大光明地带着缚安在外面……】
夜晚的风绕过云缚安的耳畔,她听见陈善的心跳,震耳欲聋。
两人略过不少的高楼,直到到了观星台,两人方才落地。
这一处,是司天监所在的地方。
只是晚上,只有些许人值班,
确实很高,几乎可以看见整个皇宫,连外面上京的夜市景色也能一览无余。
“陈善,你为什么待在娘娘身边呢?”云缚安靠在栏杆旁边轻声道,“是因为想给陈家翻案吗?”
声音太清了,似乎随意刮来的一阵风都能吹散这句话。
但是仍然入了陈善的耳朵。
陈善半晌未说话,正当云缚安觉得陈善不会回她的时候,陈善突然说道:
“是。”
云缚安慵懒地眯了眯眼,浑身的酒气和醉意被夜风散去不少:
“跟在我身边,我帮你翻案。”
陈善有些意外,沉默道:“您有什么要求?”
云缚安笑到直不起腰,好半天才认真地盯着陈善秀气漂亮的脸:“我好女色,可以吗?”
其实云缚安只是想逗逗陈善,凭着云缚安的手段,为陈家翻案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需要花一点时日罢了。
陈善将脸隐在阴影里,好半天才开口:“为什么您要这么做呢?”
“分明您还有更多的选择。”
比如苏小姐。
又比如其他的公子。
只要云缚安愿意,她勾一勾手指头,便有无数人愿意前仆后继地来侍奉她。
可为何,云缚安偏偏选中了她。
是因为她在娘娘身边伺候吗?
可是云缚安应该知道,她是决计不会背叛娘娘的。
“因为你身体好,可以吗?”云缚安口里说着诨话,笑意却不达眼底,“想必陈大人也不好磨镜这一口。”
确实如此,但是放眼整个京中,谁敢取她这一罪臣之子呢?
她也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了。
云缚安酒意上涌,陈酿就是这点不好,后劲实在是大。
她眼前渐渐开始重影,模糊,一阵突兀的困意软绵绵地向她袭来,她睡过去的最后一句话是喊得陈善的名字:
“阿善。”
陈善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她摸不清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只是单纯想玩弄一下她,说出的这些话分明不像是她清醒时候的话,倒像是醉鬼的临时许诺。
陈善又同云缚安待了一会,又运着轻功回了御湖旁,正巧碰见苏月庵正在寻人。
寻谁自然是不比说,正是她怀里的云缚安。
瞧见这模样,苏月庵自然是心血翻涌,低声道:“麻烦陈大人了,便把公主交予我吧。”
苏氏一门的地位,根本上是同云家一般。
文不敢动,武不敢越。
意思就是文官都是以苏家为首,武官都是以云家为首。
面对陈善这一小小女官,自然是没有多少好脸色可言,毕竟作为苏府的嫡小姐,身份贵不可言。
陈善点点头,没有强求,直接将云缚安送到苏月庵怀中。
随后自己便乖觉推下,去娘娘跟前做事。
苏月庵瞧着酒香缭绕的云缚安,夹杂着兰芝的味道,忍不住仔细瞧着云缚安,就连睡觉的姿势,也是十分乖巧。
呼吸声浅浅,时不时还俏皮地舔舔嘴唇。
苏月庵就这样抱着她坐在御湖旁边,她总有种感觉,便是再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该见不到云缚安了。
为何会有这种担心焦虑呢?
云缚安的眉眼,总是这样好看,无论看多少遍,苏月庵仍然能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
御湖被风吹的起波澜,就连倒影的月光也被褶皱了。
苏月庵想做什么,却又怕云缚安转醒,便只是盯着,眼神越发深沉。
好在,没过多久,云缚安就睁开了眼睛,陡然瞧见眼前之人是苏月庵,又笑起来:
“你来了?”
苏月庵问道:“你为何会同陈善在一处,她是皇后的人,却也不简单。”
“嘘——”云缚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在宫里怎么能妄议娘娘和女官呢?月庵,你是醉了吗?”
她避而不谈,苏月庵就越沉默。
云缚安不愿同她解释,是因为她对陈善有好感吗?
罪臣之女,如何配得上皎皎明月的云缚安?
“闲来无事,玩笑着罢了,月庵会在意这些吗?”云缚安浅浅笑,起身主动给了苏月庵一个拥抱,“你在担心我吗?”
苏月庵眼中深沉:“是的,我在担心你。”
……
云缚安昏昏沉沉地被苏月庵抱到马车上,云蕤闻起来,她也直言是娇娇困了。
某人这才发现,原来自从她认识苏月庵以来,苏月庵好像都同她的家人一般唤她“娇娇”。
有人伺候着,云缚安心满意足。
不舒服就换成舒服的姿势,想喝水就直说。
苏月庵确实尽职尽责。
到了云家,也得了云蕤好一顿感谢,苏月庵只说不用谢,若不是独活将云缚安接过去了,只怕是苏月庵还想将云缚安送到锦阁中去。
白邺被人推着四轮车,堵住了云蕤的去路:
“国公爷,在下以为,是时候聊聊了。”
云蕤沉默后,点了点头。
眼见着云缚安回去锦阁休息后,两人放才坐在花厅,云蕤让人上了点茶并夜宵来:
“白先生。”
白邺淡笑:“想必国公爷早就知道我的南诏人士了吧?”
云蕤做事向来是谨慎的,若是没调查清楚白邺的身世,他也不会允许此人入云家门来。
所以云蕤猜测的没错。
云缚安是南诏皇室遗留血脉。
“确实。”云蕤用茶盖撇去浮沫,“不知阁下官至何职?”
“南诏太傅,不值一提。”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从龙卫
“南诏以女为尊,白先生能以男子之身成为太傅,实在是令人敬佩。”云蕤明白这其中的艰苦和困难。
只需对照,瞧见苏太傅是如何做的便知晓了。
白邺摇摇头:“不过全仰仗南诏先皇罢了,知遇之恩,须报之。”
“元国既然要攘外南内,云国公,您觉得您能护得住我们的太女殿下吗?”
云蕤沉默半晌:“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娇娇遇到危险,我会以命相护。”
“但是殿下不愿意。”白邺认真的说道,“你们虽不是娇娇亲生的家人,可养育了她十多年,无论如何都胜如亲生,你们受一点伤,便是在殿下的心上割一刀。”
云怀死的时候,云缚安吐了血。
一局棋结束的时候,云缚安又吐了心血。
白邺为她把脉的时候,便已瞧出她的心力交瘁,若是云家还有不测,便如在她心上割刀子无二。
“你们不能这么自私,一直霸占着殿下,况且殿下的大业也等待了多年,此时北楚也内有动荡,正是殿下上位的好时机。”白邺嗤笑一声,“这般为云家着想,并不亚于在女君之位上为南诏殚精竭虑。”
白邺说话很难听,云家在元国的身份也尴尬。
毕竟已经将一半的护符上交给了元帝,便已经说明,云家没有了实权。
不日沈淮便要带着证据回来,届时便是江南贪墨案重启之日。
牵扯之人无数,云家又怎能确保自己独善其身呢?
与其让云缚安深陷为云家付出的乱局之中,不如先将南诏稳定之后,再另作他法。
很多事情,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如果娇娇跟着你们,会有生命危险。”云蕤直切主题。
白邺淡淡道:“谁的皇位不是鲜血染就,一代女君执着于儿女情长便如同先皇一般,有让整个国家覆灭之忧。”
他说的没错,如今各国都在整顿,朝局动荡,正适合娇娇坐稳先女君遗留血脉之位。
届时拿到兵权之后,便能直逼皇位。
“若是云家因此牵扯其中,不如让赋裳同娇娇一起。”云蕤考虑道,“赋裳的武功及其出色,若是有她保护娇娇,我也能放心,往后云家的烂摊子,便由我和其他的云家人来收拾。”
白邺起身,两人既然达成了一致,他也没有任何逼迫的必要:“既如此,甚好。”
……
云缚安宿醉起身,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旁边除了自己的两个侍女之外,便只有云赋裳了。
“姐姐?!”云缚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仍然泡在校场磨练武功呢!”
云赋裳微微一笑,摸了摸云缚安的头:“你既然有事情要做,我这个姐姐又怎么能不陪在你的身旁呢?”
什么事情?
这次轮到云缚安惊讶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云缚安有些讶异,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
云赋裳有些讶异:“这是去南诏的路上,娇娇,你竟什么都不知道吗?”
云缚安连忙掀起帘子,外面不断错过的青山绿水,让她有些怔怔。
“快停车,快停车!”云缚安立刻下命令道。
云家还有一摊子的事情呢,若是放在那里,谁来做?
若是云家便因自己的疏忽而遭难,她难道要再重生一世吗?
“娇娇,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南诏的边境了!”云赋裳将云缚安抱在怀里,让她停止不理智的思考,“白先生说,你生来就该是尊贵的南诏皇室,我们将你留在身边太久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凡,所以我早早便开始训练自己,以待来日能够留在你身边,为你斩除前方的所有阻碍。”
云缚安泪流满面:“那云家该怎么办?”
云家上上下下的人,足有二百多口。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啊。
“没事的,没事的,阿翁说待你走后,剩下的烂摊子便交由他们来处理。”云赋裳将云缚安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有姐姐在,没有事情的。”
“况且,现在已经过了半月了,天子预计下旨将你和亲边沙,这半个月,你重病缠身,不日暴毙,云家,今日过后,便再无你这个娇娇儿了。”
云缚安在元国,已没有云家贵女的身份了,她心里难受,听着云赋裳的心跳声和劝慰的话语,这才睡着了。
再次醒来,便到了南诏边境的一处酒楼之中。
酒楼装潢是云缚安喜欢的模样,建造很是素雅,却隐隐又显得华丽。
老板年说着一口纯正的南诏话,见到云缚安的第一眼,却微微愣住了,经过店小二的体型,才醒过神来带她们去房间。
风餐露宿风尘仆仆。
云缚安更衣沐浴之时,老板娘却冒昧闯进来,随后便连声道歉方才离开。
因着此次失误,又给云缚安一行人免除了房费,连用膳的钱都免了。
这些操作不仅让云缚安觉得奇怪,便是连云赋裳都有些暗暗怀疑。
姜石年来往通商,这才让云缚安一行人借着商队从元国离开,此时她同样也宿在这酒楼之中。
瞧着这老板娘的动作,她心中暗自怀疑。
为了帮助云缚安清除障碍,半夜,姜石年便摸到了老板娘的房间。
正当她要将剑架在老板娘的脖子上,老板娘却是一个闪身躲过去了。
她会武功!
