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抱紧摄政王大腿!
追风见凤无忧卧地不起,急声问着,“王,凤小将军似乎受伤了,需要属下找副担架抬回去么?”
君墨染猛一回头,冷声道,“别过来。”
“是。”
追风悟性极高,瞬间会意,忙不迭地拽着司命一同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怎么了?”
“凤小将军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准备献身呢!”
“荒郊野外?瓢泼大雨!”司命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追风欣慰至极,尤为兴奋,诗兴大发,“看,这对鹣鲽情深的鸳儿,干柴烈火,欻欻燎原!看,这莽莽苍苍一片枯草,云雨之上,是极乐之巅!看,这铺天盖地的细密雨丝儿,似娇人的葇荑,哦~”
念到忘情处,追风觉得灵魂都得到了升华,绷直了身体,踮起了脚尖,轻吟出声。
司命怔怔地看着近乎疯癫的追风,顿觉头皮发麻。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有时间定要给追风找个教书先生,专门教他吟诗作赋。
“哦什么哦?爷的银票,湿成糊糊了!”
凤无忧揣着怀中碎成渣滓的银票,嗷嗷干嚎。
君墨染恍然大悟,原来她解大半天衣扣,并不是为了献身,而是在掏银票!
他心中顿生失落,便想着将她扔在荒郊野外,任她自身自灭。
“摄政王,您都不问问,我这大半日,被欺负得多惨么?”
凤无忧见君墨染抬腿欲走,忙不迭地抱着他的腿,硬是不让他走。
在这之前,她并不觉得君墨染有多好。
但和腹黑至极的百里河泽相比,君墨染坏得十分坦荡,看上去亦顺眼许多。
起码,他不会想些阴损的招数来毁她清白。
君墨染冷哼道,“谁欺负得了你?”
“怎么没有?”
“说来听听。”
君墨染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知她并未吃亏。
不过,他倒想听听,这半日她都跟百里河泽做了多少龌龊事儿!
“我原本打算去宫门口接您下朝,谁曾想,半道上杀出了个自称是缙王手下的黑衣人,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继续说。”
缙王所做之事,君墨染早已知悉,并在第一时间命人剁了缙王宠妾一根手指,权当是替凤无忧出了气。
故而,他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并无兴趣。
他只想知道凤无忧究竟有没有和百里河泽私相授受。
“之后,我就将人给反杀了。摄政王,您不会生气吧?”
凤无忧心里犯着嘀咕,她一个北璃人,初来乍到还杀了人,就怕君墨染一时怒极要她偿命。
君墨染见她一脸惊恐的样子,顿生不忍,不动声色地替她挡着雨,语气略软,“做得很好。接着说。”
“接着?接着我就被百里河泽迷晕了。”
凤无忧提及被迷晕一事,眸中杀气顿现。
君墨染倏尔蹲下身,双手紧扣着她的肩膀,厉声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将我扔至乞丐窟中,还意图绘下我受辱的画面。”
凤无忧愤慨言之,她也说不清楚为何要向君墨染告状。
她绝非软弱脆弱之辈,亦深知君墨染喜怒无常十分危险,但潜意识里,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甚至于,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想起他。
君墨染怔怔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嗓音略显低哑,“被欺负了么?”
092 本王替你报仇
“未曾。”
凤无忧摇了摇头,眸光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落在稀糊糊的银票上,悲痛不能自已。
她原想挤出一丝笑容,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结果,她的干嚎声堪比轰鸣的雷声,从八级之外,推涌而来,似刀剑相击,似山崩地裂。
“凤无忧,告诉本王,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些什么?”
君墨染嗓音愈发低哑,他看不得凤无忧这般可怜无助。一时间,恨不得将伤害过她的人碎尸万段。
凤无忧依旧沉浸在痛失巨款的哀伤中,提不起兴致,闷闷答道,“他们没对我做什么,他们夸我皮肤好。”
君墨染心下腹诽着,那些混蛋定是看过她的身子,才会夸她皮肤好。
如此一想,他便更加心疼凤无忧,“别想了,本王替你报仇。”
凤无忧不明所以,怔怔地看向君墨染,愈发觉得他的声音不大对劲,喑哑得厉害。
她伸出手轻触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低声询问道,“摄政王,你喉咙不舒服么?”
“嗯?”
君墨染不愿承认自己因为担心凤无忧,连声音都微微变调,敷衍回道,“不碍事。”
“是不是痰堵住了?”
凤无忧一本正经地问道。
“………”
凤无忧的一番话,成功地将君墨染陡然生出的别样情愫摧残的一丝不剩。
他的理智随着砸在身上的滂沱大雨一道,倏然回拢。
然,凤无忧并不知君墨染此时的想法,一心敛财的她又试探地问道,“摄政王,我看您的嗓子真不太行,别硬撑着,好吗?对了,您需要通气儿服务么?所谓通气儿,就是人工呼吸,嘴对嘴那种。一次一百万两,如何?”
“放肆!”
君墨染这才意识到,以凤无忧的性子,根本就吃不了亏。
这不,胆大包天的她,不仅对他起了邪念,还想从他这儿敲诈钱财!
思及此,他忿忿然起身,顺手揭去她身上披着的衣袍,冷声质问道,“说,为何抢人家的衣物?”
凤无忧言之凿凿,“百里河泽敢与您作对,真真是自不量力。为了替您出气,为了给您泄愤,我义无反顾地冲上前,雄赳赳气昂昂地扒了他一身衣物,让他光着膀子,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花言巧语。”
君墨染扫了眼舌灿莲花的凤无忧,竟是一点儿也不相信她口中所言。
“摄政王,您不是十分厌恶百里河泽么?我替您出了一口恶气,您为何一点儿也不高兴?难道,您是在心疼他……”
凤无忧觉得,君墨染和百里河泽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也许,他们曾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侠侣,后因种种误会生了嫌隙,一别两宽,各斩情丝。
有那么一瞬间,君墨染真想敲开凤无忧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看在她并没有同百里河泽私相授受的份上,姑且饶她一次。
毕竟,凤无忧比起只会磕头求饶的大部分人,可好玩太多了。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冷声道,“追风,司命,将凤无忧押回府。”
093 谁说本王不能?
“是。”
追风,司命二人异口同声应着,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在他们眼中,凤无忧可是王的男人。
试问,他们哪里来的胆子,敢碰王的男人?
然,眼下凤无忧双膝及手肘,皆被磕得血肉模糊,他们若是不搀着,她怕是连起身都难。
司命叹了口气,朝追风示意道,“一人一边,架着这位小祖宗,打道回府罢。”
“莫急。”
追风伸手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司命,转而扬高了声调,尤为浮夸地惊呼道,“呀!凤小将军,你的膝盖怎么破了?”
凤无忧长叹了一口气,将稀糊糊碎得不成样子的银票渣子埋于土中,念念有词道,“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司命满头黑线,他始终想不明白,凤无忧怎会如此爱财?
追风瞥了一眼越走越疾的君墨染,再度惊叫出声,“凤小将军,手肘怎么也破了?还流了这么多血!”
