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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堂姐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txt下载     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6 事情败露

    不巧的是,怜怜、纯纯二人亦紧随珍珍身后,有说有笑地跨入了前殿。

    “柔柔一来,我们定要失宠。”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在意这么多?”纯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怜怜随口附和道:“说的也是。如此一来,我等便无需应付毫无节制的太子妃。”

    ……

    云非白将他们所言尽收耳底,脸色于骤然间黑如锅底。

    他从未想过,君拂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豢养男宠。

    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君拂豢养的男宠,或多或少都有些神似君墨染。

    “该死的东西!”

    云非白怒发冲冠,他磨牙嚯嚯,“噌”得一身站起身,径自往君拂寝宫的方向走去。

    呆立在前殿中的五人意识到大祸将至,惊慌失措,原想着趁乱逃出云秦东宫,可云非白的手下早已将东宫重重包围。

    别说是五个大活人,就连一只小小的飞虫,都难以逃出守卫森严的东宫。

    “君拂,你莫不是活腻了?”

    云非白一脚踹开君拂寝宫的大门,却见她优哉游哉地对镜描眉,满腔怒火于骤然间尽数爆发。

    他阔步上前,一把拎着君拂的衣领,将之暴摔在地,“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眼皮底下豢养面首!”

    君拂望着雷霆震怒的云非白,心里咯噔一下,局促不安地绞着帕子,尤为心虚地替自己辩解着,“太子殿下,你听拂儿解释,拂儿是清白的!”

    “就你,还配得上‘清白’二字?窑姐儿都没你放荡!”

    云非白居高临下地看着战战兢兢的君拂,深紫色的眼眸中满是嫌恶。

    倏然间,他将视线落定在君拂的孕肚上,声色冷似寒霜,“假孕?”

    君拂吓得瑟瑟发抖,两只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想要往后退去,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身子抖如筛糠,就连空谷幽泉般清脆的声音中都透着灭顶的骇意,“不是的。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云非白懒得同她废话,他弓下身,倏然伸手,朝君拂的凸肚上按去。

    “啊——太子殿下,拂儿知错了。”

    君拂失声尖叫,惊魂未定地看向面露狞色的云非白,颤巍巍道:“拂儿的确怀过太子殿下的骨肉,只可惜不幸夭折了。那时候,桃红亦怀了殿下的骨肉,拂儿为同她争宠,不得已之下,只得将错就错。”

    “什么时候流的产?”

    “东临驿馆。太子殿下为了给凤无忧出气,对着拂儿的腹部猛踹了数脚。是夜,拂儿竭尽全力,也没能保住腹中孩儿。为此,拂儿还躲在被衾下大哭了一场。”

    君拂眼巴巴地望着面色骇人的云非白,寄希望于他心中尚还留存着一丝恻隐之心。

    令她大失所望的是,云非白本就是寡情之人。除却凤无忧,再也没人能动摇他坚如磐石的心。

    他既已得知君拂假孕蒙骗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君拂。

    少顷,云非白因暴怒而微微失焦的双眸再度聚焦在君拂惊慌失色的面颊上,他单手紧扼着君拂的脖颈,“寝宫中的面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拂儿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拂儿入住寝宫之时,他们就已经在此当差了的。”

    君拂连连摇头,转眼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拂儿只记得,曾在神算医馆中见过他们。想来,这一切祸事,均是凤无忧的诡计。”

    啪——

    见君拂又一次将责任推卸至凤无忧身上,云非白卯足了劲儿,狠狠地扇了君拂两个耳光,“事到如今,还想着祸水东引?你以为,凤无忧有这闲工夫处心积虑地陷害你?”

    他话音一落,阴鸷的视线落定在杵在门口处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的珍珍等人身上。

    “滚进来。”

    云非白嫌恶地扫了一眼矫揉造作的面首们,一看到他们和君墨染略有些神似的容颜,就恶心地跟吞了苍蝇一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太子殿下恕罪。”珍珍等人齐刷刷地在云非白跟前跪下。

    “谁派你们来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是东临百里国师。”

    纯纯年纪小,受不得云非白这般恐怖的威压,三两下就将百里河泽供了出去。

    “百里河泽?”

    云非白眉头紧蹙,他原以为百里河泽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将君墨染当成了灭族仇敌。

    现在看来,百里河泽应当已经知悉真相。

    不过,在云非白看来,即便是十个百里河泽,也不足为惧。

    当年,他既能一举屠尽南羌王室,让百里河泽受尽山贼流匪的侮辱与折磨。

    现如今,他照样能让百里河泽深陷在六年前的阴霾之中,让其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来人,将这群大逆不道者连同太子妃一并扔入狼窟之中!”

    云非白一脚踹在君拂胸口处,对她的所作所为,痛恨到了极点。

    君拂被踹得“嗷嗷直叫”,仍不忘求云非白网开一面,“太子殿下,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就饶拂儿一命吧!”

    “不得不说,你真是本宫见过的最为厚颜无耻之人。”

    虽说,云非白本就对君拂无感,但她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太子妃。

    得知她在寝宫中公然豢养男宠,云非白只觉面上无光,恨不得将君拂千刀万剐。

    此刻,君拂被两位侍卫架着胳膊往寝宫外拖去。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急得涕泗横流,“太子殿下,您莫忘了,拂儿实乃东临摄政王的嫡亲胞妹。您若是喜欢凤无忧,大可以将拂儿当成人质,从王兄手中换得凤无忧。”

    云非白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阴恻恻笑道:“君拂,你在君墨染心中是什么分量,自己心里没点数?”

    “太子殿下,您即便不肯原谅拂儿,也当为自己着想才是。”

    君拂急中生智,特特搬出了向来不待见云非白的云闵行,急声说道:“国主因殿下胞弟重病一事,对您愈发不满。若是让他得知拂儿不幸小产一事,怕是会直截了当地废除了您的太子之位。”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你肚子里还怀着本宫的骨肉?”

    云非白紫眸微动,他甚至想亲手剖开君拂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君拂怯怯地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云非白深觉君拂的脸皮厚比城墙,不过她口中所说并非毫无道理。

    一旦让云闵行得知,君拂腹中空空如也,必定会借机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深思熟虑之后,云非白定了定心神,冷眼看向诚惶诚恐的君拂,一字一顿道:“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就看你能不能抓牢最后一线生机。”

    君拂跪在云非白身前,信誓旦旦地道:“太子殿下尽管吩咐,拂儿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明日父王出宫巡游之际,你且去拦圣驾,当着天京百姓的面高声喊冤。当面控诉他觊觎你的美色,以暴行强占了你,并害得你胎死腹中。”

    “拂儿岂敢当众污蔑国主?这可是欺君大罪。”

    君拂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怯生生地道。

    云非白却道:“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事成之后,本宫为维持在黎民百姓心中的形象,亦不会苛待于你。”

617 柳燳忍痛毁双眼

    “一言为定。”

    片刻迟疑之后,君拂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并不相信云非白所说。

    只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嗯,一言为定。”

    云非白斜勾唇角,倏然伸出紫黑的左臂,轻拍着君拂的脸颊,“准备一下,送送你的五位姘夫,如何?”