姜石年在心中一下定论,两人便借着月色掠去离酒楼不远的竹林之中。
她自恃武功奇高,眼前这老板娘却刀光剑影,绝对的练家子。
两人打的你来我往,不分上下,竹林萧瑟,月光映照下,两人酣畅淋漓,终于停下了手。
若是比起来,老板娘的武功还要略胜一筹,只是因为不在擅长的地势,这才同姜石年打了个平手。
“你是谁?”姜石年十分警惕,“你擅自闯进我家主子的房间,究竟为何?”
老板娘英姿飒爽,眼神带着厉色:“你家主子?”
“凭你这武功,还有资格保护你家主子吗?”
姜石年一惊:“你的言语是何意思?”
万籁俱静,两人气势对峙。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认主
老板娘却道:“若是我在,遇见这般事情,也决计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她。”
“接近,南诏遗留的皇室血脉,尊贵的皇太女殿下!”
老板娘说出这些话后,姜石年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便抄起自己的插在一旁的剑:
“既然你知道了殿下的身份,那便留你不得了。”
老板娘冷冷道:“就凭我是殿下从龙暗卫之中的一员,你便奈何我不得!”
姜石年举着剑,指住老板娘的面中,堪堪停下:
“你说什么?”
“从龙暗卫分落在南诏各地,是唯一隶属纯正皇室血脉的军队,向来只侍奉当代正统女君,从龙卫千里挑一,所以,你对上我没有胜算。”
老板娘的丝毫不畏惧,眼神泛着凌厉的光。
“冒犯了。”姜石年自知理亏,老老实实放下了刀剑,“是因为你闯进主子房间,瞧见她身上的胎记了吗?”
老板娘淡淡道:“我叫苏难,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我便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所以才冒犯了。”
“瞧见胎记之后,便确定了,我将酒楼开在边界处,就是为了躲人耳目,也为照应流落的太女殿下,若有一日,殿下还能够重新回到南诏,便是从龙暗卫开启之日。”
姜石年整颗心都放下了:“走吧,苏难,这次是我冒犯了。”
“你们这一路,想必是要将南诏的江山重新握回殿下的手里。”苏难笑道,“我手上握有的令牌,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姜石年有些不明便,但是苏难已经将嘴巴闭上不再说话了。
回到酒楼,姜石年才发下,云缚安一行人根本就没睡觉。
“姜石年,你去哪里了?”云缚安分明是在笑着,姜石年却能感觉到她眼中冷冷的光芒。
直呼其名,是太女殿下的特权。
姜石年乖乖巧巧:“今日出去,为殿下带了了一个惊喜。”
她慢慢将身子挪开,露出身后的老板娘苏难。
苏难单膝下跪:“属下从龙卫之月卫统领苏难,见过太女殿下。”
云缚安似乎早就料到了,眼神从警醒变为了慵懒:“平身吧,你那时闯入我的房间的时候,我便猜到了。”
没有人敢冒昧闯进她沐浴的房间,除非是有人想一探她的虚实。
所以,云缚安半夜没睡觉,是在猜测,会不会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那时,她便迫不得已要下杀手了。
所幸,没有让她失望。
从龙卫是她知道的暗卫组织,听说四国有不少的人也在寻找这个组织,还有不少人铤而走险。
却始终没摸到从龙卫的边角。
而苏难仅凭自己的眼力见和“失礼”,便确认了云缚安的身份。
从龙卫,果然名不虚传。
姜石年老老实实地道:“殿下,苏大人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和独活大约才能与之分庭抗礼。”
独活的武功是受过白邺指点的,白邺作为文人武功天花板的存在,算的上一强,两人联手方能和苏难打个平手。
云缚安眯眯眼,却笑了:“苏大人辛苦,可今日夜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谈?”
她需要一份详尽的地图,现下有姜石年的存在,她也并不缺钱。
苏难的存在,让她相信了从龙卫存在的真实性,想必暗卫之间也会有联系的一套方式,即使不能联系全部,也至少是一笔助力。
现下她只需要慢慢计划,如何最大化,将南诏的江山吞并到自己的手里。
南诏如今的女君南妩,男宠无数,却没生下一个孩子。
朝堂上也尽是大臣们做主。
极有可能是南妩在暗处保存实力,表面上来降低敌人的戒备心。
从辈分上来说,南妩算是云缚安的小姨。
“明日您起之时,我会连夜绘制一份南诏的地图给您,包括各封地部署,请殿下放心。”苏难很懂云缚安现在需要什么。
钱,兵,除此之外便是能人异士和地图。
护身的有四人已经足够,即使领兵打仗也无甚问题,只要配备合格的军师。
“那边足以。”云缚安很欣赏苏难的懂事。
待到云缚安离开后,苏难便往外处放飞了一只灰鸽子,鸽子的脚上绑着信筒。
从拜见云缚安的开始,她就不再是老板娘了,而是从龙卫的暗卫。
月卫也将重新启动属于她们的荣耀。
当年战争来的突然,根本就来不及举行仪式启动从龙卫,只能由上一代从龙卫护着宫人抱着小太女离开南诏。
只是当时各国都乱,从龙卫受地域限制,只能隐于市。
苏难深呼吸一口气,想起母亲离去时候的嘱托,需以性命相护太女殿下。
从龙卫的一生受过太多伤,生命也太短,母亲这辈子未曾等到太女殿下,剩下的便需由她这个女儿来完成。
护着太女殿下一步一步登上女君之位,守护南诏国的千秋万代。
为南诏国血洗耻辱。
苏难垂眸,她在母亲的注视下,曾在苏家的列祖列宗前发过毒誓,一辈子侍奉南诏女君,如有违背,便天打雷劈,列祖列宗不得安宁。
她如今二十岁,终于等到了。
一男子在她的房间之外探头探脑。
“阿清。”苏难看见了,露出一个微笑,手上拿着一枚古老的烫金令牌,上面写着月卫,刻着鸾鸟,象征着苏难的身份。
男子年纪不算大,却眉目清秀。
“你见到殿下了吗?”江清池脸色苍白。
本来在南诏国,男子是无权过问妻主的事情,从龙卫更是保持着这个习惯,只为了培养出更优秀的后代继承从龙卫的身份。
苏难却告诉了江清池她的身份,以及她要做什么,她在等待什么。
她很爱江清池,本来她已经要娶他的,临了,却遇见了殿下。
“是的。”苏难难得地露出个笑来,“你应该瞧见了,殿下是如此昳丽的模样,没人能比的上,比先皇容貌更甚。”
江清池却声音颤抖:“你说过,你要娶我的。”
漂亮的少年落泪。
为了嫁给她,他已经和自己的家族决裂,再也回不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沙牢
边沙蚩部。
格朵带着云赋致送完自家姐姐后,便回了蚩部。
因着格桑与格朵两人交往不错,格朵为此消沉了好一阵子。
她算是看清楚了,云赋致就是面冷心冷,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爱撩拨他,只是偶尔,格桑会强制要求云赋致陪他在蚩部逛逛。
蚩部如今的首领叫沙尔浑,他对云赋致一直保持着戒心,并且十分不喜自己孙女带回来的这个外来人。
沙漠中常常有狐狸触摸,也有沙漠狼出现,云赋致虽然不精通武功,但是却精通骑术和剑术。
他身上也配有锦囊和短刀,这些都是云缚安送予他的。
云赋致从来没走出过云怀死亡的阴影,他作为云怀的儿子,也决计不会退缩。
这些日子,他陪着格朵,游走在准木格沙漠,偶有绿洲,云赋致也会细致地画下来。
为了保存那些景色,云赋致也不得不让格朵如花。
格朵自然是十分开心的,能进入自己心上人的画,那是何等的开心?
每每等到云赋致画完,格朵都要仔细瞧瞧,云赋致的画工是翘楚,在这边沙中难能可贵。
她从来不喜欢沙漠上的勇士,反而喜欢文质彬彬的中原书生。
本来格朵已经对自己的未婚夫不抱期待,可谁知她始一逃出沙漠里玩耍,便碰见了在客栈门口的云赋致。
这天,云赋致在同蚩部的小孩子们说话。
小孩子是可爱的,云赋致给他们讲沙漠和绿洲以外的世界,有更大的国家和田地,山川河流,湖海。
数不胜数,故事说完,一干孩子也各回各家。
格桑喜欢小孩子,更心动云赋致认真给孩子讲故事的侧颜。
“来人,给本将军将傅云这个中原人抓起来,竟对我蚩族图谋不轨!”一个肤色黝黑健壮穿着蚩部将军服侍,腰间挂着犬牙。
格朵还没反映过来,那人便吩咐道:“将公主护送回王宫,公主天性单纯,莫要让她同这异族人待在一处!”
将军名唤图明,是边沙公认的勇士,他年少成名,是汗木真的儿子。
自古以来,按照蚩部和东夷的习俗,便是最强大的勇士配最漂亮的公主。
图明一直对格朵倾心不已,本来都要订婚了,可格朵却在订婚之日逃跑,这门亲事便不了了之。
虽说蚩族与东夷十分开明,可是在不久,自己的心上人带着一个陌生俊朗的中原男子回来,无论如何,都会醋意大发暴怒的。
果不其然,这图明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这个契机。
他在云赋致的房中找到了无数的信件和图画。
只是图明不识得中原文字,只知道有放着海棠花信件上面文字繁多,便一股脑都收起来,急匆匆带着护卫前来抓人。
格朵劝阻不已,但是士兵哪里敢对小公主动手呢?
是以,便只能愧疚地盯着格朵。
格朵也无法,她十分气恼,因为云赋致是坦坦荡荡的男子,绝不会做那等下作之事。
可是耐不住图明手腕强硬,自己好不容易看中的人,如何能被旁人欺侮了去?