司命总算会意,亦扯着嗓子附和,“弄不好,怕是会留疤。”
凤无忧埋完银票遗骸,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俩人,小声嘀咕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她作势起身,双腿一软,又重重摔至泥坑中,溅得追风、司命二人一身污泥。
君墨染脚步微顿,略略回眸,见凤无忧又狼狈不堪地跌落泥坑中,终是于心不忍。
怔忪间,他以雄浑内力搅动漫天飞雨,使之凝成一股晶莹剔透的麻绳,旋即往凤无忧的腰身一套,轻而易举地将十米开外的她,拽至跟前。
凤无忧瞪大了眼,尤为崇拜地看向君墨染,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摄政王,您太厉害了!连隔空取物这么高难度的杂技表演,都能轻松做到。您若是个女人,我肯定会爱您爱得死去活来。”
“闭嘴。”
起初,君墨染还觉得凤无忧的溢美之词让他十分受用。
不成想,这欠收拾的小东西,说着说着又给跑偏了!
“摄政王莫要介怀,别将我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我纯粹是因为没见过世面,头一回见人隔空取物,有些兴奋罢了。”凤无忧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的话十有九假,无意同她废话,熟络地拎起她的后领,作势往京都方向飞去。
凤无忧以为自己所言再度惹怒君墨染,连连讨饶道,“摄政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同我计较,行么?您应该自信点儿,长得高高壮壮的,怎么会是女人呢!您可不能因我突如其来的嘴瓢,而责骂我。男子汉大丈夫,当有容人之度。”
“本王真想掐死你,一了百了。”
君墨染将她拎至眼前,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动得飞快的檀口,突然间萌生出一种想要将她的小嘴一点一点咬破的变态心理。
“我死了,对您也没好处,不是么?”
凤无忧不满地嘟囔着,“话说回来,你的臀部虽够翘但不够大,一看就知道生不出大胖小子。故而,您即便是女人,我也不可能爱您爱得死去活来。”
君墨染气急,一声犹如平地惊雷般的怒吼脱口而出,“谁说本王不能?”
094 摄政王,我有了!
“摄政王,您说什么?”
凤无忧如同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地盯着面色爆红的君墨染,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出声。
司命仿若探得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同追风窃窃私语道,“王居然想为凤小将军生个大胖小子!”
“听到了。”
追风闷闷应着,瞬间垮下了脸。
他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竟生出想为其他男人生子的荒谬想法,潜意识里极有可能将自己当成了女人。
若真是如此,君墨染的男性特征极有可能正在逐步退化。长此以往,其造人功能定会大受影响!
再这么下去,还怎么指望他娶妻生子,为君家开枝散叶?
“大水冲刷龙王庙,苍天要绝君家后。人间惨剧!”追风长吁短叹,不大的眼睛里再度蓄满晶莹的泪水。
“雨这么大,还敢抬头望天。眼睛不想要了?”司命扯着追风的胳膊,全然无法理解追风的惆怅。
“你懂什么?抬头望天,泪水才不会掉下。”
追风一本正经地说着,他以眼角余光瞄着略显娇羞的君墨染,心内泪流成河。
君墨染脑海中空白一片,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不过,覆水难收。
话已出口,他也懒得去解释。
在他看来,解释纯粹是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威胁恐吓甚至杀人灭口,更为有效,也更高效。
如此一想,他直截了当地掐住了凤无忧纤长的脖颈,冷声道,“本王方才所言,复述一遍!”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她早就知道君墨染性格恶劣,却不知他恶劣到这种程度。
他此时的行为,无异于在被窝里放屁,逮人往衾被里蒙,又逼着人昧着良心说“真香”。
君墨染手上力道微微加重,声色亦愈发冷沉,“凤无忧,你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
“王爷,雨势过大,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
隔着厚重的雨帘,凤无忧装聋作哑,借雨水的掩盖,故意喷他一脸口水。
“没听见?”
君墨染反问着凤无忧,眼角斜光却扫向了呆立在雨中的司命和追风。
他们二人会意,筛糠般摇着脑袋,异口同声道,“王恕罪!雨势过大,卑职没听清。”
“嗯。”
君墨染闻言,心情大好,遂又拎着凤无忧的后领,凌空而飞,往京都方向疾驰而去。
“摄政王,我怕高!”
凤无忧并未料到君墨染竟带着她扶摇直上,逆雨势而行斡旋于层云之上,她吓得双手紧搂着他的腰线,扯着嗓子大喊道。
“凤无忧,你不会轻功?”
“摄政王,您可悠着点儿。万一被雷劈了,我可怎么办!”
“你若害怕,大可放开本王。”
凤无忧心里已经将君墨染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但面上依旧显得十分乖巧,“摄政王,您放心,我誓死都不会放开您的!我天生怯懦,怕黑怕高怕雷劈,可我最怕的,是失去您啊。若是没有您,我将不会是我,充其量只是路边没娘的野草。”
君墨染默默汗颜,这小东西的狗嘴里,当真是没一句中听的话。
她将自己比作野草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叫他“娘”?!
“凤无忧,立刻跪下,给本王道歉。”
君墨染冷着一张脸,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戏谑。
他越来越喜欢捉弄她的感觉,喜欢看她乖巧的伪面皮下张牙舞爪的真面目,亦喜欢看她若荨麻草一般坚强地在他的压迫下野蛮生长的疯劲儿。
“摄政王,您飞太快了,我有点晕。”
凤无忧煞白了脸,胃里翻江倒海,尤为不适。
“跪下,道歉。”
君墨染全然无视了凤无忧所言,声色冰冷,带着一股不容人反抗的霸道气势。
“呕——”
凤无忧晕得厉害,一时忍不住,竟对着君墨染的胸膛,一阵狂呕。
刹那间,阵阵酸腐味顺着涟涟雨丝儿,在君墨染玄色衣袍上肆意蔓延。
他木然地盯着伏在自己胸口狂吐不止的凤无忧,顿觉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无名怒火点燃。
她可真是胆大妄为,短短几日之中,竟两度吐在他衣襟上!
“对不起,我忍不住。”
凤无忧抬起略显苍白的脸,亦显得十分无助。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顶级佣兵,开得了一级战斗机,却没骨气地败在古武轻功上!
脚不着地的失重感,加之毫无支点的危机感,使得她只能紧紧地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君墨染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将她从云端抛下的冲动,徐徐抬起一只腾空的手臂,“砰”得一声往她后脑勺处击去。
“摄政王,您别杀我。我怀了您的崽崽……”
凤无忧以为君墨染要杀人灭口,彻底失智之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蹦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095 想看无忧穿女装
君墨染听闻凤无忧那句“我怀了您的崽崽”,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觉得十分荒谬。
虽然凤无忧长得细皮嫩肉,乍眼一看确实有些像女人。
可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和女人搭不上边。
一会儿捂裆直呼蛋疼,一会儿自夸拥有着令人瞩目的男性特征,就她这么不着边际的人,如果是个女人,这天怕是要塌了吧?
君墨染垂眸扫了一眼软趴趴地搁她手里的凤无忧,既未将她扔下云端,也未掐断她纤长的脖颈,只默默地腾出一只手,撕扯去自己身上被她吐得脏污不堪的外袍,继而又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靠在他胸膛之上酣睡。
司命远远地望着君墨染的背影,低声感叹道,“倘若凤小将军是个女人,王定会欣喜若狂吧?”
追风灵光一闪,饶有兴致地说道,“凤小将军姿容无双,若是换上女装,定可艳煞四方。”
“艳煞四方有什么用?他终归是个男人。”
“此言差矣。王若是被换上女装的凤小将军所吸引,自然想要索取更多。而凤小将军因先天的生理构造,注定无法完全满足王的需求。这时候,食髓知味的王,定会因欲求不满,转而临幸其他女人。到时候,王府里头住满了香喷喷的女人,还愁无人为王生儿育女?”