    “什,什么意思?”

    君拂惴惴不安地问道。

    云非白向驻守在寝宫门口的侍卫递了个眼色,旋即不疾不徐地同君拂说道:“鉴于你还有点儿用处,本宫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你既敢在本宫的眼皮底下豢养男宠,那便由你亲自监刑,好生送送那些曾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们罢。”

    “殿下,拂儿再也不敢了...”

    云非白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以为,本宫还会相信你么?”

    “我...”

    君拂正欲开口,却见云非白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嗜血的暗芒。

    她心里咯噔一下,蚀骨的寒意于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现在的她,比过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醒。

    她深知云非白性格狠戾,锱铢必较,绝不可能轻易饶过她。

    只不过,她失去了君墨染的庇护之后,再没有反抗的资本和余地,只能任由云非白捏扁搓圆。

    君拂怔怔地盯着云非白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儿时同君墨染嬉闹的画面。

    那时候,君家老王爷还健在,君墨染也不似之后那般冰冷。

    还记得有一次,她爬树时扭伤了脚,被困在树梢上哇哇大哭。君墨染闻声赶来,一言不发地将她从树上抱下。

    本以为,君墨染会像君家老王爷那般,板着脸厉声训斥她。

    不成想,他竟在转身之际偷偷地给她塞了块方糖。

    方糖很甜,甜到足以让她忘却身体上的疼痛。

    可惜,入口即化。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吃过那样甜的方糖。

    君拂永远不会忘记,她和君墨染被南羌叛军追杀之际,君墨染带着她纵身跳入槐河,以血肉之躯,换得她的一线生机。

    整整三天三夜,君墨染都未曾松开她的手...

    这么好的王兄,她怎么就弄丢了呢?

    君拂布满血丝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水汽,她忙不迭地仰着头,竭尽全力地逼回眸中盈盈打转的泪水。

    她已经失去任性的资本。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事已至此,不论生死,她都必须一条路走到黑。

    云非白的贴身侍卫嫌恶地扫了眼伏地不起的君拂,冷声道:“还请太子妃移步狼窟,观刑。”

    “嗯。”

    君拂沉声应着,缓缓地从地上爬起。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高开低走,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今日种种,说难听点,全是她咎由自取。

    藏于屏风后的柳燳双手紧握成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至云非白跟前,和云非白同归于尽。

    可问题是,云非白功力高深莫测,寻常人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偌大的寝宫重归宁静,柳燳却依旧怔怔地瘫坐在屏风后,似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

    “柳燳,你真是个废物。既保护不了兄长,也保护不了挚友,还只会给凤小将军添乱...”

    柳燳一拳一拳地捶在自己的胸口上,力尽方歇。

    —

    是夜。

    柳燳以白绫覆眼,在宫人的引路下,踉踉跄跄入了东宫。

    云非白正端坐在书案前,把玩着凤无忧亲手写下的“声讨书”。

    他微眯着眼眸,看向了身材颀长的柳燳,随口问道:“来者何人?入我东宫,所为何事?”

    “回太子殿下的话。草民乃东临柳燳,曾在东临摄政王府上做过门客。”

    “柳燳?”

    云非白思寻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敖澈曾在凤无忧身边安插了一位名唤“柳燳”的阴柔男子。

    他细细地打量着柳燳,倏然开口,沉声问道:“眼睛怎么回事?”

    柳燳恭声答道:“赶路途中遇上绑匪,被劫去钱财不说,还被熏香熏伤了眼。”

    “揭开白绫。”

    “是。”

    柳燳应着,旋即缓缓地揭开覆于眼睑上的白绫,将自己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曝露于人前。

    他深知云非白极其憎恶君墨染,为取得云非白的信任,他只得忍痛毁去自己那双神似君墨染的眼。

    云非白见柳燳俨然一副半瞎的模样,兴致缺缺地道:“凤无忧亲手绘制火铳改良图可是你传来的?”

    “正是。”

    “想不到,她还会这些。”云非白斜勾着唇角,深紫色的紫眸中溢满宠溺之色。

    待他回过神来,微微前倾着身子,低声询问着柳燳,“你可知凤无忧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喜欢吃些什么?”

    “凤小将军极其善变,一天一个样,柳燳亦完全摸不透她的喜好。”

    闻言,云非白略略有些失落。

    不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问道:“坊间传言,凤无忧大病初愈之后,失去了部分记忆。你可知她究竟失去了哪部分记忆?”

    柳燳心下腹诽着,凤无忧失去的部分记忆同云非白毫无牵扯,即便说与他听,也无伤大雅。

    思及此,他微微翕动着双唇,缓声道来,“回太子殿下的话,凤小将军确确实实失去了部分记忆。据柳燳所知,凤小将军失去的那部分记忆,皆同东临摄政王息息相关。”

    “你的意思是,凤无忧将君墨染忘得干干净净?”

    云非白幸灾乐祸地道。

    柳燳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只不过,凤小将军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接纳了东临摄政王。”

    “失去的记忆,可找回了?”

    “未曾。”

    “也就是说,凤无忧至今仍想不起来昏迷前同君墨染之间的过往?”

    云非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那双阴鸷的眼眸,落定在腰间赫然悬挂着的九霄环佩之上。

    六年前,他便是凭着这枚九霄环佩,将屠戮南羌王族的罪责栽赃至君墨染头上。

    六年后的今天,他也许得以利用这枚环佩,先将君墨染至于死地的,再将凤无忧拐骗到手,一石二鸟。

    思及此,云非白顿觉身心愉悦。

    他唇齿含笑,淡淡地扫了眼战战兢兢的柳燳,随口问道:“你可愿留在本宫身边当差?”