格朵被送回王宫,直接同自己的外公沙尔浑告状,沙尔浑知道此事后,自有定论,这些日子,他无路如何都看得出来这少女的怀春之心,只要格朵高兴,怎么样都好。
可是一旦涉及到国家和军事,沙尔浑就绝不会轻易定夺。
“好啦,我的小公主,不要不高兴了!”沙尔浑看着娇俏的孙女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年轻的时候生下了东夷的大妃这颗珍珠,珍珠又诞下明珠,两人都是他心尖上疼爱的人,如何能瞧见格朵不高兴的模样呢?
格朵使了浑身解数撒娇:“外公!!!”
“你就帮帮我,我怕图明那个混蛋对傅云用强,逼迫他,他只是个单纯的出来游玩的公子哥,怎么会做窃取机密的事情呢!”
格朵一边说,却仍然只看见自家外公无动于衷的模样。
对于蚩部,对于外公而言,傅云就是个异族人,打杀了也并不妨事。
毕竟十四州也就东夷和蚩部靠元国稍微近一些。
防范还是有必要的。
但是对于格朵本人而言,云赋致几乎是她快乐的来源和全部。
沙尔浑耐不住外孙女的乞求,只好答应,明日审讯的时候,自己会带着她一同出席。
这就足以了。
“你就这么喜欢傅云?连汗木真的小将军图明都看不上,这图明年仅十八还未及冠,可是我们蚩部的勇士啊!”沙尔浑很是可惜,他向来看好图明,有意图明为孙女婿。
只可惜了,格朵从来很少能看见这个为她默默付出的少年。
格朵立刻点头,脸上这才有了一些笑模样:“傅云很好,凭他的模样和那漂亮的字画,只怕是在中原,也会有无数女子追求。”
可是傅云却跟着她回来了。
这实在是让她十分兴奋,十分开心。
她如今即将十四岁,傅云的到来,让她的十四岁生辰也会变得流光溢彩。
“罢了罢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明日外公可不想看见乌青小眼儿的格朵公主。”沙尔浑笑着摸摸格朵的头。
自己的的这个小孙女,最是单纯活泼。
只怕是那个叫傅云的中原小子,也是迟早爱上他的这个乖乖孙女。
他的孙女,是整个边沙都觉得耀眼的明珠。
纯净无暇。
沙牢。
云赋致并不担心,只是有些生气,若是娇娇给他寄的信件被弄坏了可怎么办。
他不担心自己画的那些景色被发现,也不担心他们认出上面的字。
云赋致向来继承了云怀的细致周全,绝不会因为一点小纰漏便葬送掉自己。
格朵会帮他的,毕竟这位娇养的小公主,那么喜欢他。
云赋致深吸一口气,沙牢中干燥湿热,有一些沙蚁会不断徘徊。
他的这间牢房特殊,像是个单人牢房内。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便有狱卒过来,踢了踢铁门:
“醒醒,醒醒,出来吧!”
云赋致揉了揉眼,面无表情站起身,站起身的地方,落下了日光。
骄阳的光芒被他踏碎在脚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当众审讯
沙尔浑亲自审问,不少人都都到了。
有瞧不起云赋致这般中原男子的将军,也有蚩部的女子,好奇这男子是因为何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审讯。
云赋致本就带着云家的傲骨,一身雪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支竹笛。
闲来无事可以吹奏家乡的乐曲。
“傅公子,请勿介意,本汗只是想还给你一个公道。”沙尔浑面上是上位者的尊严。
案桌上是堆积的云赋致画的画,写的信,以及送早些时候离元国不远时,云缚安送来的信。
夹杂着风干的秋海棠,是娇娇身上常常萦绕的味道。
边沙的气温也随着冬季的来临慢慢降下来,云赋致却晃觉刚刚来边沙的时候。
“傅云见过汗王。”云赋致站在那处,就像沙漠的秋日余晖,冬日朝阳。
举手投足的礼仪教养,让人无法分别他的对错。
边沙人或许不懂什么叫阶前玉树,但是他们一定能知道什么叫做公子如玉。
果然,有不少旁观的蚩部女子便开始悄声讨论起来了。
“天哪,这中原人长得跟咱们边沙的男人真是不一样,看起来也太温柔了。”
“可不是呢,还懂礼仪,若是我早点知道就好了,也献献殷勤,说不定也有机会去中原看看!”
“可惜了,我们公主的眼睛一直瞧着那公子没有移开过呢!”
“是啊,只怕我们是没有机会了!”
云赋致对这些声音充耳未闻,不骄不躁,倒是让沙尔浑觉得十分欣赏。
图明却有些莽撞,直接将一封信仍在云赋致面前:
“既然你没有将我蚩部的事情告诉别人,那就把这封信给大家都念念!”
格朵着急了,大声道:“图明,你太欺负人了!”
云赋致却并不觉得冒犯,反而仪态万千地将信捡起,又拂去上面的沙尘:“在下便如了小将军的愿。”
“见字如晤,娇娇,今日我到了准木格沙漠,沙漠的景色很好,是真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与中原的寂寥秋色,是两种不同的美感,一个壮丽,一个秀丽,哥哥的笔力不足,画不出这等景色的万分之一……”
“娇娇,展信佳,你应当会很惊讶,我到了边沙的界内,这儿的风俗人情,同中原有很大的不同,你若是能理解什么叫飒爽活泼女子,以及童真的小孩,便能想象到,边沙自小教给孩子是豪放与马背功夫,而中原是内敛和礼仪,所有的一切,都同你在书中的看到的有些不同……”
“他们会赛马,会摔跤,有马奶酒,会自由自在的奔驰在草原,娇娇,若你足够自由,定会有属于自己的风景……”
云赋致的声音清朗如山泉,似涓涓细流流淌在在场人的心中。
这些信封中,坦诚地说出了眼前这温润男子对边沙的印象,对边沙人热爱的这一片沙漠的赞美。
陈词之中,更是有不少关爱“娇娇”的言语。
有大胆的女子忍不住猜测这位“娇娇”是他的心上人,于是一女子便大声问道:
“傅公子,你的‘娇娇’是谁?”
云赋致微微一愣,转而淌出个温暖的笑来:“是在下的妹妹,翻了年便十三了……”
再过不久,便是中原的年关了。
是妹妹,得到了回应的女子忍不住高兴:“你有夫人吗?”
云赋致大大方方:“在下还未娶妻。”
图明瞧着现场要控制不住,内心有些羞赧,他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图明将军,不必介意,这些信件都是我同家妹往来的正常信件,想必那些画卷您也瞧过了,上面有沙漠壮丽景色,也有格朵公主入画,蚩部对待我这异族人很是友善,我很感激。”云赋致仍然保持着礼数。
即使被关了一夜,也未曾有什么改变。
倒是让图明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这中原人竟然对他丝毫无怪罪,仍旧保持着友善。
“是我冒犯了。”图明拿得起,放的下。
他将远在异乡的孤独旅人对家的思念随意扔到地上沾染灰尘,是他不好。
“但是傅公子同样是有担当的中原男子,我们便公平决斗,谁赢了,谁就可以娶到格朵公主!”图明自幼同格朵一同长大,从小就喜欢。
云赋致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好,只是在下不善武功。”
“无妨,我们只比骑射。”图明是坦荡的将军,一点便宜不占。
他马背上的功夫极好,但是他也没提出来。
“这不……”格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沙尔浑拦住了。
沙尔浑面色严肃:“格朵,不要任性,既然来了我们蚩部,追求任何人都要照着规矩来!你是我蚩部和东夷的小公主,不可乱了礼数,让人看你不起!”
格朵的话只已经要脱口而出,却全都又咽下去了。
她其实很高兴,傅云能够迎应战,这是不是表明她在傅云的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呢?
格朵心里期待,又忍不住羞涩。
被胜利的勇士当中求爱,是所有沙漠女儿都羡慕的场景。
天色为时尚早,沙尔浑便顺了两人的想法,让人去准备了弓箭和马匹。
靶子是移动的,赛马是有障碍的。
按照规矩三局两胜,射箭只比射中靶心的根数。
对于骑射,图明向来是自信的,便先出手。
一局是五根箭,隔二十丈的距离。
图明射出去的剑,没有一根脱靶,有三根射中了靶心。
少有儿郎的箭术如此精湛,不由地引起一片喝彩。
沙尔浑也是捋摸自己的胡须,十分骄傲。
轮到云赋致上场,他心定如山,每个靶子似乎在他眼中都放慢了动作。
可他的动作迅速,搭弓射箭,一根一根接一根,到最后,竟然根根射中靶心。
图明并不气馁,射箭结束,云赋致完胜,旁观的小姑娘瞧着云赋致射箭的优雅与浑然天成的气势,喝彩声竟然比图明还要你高。
云赋致因为不善武功,但是平日里骑马却十分有新的。
大约是图明着急了,好几次过障碍都差点绊倒,旁观者也安静了不少。
云赋致显得更加稳健和游刃有余。
结果不用猜测。
云赋致并不比边沙男儿差劲,可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英雄救美
等待了几日,云缚安终于明白了这边界的构成。
此处名唤青郡,乃是南三郡之一。
军事防范十分复杂,苏难作为统领,自然会同青郡青州知州府相熟。
此处是知州和太守一把抓。
所以在云缚安修整好之后,便自告奋勇,为她引荐。
江清池的出现,让云缚安有些意外:
“这位是?”
“是属下还没过门的未婚夫。”苏难毫不犹豫,大大方方介绍道,“他叫江清池。”
江清池听见苏难如此这般介绍他,一下子眼睛便开心明亮地瞧着苏难。
“何日成亲呢?”云缚安优哉游哉地剥了个橘子,眼神慵懒地瞧着苏难。
苏难有些犹豫,道:“国未安,何以成家?”
“哈哈!”云缚安软软靠在椅背上,眉心的花印一晃而过,“不成家,何以卫国呢?”
江清池没想到云缚安会帮他说话。
他本就是同苏难私奔,名不副实,周围人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嘲讽。
这一日一日度过,他心中越发焦虑,越发难以承受。
他的苏难长得这般好看,若是日后帮着殿下夺回了江山,届时若是看上了别家的公子,这可怎么办?
苏难果然是未曾反驳:“若是殿下希望……”
“是的,我希望。”云缚安将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这样吧,婚期就定在三天后,我做主婚人,邀请青州的知州和太守吧。”
说着,云缚安拍拍手起身,恶劣地笑笑:
“阿难不会介意的吧?”