追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一双不大的眼眸里闪着耀眼的星光。
司命冷不丁地泼了一盆冷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追风的美好幻想,“你认为,凤小将军愿意穿女装?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见得会屈服。”
“说得也是。”
追风闻言,瞬间泄了气。
他怎么忘了,凤小将军在东临虽无权势,但她本身就是个一顶一的刺头儿,想逼她就范,难于上青天。
君墨染默默听着追风、司命二人的窃窃私语,嗤笑出声。
凤无忧的胸,虽然比他大了些,看上去还是十分平坦。由此可见,她和那些个胸比头大的女人们完全不是同个尺寸。
她若想穿女装,胸前起码得塞上两个柚子。
再者,她若是穿上女装,纵相貌未有违和之感,姿态必定违和。
一想到她边掏裆,边扭胯的滑稽姿态,君墨染突然间生出了几分兴致。
正当此时,静靠在君墨染胸膛上的凤无忧因他低醇悦耳的嗤笑声而惊醒。
虽然,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很好闻,他低醇魔魅的声音很好听,他坚实宽阔的肩膀靠上去亦十分舒服,但凤无忧那颗怦怦直跳的心始终高悬在嗓子眼儿,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她怕自己稍有动静,一不小心又触及君墨染的逆鳞,惹得他勃然大怒,将她从云端扔下。
思及此,她已然双腿发软。
再眯眸瞥了眼层云之下被缩小了数倍的高台建筑,她只觉浑身酥软提不起劲儿,只得继续梗着脖子歪在他怀中装死。
半个时辰后,君墨染终于将凤无忧带回摄政王府。
此时,天已放晴,凤无忧僵直的脖子也彻底不得动弹,稍一转头便疼得龇牙咧嘴。
“你倒是胆大。吐了本王一身,还睡得这般自在!”
君墨染垂眸,扫了眼龇牙咧嘴的凤无忧,沉声道。
凤无忧尚未回应,就见君拂纤纤细指提着罗纱裙裾,朝君墨染飞奔而来。
“王兄,你的外袍呢?为何全身都湿透了?”君拂目露关切,全然无视了君墨染怀中僵着脖子不得动弹的凤无忧。
“无碍。”
君墨染态度稍显疏离,甚至没兴致看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君拂。
君拂稍显失落,水眸中星影舞动,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她见君墨染似乎毫不关心她的情绪,转身欲走,忙不迭挡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王兄,你知道东临百姓都怎么说你的么?”
“他们怎么说,与本王有何干系?”
“他们说,咱们君家的百年家业,终会毁在你手中。他们说,你沉湎男色,担不得摄政王的重任。他们还说,凤无忧是北璃派来的细作,其目的就是为了瓦解你在东临的势力。”
君拂说得正气凛然,可她笼于袖中的手却早已冷汗涔涔。
若是让君墨染得知,她所言全是空口捏造,定会重罚于她。
可她实在是太嫉妒凤无忧了,若是不做点什么,她定会被自己逼疯。
“下次再有人在你面前说本王的不是,直接杀了便是。你身为本王的妹妹,理应处处维护本王的名誉,能做到?”君墨染淡淡言之,声色平和,但始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君拂撅着精心描画过的殷红檀口,小声应道,“能。”
凤无忧委实不明白,君拂有什么不满意。
君墨染的皮囊虽是万里挑一,但他变态的灵魂亦堪称世间少有。
论起他凌虐人的手段,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君拂倒好,当着君墨染的面说了那么多编排他的话,他不生气已是万幸,居然还妄想得到他的认可。
096 当个女装大佬!
“王兄,今晚可否陪拂儿一起用膳?”
君拂弯弯的柳叶眉微蹙,双手紧绞着淡青色芙蓉并蒂锦帕,娇音怯怯,泪光点点。
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眯,刀锋般冷漠的眼神终于落在君拂身上。
他本打算让凤无忧陪他用膳,可转念一想,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未陪君拂用过膳。
自年前君拂借着酒兴,对他大诉衷肠那一刻伊始,君墨染对她的好感便日趋渐少。
谁能想到,他曾舍命相护的妹妹,结果却枉顾伦常,总想爬上他的床!
这对于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他来说,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
“王兄,可否陪陪拂儿?”
君拂见君墨染并未答话,急切地迈进一步,轻拽着他的胳膊,细声央求道。
她一靠近,绮丽香风似长了脚般,一股脑儿灌鼻而入。
蜉蝣于空中的点点尘埃,染上了甜腻的香气,惹得本就受了寒的凤无忧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爷的脖子!”
凤无忧失声惊呼,梗着脖子疼得狂飙泪花。
君墨染见状,再无心思理会君拂。
“王嬷嬷,好生照看郡主。”
他冷冷地搁下一句话,便绕过君拂,径直往墨染阁走去。
“摄政王放心,老奴定会照看好郡主。”王嬷嬷面容含笑,毕恭毕敬地答道。
“人都走了,你做戏给谁看?”君拂冷睨了一眼王嬷嬷,语气不善。
王嬷嬷将君拂细嫩的葇荑握在手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郡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嬷嬷所言极是。”
君拂瞳色渐深,一想起她和王嬷嬷为对付凤无忧精心设下的鸿门宴,心中怒火于顷刻间散尽。
再怎么说,凤无忧充其量只是个登不上台面的面首,而她君拂才是君墨染的嫡亲妹妹。
孰近孰远,君墨染心里,应当有数吧?
“阿嚏——”
凤无忧似是感应到有人在背后编排她,又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她擤了擤鼻子,并顺手在君墨染湿漉漉的中衣上蹭了蹭,“总有刁民想害爷。”
“你在刻意激怒本王?”
君墨染低醇魔魅的声音陡然飙高,硬生生地将一句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
他倏地松了手,冷眼看着怀中僵着脖颈的凤无忧砰然坠地。
凤无忧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捂着被摔痛的屁股,讪讪笑道,“摄政王真会开玩笑。激怒您,对我有什么好处?”
“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君墨染冷哼着,旋即将她扔至墨染阁中一间久无人气的黑屋中,“没本王的允准,不许出屋。”
“哦。”
凤无忧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只要君墨染不进屋,让她多久不出屋都成。
君墨染前脚一走,她就硬挺挺地瘫倒在地。
脖颈酸痛,屁股抽痛,身上湿透的衣服亦如针毡般,刺痛着她被雨水泡得发囊的皮肤。
不过,这些疼痛远不及失去百万银票给她带来的灭顶般的心痛。
平心而论,君墨染对她,似乎比对旁人宽容许多。
倘若她肯乖乖听话,小日子过得应当还算舒坦。
可她天生反骨,最是见不得君墨染拽得二五八万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样儿。
故而,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去触犯他的底线。
叩叩叩——
追风叩响了门扉,强压下心中的兴奋,一本正经道,“凤小将军,换洗的衣物我放屋外了。”
“有劳追风兄。”
凤无忧原想同追风当面道声谢,可她打开门扉之际,追风已跑得没影。
她垂眸看了眼平整叠放在门口的粉色裙袍,心下尤为困惑。
难不成,追风还是个女装大佬?