    “谢太子殿下隆恩。”

    柳燳接连叩了数个响头,毕恭毕敬地道。

    云非白置若罔闻,他专心致志地以锦帕轻拭去信笺上的点点灰尘。

    中原八百里河山,他势在必得。

    凤无忧,他一样志在必得。

618 最后的早膳

    翌日辰时。

    自云秦王宫驶出的卤簿仪仗,浩浩荡荡在天京城中巡游。

    沿途百姓见状,纷纷跪地磕头,高声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闵行端坐在龙凤呈祥金漆玉壁的辇舆中,冷眼扫向跪伏一地的沿途百姓,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长线。

    虽然,眸光所及之处,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但他总觉,这群乌泱泱跪伏一地的臣民所忠之人,并不是他,而是锋芒正盛的云非白。

    北风起,寒霜至。

    云闵行轻拢着狐裘披风,长吐了一口浊气。

    他心下暗忖着,云非白翅膀已硬,再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任他捏扁搓圆。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狠下心肠,彻底断了云非白的羽翼。

    须臾间,云闵行已然暗下决心,打算将云非白逼上前线。

    与此同时,潜藏在暗处的云非白一声令下,惊惶未定君拂便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流推向了卤簿仪仗前。

    “啊——”

    不慎被维持秩序的侍卫推倒在地的君拂失声惊呼。

    她身着单薄的素色薄锦,藕荷色的绸带将她的腰身勾勒得只有碗口粗细。

    乍眼一看,倒像是尚未出阁的玲珑少女。

    顾盼间,泪水盈眶,我见犹怜。

    “大胆刁妇,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辇舆前的两位带刀侍卫横眉怒目,手中长剑交叠至君拂瘦削的肩膀上,声色中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狠戾。

    “国主,你可还记得不日前被您迫害得差点呜呼殒命的儿臣?”

    君拂缓缓抬眸,眼眶中盈盈打转的泪水使得围观百姓不由得为她揪起了心。

    云闵行浓眉一蹙,略有些困惑地看向形容憔悴的君拂,大半天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的她。

    沉吟片刻之后,他沉声喝道:“说,究竟是何人指派而来?”

    “国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君拂倏然起身,凄然惨笑,“今日,儿臣即便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儿臣夭折腹中的孩儿讨要一个公道。”

    闻言,云闵行终于忆起眼前女子便是云非白从东临带回的太子妃。

    他双目圆瞪,唇上两撇胡髯迎风而颤,“大胆妖妇,竟敢假孕蒙骗太子,罪该万死!”

    “国主急着杀人灭口,这是心虚了么?”

    君拂显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愤慨言之,“国主既知儿臣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女人,为何还能做出那般无耻之事?”

    云闵行气得浑身发抖,暴喝道:“太子妃,休要胡说八道!朕何时侵犯过你?”

    君拂煞有其事地说道:“三日前,宫宴上,国主趁太子殿下离席之际,将儿臣带回寝宫肆意侵犯,还使得儿臣不幸小产。养心殿内的宫人,均能为儿臣作证。”

    她此话一出,群起哗然。

    围观百姓瞅着羸弱不堪的君拂,再观强势霸道的云闵行,心中的天平于骤然间完完全全地向君拂倾斜。

    “想不到,国主连太子的女人都不放过!”

    “可怜太子为云秦屡建奇功,到头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听说,太子妃都已经怀上了太子的骨肉。可惜...”

    “国主这般暴虐,云秦江山危矣!”

    ……

    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舆论更是一边倒地将云闵行压得喘不过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愚蠢无知的君拂,竟会来上这么一出。

    这下子,他即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太子妃,你伙同太子,百般算计朕,其心可诛!不过,你若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朕尚可饶你一命。”

    云闵行躬身走出了辇舆,他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君拂,企图以周身威压震慑住她。

    君拂眼神闪烁,悄然避开了云闵行阴鸷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临阵倒戈,求云闵行放她一条生路。

    只是,云闵行和云非白并无本质上的差别。

    她纵是将实情道出,也会沦为废棋,到时候,依旧是死路一条。

    思来想去,君拂只得梗着脖子,一口咬定是云闵行的暴行害得她不幸小产。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君拂自嫁予太子殿下之后,一直恪守本分,安居东宫之中,静心养胎。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君拂骤然跪地,信誓旦旦地对天起誓。

    她言之凿凿,声声恳切,字字泣血,使得围观百姓纷纷潸然落泪。

    云闵行神色大骇,此刻的他恨不得将君拂碎尸万段。

    只是,青天白日之下,千百双眼睛齐齐盯着,纵他性情暴戾,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一根毫毛。

    深思熟虑之后,他只得强忍下心中怒火,隐忍言之,“想来,这其中定有误会。朕会将此事全权交由大理寺负责,到时候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围观百姓显然不相信云闵行所说,不过他毕竟是一国之主。

    他既已放话彻查此事,再无人敢吭声。

    潜藏在暗处的云非白尤为满意地看着云闵行吃瘪的模样,深紫色的瞳孔中迸发出邪祟的亮光。

    下一瞬,正当大内侍卫欲将君拂带至大理寺严审之际,她顿觉双腿发软,身子猛地往前倾倒,一个趔趄栽到了云闵行怀中。

    云闵行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可君拂依旧不偏不倚地扑入了他的怀中。

    呕——

    骤然间,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将云闵行身上衣物染得通红。

    “来人,宣太医!”

    云闵行见状,竟不敢将君拂推开。

    他单手扶着君拂不盈一握的腰身,深怕她草率地咽了气。

    如此一来,他的嫌疑便再难洗清。

    君拂察觉到腹部的绞痛感,这才意识到,今日晨起云闵行为何那样殷勤地陪她一同用早膳。

    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放她一条生路。

    “王兄,你在哪儿?拂儿好怕。”

    临了之际,君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只可惜,后悔本就是人世间最无用的情绪。

619 云非白独善其身

    “拂儿莫怕,本宫会一直陪着你。”

    乌泱泱的人群中,倏然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众人尚未回过神,云非白竟散乱着三千青丝,赤足而来。

    他微红着眼眶,一把从云闵行手中夺过气息奄奄的君拂,“拂儿,你坚持住。你明明答应过本宫,要和本宫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抛下本宫?”

    “呵...”

    君拂冷眼看着声泪俱下的云非白,冷声道:“想不到,演技最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云非白,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云非白垂眸,在她耳边附耳轻语,“本宫有意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不知珍惜,竟胆大妄为到在本宫眼皮底下豢养男宠。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明明未曾将我放在心上过,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岂不更好?”

    “君拂,你对男人真是一无所知。本宫有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和你能不能豢养男宠,根本是两码事。”云非白压低了声道,顺势替她阖上了眼眸。

    “为了陷害朕,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云闵行咬牙切齿地道,他双手紧攥成拳,恨不得将云非白就地革杀。

    云非白抱着气绝身亡的君拂,骤然抬首,阴鸷的眼眸中淬着熊熊的火苗。

    这一刻,他满腔的怒火终于爆发。

    他挺直了脊背,单指直戳着云闵行的鼻骨,厉声痛斥着他,“云闵行,你可有将我当成过亲生儿子对待?在你眼中,我仅仅只是你横扫六合的利器,对否?这一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只是,你为何非要斩断我的情路?为何?你明知她对我有多么重要!”