苏难立刻摇头:“全凭殿下吩咐。”
始一抬头,云缚安却已经走远了。
姜石年不在她身边伺候着了,被云缚安吩咐着去旁边的潘郡去瞧瞧他们那的情况。
听说整个南诏,只有四个郡的发展很好。
靠着叱江的潘郡,东部通商的呈郡,以及江南处的原郡,除此之外,便只剩中部的苏郡。
其他的地方的倒也繁盛,只是不似这四个郡盆满钵满。
收服军队过后需要的就是军饷和粮草,既然是为国为名的正义之师,那就不能比别的军队待遇差。
钱给足了,人吃饱了,才好给她办事。
云缚安懒懒地想到,来了这几日,她倒是很快就适应过来了,只是还是思念家人。
云赋裳宽慰了她好久,日日陪伴她一起,这才让她心中觉得安稳。
“娇娇,可否要出去逛逛?”云赋裳轻声道,“尽早的入乡随俗,不能把在元国的习惯带过来,明白吗?”
南诏的律法和元国的律法,其实没有很大的不同,只是把男女的位置调换了而已。
南诏以女子为尊,在外的多半是女子,操持家务的多半是男子。
南诏的女子打扮起来也同元国的男子一般。
云缚安在这待的几日,苏难和姜石年早就去成衣铺子为她定制了衣衫,今日刚到。
“行。”云缚安其实有些不想动,但是看着云赋裳温柔的眼神,她还是动摇了。
独活给她换了一身外黑内红的长袍,将云缚安的头发用束发冠高高束起。
额前还留了几缕刘海儿,又为云缚安配上了个红玉的护额,披上了大氅。
瞧着便十分干练凌厉的模样,同先前大有不同。
“很飒爽!”云赋裳忍不住赞叹道。
南诏对于男子的服饰放的很松,同元国对女子服饰的禁锢是两个极端。
“姐姐,你也好看,走在路上,只怕是要遇到美男子抛花呢!”云缚安瞧着云赋裳,忍不住笑道。
云赋裳仍然是一身月牙白的宽松儒服,系着兔毛围脖,面色温润,眼眸明亮。
微微一笑堪比春和景明之盛景。
两人准备完毕后,便往街上去。
青州的人也不算少了,来来往往,做生意,叫卖年货的都是女子。
外面的天气很冷,大多数人已经穿上了冬衣,阳光也不甚暖和,但好在出了些,也会有行人来来往往逛逛或者是路过。
偶尔有家底殷实的小公子出来,身后也跟着三五个随从,与元国截然相反。
多日未见阳光,云缚安眯了眯眼,跟着云赋裳往城中心走去。
左右的街肆,有卖东西的铺子,酒楼,很是热闹。
“小姐,您就绕了我吧,我不做您的妾!”一个清秀男子跪在拿出,泪眼婆娑。
周围也围了不少的看客。
云缚安和云赋裳对视一眼,凑近了些许。
这男子的身边放了一具尸首,上面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旁边的恶霸小姐色眯眯地摸着那男子的小手:
“美人啊,你就跟本姑娘回去吧,做本姑娘的第十八房妾侍,本姑娘是不会亏待你的……”
啊这……
云缚安连忙拉着云赋致往旁边靠靠:
“姐,等会就有白衣剑客要大打出手了,我们往旁边让让,不要伤到我们了。”
云赋裳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紧紧跟着云缚安:“你怎么知道呢?”
云缚安理直气壮:“话本子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话音刚落,一到白色身影带着帷帽的侠客便从楼顶上飞了过来,一脚就把那恶霸姑娘踢倒:
“恶霸,放开那个公子!”
然后就义正言辞地挡在那清秀男子的身前。
云缚安看的津津有味。
云赋致忍不住哂笑,,揉了揉云缚安的头:“娇娇果真博览群书。”
瞧着也不会误伤她们了,云缚安和云赋致刚从那热闹人群众经过,便有一只手牢牢抓住云缚安的衣摆:
“小姐,小姐救救我吧,我愿意给您为奴为婢,下辈子做牛做马,衔草结环报答您的恩情……”
嗯?
这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云缚安根本就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她怎么也掰不开那清秀男子的手,云赋致在旁边却忍不住笑起来。
帷帽白衣剑客:“……”
恶霸:“……”无语住了,你是嫌本姑娘太丑了是吧?
云缚安承受着众人的眼神,忍不住无奈摊手:“恶霸姑娘,您也瞧见了,我这只是路过,要不你就放过他吧?”
恶霸贪婪地在云缚安身边扫视,甚至舔了舔唇。
云缚安更漂亮了,眉宇间的花印若有若无,眉目如画,端的一个气质典雅,矜贵非常。
第一百四十章 护
根本就不像是这穷乡皮囊州郡出现的人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南诏的都城盈都出来的贵公子。
再一看旁边那位,气质温润如玉,面色淡淡,眼中像是盛着山川湖泊,清亮明朗。
素雅的衣衫也抵不过那绝代风华。
怎么看,若是赖上这两个姑娘,做妾也不亏啊!
看众小声议论纷纷:
“这两个姑娘真好看,若我长这么一张脸,我天天都要在外面闲逛!”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男子,我宁愿做这个两个姑娘其中一个第一万个小妾,也不愿意做那个恶霸的夫人!”
“你说什么话呢!我做小妾我也要做最贵气的那个小妾,让我娘给我准备最丰厚的陪嫁!”
“指不定做小妾都占不上名额,就你这样,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怎么了……”
说着说着,两个年轻的男子就开始争执起来。
云缚安:“……”
云赋裳:“……”
云缚安打破了寂静,对着看众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大家,我们家没有纳妾的规矩。”
话音刚落,这拽着云缚安衣衫的男子眼睛猛地一亮。
那恶霸姑娘仿佛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挂不住:“说狗屁呢?”
“今天我势必要娶他进门!”
那白衣侠客道:“今日我势必不会让你将他带走!”
“这位公子,你应该对那位救你的公子结草衔环。”云缚安有些无奈,“在下家境贫困,恐怕是无法将公子带回去。”
清秀男子泪如雨下:“只要您带我回去就成!”
云缚安和云赋致对视一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我年纪还未满十三,还未及笄呢!”云缚安无奈道,“我给你一点银两,早早脏了公子的父亲吧!”
云缚安忍痛从锦袋中掏出五两银子,递到那清秀男子面前:
“拿着吧,不用谢。”
好家伙,这几日,只有支出,没有进账啊!
若是每天这么着,她的金库迟早有一天要玩完。
清秀男子颤颤巍巍地拿了钱,仍然仰视云缚安:
“姑娘当真不肯要我?”
“公子,若不然,你跟我也可以。”白衣侠客或许是有些不忍,连忙开口劝阻道,“在下家中还有余钱,定不会亏待公子。”
云缚安附和道:“是啊是啊,跟她吧,跟我没好果子吃!”
细数起来,她身边都是些狠人,眼前这清秀男子若是跟了自己,只怕是被磋磨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清秀男子这才慢慢松开了云缚安的衣摆。
云缚安看着褶皱一团的定制,叹了口气。
“天,这不会是锦绣阁的定制吧?里面的布料可不便宜呢,这被揉成这样。”有人认出了这料子。
在天光下竟然闪着光泽,显然是不便宜。
“可不是,果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啊!”
恶霸却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简直和我天作之合,不如同我回家以作磨镜之好?”
此话一出,旁的人都心中一惊,这恶霸竟然男女不忌?
云缚安皱皱眉,刚要开口,便瞧见云赋裳面色冷凝,她将自己的贴身佩剑直接放在那恶霸的脖子之上,眼中含着厉色:
“放肆!”
她家娇娇乃是南诏太女殿下,如此冒犯,实在令人不爽!
那恶霸直接吓得不行,她身后的女护卫提着刀,蠢蠢欲动,却被云赋裳个眼神,大声道:
“都不许过来!”恶霸冷汗涔涔,“放了我吧,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云赋裳皱着眉头:“若有下次,我便杀了你!”
剑刚离开,那恶霸便边跑边喊道:“我娘可是太守身边的都尉,你完蛋了,我不会放过你!”
看众还在讨论着这一出笑话,云缚安和云赋裳都已经走远了。
“见了鬼了都。”云缚安强扯出个笑,“出来逛一圈,白给五两银子。”
“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倒像是大风刮走的。”
云赋裳将云缚安头上的白玉簪插紧,开口安慰道:“无妨,家中还不缺这点银钱,你个小守财奴,等姜大人回来后,咱们的手头就宽裕了。”
她的气还没笑,自小娇娇便是被娇养长大,未曾受过一丝的苦,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言语上头被人欺侮,若不是身在异乡,她一定会斩下那女子的头颅,以儆效尤。
“阿姐,不要生气啦!”云缚安摇晃着自家姐姐的衣袖。
云赋裳太爱她了,但凡她受到一点点不好的对待,姐姐就会挡在前面,为她冲锋陷阵。
街上男子频频回头望,届时因为两位容貌皎皎的女子并排行走,实在是养眼的风景线。
云赋裳叹了口气:“好,都依你。”
两人又逛了一会子,天色愈发暗下来。
今日似乎是南诏的除夕,不少人都在河边放灯许愿来年。
云缚安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民宿,兴致来了,便带着自家姐姐往小摊子上走去,夜市出摊有许多都是卖小物件的,例如剑穗,花灯,或者是面具。
她一眼就瞧中了那个狐狸面具。
真的非常好看。
云缚安帮着云赋裳戴上这狐狸面具,云赋致也找到了一个花朵做成的半面具。
“这花做的真真是好看,跟牡丹花似的!”云赋裳帮着自家妹妹戴好。
眼看着云缚安只露出漂亮的下颚和朱唇,眼神流光溢彩。
“娇娇就要长大了呢!”云赋裳喃喃道,“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看的!”
两人嬉笑着又去买了花灯,将点燃写了小字条的花灯慢慢放到河中。
漂的越来越远。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人群攒动,这呼救声惊吓到了好多了。
云赋裳本想事不关己,可这水中突然浮现一人漂亮的面容。
原来就在这二人的眼前。
救,还是不救?
云缚安握了握云赋裳的手:“姐姐,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我就在这你,你去救他吧!”