不对!该不会是君墨染对她起了疑心,特地让追风送来这么一件女装寿衣,准备送她上西天吧?!
097 他看到了!
“不行。爷绝不能坐以待毙!”
凤无忧一拍大腿,趁四下无人,猛地将门口处的粉色裙袍捞入怀中。
她尤为谨慎地掩好门窗,并以袖中所剩无几的银针当门闩使。
撕拉——
她粗暴地撕扯着身上湿淋淋的衣物,三两下,便将自己剥得一干二净。
屋外,追风去而复返。
他猫着腰,附耳倾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追风,你疯了?竟敢偷窥凤小将军!”
司命见追风鬼鬼祟祟地藏于墙角下,三步并作两步,行至他跟前,神色尤为凝重。
追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道,“小点声儿。若是让屋里头的小祖宗听到,咱就完蛋了。”
“那你还敢偷窥人家?”
“司命,谣言止于智者。你可别无中生有,过河拆桥,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司命狂抽着嘴角,连连打断了追风,“娘儿们似的,叽叽歪歪!”
追风眼眸中辰星闪烁,他饶有兴致地说道,“司命,我给凤小将军送了套女装,而且凤小将军似乎已经换上了女装。”
“当真?”
追风笑眯了眼,筛糠般点着脑袋,“千真万确。”
他话音一落,才意识到问话之人不是追风,而是...君墨染!
“王……”
追风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跟前,吓得魂不附体。
“退下。”君墨染狭长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玩味,他徐徐抬眸,直勾勾地盯着紧掩的门扉,心跳不自觉加快。
“是。”
追风如释重负,低声应着,还不忘拽上司命,一溜烟功夫,跑得没影。
君墨染孤身立于门口,冷声道,“滚出来。”
凤无忧闻言,彻底慌了神。
她原想将湿透的裹胸布晾干,再换上,可君墨染似乎没什么耐心,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
千钧一发之际,她灵机一动,麻利地将湿透的裹胸布撕成两段,并将之卷成球状塞入前襟中。
“凤无忧,出来。”
“催什么催!”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旋即又取下横亘在门缝上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将之扎入胸前两团圆滚滚的衣料之中。
君墨染本就等得不耐烦,又听闻凤无忧出声怼他,隐于玄色锦袍下的长腿往门上一踹,“砰”得一声将紧掩的门扉踹得四分五裂。
一时间,尘烟似缥缈仙境的云雾,于君墨染眼前弥散开来。
他以水墨广袖轻拂去纷纷扬扬的尘烟,黑金色的瞳孔中乍现一位身着粉裙,姿容卓绝美似天上仙的妙人儿。
凤无忧以水袖遮眼,显然有些不适应屋外的强光。
她心里默默地将君墨染骂上百八十遍,面上却挂着和煦明媚的笑容,“摄政王踹门的姿势真俊!”
君墨染眸光微怔,定定地看着眼前身姿曼妙的凤无忧,只觉鼻腔内有两股热流喷薄欲出。
“把手放下。”
他低醇悦耳的声色带着些许喑哑,眸中的欲望如同燎原大火,顷刻间将他深藏在心底的原始欲念尽数催发。
“摄政王,您这样让我很没面子!我可不可以不穿女装?”
凤无忧在感情方面十分慢热,但这并不代表她看不懂君墨染眼中浓厚的欲望。
她触及到君墨染如饿狼般可怖的眸光,迟迟不肯放下遮挡着大半张脸的胳膊,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放下!”
君墨染喉头微动,前倾着身体猛地迈入门槛,粗暴地拽下她挡在面前的胳膊,强硬地将她揽入怀中。
098 倚老卖老
君墨染薄茧横生的指腹抚过凤无忧不施粉黛的脸颊,心中似有微幼的芽苗萌发,酥痒难耐。
他垂眸看向皮肤细润如温玉,美目流盼间流露出勾魂摄魄之态的她,骤然失魂。
再往下看,她纤长雪颈上还残留着浅粉色的掐痕,足有一指宽,尤为刺目。
“谁掐的?”
君墨染嗓音喑哑地不像话,他的手亦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纤长的雪颈。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除了您,还有谁会日夜惦记着我的脖子?”凤无忧小声咕哝道,心里怕极了君墨染这副模样。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君墨染向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若是让他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轻则被睡一晚,重则丧命!
“呵……小东西,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轻嗤出声,他的指腹忽然攀上她微扬的下颚,发狠地捻着凤无忧的唇。
这张嘴,明明说不出一句好话,却该死的迷人!
凤无忧满头黑线,如木偶般被君墨染圈禁在怀中,毫无反抗之力。
坊间不是说他素来不近女色?
她怎么觉得君墨染并不排斥女人,甚至还挺...好色!
“摄政王,您老人家到底在做什么?可别倚老卖老,为老不尊,占小辈的便宜。”凤无忧哭丧着脸,她双腿颤得厉害,深怕他一个情不自禁,就将她给扒了。
君墨染剑眉微蹙,他十分排斥“老人家”这个称呼。
她明明只小了他四岁,却一整天倚小卖小,实在该罚!
下一瞬,他鹰隼般犀锐的眼神停驻在凤无忧翕动的檀口上,眸光渐深。
“本王很老?”他尾音略略绵长,警告意味十足。
“摄政王无需伤心,长得成熟不是您的错。”
“那就别怪本王倚老卖老。”
君墨染唇角染着笑意,猛然倾身,咬住了凤无忧的唇。
凤无忧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美容颜。
她怎么也没料到,君墨染竟无耻到这种程度。
“摄政王,爷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君墨染眉头微蹙,他意识到自己竟对着一个男人又搂又抱,心里确实有些膈应。
毕竟,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曾因一抹倩影而转醒。
他潜意识里,应当还是喜欢女人的。
可不知为何,他在面对凤无忧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总想和她发生些惊世骇俗的事。
罢了,就放纵一回。
若是感觉不好,拧断她的脖颈便是。
君墨染眸色一暗,反问道,“那又如何?”
“………”
凤无忧正欲开口反驳,檀口再一度被他封上。
她紧张得浑身发颤,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紧绷得犹如在弦之箭。
无计可施之下,凤无忧只好亮出杀手锏。
她干脆地撩起裙摆,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小腿,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晃悠。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心生不悦。
上回她在醉柳轩烟笼戏台上献舞的时候,腿上明明毫无杂质,肌肤更是吹弹可破。
这才几日?怎么就变成这副光景!
“别动!”
君墨染语气不善,深邃的眸光略略下移。
他尤为纳闷地盯着凤无忧曼妙的身姿,再度起疑,莫非,她真是个女人?
思及此,他以为凤无忧一直将他当猴耍,心生恼意,一掌朝着她胸口劈去。
“嘶——”
他的掌心不偏不倚地正中凤无忧事先塞于胸前布团中的银针,倏尔收回手,怒目瞪着惊魂未定的她。
099 扎他!
“这是什么?”
君墨染雷霆震怒,骨节分明的手执着寸长的银针,声色冷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防狼针。”
凤无忧双手紧捂着胸口,尤为防备地盯着怒发冲冠的君墨染。
下一瞬,他的手又熟门熟路地掐上她的雪颈,“你竟敢暗算本王!”
“是您先非礼的我。”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
“说,为何在身上藏针?”
“摄政王,您讲点道理,成不?”