    云闵行被云非白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

    终于想明白云非白为何会突然向他下手。

    原来在他射杀凤弈的时候,云非白就已经起了杀心。

    早知凤无忧在云非白心中这样重要,云闵行绝不会意气用事,为争一时之快肆意射杀凤弈。

    只可惜,现在悔悟,为时已晚。

    云闵行深深地看向歇斯底里的云非白,沉声道:“说吧,你究竟想如何?”

    “在你眼里,我不是卑贱得如同蝼蚁一般?怎么这会子突然转了性,开始在意我的想法?”

    “朕年事已高,王位迟早是你的,你何必如此心急?”云闵行看穿了云非白的意图,开门见山地询问着他。

    “在你射杀凤弈的时候,你就该料到今日。要不是因为你,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恨我。”云非白紧揪着云闵行的衣领,深紫色的眼眸已然被喷薄的怒火染红。

    “大胆!”

    云闵行被云非白眸中的疯狂所慑,急声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早早地嫁做人妇的女人,同朕决裂?”

    “没错。”云非白阴恻恻笑道,他悄然松开了云闵行的衣领,而后又当着泱泱百姓的面,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云闵行,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从今往后,你当你的千古大帝,我做我的平头百姓。”

    “你!”

    云闵行气得两眼翻白,他倒不是舍不得同云非白断绝父子关系。

    事实上,他巴不得和云非白撇清关系。

    只是,云非白早前曾向东临宣战,现如今君墨染已率大军浩浩荡荡前来应战。

    谁料,云非白一句不轻不重的“断绝关系”,就顺理成章地撇清了自身同这场灾祸的关系。

    “怎么?父王害死了本宫的女人之后,还想着将本宫一并屠了?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王如此狠心,就不怕寒了云秦万千子民的心?”

    云非白话音一落,旋即便抱着身躯陡然转凉的君拂扬长而去。

    “反了你!”

    云闵行雷霆震怒,气血上涌,急得满脸通红。

    他年事已高,决然不是君墨染的对手。

    云非白若不愿挂帅迎敌,云秦式微矣。

    围观百姓不明实情,不知真相,只道是云闵行对君拂起了色心,百般迫害,惹得君拂不幸小产,万念俱灰。

    他们见云非白如此离场,无一不为云非白的“情深不寿”所感染。

    这不,已然有不少百姓大着胆子,朝着辇舆前的云闵行扔去烂菜梗子。

    “禽兽不如的东西,竟好意思对儿媳下手!”

    “怪不得东临欲率军攻打云秦。现在看来,定是国主荒淫无道,犯了众怒!”

    “天要亡我云秦啊!”

    ……

    “放肆!你们就不怕掉脑袋?”

    大内侍卫忙不迭地挡在云闵行身前,替他挡去了自四面八方涌来的烂菜梗子。

    俄顷,云闵行在大内侍卫的搀扶下,又坐回了辇舆之中。

    他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天京城门的方向,雄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颓然,“朕为逆天改命,耗费了大半辈子。不成想,所有的努力,竟毁在云非白那狼崽子手上!报应,报应啊!”

620 手刃云闵行

    五个月后。

    料峭春寒被重重霾雾锁于天京城中。

    城外,草长莺飞,春色正好。

    初融的雪水藏着血色的腥气,于须臾间绽开朵朵红莲。

    君墨染褪去身上血光粼粼的铠甲,手执淬血的斩龙宝剑,一剑劈开了云秦天京由玄铁而造的厚重城门。

    时隔一十八年,再回云秦天京,他再不是弱小可怜的君三岁。

    他,将会是这方地域至高无上的王。

    君墨染睥睨着跪伏一地的云秦百姓,无意间得见乌泱泱的人群中尚还有几位身怀六甲的女人。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情,好似被冰霜封印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俄顷,他薄唇翕动,低醇的声色于死寂森森的天京城中乍响,“天寒地冻,都回去罢。”

    云秦百姓皆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委实不敢相信,君墨染极其冷漠的外表下,竟还藏着一颗慈悲的心。

    乌泱泱的人群中,有不少长者却因君墨染的到来,激动得老泪纵横。

    “像!太像了!这位东临来的摄政王,不光是身材样貌,就连这周身的王者气度,都像极了先帝。”

    “听说了吗?这位东临摄政王,正是在外逃亡多年的先帝遗孤。”

    “难道,他真是一出生即被立为储君的先帝嫡子?”

    “八九不离十。据传,数月前朝中数位开国大臣秘密离京,就是为了去往东临请回我大云秦的真龙天子。”

    ……

    议论声甚嚣尘上,君墨染却置若罔闻。

    他根本不在乎王权富贵。

    他只想为枉死的双亲,为无辜殒命的将士讨要一份公道。

    待君墨染手持斩龙宝剑,气势汹汹地跨入金銮殿之际,云闵行正安详地端坐在龙椅上。

    “无知小辈,竟敢在朕面前上蹿下跳,真是不知死活。”

    云闵行阴鸷的眼眸紧盯着戾气毕现的君墨染,不疾不徐地道。

    十八年前,云闵安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而今,云闵安的嫡子,也绝不可能赢过他。

    “不知死活的人,是你。”

    君墨染声色骤冷,径自行至云闵行身前,手中三尺长剑直指云闵行眉心。

    彼时,金銮殿上已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众朝臣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这其中,大部分朝臣早已受够了昏庸无度的云闵行,他们见君墨染带着一身锐气兵临城下,恨不得拍手称快。

    自然,也有不少朝臣认为,唯有杀伐果断的云非白,才可能坐得稳云秦国主之位。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殿前的百余朝臣中,根本无人愿意忠于残忍且不近人情的云闵行。

    这一十八年之中,云闵行斩杀过忠臣,掠夺过权臣府中美眷,甚至还将触犯过他的臣子做成了人形痰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劣迹斑斑的云闵行,在失去民心的那一瞬,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筹码。

    此刻的他,无人可依,却依旧不服输。

    云闵行狠瞪着近在咫尺的君墨染,在斩龙宝剑即将刺入他的眉心之际,他亦在同一时刻按下了藏在飞龙扶手下的开关。

621 归期定

    歘歘歘——

    刹那间,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巨大动静,金銮殿上的大片地皮乍现出道道裂纹。

    裂纹自殿门口高约一尺有余的门槛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高位蔓延。

    云闵行横眉冷竖,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近在咫尺的君墨染,诡谲一笑,“受死吧,无知小辈。”

    君墨染不慌不忙地避开脚下骤然皲裂开来的地皮,不疾不徐地道:“区区暗格机关,要不了本王的命。”

    “什么意思?”