男子在南诏落水失了名节,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云赋裳立刻便跳下水,将那溺水上下沉浮的男子拖到按上,使劲按压他的胸口,排出胸腔中的积水。
好半天,这男子才醒过来。
他的眼睛,在夜空中明亮如同黑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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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大家看的更值得,前段时间太忙了,没有改文,今天开始
顺便整治一下小盗嘻嘻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筹备
次日起,苏府就开始准备请柬。
因着江清池江小公子是自己私奔出来的,所以没有嫁妆,也没有家人送嫁。
于是商量了一番,便让这江清池拜了苏难的先生,也就是教授礼仪以及各类书本知识的姚先生做了父亲。
是义子,不过姚先生家还有两个女儿,所以,这件事情也就妥了。
本身姚先生很欣赏江清池的勇气,却不看好他的行为,即使这样,姚先生也打算一并将这嫁妆出了。
却被苏难拦住了,她考虑的周全,给江清池也准备了一份嫁妆。
原本冷冷清清的苏府,也因为这个事情,整个府邸都热闹了起来。
因着姚先生也是当地有名望之长辈,所以也有不少人都知道,姚老先生要嫁儿子了,嫁的还是家底丰厚的苏府苏难小姐。
于是乎,便也有不少人翘首盼着。
同苏家有关系的也相继收到了请帖。
尤其是云缚安重点吩咐过的,青州的太守和知州,是必须到场的。
青州好些日子都没出过什么喜事了,苏家家底也阔绰,一路丢一些喜钱喜糖,也是不错。
云缚安也有一套新衣裳,是为着征婚准备的。
自从苏难认主之后,她就是云缚安得力的手下了,独活这几日便将苏难手头上的活计都接过去,让苏难安安心心地准备嫁娶之礼。
江清池自然是万分高兴的,他没有娘家人,但是,所有人都十分地重视他。
没有哪家公子的成亲仪式,是邀请南诏的皇太女殿下前来证婚的,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云赋裳瞧着云缚安开心的脸,淡笑道:“你做这些事情,是为了全苏难的一个心愿?”
“算是吧。”云缚安不算是能为别人着想的人,“江公子无名无分的跟着苏难算什么?先安家宅再成大业。”
“这样的话,苏难就能全心全意的为我做事了。”
云赋裳给云缚安斟了一盏茶:“可是若是苏难出了事情,那江小公子岂不是守寡?”
云缚安下棋的手一顿,抬眼瞧自家阿姐:“阿姐,成大事之人,定要舍得下才行。”
她待苏难好,是因为苏难衷心,本身从龙卫就需得为了南诏的未来做出守护和牺牲,苏难不是个例,是所有的从龙卫都需如此。
“是我多虑了,娇娇的大业,自然是要舍下诸多东西的。”云赋裳心知这一路云缚安的艰辛。
不知道怎样的结果才配的上她殚精竭虑,死里逃生。
这一路走来,踉跄清冷,她明白娇娇的所有苦楚。
先为家人,后为自己的家国。
云缚安用一个俏皮的笑拉回云赋裳的思绪:“阿姐又想太多了,我会一直保护阿姐的!”
说着便握了握自家姐姐的手。
“这青州太守和知州,家底确实颇丰。”云缚安同自己下棋,有些烦闷,让人将期盼撤下去了。
她拿出自己的小册子:
“青州的太守叫李云麟。”云缚安瞧着旁边的注解,“她的脾气很是温顺,虽然是个武将,但是她府上除了个正室便再无其他的妾氏了,不,还有战士的遗孀,也在她府上养着。”
将士的遗孀,按照道理来说,怎么也不能带回府里同住的,如此这般恰好说明,这个李云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坚持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收服的可能性我有八成。”云缚安从来不会把话说的太满,“况且,她的夫人是一个性格很好的男子,从他身上下手,可以事半功倍。”
云赋裳结果册子仔细揣摩了一番:“倒也无需这么麻烦,李夫人他很爱自己的子女,听说他的儿子,也就是李家的小公子受了点病症,若是咱们有办法……”
旁的便无需考虑了。
云缚安有些懊悔,她身边似乎也没带个什么神医过来,章院正的孙子章如许倒是有一手好的医术,就是走的太匆忙了。
“我倒是对一些病症略知一二,独活不是对毒有研究吗?”云赋裳笑着说道,“如此这般的话,便可以医治。”
青栀在外面敲敲门。
她是后来才被安排过来的,大约是云缚安身边伺候的人不够,先送了独活和绿萼同云缚安一齐,后又将青栀送过来伺候。
“这日子过的倒也快,只快不日就得宣布我的死讯了吧?”云缚安有些落寞,眼睛里带着寂寥。
她一旦死了,就代表她再也没有办法以云家小姐的身份回去了,只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云家以及元国的一切,自此之后便与她再无关系了。
云缚安曾修了一封家书差人送往元国云府,也不知这路途遥远,到底送到了没有。
“只怕是了,边沙求取公主这般猝不及防,向来是那兰阿独断。”云赋裳冷声道,“想让你和亲到那苦热之地,元帝和兰阿只怕都是痴心妄想。”
不论他们想和亲谁,云缚安只是个大臣之女,平白挨上这种事情。
若不是自己假死又离开了元国,只怕是腌臜逼迫的事情数不胜数。
云缚安让自家姐姐消气:“没关系,现下我既然在这南诏,便会一路,将我要做的事情做完即可。”
等她做完,便是一家人团聚之时,再不必手受分离之苦。
云赋裳叹了口气,摸摸云缚安的头:
“如此这般,倒也好了。”
半夜,云缚安站在苏府的花园,下人们早已歇息,她则是怔怔地瞧着这海棠花。
自己离开了云府,那陆谪什么时候会去找寻自己的身世呢?
想着,云缚安便又冷凝了眼眸,兰阿这等将人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不配存活在世。
这些日子,边界附近的从龙暗卫都受到了号召,每日都有隐秘之人入这府邸中来。
全部都归于苏难管理,云缚安也能喘口气。
一道黑影从房顶上踩过,很轻,若是不细听,也听不出瓦砾的脆响。
云缚安缓缓坐在石凳上,不多时,便另有一人单膝跪地行礼:
“殿下。”那人轻声唤道。
是姜石年。
“坐下吧。”云缚安抬眼,眼睛比那月光还要纯粹,“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赏!
“很顺利,只是殿下,咱们的人手不够。”姜石年很清楚,殿下的大业需要很多人的辅佐,目前人手来说还是太少了,这也会让效率变低。
云缚安面无表情:“最近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人,你和苏难安排着吧,最好是有精通元国官话和北楚官话的人是最好的。”
“你脑子好,适合经商,但是你下面的人毕竟需要管理,我做事情也需要更多的钱,南诏如今的民生也算是苦,这些都需要钱来改善。”
她记得,自己在上辈子的时候,似乎遭受过旱涝灾害的,现在还没开始,只怕是因为她重生的事情往后延迟。
需要提早准备,否则内忧外患。
云缚安将一本书交给姜石年:“这本《齐民要术》是关注于百姓的,你想法子,将这本书推广。”
这东西是她默出来的,很多东西都不全面,还需要有人研究。
已经过了一辈子了,还能记得这些,也是她的不易。
姜石年随手翻了翻,眼睛慢慢放大:“如此珍贵的书籍……”
这其中,写了太多关于利民的物件,可以大大提高生产的器物,不可多得的宝贝。
她震惊于云缚安的脑子,又理解云缚安的慷慨。
本身南诏就已经要比其他的国家落后,若不能赶上繁荣盛世,只怕是不日南诏又要被铁蹄踏破。
“对了,白先生这几日在做什么?”云缚安想起白邺。
没有他在旁边提点,有时候做决策的时候她也会有些犹豫。
姜石年道:“最新的荟萃宴又开始了,先生为殿下去找优秀的军师和幕僚去了。”
确实是白邺能干的出的事情,他本身盛名在外,又有心拉拢,即使不如从前,也绝不会沦落到差劲的层面。
“好了,你去忙吧。”云缚安站起身,“什么时候找到……”
一柄长剑从半空中呼啸而来。
划破夜幕的声音。
姜石年因习武,耳力很是灵敏,云缚安也不差经,虽然她不习武,但是她反应很是快捷。
一瞬间便弯下身子,姜石年便趁机将那柄剑挑走。
那剑在空中翻滚几下,到了一黑衣男子的手中。
云缚安面色无波澜:“阁下好剑术?”
她不善武功,却善射箭,同自家哥哥一样,有百步穿杨的实力。
可是云缚安的弓箭因为体格太大,不能随身携带。
此时,姜石年站在云缚安的面前,与那人对峙。
“今日,我只取你身后那位小姐的命。”声音清朗,女子的特征十分明显。
难道是南妩开始派人来追杀她了?
云缚安恼恨,早晚有一天,她要将折叠的弓箭随身携带,总不能真的做一事无成的废物。
姜石年笑道:“那就不知道阁下有无实力过在下这关!”
说着,不知是谁先开始,只觉得忽而刮过的风都被搅得混乱,交战一触即发。
虽然已经晚了,但是不一定所有人都睡觉了。
此时,从黑暗之处,又窜出了好几个黑衣人。
瞅着云缚安的方向,便准备发起攻击。
苏难对此事早有预判,于是在他们动的下一刻,隐卫立于半空中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那些黑衣人有些错愕,但只是一瞬,两方人手便开始厮杀起来。
那为首的黑衣人显然对上姜石年有些吃力了:
“不愧是从龙卫,可以一敌十,果然非同凡响。”
姜石年本就是年纪不大的少女,听她这么一说,露出自己可爱的小虎牙:
“我可不是从龙卫哦,那个才是,我只是我家主人的钱袋子罢了!”
那女子又道:“跟着如此废物的主子有什么前途,不如放弃算了!”