凤无忧微仰着头,吐语连珠,“您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薄于我,咬我的唇,揽我的腰,甚至还觊觎我的胸肌!我不要面子的?要知道,我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啊!再者,您若是不对我动手动脚,防狼针能扎到您金贵的咸猪手?”
“………”
君墨染一时语塞,这件事确实怪他。
若不是他对她动了欲念,也不会平白无故被针扎。
然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即便理亏,照样理直气壮。
他略略松开她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脱。本王亲自验身。”
验身?
莫不是情欲大燥,急于拿她泄火?
凤无忧桃腮含笑,不怒而威,即使是在君墨染尤为可怕的气场下,亦显出一番别样的气魄。
“您当真要看?”
“需要本王代劳?”
“这倒是不必。”凤无忧一边对答如流,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裆部,略显为难道,“摄政王,您若是看了不该看的,千万别生气。”
君墨染微微愣神,他有些尴尬地看向她的裆部,深怕下一瞬便有一玩意儿钻裆而出。
凤无忧见状,特意撩开裙裾,在他面前晃了晃毛茸茸的腿,旋即压低了嗓音悄声道,“摄政王,有件事我得跟您报备一下。”
“何事?”
“那个...硬了。”
凤无忧做羞赧状,以水袖掩于关键部位,徐徐解释道,“您千万别误会。我对您一点想法也没有,但是紧要部位一看到美男子,就兴奋,我也没办法不是?”
她这番解释,犹如一盆凉水怼着君墨染的脑门儿兜头泼下。
顷刻间,他眸中欲念退散,仅剩下喷薄的怒火。
“凤无忧,你竟敢戏弄本王?”
凤无忧看着君墨染青红交加的脸,檀口轻启,“摄政王何出此言?”
她稍稍后退了一步,旋即将塞在前襟处的布团掏了出来,随手一扔,又去掏另一个布团。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腹诽着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粗糙不堪的男人动了欲念。
“摄政王,您要验身么?”
凤无忧挺直了脊梁,双臂呈一字展开,甚至连起伏的曲线都懒得去遮。
君墨染狐疑地盯着她的前襟,虽然她已经拿掉了两个布团,看上去仍旧怪怪的。
“还没看够?”
凤无忧气恼地瞪着他,恨不得反手甩他两个耳刮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可没胆对他动手。
为彻底打消他的疑心,她只得装模作样地掏着前襟,“还有两个布团,您如果需要的话,大可拿去留作纪念。”
“混账东西!没本王的允准,不许出屋。”
君墨染收回视线,将被银针扎的鲜血淋漓的手掩于身后,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如疾风般破门而出。
过了许久,他才忆起凤无忧膝盖及手肘上的大片擦伤,袖中尚未开封的玉容生肌膏终是没送出去。
罢了,关心她做什么?
痛死她得了。
君墨染郁猝至极,心中除却气愤,更多的是失落。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止动了情,还动了心。
然,凤无忧刻意贴上的一身毛,以及说扔就扔的两团胸,毫无意外地大败了君墨染的兴致。
更致命的是,她那句“硬了”,直截了当地让他断了所有念想。
君墨染原以为,但凡是他看上的人,不论男女,照收不误。
事实上,他根本克服不了心理阴影。
一想到凤无忧的生理构造和他的一模一样,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兴致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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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鬼才画师
君墨染前脚一走,凤无忧双腿一软,顺势靠着半人高的书案,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她长叹了一口气,伏于书案前,怔怔地盯着面前素白的宣纸。
片刻之后,她拭去手心冷汗,缓缓抬笔,将今日的遭遇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当她写到那一堆碎成糊糊的银票时,眼眸一酸,泛着盈盈泪光,开始嗷嗷哀嚎。
屋外,数位浣衣侍女结队而过,忽闻凤无忧凄惨至极的嚎啕声,纷纷好奇地伸着脑袋,透过被君墨染踹得四分五裂的门扉,窥伺着伏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凤无忧。
“奇怪,这间屋子不是空了数年?屋里头这位泣不成声的姑娘是谁?”
“他可不是什么姑娘。据说,他是北璃来的凤小将军。”
“难道,摄政王想金屋藏娇?”
“我看不像。凤小将军哭得那么凄惨,想必是被摄政王给虐的。”
“长点心吧!摄政王的男人也敢非议,他就是哭上一整天,也和咱们没关系。”
………
浣衣婢们纷纷向凤无忧投去怜悯的眼神,随后散去各屋去取换洗的衣物。
追风,司命二人闻言,面面相觑。
“司命,要不咱去看看凤小将军?”
司命连连摇头,尤为抗拒地说道,“凤小将军定是被王打废了。我怕看了,会于心不忍。”
追风眉头紧皱,小声嘟囔着,“不对啊。王明明很在意凤小将军,没理由对他动手。”
“若不是被打狠了?凤小将军怎会哭得那么惨?”
此时,君墨染的心情亦十分糟糕。
他听着书房外司命和追风的窃窃私语,更显烦躁。
明明已经对她手下留情,她还敢躲在屋里哭?
“该死的东西!”
君墨染一掌劈在书案上,面前堆垛成山的奏折瞬间碎成渣滓。
他淡淡地扫了眼狼藉一片的书案,倏尔起身,一脚踹开书房虚掩的门扉,阔步而出。
“你干嚎什么?”
一出书房,君墨染远远地就听见凤无忧的哀嚎声,气不打一处来。
凤无忧见君墨染去而复返,索性一屁股坐在书案上,将她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绘制出的山寨版银票遮得严严实实。
“摄政王,我在练嗓呢。”凤无忧讪讪笑着。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眸落在她那张雌雄难辨的俏脸上,见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嚎啕大哭,心情稍稍愉悦了些。
他背手负立,一脚跨入门槛之中,三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冷声道,“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凤无忧仿若在案几上扎根了般,岿然不动地坐在案面上。
“凤无忧!”冗长的余音,暴怒的前奏。
无奈之下,凤无忧只得挪了挪沾满了墨渍的臀部,悄然滑下了书案。
君墨染扫了眼案面上临摹得八九分真的银票,勾了勾唇角,“画得不错。”
“当真?”
凤无忧顿时来了兴致,作西子捧心状蹦至他跟前,颤声道,“摄政王,您觉得我临摹的银票,能否以假乱真?”
事实上,凤无忧心里清楚得很,银票上的浮雕及刻章,绝不是单靠一支狼毫笔就能画出来的。
她只想要讨君墨染一句话。
他若说能用,谁敢反驳?
到时候,她拿着山寨银票四处招摇,所有人都得买账。
101 凤无忧的日记
君墨染岂能不知凤无忧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他只是懒得戳破罢了。
沉吟片刻之后,他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案面,魔魅之声乍响,“写了什么?”
凤无忧顺着他的手指往案面上一瞥,魂儿都给吓没了。
她支支吾吾道,“这张仅仅只是半成品,不看也罢。”
君墨染瞬间来了兴致,单指将数十张山寨版银票弹至一盘,直指着最后一张字迹潦草的宣纸,“念。”
“哦。”
凤无忧梗着脖子,飞快地从君墨染指端夺过宣纸,暗戳戳地以水袖遮挡着字面,睁着双明眸大眼,胡编乱造。
她清了清嗓子,颇有仪式感向君墨染鞠了一躬,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啊!摄政王,您怎能如此完美?剑眉星目,琼鼻薄唇,肤若凝脂,美胜潘安。”
君墨染古怪地看了一眼自我陶醉的凤无忧,沉声道,“照实念!”