    云闵行眉头紧锁,他原以为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知晓金銮殿地皮下暗藏玄机。

    不成想,君墨染似乎早已洞察了此事。

    “本王的意思是,你的死期到了。”

    君墨染泰然自若地擦拭着血色斑驳的剑身,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色中亦辨不出喜怒。

    可不知为何,殿中朝臣光是瞅着君墨染高明卓异的修长身影,就被他通身的威压惊得冷汗涟涟。

    更有甚者,竟因极度的恐惧吓得瘫坐在地,魄散魂飞,浑浑噩噩。

    咣——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云闵行座下的金雕龙椅竟随着龙椅下龟裂的琉璃地砖一道往下陷去。

    众朝臣瞥见云闵行好似失重般往地底下跌落,纷纷揉了揉眼,久久不看置信眼前所见。

    众朝臣面面相觑,尚未凑上前一番查探,就听见云闵行嗷嗷惨叫。

    君墨染冷眼看向被暗格底下错落不齐的刀戟贯穿了心肺的云闵行,薄唇轻启,“本王说过,总有一日,你会被千刀万剐。”

    “咯...咯...”

    云闵行仰躺在乱刀从中,玄色织锦龙纹锦袍被暗红色的血迹所染,透着一股子呛人的血腥气,于骤然间四下弥散开来。

    他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站定在暗格之上从容不迫的君墨染,喉头微动,却只能发出细微响声。

    原本按照他的构想,一旦按下飞龙扶手上的机关,君墨染便会掉落至他脚下的暗格之中。

    万万没想到,机关并未出错,可暗格出现的位置却悄然移了位。

    “怎...怎么会?”

    云闵行百思不得其解,他自以为设置得天衣无缝的机关,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君墨染瞅着奄奄一息的云闵行,不忘在他伤口处再撒上一把盐,“想知道为什么?黄泉路上不妨前去问问被你娇宠了大半辈子的云念白。”

    “嗬...嗬...”

    云闵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眸中簌簌挂下两行血泪。

    若说君墨染同云非白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地更改了金銮殿上的机关暗格,他尚还能坦然接受。

    可君墨染却说,擅自更改机关暗格之人,是他那个实力不足野心有余的幺儿云念白!

    “不可能!”

    云闵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被千余把刀戟贯穿的剧痛,却抵不上他心口处传来的灭顶之痛。

    “信不信,由你。”

    君墨染冷漠言之,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龙案上的传国玉玺,却未将之揽入掌心。

    云秦王位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极有眼力见儿的云秦朝臣看清了局势,纷纷跪地叩首,齐声高喝:“恭迎新帝还朝,吾皇万岁万万岁!”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一手揭开身上染满了鲜血的披风,径自跨出金銮殿,马不停蹄地往东临京都赶去。

    小半年不见她。

    思之如狂。

    只愿,能及时回到她身边。

    年年岁岁,长相守。

622

    东临京都,摄政王府。

    春色融融,晴方好。

    凤无忧慵懒地斜靠在院前的贵妃躺椅上,同即墨胤仁等一道打马吊。

    北堂龙霆蹲坐在凤无忧身侧,一边打着剑花为她削果皮,一边激动地敲着桌案,“陌上花开,陌上花开!胡了!”

    “嘘!”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本正经地道:“这叫杠上开花,不叫陌上花开。你这小老头儿,学了大半个月,竟还这么迷糊!”

    端坐在她两侧的慕洛言、叶俏二人见状,索性耍起了无赖。

    叶俏倏然起身,不服气地道:“凤无忧,你简直是个土匪婆子!跟你玩了半个月马吊,我都输了三十万两银子了!再这么下去,宸王府的家当都要被我输光了。”

    慕洛言点了点头,连声附和着,“就是就是!南风山庄的家当也快被我输光了。再这么下去,顾南风肯定要休妻再娶。”

    凤无忧接过北堂龙霆递来的果子,煞有其事地道:“俗语有云,赌场失意者,情场必春风得意。输点儿银两怎么了?你们好歹赚够了夫君的疼爱。不像爷,已有小半年未见过摄政王。”

    “说的也是。”

    慕洛言、叶俏二人听凤无忧这么一说,心情骤然明媚,又鬼使神差地端坐回原位。

    端坐在凤无忧对面的即墨胤仁满脸郁色,闷声言之,“无忧,你莫不是在欺朕读书少?为何朕赌场失意,情场亦十分不如意?”

    凤无忧吧唧着嘴,拍案反问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三位绝世美人儿陪你打马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即墨胤仁狂抽着嘴角,低声嗫嚅道:“你们三人在朕面前齐抠脚,难道也算得上福利?”

    “怎么不算?”

    凤无忧正欲据理力争之际,无情恰巧从院墙上飞身而下。

    “启禀王妃,云秦方传来消息,摄政王已于昨日晌午时分手刃云秦国主云闵行,此刻正快马加鞭往回赶。想来,再过上二十余日,即可凯旋而归。”

    “云非白身在何处?”凤无忧急声问道。

    无情摇了摇头,“云非白仍不知所踪。自半年前,他当众同云闵行决裂之后,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即墨胤仁眉头微蹙,沉声道:“云非白绝不会就此沉寂,他的狼子野心早就闹得众人皆知。”

    “倘若,云非白趁摄政王疏于防备之际发起猛攻,后果不堪设想。”慕洛言忧心忡忡地道。

    叶俏正色道:“我这就修书给父王,让他增派援军,助摄政王一臂之力。”

    北堂龙霆原打算寸步不离地保护凤无忧,考虑到云非白极有可能在途中暗算君墨染,不得已之下,只得连夜赶回北璃调集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君墨染素有九州大陆第一战神的称号,但云非白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再加之,云非白潜伏在暗处,休养生息了小半年。

    论精力、论军备,均远胜于君墨染。

    故而,在君墨染回京之前,变数依然存在。

    凤无忧深知事态紧急,决然不敢怠慢,忙命追风将改良过的万把火铳亲自给君墨染送去。

    她双手扶肚,低声呢喃着,“等他归来之时,爷估计也快卸货了。”

    君墨染不在身边,她总觉心里空落落。

    一得闲,思念便泛滥成灾。

    近段日子,狗蛋还总是闹她,这使得她愈发没底。

    凤无忧并不是怯懦之辈,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女儿家,思及越来越近的产期,她已吓得面色灰白。

    青鸾瞅着局促不安的凤无忧,轻声宽慰道:“小姐莫担忧。以您的身体底子,生孩子应当如同下蛋一般容易。”

    “听说,会很痛。爷若是又哭又喊,到时候面子该往哪里搁?”