云缚安在下面剥着瓜子,听见此话,忍不住呸了一声:
“你以为我想啊,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狗屎。
那女子被云缚安这么一噎,一下子手上便失了气力,被姜石年反手固定好她的双手扣在怀里:
“瞧瞧,那才是从龙卫的实力。”
苏难穿着一身蓝色衣衫,游刃有余地划过周围黑衣人的脖颈,只是瞬息,便已取了三人的性命。
旁的从龙卫虽然差了些,但是却也不是这种武功见弱的黑衣人可以阻挡的。
一伙人交战,黑衣人所剩不过十之二三。
姜石年瞧着这女子看的认真,趁她不注意直接将下巴卸了下来,随后从她的嘴里扣出了毒囊。
这是黑衣人们惯用的手段,怕招架不住残忍的刑罚,便直接咬破毒囊毙命。
也不用自家主子多虑。
干脆果断。
云缚安喝了一口茶水,轻声道:“抓活的,给孤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决定。”
她才不要做被蒙在鼓里连自己敌人都不知道是谁的太女殿下。
从龙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考虑怎么下手才能完成云缚安的命令。
此时一位懂学穴位的从龙卫受到了万众瞩目,他的点穴功夫是一流的,武功稍微弱一些。
便就着轻功在人群中穿梭,然后点人家穴位,将人家的下颚骨给卸了。
让其他从龙卫顺理成章将毒囊抠出来。
效率奇高。
“你叫什么名字?”云缚安瞧着那人功成身退,笑意盈盈道。
那从龙卫不肯说话,在同伴的催促下,才羞涩开口:
“属下月迹,见过殿下。”
竟然是个男子。
从龙卫中竟然还有男子?!
云缚安有些错愕,但是她还是保持着笑容:“是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的月季花吗?”
“不,殿下,属下的名字是月光的踪迹的意思。”他似乎很是羞涩。
但是云缚安却摆摆手:“没关系,你当得起,今日参与的所有从龙卫,赏!”
姜石年很实在,是云缚安没有想想的实在。
他直接掏出荷包,然后撒了一把金叶子在半空中:
“既然殿下要赏,那我也不能藏着掖着,每位参与的从龙卫都赏十片金叶子!”
好家伙,云缚安生生抑制住了自己冲上前跟他们一起抢的悸动。
这个姜石年!
云缚安恨恨想道,明日就让姜石年将手中的所有钱都吐出来!
没道理她一个主子钱比幕僚还少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辞官
元国,云府。
李家的家主也被宣到上京去了,除此之外,李氏也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回了云府,以求庇护。
这些都是云家的后代,云蕤自然也不会拒绝。
沈淮也带着账本回来了,元寻也入了宫述职。
同时,他也带上了云缚安改过的账本和原账本,一共是有两份的。
真正的账本在他手中,改过的账本却被他吩咐人,想尽办法,送到了李家的手上。
他相信,狗急跳墙,若有送上门来的好处,他们也会斟酌一番然后再接受。
毕竟天子之怒无人可以承受的起,只能竭尽办法谋求后路。
元寻在宫中同元帝下棋,他早已经在李家安插了人,这么四五年过去了,朝局中有些腌臜的污点也是正常,算算,怎么也该收网了。
元帝也在等这个契机,李家同梁家是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渊源的,梁家还有女子同李家联姻过。
很多时候,两家就算是绑在一起,不分你我的。
只是这边沙的使臣已经到了一个月了,似乎仍然觉得元国给的诚意不太够,毕竟东夷带来了一位公主,而目前,元国似乎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代价。
兰阿也因此恼怒生气,没想到那云缚安终究是好手段,能从他眼皮子底下玩金蝉脱壳,他确实小看她了。
本来,兰阿也是算计着,云缚安虽然是大臣之女,但是既然被封为了元国的公主,那定然是要为元国做出贡献的。
兰阿也不愿意退而求其次,他知道长公主的手段,若是将这位殿下带回去,只怕是会搅得边沙不得安稳,那还不如再寻求其他的解决办法。
若是送皇子过去,那也只怕是让元帝恼怒。
于是两方表面平淡,内里已经开始波涛汹涌了。
云缚安已经死了,至少在元国是这般的。
分明只有半个月,可是云家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天,就让重病缠身的“云缚安”下葬安息。
兰阿用脚趾头都知道,云家做这一出,是对元帝的抗议。
元帝很聪明,心知若是没有办法,便只能从宗室女挑一个封为公主,然后再送过去,只是思来想去半月,仍然是没找到合适的人。
蓝灯公主的婚期就定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可惜,云缚安到底是没有机会回来观礼了。
自从云缚安“死了”之后,元瑶似乎也越发顾忌了。
后来梁彦又参加了几次宫宴,才知道,与他夜见的那位并是要嫁给自己的蓝灯公主,而是另外一位身体孱弱的云国公的孙女,毓灵公主。
听闻两位公主关系很是不错,也难怪他误会之时说的那些话会引起云缚安的不满。
即使是他自己带入进去,只怕也会生气吧?
元瑶是优秀的女子,茶艺,插花,都是十分优秀的,远远不是那些常人家的贵女所能达到的层面,也不愧是在元后膝下教养的女子。
只是他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表面,再三对元瑶说明,元瑶却摇头:
“如果你不愿,你可以抗旨。”
抗旨之罪,轻则惩罚,重则斩首还得连带家中一干人等,本身元帝就对梁家有疑心,现下可倒好,这不是直接将自己的弱点送到元帝的面前吗?
梁彦也只能恨恨地瞧了元瑶才能离开。
元帝的亲兄弟也就邺王元寻一人,但是他未成婚,又何来子嗣呢?
简直将元帝的脑袋愁的直掉头发。
再过两个月,那阮嫔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听说她愿意将这孩子养在颖贵妃的膝下,自己也可不用再面对颖贵妃那哀伤的神色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元帝作为天子,怎么能不知道云蕤的计策呢,但是他叫云蕤进宫瞧见他坦然的神色的时候,元帝却放弃了。
他欠了云蕤太多,放了云缚安自由也是应该的。
所以他直接册封陆清涟为安宁公主,不日便嫁去东夷,以作为双方友好的桥梁。
本以为陆清涟会闹,但是她却面色平淡地接下了旨意。
沈淮将卷宗带过来让元帝查看的时候,元帝已经十分疲惫了,看了这么多桩桩件件,李家的罪行。
作为明君,他自然是想将朝堂都整顿一番,涉及的人事太多,让他有些反感。
他以为那些命官,至少不应该,背着他将赋税假意提高,两方面,骗百姓,骗君王。
回过神来之后,元帝直接将案桌上的折子都掀飞了。
他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都在做些什么?
豢养了些什么样子的蛀虫?
自诩为明君,不过是让那些百姓过的更难了一些!
沈淮就那样,跪在下面询问元帝需要怎么办:“陛下,微臣将这件事情昨晚,可否辞官?”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
他也不能容忍,自己劳累了大半辈子,却保不住自己的儿子女儿,原本他官职也并不低,却依旧被人拿捏。
这大约就是阶级一级都难以跨越。
当初作为探花郎进入朝廷的时候,鲜衣怒马,明明只是站在第一阶,那光芒落下来,自以为窥见了天光,以为前路无限美好。
走过半生,确实群狼环伺,前狼后虎,荆棘遍地。
他也累了。
况且,为了自己儿子的姓名,他已经将自己的儿子给了云缚安。
后来沈淮才知道,云缚安有十分的可能性,是南诏遗落的太女殿下。
云缚安干过的蠢事很多,但是沈淮也不禁感叹,真正的智者就应该是潜龙在渊,让所有人将她看做是平庸之人。
日后一朝龙在天,给所有人以沉重一击。
“为何?”元帝胸口剧烈地上下浮动,他分明才四十余岁,看起来已向五十岁了,不日就将垂垂老矣一般。
沈淮垂着头俯身:“雪宴的身体,微臣还要为他找太医。”
“那些大夫看不出来微臣的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症候,微臣是陛下的臣子,也是雪宴和雪涵的父亲。”
他忠君爱国,却忽略了自己的孩子。
其实沈雪宴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可若是不这样说,元帝又如何能放他离开呢?
元帝长久地探出一口气:
“令郎重病缠身,是朕的过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阿蕤
云府。
李氏跪在云蕤面前:
“叔父,看在云忻的面子上,棒棒侄媳吧……”
云蕤脸色不变,他端着茶盏,鬓间似乎又多了几缕白发:
“你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李家的勾当不要再做,迟早有一天,会被陛下发现,我让你去劝,这就是你劝下的结果。”
李家根深叶茂,若是不那么过分,还可找下面的人顶替,可如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既是拉下面的小喽啰小世家来顶上,元帝真的会相信吗?
李氏无比地懊悔,自己曾经,为什么将云蕤说的话抛之脑后,甚至云淡风轻地将那些话告诉自己的爹娘。
爹娘也只会当做一个笑话看待罢了,毕竟陛下何事查探过江南的事情呢?
现在怕是也来不及了,上次回去的时候,便发现爹娘已经面露沧桑,再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了李家的罪过了。
此时又来马后炮求云蕤看在云忻和两个儿子的面上,救救李家。
李氏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你们杀人了吗?”云蕤叹了口气,想起了云缚安一直以来都惦念着李氏对待她的好。
即使是离开了,也将她比较重要的谋划以书面的方式告知了云蕤。
他不是没想过用一些极端的方式救下李家,但是总归没有云缚安的法子来的柔和。
李家一半是经商,钦天监说过,元国每隔三五年,或许就有干旱,或者是涝灾。
元国的国库也被蛀虫吃的不够充裕,又要养军队,此时的国库早已雪上加霜。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李家放弃现有的地位和财富,在朝堂的人自动辞官,赋闲在家,经商的人,需要顺应陛下的想法,成为皇商,并且一直帮着皇帝做事。
直到皇帝愿意放了他们,他们才能接受这种过程。
这对李家而言,绝对是算的上灭顶之灾,因为如果一点没有揣测到元帝的心思,也只能对这个世界说声抱歉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了,云蕤不敢相信,有李家血统的两个孙辈,仕途会遭受怎样的阻碍。
云蕤是疼孙辈的,自然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
“起来吧,我要进宫一趟了。”云蕤握着自己手中的另一半护符,心里却在喟叹若是家中其他人都如同九如和赋裳、娇娇一般省心就好了。
但是很显然,他只有操不完的心。
即使这般,他也不得不为云家往后考虑一下,云家的未来,还需要云家撑起来。
九如现如今去了哪,也算是了无音讯,赋裳和娇娇去了南诏,目前看来暂时是不会回来了,除此之外,家中便只有云赋瑾和云赋瑜了。
这么一看,云家果然是岌岌可危了。
入宫很顺利。
元帝正坐在皇室宗祠大殿之中。
他的头发都放下来了,整个人都被一种阴郁给笼罩。
看到云蕤来了,这才好似沾上了点光亮。
“你是为了李家来的吗?”元帝是天子,一语道破,“想求朕?”