“知道了。”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马屁不能太过,不然他若是夺过宣纸,铁定坏事。
于是,她由拍他马屁,转为得心应手的自夸。
“上天给了我世间仅有的绝世美貌,我必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第一美男的身份,笑不露齿,坐不叉腿……”
君墨染满头黑线,转而朝门口吼了一嗓,“追风,你来念。”
“是。”
莫名被戳的追风小跑着行至凤无忧跟前,“凤小将军,不如由我代劳吧?”
“就不!”
凤无忧心虚至极,赶忙将宣纸揉成一团,作势往嘴里塞去。
亏得君墨染眼疾手快,一手擒住凤无忧纤细的手腕,硬生生夺过她手中纸团,将之抛至追风手中,“念。”
追风怀着忐忑的心情抚平了纸团,仅瞄一眼,神色大骇。
“王,这……”
“如实念。”
追风闻言,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模仿着凤无忧的口气,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哼!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百里王八竟敢暗算爷,画个圈圈诅咒他!”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虽然凤无忧对百里河泽的态度令他十分满意,但追风的样子实在太过辣眼。
追风换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接着往下念,“哼!君墨染这个扫把星!讨厌死他了。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摔了个狗啃泥!现在倒好,万贯家财碎成了糊糊,嘤嘤嘤。”
凤无忧已经不敢向君墨染求饶,转而求神念佛,寄希望于观音姐姐能救她一命。
君墨染唇角的弧度骤然间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色阴沉至极。
“王,还念么?”
追风深怕自己被凤无忧这篇日记殃及,哭丧着脸,迟迟不肯往下念。
“念!”
君墨染怒吼一声,屋内顿时起了一阵疾风,吹得凤无忧心肝直颤。
“哼!君墨染这个混世大魔王,大变态!居然敢轻薄爷,幸亏爷机智,针扎他的腌臜咸猪手,得以保全清白。越想越气呢!哼!君墨染,你给爷记着!总有一天,爷要在你坟茔前睡你媳妇,揍你儿子,抽你闺女!这样还不够,爷还要在你尸首上泼粪,让你遗臭万年!”
追风念完,双腿一软,翻着白眼,颓然倒地。
今日,大概是他最疯狂的一天!
凤无忧也好不到哪儿去。
此刻,她已然抱头蹿至案几下,一张小嘴动得飞快,反反复复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救我”。
102 吵架
“呵...在本王尸首上泼粪?”
君墨染怒极反笑,声色骤冷,恍若无间地狱中传来的魔音,令人闻风丧胆。
“我知道错了。”
凤无忧伸出一只手,轻轻拽着君墨染的衣袍,谨小慎微地说道,“摄政王,我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倘若非要将我扔至粪池中历练我的心智。我希望我能在摄政王的专属粪池中徜徉。在我眼中,您的粪水,它不是粪水,是甘霖雨露。”
君墨染英挺的剑眉微蹙,狭长的眼眸中满是困惑。
尽管凤无忧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欲讨他的欢心,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凤无忧原想昧着良心再夸他两句,奈何一脑补自己在粪池中洑水的狼狈样,忍不住干呕出声。
“滚出来。”
君墨染扫了一眼双手捂着胸口,一个劲儿地干呕着的凤无忧,心中最后一丝不忍亦荡然无存。
“摄政王,您就留我一条小命吧?”凤无忧讪讪笑着,心虚得要命。
轰——
君墨染耐性耗尽,一掌拍在案几上,使得上好的梨花木龙纹书案顷刻间碎成渣。
啪啪啪——
凤无忧反应极快,她“腾”地一声蹿起身,尤为狗腿着鼓掌欢呼,“摄政王好厉害!单手劈桩,真乃神人也。”
君墨染被她这么一搅,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同在街头卖艺毫无差别,目光亦出现片刻的呆滞。
待他回过神来,对着凤无忧命门连连甩去数道遒劲的掌风。
砰砰砰——
凤无忧以移形换影之诡步险险地避开他的强袭,回眸瞥了眼屋中碎成迷雾的古董花瓶以及轰然倒塌的红木书架,心下腹诽着君墨染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大魔王。
不过,为保小命,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啪啪啪——
凤无忧再度鼓掌高呼,“摄政王好厉害!隔空击物,花瓶碎成烟花,化作漫天相思雨,将你,将我融在一块儿。”
“油嘴滑舌。”
君墨染冷哼了一声,这次再未给凤无忧可乘之机,大掌朝着她的臀部拍下。
凤无忧感受到臀部一阵剧痛,恍若被巨石砸开一般,惹得她狂飙泪花。
她讷讷地石化在原地,心中又气又恼。
“这些天来,我已经受尽非人的折磨,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凤无忧气急了,其本性自当原形毕露。
她微仰着头,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同邪魅狂傲的君墨染站在一块,气势上并未输他。
君墨染难得的认真,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一丝失望。
许久,他低缓开口,“凤无忧,你以为本王一直在折磨你?”
“难道不是?”
“没良心的东西。”
君墨染淡淡说了一句,周身的气场显得疏离而淡漠。
凤无忧隐隐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只当他哪根筋没搭好,小声咕哝道,“动辄打骂,是个人都得被你逼疯。”
“司命,将他扔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君墨染目无斜视地同她擦肩而过,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司命斜眼看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追风,才意识到凤无忧多能惹事。
不过,他对凤无忧依旧十分客气,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温声道,“凤小将军,请。”
凤无忧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揣着手绘版银票,欢欣之至地出了摄政王府。
虽然她的臀甚痛,万贯家财也只是一堆废纸,但能从虎口逃生,她已十分满足。
然,她刚走出摄政王府,就有数波刺客掩藏于暗夜之中,其势汹汹,不容小觑。
凤无忧察觉到了潜伏在周遭的威胁,旋即掉头折返,轻叩着摄政王府朱红的漆门。
叩叩叩——
“司命,可否行个方便,放我进去?”
“凤小将军,王有令,没他的允准,不得私自放你入府。”
103 小血管见死不救
凤无忧见司命态度尤为坚决,遂扯着嗓子直呼君墨染的名讳,“君墨染,碧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司命狂抽着嘴角,沉声劝道,“凤小将军,别喊了。摄政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啊?摄政王这么难追?”
凤无忧背靠着朱红漆门,心下腹诽着那些潜伏在暗夜中的刺客应当不敢公然于摄政王府门口行凶,便打定决心赖着不走。
司命摇了摇头,隔着扇门,颇为感慨地说道,“本该是您的囊中之物,奈何?奈何!”
“何意?”
凤无忧听得一知半解,她虽有些自恋,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在她看来,君墨染视万物苍生为蝼蚁,又怎么可能独独将她放在眼里?