    凤无忧以手支额,颇为苦恼地道。

    青鸾不以为意,直言不讳,“这有什么丢人的?谁人不知,小姐最是怕痛。”

    “胡说八道。爷怎么可能怕疼?爷恢弘且威武,是个顶天立地的娘儿们。”

    “坊间传言,摄政王妃看似泼辣,关起门来就是个嘤嘤怪。你和姑爷在洞房花烛之夜闹出的动静,护城河畔的百姓可都听到了的。”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忙不迭地捂着青鸾的嘴,压低了声道:“记这么清楚作甚?”

    青鸾无辜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道:“小姐莫不是连洞房花烛之夜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青鸾没法,只得旧事重提,替您回忆回忆。”

    “想起来,还是有些遗憾。”

    凤无忧话锋一转,面上骤然显出几缕惆怅。

    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寐仙之毒得解之后为何会将君墨染忘得一干二净。

    她无比渴望能够记起她和君墨染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可不论她作何努力,依旧想不起之前种种。

    “爷就想知道,爷当初究竟是怎么轻薄的摄政王。他看上去那样强壮,爷可真是勇敢。”

    每每提及君墨染,她总会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无情臊红了一张脸,小声嘀咕道:“王那时旧疾复发,五感六觉尽失,想来并不是十分威武。不过也幸亏王犯了病,不然以王之前的性子,王妃兴许尚未沾到王的衣角,就已经被剥皮拆骨。”

    “旧疾...”

    凤无忧默默估算着君墨染上回犯病的时日,心中愈发不安。

    据他上一次旧疾复发,已十月有余。

    他若是在路上耽搁些时日,估摸着还要过上一两个月才能回京。

    追风说过,君墨染每隔上一段时日,旧疾便会复发。

    最短的一次,仅十一个月。

    最长的一次,也不过两年。

    —

    半个月后。

    凤无忧的身子愈发沉重。

    她轻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跨坐在檐角上,嘴里念念有词,“摄政王不知何时归来?爷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一堆肉了,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无情狂抽着嘴角,冷声道:“王妃,您长不长肉,王都喜欢。”

    “话虽如此,但爷还是希望他每每触及爷曼妙的躯体,能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凤无忧郑重其事地道。

    正当此时,一抹淡青色的身影突然撞入了她的眼帘。

    论精力、论军备,均远胜于君墨染。

    故而,在君墨染回京之前,变数依然存在。

    凤无忧深知事态紧急,决然不敢怠慢,忙命追风将改良过的万把火铳亲自给君墨染送去。

    她双手扶肚,低声呢喃着,“等他归来之时,爷估计也快卸货了。”

    君墨染不在身边,她总觉心里空落落。

    一得闲,思念便泛滥成灾。

    近段日子,狗蛋还总是闹她,这使得她愈发没底。

    凤无忧并不是怯懦之辈,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初经人事的女儿家,思及越来越近的产期,她已吓得面色灰白。

    青鸾瞅着局促不安的凤无忧,轻声宽慰道:“小姐莫担忧。以您的身体底子,生孩子应当如同下蛋一般容易。”

    “听说,会很痛。爷若是又哭又喊,到时候面子该往哪里搁?”

    凤无忧以手支额,颇为苦恼地道。

    青鸾不以为意,直言不讳,“这有什么丢人的?谁人不知,小姐最是怕痛。”

    “胡说八道。爷怎么可能怕疼?爷恢弘且威武,是个顶天立地的娘儿们。”

    “坊间传言,摄政王妃看似泼辣,关起门来就是个嘤嘤怪。你和姑爷在洞房花烛之夜闹出的动静,护城河畔的百姓可都听到了的。”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忙不迭地捂着青鸾的嘴,压低了声道:“记这么清楚作甚?”

    青鸾无辜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道:“小姐莫不是连洞房花烛之夜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青鸾没法,只得旧事重提,替您回忆回忆。”

    “想起来,还是有些遗憾。”

    凤无忧话锋一转,面上骤然显出几缕惆怅。

    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寐仙之毒得解之后为何会将君墨染忘得一干二净。

    她无比渴望能够记起她和君墨染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可不论她作何努力,依旧想不起之前种种。

    “爷就想知道,爷当初究竟是怎么轻薄的摄政王。他看上去那样强壮,爷可真是勇敢。”

    每每提及君墨染,她总会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无情臊红了一张脸,小声嘀咕道:“王那时旧疾复发,五感六觉尽失,想来并不是十分威武。不过也幸亏王犯了病,不然以王之前的性子,王妃兴许尚未沾到王的衣角,就已经被剥皮拆骨。”

    “旧疾...”

    凤无忧默默估算着君墨染上回犯病的时日,心中愈发不安。

    据他上一次旧疾复发,已十月有余。

    他若是在路上耽搁些时日,估摸着还要过上一两个月才能回京。

    追风说过,君墨染每隔上一段时日,旧疾便会复发。

    最短的一次,仅十一个月。

    最长的一次,也不过两年。

    —

    半个月后。

    凤无忧的身子愈发沉重。

    她轻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跨坐在檐角上,嘴里念念有词,“摄政王不知何时归来?爷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一堆肉了,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正当此时,一抹淡青色的身影突然撞入了她的眼帘。

623 劫人

    “谁伤的你?说出来,爷替你出气。”

    凤无忧曾允诺过柳沅,不论是何情况都会替他照顾好柳燳。

    此刻,她见柳燳这般狼狈,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几缕怒火。

    柳燳摇了摇头,“这双眼,是燳燳亲手毁去的。”

    “为何?”

    “说来话长,一时间燳燳也不知从何说起。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凤小将军无需挂心。”

    “无关紧要?为了混入云秦东宫,甚至不惜毁去双眼?”

    “原来,凤小将军什么都知道...”

    闻言,凤无忧略显气愤地道:“生而为人,连自己的身体发肤都不知珍惜。爷放你离去,是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地安居一隅,而不是去往狼窟虎穴逞英雄。”

    “凤小将军就没怀疑过燳燳会再次背叛你么?”

    “你不会。”

    凤无忧笃定地道。

    柳燳眼眶一热,两行热泪簌簌滑下。

    他忙不迭地背过身子,抬手轻拭去颊面上晶莹的泪珠,“凤小将军见笑了。”

    凤无忧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世间美景何其多?怎么就偏偏伤了眼呢!”

    “之前,是燳燳眼盲心瞎,辨不出真心。而今,燳燳虽伤了眼,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终于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柳燳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道:“此次前来,燳燳确有要事要报。”

    “何事?”