“爱卿也想让朕生气吗?”
话说的很轻很轻,让云蕤心中一紧。
这话入耳,是如何的苍凉,像是对自己所做一切都失望过后的结果。
“朕总是觉得朕的父皇做的不好,朕总觉得自己会做的比他更优秀,可是朕错了,朕不知道自己的父皇,花了多少的力气,才将那盛世的山河送到朕的手中,朕即位的时候才二十多岁,二十多岁,朕就没有父皇了……”
云蕤坐在元帝身边另外一个蒲团上面,看着眼前常供奉香火的多位帝王。
空荡寂寥从心底油然而生。
“即使这样,微臣也不得不来陛下面求一求。”云蕤将另外一半虎符拿出来,“娇娇病逝一事,谢谢陛下成全。”
元帝果然是十分失望的,他眼中蕴含着冷漠:
“你们总是在求朕成全,可是朕的山河万里,什么时候,你们也能成全朕的心意呢?”
“朕也只是想要海清河晏的江山罢了,你们为什么总是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弃朕于不顾呢?”
“当皇帝,是世间最不让人欢颜的事情,可是朕却带着父皇的期望坐上来了。”
云蕤未置一词,他低声道:
“陛下,国库没有钱了,微臣可以说服李家将所有家产全部冲为国库,李家三爷四爷,为皇室敛财,以待来日钦天监所说天灾人祸也可有对策。”
元帝抬眼,看不出神色:“你是在拿元国上下的臣民威胁朕吗?”
“陛下心知,臣并非此意。”云蕤清冷道,“您知道,臣根本不会在乎李家人的生死,臣一生,都在为陛下做出正确的抉择而努力。”
交出兵权,是为了让元帝放心。
带兵打仗,是为了让百姓放心。
可最后,云府上下,却让娇娇无法放心,一直挂念。
心有挂念人事,长久以来便成为了执念,这又如何让云缚安安安心心完成南诏的大业?
一阵风从面吹进来,夹杂雪粒子。
云蕤站起身,看着外面漫天飞起的鹅毛大雪:
“当年,臣也是在这么个雪天,结识了当时皇子的陛下啊……”
“一晃而过数年,臣又同陛下共赏风雪。”
元帝沉默着,他在心中思虑,若是放过李家,到底值不值得。
如今佘太师还没抓到,他的女儿还在诏狱中关着。
李家同佘家是有往来的,只是不甚,元帝愿意相信,李家是被佘太师蛊惑的。
眼瞧着云蕤脚踏出大殿门槛,身上披着自己原先上次给他的墨狐大氅,就那样站在天地之间。
皑皑白雪落在他的头顶,肩上,衣衫。
温润的眉目仍如当年。
元帝忍不住站起身来,同云蕤一并立于这天地之间。
良久,元帝才缓缓开口道:
“时隔多年,你的每次陈词,都很有道理。”
“朕说不过你。”
云蕤将装着虎符的锦囊仔细地系在了元帝的腰间,他并不精于此事,好半天才系上。
这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对视:
“陛下,您是明君,定然知道如何抉择。”
元帝将云蕤的披风重新系紧,又为他戴上了帷帽:
“阿蕤,为朕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杀了佘甫,我放你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婚宴
整个青州的喜事。
很早就有人将此事宣出来了,许多百姓都等在门口,给予苏府未来的主夫以祝福。
青州这几年的收成也差劲,大户人家结婚也势必会散一些财,一些糖果。
也算是给家里人改善改善生活。
云缚安早就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看起来就像是要行嫁娶之礼的新娘子。
只是今日云缚安的身份,是坐在高堂的。
她是苏难的主子,江清池的爹娘也未曾过来,也只好拜她,否则也不能符合礼仪体面。
青州的太守温庭和知府明和元都到了场。
这二人也不是很清楚,想来是这苏家礼仪很是到位,这才连她们便都一同邀请了。
只是眼瞧着坐在高堂之处的是个小娘子,思虑了片刻,觉得这苏家很是轻浮,不符合其中的规矩。
一时也有些轻看了。
云缚安眼睛除了盯着这两位贵客瞧,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怕有人埋伏在这婚宴,而他们却无从得知。
苏难心中清楚,今日是大事,万万不能坏了主子的计策。
从先生府里接出了江清池后,又绕着整个青州的城走了一圈。
不少人家的女子都有些羡慕,这不知来路的江小公子,一跃便能嫁给苏府的主人,果然是好福气。
也有不少人在幻想自己日后成亲后的场景,街道小巷,苏难按照云缚安的吩咐,没有落下一个地方。
每个地方都会撒一把铜钱。
那些百姓抢到铜钱后,心里也高兴。
后面撒喜糖的同样这般。
喜气洋洋便能说的是此时了。
好容易这花轿才到了苏府,苏府外面摆的是流水席,百姓们可以入座,内里便是贵客才能坐的席面了。
十分热闹。
“你瞧着,那小娘子,是否长得……”明知州很是警醒,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张脸,但是她却记不起来了。
两人坐下这席面后,便一直在关注着,时不时说着悄悄话。
“新郎到——”
喜郎的尾音拖得很长,所有的人都望向门口。
苏难身材很好,套上一身新喜袍,也很是漂亮飒爽,她的头发高束,英气逼人。
只是再如何的俊朗,整个场上最出色的仍然是云缚安。
隐隐有夺了新娘子风头的意思。
独活站在云缚安的身边,她面无表情,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婢女。
乖乖巧巧垂眸在旁边伺候着云缚安。
云赋裳按照吩咐,隐藏在宾客席位之中。
今日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商贾,官职最大的两个人,已经坐在了云赋裳的身边。
苏难和江清池各自心中紧张,按照喜郎的吩咐面对门口。
“一拜天地——”
随后二人又面对云缚安。
云缚安的眉眼若有所思,嘴角却噙着笑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撑着自己的下颚。
“二拜高堂——”
底下宾客议论纷纷,大都是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是如何有资格能坐上高堂之位的。
讨论也就罢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置喙的。
人家苏难都没说什么。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行礼。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这一对新人率先去洞房进行后面的挑盖头一类的事情,堂上的客人都被招呼着可以吃饭了。
云缚安这才懂高堂位子处起身,拿着一杯酒:
“多谢各位来参加苏小姐的成亲仪式,在下敬各位一杯。”
说着便一饮而尽。
眼神缥缈,忽然瞧见了一张不在请帖上的面容。
这位是谁?
瞧着面容同江清池有三四分的相似。
云缚安给独活一个眼神,独活立刻退下去。
今日主场表面上是苏难,实则是云缚安。
云缚安顶着一张昳丽的面容,手上端着一盏酒,额间的牡丹似开非开。
“明大人,温大人。”云缚安笑眯眯地为两人斟了一杯酒:
“青州多亏了两位大人,否则也不会治理的这么好!”
云缚安又笑道:“若是陛下知道了,定然是要给二人升个官儿——”
“云小姐慎言啊!”温庭面容肃穆,“此等话说出口,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云缚安摆摆手:“谁会说出去呢?”
虽然筵席上请了很多人,但是有一半以上都是云缚安和苏难,最不济也是姜石年生意上往来的人。
只要想在青州混,那就必须要遵守她的规矩才是。
最容易攻略的便是商贾,贪生怕死,利益至上,只要让他们害怕,便有机会威胁他们为自己做事。
这便是最容易的法子了。
温庭环顾四周,正如云缚安所说,旁的人都四散去了苏府花园或者与旁的人敬酒喝酒,根本没有一个人把眼睛放到这边来。
心下顿时觉得需对云缚安有重新的审视。
“云小姐并非是南诏人吧?”温庭在调查的时候,连带着云缚安一起调查了,只是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瞧着云缚安在苏府犹如在自己家一般,难道是跟苏难有什么利益往来的关系吗?
明和元是个很会交际的知州,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也总是一副笑模样。
他同温庭的私交并不怎么好,但是比起同旁的陌生人,他更愿意站在明和元的背后。
云缚安抿了一口酒:“温太守猜猜?”
明知州笑着说道:“云小姐如此样貌,不知家中可有夫人了?”
“我只是个孑然一身的混子,哪里会有男子愿意嫁给我呢?”云缚安绵绵一笑,随后对明知州举杯,“听说您的夫人是个好脾气好相貌的,带到往日有空,定要上门拜访一下。”
明知州心里一愣,近来家中的事情不少,瞧着云缚安的模样和神色,莫不是家中已经被她摸得一清二楚了?
“温大人,明大人。”苏难弄好了所有的事情,穿着喜袍笑意吟吟地过来。
她原本还担心中途会出一些什么叉子,或许成亲店里会终端。
但是目前看来还好。
总算是圆了清池和她的心愿了。
“家中还有事情……”温庭似乎是意识到了周围的气氛涌动,有些不对。
和明和元对视一眼,当即便想离开,可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干活儿
苏难拦了个正着:“温大人,我家主人只是想问您要兵权罢了,您不会这么吝啬不给吧?”
“荒唐!”温庭有些怒意的模样,“苏小姐,本官给你的个面子,便同和元一道来为你祝喜。”
“你竟然这般待我们?”
明和元也面容冷凝:“不知苏小姐口中的主子说的是谁,又是哪门子的主子?”
两人再次看向四周,却发现不知何时,宾客早就散尽了。
唯留下云缚安坐在主位上想,面带微笑地盯着三人。
“明大人,听说你原先是在南诏皇都做京官的,怎么不认识孤了呢?”云缚安有些懒懒的模样。
一双凤眼,竟然明和元印象中的一名女子重合了。
她心中一惊,手中本身把玩着茶盏,分散思绪,却失手将茶盏衰落到地上。
云缚安无需隐藏自己的能力,她笑眯眯地上前,将手抚上明和元的额头:
“是啊,原来你也觉得孤很像她啊……”
“像谁呢?啊,当然是你京中的女君陛下。”云缚安将手收回去,好整以暇地瞧着明和元。
自从那南妩上位之后,明和元便不愿再待在京中,自请到了青州这偏远的地方。
又瞧不上温庭没脑子的模样,只好自己一个人,顾顾家,偶尔处理一下棘手的事情。
在边界青州,一直苟活到现在。
她不算女君近臣,毕竟先女君身边的近臣太多了,她只个不入流的探花,哪里又有机会能到女君身边伺候呢?