司命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道,“凤小将军,你仔细想想,王可曾伤害过你?小打小闹不算,王脾气向来如此,对你已算格外开恩。”
“未曾。”
凤无忧答得极快,这也是她千方百计想进府躲避追杀的主要原因。
“凤小将军,平心而论,王对你还挺好的。不论你怎么激怒他,他都不会对你动真格的。你被国师掳走那半日,王淋着雨马不停蹄地找了你半日。北璃派来追杀你的刺客一波又一波,也是王替你解决了数十波刺客。”
司命话音刚落,君墨染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他冷沉着一张脸,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悦,“多嘴。”
吱呀——
下一瞬,摄政王府的朱红漆门被君墨染一道遒劲的掌风轰开。
他如神祇般,俊美无俦的脸上不带一丝多余冗杂的表情,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蹲伏在门口的凤无忧。
此刻的她,如被人遗弃的小猫,看着乖巧,桃花眼中的防备和野性却如何也掩盖不掉。
她披着破烂不堪甚至还未干涸的衣物,内里依旧穿着粉色罗裙,看起来更似家道中落的落难千金。
“摄政王,您可以再疼爱我一点的,对么?”
凤无忧昂起头,亮晶晶的眼睛似夜空中最亮的星,尤为晃眼。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音冰冷刺骨,“王府外,埋伏着四波来自北璃的刺客。”
“摄政王,您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么?”
凤无忧腆着脸皮讪讪笑着,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她先在宣纸上写了一大堆辱骂他的话。
较真起来,理亏的人是她。
君墨染并未理会她,转身意兴阑珊地吩咐着司命,“一刻钟后,他若未离去,直接杀了。”
“………”
凤无忧意识到从君墨染这儿讨不到好,指不定弄巧成拙还讨来第五波追杀,只得悻悻离去。
“君墨染,你给爷等着!他日,就算你跪着求爷,爷也绝不踏入摄政王府半步!”
她边跑边嚷着,已然不指望君墨染出手救他。
这不,摄政王府门口守卫刚关上大门,就有两波黑衣人踏夜色而来。
猝然之间,两道寒芒起自凤无忧袖底,两枚银针朝身后迫近的黑衣人划出两道血光,一针封喉,一针刺骨。
凤无忧骤然转身,一手收回银针,一手夺下刺客手中长剑,转而奔着眼前数十道黑影凌空跃起。
“来者何人?”凤无忧眸色冷冽,犀锐的眼神扫过面前半笼于夜色中的黑衣人。
“吾等奉左相之命,特来击杀北璃叛徒!”为首的黑衣人冷声答着。
敖澈?
凤无忧冷笑出声,敖澈明明于几日前找过她。他若想要她性命,她早该命丧醉柳轩溷藩之中。
由此可见,这群黑衣人绝不是敖澈派来的。
“不说实话?爷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凤无忧眸色一凛,手中长剑已破空而出。
下一瞬,一道红光歃血而现,身前数十位黑衣人均被凤无忧手中利刃一剑割喉,当场毙命。
凤无忧冷眼看着为首的黑衣人,剑锋直指他的眉心,“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颇有几分傲骨,牙一横,愣是不肯开口。
凤无忧手腕猛地一收,旋即抹断了黑衣人的脖颈。
他们不说,她照样猜得到。
事实上,这副身子的原主为人和善,鲜少与人结仇。
纵观北璃朝堂上下,有能力接连派出数波刺客,且与她有所恩怨之人,除却他的便宜爹凤之麟,和极其护短的北璃王北堂龙霆,绝无第三种可能。
然,虎毒不食子。
凤之麟既已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就不可能再派刺客暗杀她。
而北堂龙霆,若真想置她于死地,大可明着来,犯不着暗戳戳地派出数波刺客捯饬这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儿。
如此一想,既不是凤之麟,也不是北堂龙霆,便只剩下北璃王宫中那位城府颇深的璃音公主了。
思及此,凤无忧愈发狠下心肠,单手提着血迹涔涔的长剑,骤然转身,迎上另两波迫近的刺客。
暗处,楚七毕恭毕敬地询问着面色苍白的百里河泽,“主子,要出手么?”
“不必。凤无忧没这么弱。”
百里河泽身披着银色狐裘,静静地藏身于暗处,饶有兴味地看向杀红了眼的凤无忧。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凤无忧和君墨染十分般配,一样杀伐果决,一样嚣张狂傲。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四波刺客统共加起来不下百人,竟被凤无忧杀得片甲不留。
她瞥了一眼饮血的长剑,兀自行于空无一人的巷道中,檀口轻启,自然而然地哼着来自异世的歌谣,“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主子,凤小将军唱的,似乎不是北璃的歌谣。”楚七疑惑地看向渐行渐远的凤无忧,悄声道。
百里河泽亦深深地看了一眼凤无忧稍显单薄的背影,转而将身上狐裘转交至楚七手中,“给她送去。”
楚七瞥了眼面色惨白的百里河泽,知他重伤未愈,深怕他受了寒气,半天不肯接过尚留有百里河泽身上余温的狐裘。
“楚七?”百里河泽偏过头,隽秀的眉于顷刻间微微蹙起。
“是。”
楚七沉声应着,转而朝着哼着小曲儿,嚣张肆意的凤无忧奔去。
104 璃音的追杀
“凤小将军,请留步。”
楚七双手捧着尚留有百里河泽余温的狐裘,于凤无忧身后紧追慢赶。
凤无忧愕然转身,见来者并无杀气,遂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君墨染那个混蛋派你来的?”
楚七摇了摇头,客气且疏离地答道,“楚七奉主子之命,为凤小将军送上银翎狐裘。”
“你家主子可是百里王八?”
凤无忧撇了撇嘴,心下腹诽着自己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短短几天内,接连得罪东临最惹不得起的两尊大佛。
楚七闻言,苍白的脸颊因愠怒而浮现出两抹红晕。
他将狐裘塞至凤无忧怀中,转而忿忿然摔袖而去,“主子一片好心,你却将之当成了驴肝肺!”
咻——
楚七刚转身,一支带着蓝绿色火焰的箭羽便划破长空,不偏不倚地朝他背脊骨刺去。
铛——
千钧一发之际,凤无忧连以手中长剑替楚七挡去箭羽。
“百里王八家的小王八羔子,长点记性!骂神骂佛也不能骂你凤爷,会遭现世报。”凤无忧戏谑言之,眸光却落在青瓦屋檐上单手执弓的黑衣女人身上。
楚七诧异地看向英姿飒爽的凤无忧,想道谢又耻于开口。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眼呆若木鸡的楚七,“速速离去,记得将爷的原话带给百里王八。”
百里河泽既然选择凑她跟前讨骂,她也没必要同他客气。
狐裘似乎很值钱。
不过,该骂还是得骂!
楚七又气又恼,他委实受不得旁人如此辱骂百里河泽。
可凤无忧毕竟救了他的命,他又不得责怪她,只别扭地道了声“珍重”,便匆匆离去。
“凤无忧,把手中长剑放下。”
屋檐上的黑衣女人厉声喝道,皎皎月色下她横亘于颧骨上的刀疤尤为瘆人。
凤无忧轻笑道,“女人,爷看上你了。”
“无耻之徒!”
黑衣女人冷淬了一口吐沫星子,旋即将隐于身后的清秀少女拽到跟前。
她一手扯着少女的头发,一边朝凤无忧叫嚣道,“凤无忧,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
“公子!”少女一见到凤无忧,面上便挂下两行泪水。
凤无忧微眯着双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借着原主的记忆,才辨认出面前的少女正是自己的贴身婢女青鸾。
说起青鸾,凤无忧极冷的眼眸中现出一抹暖意。
这丫头是除却她大哥凤弈外,唯一关心她的人。
“青鸾,别哭。”凤无忧柔声安慰着她。
青鸾闻声,哭得更加凶猛,“公子,青鸾好没用。”
“瞎说。我们青鸾不挺厉害的?能当人质,就证明你在爷心中十分重要,在反派眼中亦很有价值。”
青鸾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眼前的凤无忧相貌同之前无异,但她依旧敏锐地发现不同之处。
她家“公子”,变活泼了。
黑衣女人见她们主仆二人情深义重,阴涔涔笑道,“凤无忧,放下手中长剑,速速束手就擒。不然,你的娇娇婢女小命不保!”