    凤无忧正了面色,微微前倾着身子,目无斜视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柳燳。

    “回凤小将军的话,云非白已带着三千云秦精兵潜伏入东临京都。另外,尚有十万精兵埋伏在东临境外。”

    “情况可否属实?”

    无情眉头紧蹙,颇为纳闷地询问着柳燳。

    要知道,天下第一阁的情报,堪称天下第一。

    倘若,真有三千云秦精兵潜伏入东临京都,天下第一阁当有所察觉才是。

    柳燳重重地点了点头,细细道来,“燳燳所说,绝无半句虚言。云非白手下的三千云秦精兵为顺利混入东临京都,曾大肆射杀东临境内偏远地区的无辜百姓,而后改名换姓,借着亡故百姓的身份,于五个月的时间内分批次混入京都城中。”

    “如此一来,确实有些棘手。”

    凤无忧面色凝重,沉声言之。

    “燳燳还听说,云非白已调齐三千云秦精兵,欲一举攻入摄政王府劫走你。”

    “云非白又想做什么?”

    无情下意识地护在凤无忧身前,义愤填膺。

    “云非白应该是打算利用凤小将军掣肘摄政王。”

    柳燳满面愁容,忧心忡忡地道:“不出所料,今儿个夜里,云非白手下的精兵便会出其不意地攻入摄政王府。依燳燳之见,凤小将军当速速离开摄政王府,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

    凤无忧未置可否,不咸不淡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

    “柳燳,你要时刻记得,身上还背负着为柳氏延续香火的职责。速速离去,莫回头。”

    “凤小将军...”

    柳燳深知凤无忧心意已决,再不敢多言。

    他缓缓起身,朝着凤无忧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凤小将军,珍重。”

    无情瞅着柳燳萧然离去的背影,困惑不已,“难道,柳燳扯了谎?王妃为何不肯留下他?”

    “柳燳确实没有扯谎。问题是,他太过稚嫩,绝对做不成内应。再者,以云非白的性子,又岂会将柳燳这么一个大隐患留在身边?”

    “王妃的意思是,云非白之所以将柳燳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让他传出假消息?”

    凤无忧凝眸沉思,薄唇翕动,“八九不离十。不过,云非白手下精兵既已混入京都,摄政王府确实不安全。眼下,还是得寻个安全的去处,避开锋芒毕露的云非白。”

    “据前方传来的消息,至多两日,王便可抵达京都。不若,属下先命人将您送出城,尽早同王会合?”

    “如此也好。”

    凤无忧小心地扶着圆滚滚的肚子,飞身下了檐角。

    夜长梦多。

    唯有早些得见君墨染,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能早些落定。

624 真假无忧

    是夜。

    摄政王府上,灯火通明,一派喜庆。

    为迎君墨染归朝,王府上下都换上了纁色吉服。

    独独青鸾一人,身着月白襦裙,外罩着一件水蓝色坎肩,鲛纱遮面,显得特立独行。

    她手捧着圆弧状暖炉,巧妙地将之兜在宽大的衣袖之中。

    远远看去,好似捧着圆滚滚的凸肚一般。

    再加上昏暗的夜影,即便是常年在摄政王府当差的婢女,亦看花了眼,稀里糊涂地将她当成了凤无忧。

    “恭送王妃。”

    府中婢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青鸾入了软轿,笑意炎炎地道。

    此刻,青鸾前额上已泌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僵直着身子,正襟危坐在红帐飘摇的软轿之中,只盼着能够快些离府。

    否则,再这么耗下去,她铁定要露出马脚。

    要知道,凤无忧风流袅娜、飒爽英气均是与生俱来。

    想要如法炮制,难度极大。

    好在,王府轿夫见青鸾坐定,“呼喇”一声喘着粗气,抬着软轿就往城门口的方向奔去。

    不知情者均以为凤无忧赶着去城门口迎接即将凯旋归来的摄政王。

    殊不知,凤无忧此刻的处境依旧艰难,若是走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暗处,无情瞅着轿辇远去的方向,忧心忡忡地同凤无忧说道:“王妃,您让青鸾扮作您的模样,真的可行?”

    “区区障眼法,自然骗不过云非白。不过,骗骗云非白安插在摄政王府外的眼线,绰绰有余。”

    凤无忧话音一落,径自跨上了无忧阁外一顶简朴的马车之中,“走正门。”

    “是。”

    马车夫恭声应着,一鼓作气,趁潜伏在王府外围的眼线被暂时引开的空当,大喇喇地从正门驶了出去。

    “王妃,身子可还吃得消?”

    无情端坐在马车一隅,关切地询问着凤无忧。

    “无妨。”

    凤无忧轻声答道,她随手撩开轿帘,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夜景,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忐忑。

    无情瞅着神情高度戒备的凤无忧,沉声宽慰道:“王妃莫担忧。即便是遇上云秦精兵的伏击,天下第一阁阁众也能从容应对。再者,大部分云秦细作均已被青鸾引开。等他们回过神来,王妃兴许已经同王顺利会师。”

    “但愿如此。”

    凤无忧缓缓放下轿帘,转而把玩着藏于灯笼袖中的袖珍火铳。

    咣——

    怔忪间,疾驰而行的马车竟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城郊岔道口的百年古树上。

    马车夫一头撞上树干,头破血流,当场晕死了过去。

    而本就十分简朴的马车经由这般碰撞,“咯吱咯吱”地响,仿若随时随地都有四分五裂的可能。

    凤无忧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微微躬身,从马车上探出了大半个头。

    她定定地看着正全神贯注地嚼着苜蓿草的汗血宝马,笃定言之,“如此贫瘠的地皮,绝不可能冒出这么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苜蓿草。”

    无情顺着凤无忧的视线,看向古树旁杂生的苜蓿草,低声嗫嚅着,“难道,这一切均是云非白有意为之?”

    “目前看来,应当是云非白所为。”

    “王妃,现在该怎么办?”

    无情站定在岔道口,一时间亦不知究竟该往东边岔道走,还是该往西边走。

    “据柳燳所说,云非白的三千精兵驻扎在京都城郊以东。不过,爷总感觉云非白的意图不可能被柳燳轻易看出。”

    凤无忧瞅着灌木森森的东边岔道,审慎言之,“不出所料,东边岔道应当是安全的。”

    “王妃所言甚是。属下也觉得云非白之所以未对柳燳痛下杀手,就是打算利用他误导我等。”

    无情如是说着,转而朝脱缰的汗血宝马走去,麻利地将缰绳栓在马车之上。

    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原本即将散架的马车竟被无情三两下修缮地妥妥帖帖。

    凤无忧双手扶肚,正欲往马车里钻,眼角斜光突然瞥见东边岔道旁的灌木丛里闪着暗芒的寒玉。

    “那是什么?”