但是明和元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是在那样一个明朗的下午,她被女君陛下,钦点为探花。
寒窗苦读十余年,她感恩女君陛下的知遇之恩,一直想留在南诏报效朝廷,可是北楚的军队踏破了南诏的江山。
她心痛了,却无能为力,只能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一点点不值得引起那些人的反抗。
明和元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有机会看到小殿下。
以至于她觉得眼前这些都是梦境。
“和元,你怎么了?”温庭一下子便接住她落下的身体,她这才从半梦半醒中出来,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殿下。”
云缚安只轻轻摸了摸明和元的额头:
“没关系的。”
温庭不是京官,自然也不知道明和元在说什么,只好按照云缚安的吩咐,暂时居住在苏府。
于是在那朵花的照应下,温庭终于也明白了,云缚安的真实身份。
她竟然是流落的南诏皇太女殿下。
温庭捂着脸忏悔,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竟然让皇太女殿下为她斟酒,岂不是夭寿啦!
难怪她瞧着明知州一直做着奇怪的动作,竟然是这般原因。
“温大人,很抱歉,让你受这么一遭惊吓。”云缚安将衣衫穿好。
温庭是年轻的女子,她是落魄贵族,后来被打发到青州来做太守,一直以来对待青州的子民都是一视同仁,在其位谋其事,兢兢业业。
她的家族,之所以落魄,也并不是因为不作为,而是在北楚将南诏变为傀儡政治后,兴起的新贵族,不断将旧贵族打压。
温庭本来就没什么钱,后又没有了权力,便只好在这青州偏安一隅。
她听说过上一任女君的英明统治,所以对云缚安,也抱有十分的期盼。
唯一不好的,或许就是因为女君没有办法将前朝后宫统一,当时又需攘内安外,这才让北楚钻了空子,变成了如今南妩统治的局面。
温庭咬咬牙,在苟活和复兴家族使命的选项中,她该如何选?
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又不似明和元有了家室顾虑再三。
明和元清醒之后,颤颤巍巍要下跪却被独活扶住了,云缚安轻声道:
“明大人不必多礼。”
温庭在一旁,忽觉眼睛酸涩,她突然想搏一把。
是对是错,不辜负自己便足以!
想的瞬间,温庭单膝下跪:“温庭愿意追随太女殿下。”
云缚安挑挑眉,她不想计较这温庭想追随的是她,还是南诏的太女殿下。
她觉得无论是哪个身份也好,她永远也只是云缚安。
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明和元整个人有些木讷,她第一次瞧见温庭做出那么坚决的决定,两人共事多年,对方的高傲都是互相看在眼里的。
“殿下,容下官再多考虑一下。”明和元挣扎道。
若是她未有家室,没有夫人孩子,她或许很愿意,不顾一切地追随殿下,追随正统的南诏皇室。
让南诏的子民不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低人一等,终究是难受的。
云缚安淡淡笑道:“无妨,温庭,你同我来吧。”
“独活,好好照看明知州。”
她没想到温庭比她想象中更容易地认可了她,或许是这南诏处于深渊数十年,即使是一抹微弱的光亮也让人想要抓住它。
无论是真是假。
温庭到底是运气好,她赌对了。
另一个花厅,关押的是那些商贾们。
大多数人的生意做的极好,商贾世家,即使通常被别人瞧不起,但是经商的规模做到这么大,大概率自身能耐也会强于旁人。
“苏大人,我们只是来讨杯喜酒喝,为何无故将我们圈在此处?”
一个商人率先开口,她面色上是多年商海沉浮的狡猾和深邃。
云缚安从后面走过来,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云缚安这个容貌倾城的女子。
“今日邀请诸位来这花厅,实则是为了保护各位的安全罢了。”云缚安声音不大,但是却能传遍整个花厅。
“毕竟你们来参加的喜酒,是孤的乖乖属下,苏难的成亲仪式。”云缚安笑眯眯地坐在凳子上,“如果你们有人要跑掉,孤的从龙卫会判定你们为此刻,将你们斩杀在此处的!”
她可是事先提醒过了,若是再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跟她没关系了。
“你究竟是谁?”一女子身着华贵,面色严肃,“你竟然能唤动从龙卫?”
“是啊,是啊,从龙卫可不是一般的暗卫啊,那可是隶属于南诏皇室的暗卫啊!”
苏难瞧着那女子脖子上隐隐透着的印迹,心想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连忙做了个揖:
“花卫大人。”
第一百四十气章 牡丹花盏
此话一出,云缚安便侧眼朝着那女子看过去。
女子身材颀长,脚与脚之间的距离是云缚安第一次瞧见苏难时候的模样。
看来定然是练家子。
云缚安听着下面嘈杂的声音,戾气隐隐外泄:
“谁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留情面。”
她还没想好在南诏用什么样的名字面世,她在等白邺过来,将她的这一切都安排好。
只一瞬间,苏难便拔出贴身的长剑,啸声顿起,惊呆了在场的商人们。
商人最懂的趋利避害,所以,对于他们而言,无论做什么,前提都需要保证自己的姓名。
“花卫?”云缚安在口里咀嚼着,“想来同苏难应当是旧相识吧?”
云缚安笑眯眯地询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苏难倒是爱护同僚:“殿下,花卫大人只是不清楚殿下的安排,并非是有意冒犯,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我何时说过要发落她了?”云缚安回着苏难的话,眼神却定定地瞧着那立在人群中的女子。
她生的倒是好看,只是皮肤黝黑,像是边沙人,但是眉眼却又带着妩媚俏丽。
不是个好降服的角色。
那女子垂眸道:“在下,虞卿。”
云缚安懂这个名字是哪里来的了,虞美人,难怪。
“果然是巧了。”云缚安慢慢走进,两人之间身高差了些许,“虞卿,你是谁呢?”
虞卿心知自己是个周全之人,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有些手足无措。
云缚安瞧着虞卿敛起来,羞恼的神色,心中一顿。
莫不是她有些害怕?
“把虞卿带到孤的房间来。”云缚安皱皱眉,她愿意给苏难一个面子,体谅一下初次见面的属下。
毕竟日后仰仗的地方还很多。
“剩下的这些客人,苏难,吩咐人好好招呼着。”云缚安脸上满是不屑。
商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枉顾别人性命的人,她想要在里面择出可用之人实在是太难。
但是她却不能辜负姜石年的努力,姜石年如此年轻,不好将责任全都让她一个人来承担。
内厅,云缚安让人上了茶。
她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喜欢喝雨前翠,她也记得元国的故人喜欢君山银针,还是雨前龙井。
小食也常常都是元国的特色。
“虞卿?”云缚安好整以暇地瞧着虞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虞卿果然面色严肃:“请阁下给予在下一些证明。”
她心中是高兴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有些冒犯地提出了要求。
“你应该知道,纯正的南诏皇室血统,是打开和命令从龙卫的钥匙。”云缚安有些困倦,“或许,你想试验一下吗?”
听说花卫比起月卫而来,更加受到主人的重视。
是因为她们身上有可以证明主人血脉血统的重要容器,对于这些东西,云缚安也并不十分了解。
“确实。”虞卿从怀里掏出一个牡丹花盏来,只是这花,是闭合的花苞状态。
“这些年,在下去过很多地方,找到了很多的人,但是没有人有办法,将这花盏完完全全地打开。”虞卿低声解释道,“这个物件,是南诏皇室的圣物,背负着南诏先祖的期望,所以只有真正的南诏女君,才能使它绽放。”
这朵花与她腰上的无甚区别,也难怪。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云缚安让人拿了针来,刺破自己的手指之后,便将指尖对准花心,滴落血珠。
花盏将这血珠子吸食进去,却一点反映都没有。
云缚安却并不着急,她要等等,若是她的血统真的出现问题的话,她身上也不应该什么东西都有,如此齐全。
除了她是女君这一条路可以走外,再无其他。
苏难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这花盏,为何无甚反应?”
此时虞卿看着云缚安的眼神已经渐渐转为了平淡:“既然如此……”
可就在此时,那花盏却慢慢绽放出光芒买,一点一点。
云缚安瞧着,又挤了几滴血进去。
光芒渐甚。
“不是吧,还要孤更多想血吗?”云缚安挠挠头,她怎么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隐隐作痛。
花盏好似听懂她说的话,当时也不犹豫了,明明白白地绽放出万千光华。
即使这房间中已经点了灯,但是也掩盖不了这种光芒。
整个花心裸露出来,里面停留着一把钥匙。
上面还有一颗明亮的晶石。
虞卿似乎被蛊惑一般,将手伸向前去,却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云缚安觉得有点意思,直接就拿下来了,到了她手的钥匙似乎渐渐隐藏了光芒。
那花盏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这把钥匙是用来做什么的?”云缚安询问道。
手上的那把纯金钥匙,看起来十分的古朴,年代久远。
或许是某个箱子的钥匙,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虞卿此时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虽说不知者无罪,可她还是立即跪下身来:
“殿下恕罪。”
此时的虞卿整个心已经完全拜服了,先前她还以为又是哪个人打着招摇撞骗的幌子来迷惑别人的视线,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格局小的人。
南诏的大业,应该是无数人共同努力,而她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达到母亲的成就!
云缚安眼神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无妨。”
她在等,等虞卿的顺从。
虞卿深呼吸一口气,行叩拜大礼:
“属下虞卿,见过太女殿下。”
完完全全地在云缚安面前低下头,弯下了脊梁。
外面突然有瓷盆破碎的声音,云缚安给了独活一个眼神。
门口处只有一个破碎的花盆,那个花盆碎片样式古朴,云缚安打算让绿萼去种兰花的。
但是竟然碎了。
“罢了,既然是只小狸猫,届时出现的时候再说吧!”云缚安舒展眉眼,轻描淡写。
发生什么事情都能预料一般。
“是。”独活立刻吩咐下人将这和些碎片扫了起来,眼神如鹰隼探查着周围的动静。
云缚安摆摆手:
“既然已经深夜,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孤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