“不,公子别管我!”
青鸾闻言,疯狂地摇着头,两只眼更如水阀一般,一开阀如泄洪般,泪水成珠。
当啷——
凤无忧随手将长剑扔至地上,转而解下腰带将自己的双手绑在一处,得意地朝黑衣女人飞去一记媚眼,“女人,看我打的蝴蝶结!好不好看?”
“凤无忧,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黑衣女人看着面前不安常理出牌的凤无忧,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安。
凤无忧心情极为愉悦,她虽被君墨染驱逐出府,但三日之约还在。她正愁期限一到,自己找不到采花女贼,不好向君墨染交差。
而黑衣女人的出现,恰巧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女人,爷看上你了!敢不敢掀起你的盖头来,让爷看看你的脸?”凤无忧素手一挥,眸中散发着嗜血的光。
黑衣女人一头雾水,全然无视了凤无忧所言,依旧凶巴巴地朝她吼道,“自卸双手,饶你婢女一命。”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北堂璃音此招,确实够狠,可惜威慑力差了些。
三年前,青鸾被北璃军机大臣看中,欲强纳为第九房小妾。凤无忧怒发冲冠,一把火烧了军机大臣的府邸,顶住了各方舆论才将青鸾从虎口中救出。
故而,北璃人人皆知,青鸾是凤无忧的软肋。
而今,北堂璃音自以为拿捏得住她的软肋,胆敢在她面前叫嚣,真真是自不量力。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徐徐抬头,低缓道,“女人,爷最后说一遍。爷看上你了,速取下面罩!”
黑衣女人依旧未理会凤无忧,仍自顾自地吼道,“自卸双手!否则,你的婢女必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我们家青鸾嗜睡,见不着朝阳,好歹还有晚霞可赏。倒是你,注定与今夜的星光同葬!”
凤无忧语落,袖中最后一根银针于须臾间朝着黑衣女人脖颈处射去。
一针封喉,一招毙命!
出乎意料的是,青鸾亦在凤无忧出手之际,揭下了黑衣女人的面罩,“我们家公子看上你了,还不快谢恩?”
面罩被揭下的那一瞬,凤无忧欣喜若狂,“真乃天助我也!”
青鸾胡乱抹去了面上的点点泪痕,一脚将黑衣女人尚未僵硬的尸首踹下屋檐,旋即做了个深蹲,纵身一跃,平稳落至凤无忧跟前。
她纳闷地看着眼放狼光的凤无忧,轻声问道,“小姐,您当真喜欢这个女人?”
“爷确实看上她这副身子了,当个替死鬼倒是不错。”
凤无忧缓缓蹲下身,细细地打量着已然断气的黑衣女人,啧啧出声,“面上这道疤不错,足够恶心君墨染的了!最妙的是这张略宽的嘴,和火铳还真是有些相似。”
青鸾好奇地询问道,“小姐,君墨染是谁?姑爷么?”
“可别胡说!你家公子我和那位混世大魔王没关系,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凤无忧矢口否认道,转而贴心地替青鸾披上百里河泽特命人送来的狐裘。
青鸾鼻子一酸,泪水说来就来。
她总觉得凤无忧比起之前,待她更为亲厚。
之前的凤无忧,虽然也好,但性子太冷了些,总给人以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小哭包,你怎么这么多水?”
凤无忧宠溺地将青鸾搂在怀中,哭笑不得地调侃着她。
青鸾抽抽噎噎道,“公子,青鸾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巷道口,君墨染冷冷地看着同青鸾抱作一团的凤无忧,一拳捶于土墙之上,使得土墙瞬间分崩离析。
哗——
土墙一塌,屋檐上的瓦砾亦哗啦哗啦一窝蜂涌下。
君墨染尴尬地扫了一眼土屋中,正在榻上“打”得正欢的小夫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105 君墨染的灵魂追问
土屋中那对“苦命鸳鸯”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一片尘埃中,恍若天神般俊美的君墨染。
“夭寿了!天神莫不是太寂寞,下凡找快活?”
女人腾出一只手,挥去眼前飞扬的尘土,说话间涎水直下三千尺。
“臭娘儿们,还不知道遮遮!”
男人涨红了脸,眼下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委实让他不好受。
君墨染眼眸中现出一丝迷茫,他直勾勾地盯着土屋中烟视媚行的女人。
她似乎和他以往见过的女人不大一样。
原来,不是所有女人的胸,都夸张到同头等大。
“喂!说你呢,再敢看老子的婆娘,小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男人气愤地朝着尘埃里一脸错愕的君墨染吼道。
君墨染剑眉微蹙,他不仅没收回视线,甚至还抬脚跨入了土屋之中!
这一下,土屋里的女人又惊又喜,不动声色地撒开了遮掩着身体的双手,若不是身边男人强行按着她的手,她兴许就热情似火地朝君墨染扑了上去。
“你们在做什么?”君墨染声色低醇悦耳,恍若亘古传来的悠扬乐律。
只是,他这话,并不应景。
寻常人若是见一对男女于榻上“打”得正欢,正常反应应当是落荒而逃。
可君墨染,却一本正经地问他们在做什么!
男人气急,狠瞪了他一眼,暴喝道,“哪里来的臭流氓?赶紧的,从老子地盘上滚出去。”
“你对人家这么凶做什么?他兴许只是迷了路。”女人不满地推搡着边上的男子,顺带朝君墨染飞去一记媚眼。
君墨染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只想问问面前这对小夫妻此刻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对凤无忧的心思,故而才顺便问问这对看似十分恩爱的小夫妻。
思前想后,君墨染薄唇轻启,沉声问道,“你们,开心么?”
此话一出,女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理智回拢,稍稍往男人身后靠去,看君墨染的眼神亦从崇拜转由怜悯。
男人满头黑线,心下腹诽着上天终究还是公平的,给了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黑衣男子天铸的容颜,便一定会让他在其他方面有所残缺。
比如...智障!
君墨染眸色渐深,他回想起数个时辰前,一袭女装桃羞杏让国色天香的凤无忧。
那一瞬,他只觉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欲念蓬勃而出,甚至想到以强权迫使她屈服。
故而,他认为面前这对小夫妻的切身感受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借鉴意义。
蹬——
他一脚横跨上榻,一手掐着男子的下颚,沉声逼问道,“说不说?”
男人发现君墨染的力道大得惊人,面上的忿忿之色于顷刻间转为无边的惊恐,“开,开心。”
得到满意的答案,君墨染又扫了一眼他身后又惊又惧眸中却带着一丝兴奋的女人,“你呢?”
“开心。”
“不觉得委屈?”
“不觉得。”女人话音一落,便羞红了脸,再不敢拿正眼看君墨染。
君墨染闻言,唇角斜勾出一抹雅痞的弧度。
既然不觉得委屈,今后有机会,他便再不会对凤无忧手下留情。
二人都觉得快乐,即便他手段强硬了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