    她倏然回眸,定定地盯着灌木丛中那枚闪着寒芒的环佩。

    “怪哉!九霄环佩怎会在此处?属下记得,早在年前,王就将他随身佩戴的九霄环佩赠予了你。”

    无情如是说着,旋即将淬着寒露的九霄环佩递至凤无忧手中。

    凤无忧垂首,把玩着完好无损的九霄环佩,特特询问着无情,“莫不是记错了?爷只记得,云非白随身佩戴的环佩,同这枚环佩极其相像。只不过,他的环佩曾被爷用银针刺穿过。而手上的这枚环佩,并无针孔。”

    “想来,是属下记岔了。”

    九霄环佩本是君墨染随身佩戴之物,无情虽有些印象,但并未仔细看过。

    毕竟,平素里,她可不敢直勾勾地盯着君墨染看。

    “这枚环佩,爷确确实实在云非白身上见到过。只是,环佩上的针孔怎么不见了?”

    凤无忧掂了掂手中透着寒气的环佩,纳闷地嘀咕着。

    自她体内的寐仙之毒得解之后,便失去了同君墨染相关的所有记忆。

    故而,此刻的她根本不记得君墨染曾送过她一枚一模一样的环佩。

    无情不以为意地道:“云秦能工巧匠无数,修补环佩自然不在话下。”

    “云非白的环佩竟落在了灌木从中,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

    凤无忧嫌恶地将手中环佩扔在地上,转而又喃喃自语道,“想必,是无意中落下的。若是有意为之,他应该大喇喇地将之扔在路中央才是。”

    无情轻轻颔首,郑重其事得说着,“云非白的环佩既现于东边岔道的灌木从中,便证明了柳燳所言非虚。也许,我们该信他一回。”

    “也只能这样了。”

    凤无忧本打算原路折返,但紧随在马车身后的天下第一阁阁众却久久未能露面。

    这证明,天下第一阁阁众极有可能已被云秦精兵盯上。

    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由此可见,原路折返十有八九会惹上大麻烦。

    此情此景下,走西边岔道应当会稳妥一些。

    无可奈何之下,凤无忧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再度端坐回马车之中,由着无情驱车飞驰在愈发阴森的林间窄道上。

625 错上加错

    柳燳,岔道,马车,环佩……”

    凤无忧喃喃自语,总感觉自己忽略了极其重要的细节。

    俄顷,她脑中灵光一闪,所有线索于骤然间串到了一起...

    “无情,速速调头!错了,我们全错了...”

    凤无忧于慌忙之中掀开轿帘,急急解释道:“我们一开始的推测并未出错,云非白之所以还留着柳燳,就是打算利用他误导我们往西边岔道走。不过,云非白除却布下柳燳这么一枚棋子之外,还另设了两步棋。”

    “吁——”

    无情连连勒住缰绳,不明所以地询问着凤无忧,“何以见得?”

    “其一,云非白在岔道口古树旁移来大片苜蓿草,就是为了引爷走下马车。其二,他应当是从柳燳口中探听得爷失去了部分记忆一事,这才将摄政王赠予爷的环佩扔于东边岔道上。爷记得,云非白的环佩上不止有针孔,还有裂纹。由此可见,灌木丛中的环佩,根本不是他的随身之物。那枚环佩,极有可能是他从摄政王府中盗得。虽说摄政王府戒备森严,但想要防住云非白,着实有点难。”

    “也就是说,云非白担忧我们并未被柳燳误导,又在东边岔道扔下一枚环佩,以确保我们按照他的意愿,往西边岔道上走?”无情神色大骇,忙不迭地调转了方向,原路折返。

    凤无忧摇了摇头,面色更显凝重,“也不尽然。云非白若只是想要误导爷,根本没必要大张旗鼓地潜入摄政王府偷盗环佩,他自个儿身上的环佩就足以误导爷。云非白此举,既是为了误导爷,也是为了误导摄政王。摄政王若是得见那枚环佩,定会以为是爷不小心落下。”

    “若真是如此,王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

    无情背脊发寒,疯了一般驭着马车飞驰在林间窄道上。

    —

    数个时辰之前,东临京都两百里外。

    向来沉稳的君墨染在收到云非白即将攻入摄政王府的加急情报后,再顾不得那么许多,撇下身后一众将士,兀自一人快马加鞭地往东临京都方向赶去。

    待他急匆匆赶回摄政王府之际,摄政王府已被云非白手下精兵攻占。

    不过,这群精兵见君墨染打道回府,再不敢放肆。

    他们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君墨染冷睨着跪伏在脚边战栗不止的婢女,沉声问道:“王妃人呢?”

    “回摄政王的话,王妃在云秦精兵攻入王妃之前,已乘着软轿去往城门口。”

    “你确定?”

    君墨染狐疑地看向身体抖如筛糠的婢女,半信半疑地问道。

    倘若,凤无忧当真在城门口等他,他回城之际,就该见到她的。

    “吁——”

    正当此时,并不擅骑术的青鸾连滚带摔地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往无忧阁奔去。

    “摄政王,您实在是太快了!方才,奴婢站在城墙上远远地见您一骑绝尘而来,尚未开口,您就跟疾电般从城门口一闪而过。”

    “她在哪?”

    “小姐为避开云秦太子的伏击,特特绕路城郊,欲抄近路同您会合。不成想,您竟先行一步回了王府。”

    “该死!”

    君墨染低咒了一声,旋即又马不停蹄地往城郊方向赶去。

    他深知以云非白对凤无忧的在意程度,不至于伤她性命。

    因此,眼下最为理智的做法应当是静等身后援军赶到,整装待发之后,再去往城郊搜寻凤无忧的踪迹。

    可问题是,他只要闭上眼眸,满脑子都是凤无忧被云非白绑在城墙之上肆意凌辱的画面。

    忆及此,君墨染急得近乎癫狂。

    凤无忧身怀六甲之际,他没能陪在身边,已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一星半点儿的伤害。

    绝不能!

    因此,即便孤身前往城郊十有八九会落入云非白的陷阱之中,君墨染依旧毫不迟疑地赶往城郊。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君墨染就抵达了城郊林区的岔道口上。

    他见东边岔道上赫然横陈着他亲手赠予凤无忧的九霄环佩,心神大乱。

    君墨染紧攥着寒气逼人的九霄环佩,不假思索地往东边岔道深处走去。

626 本宫替你养孩子

    东临城郊,西边岔道。

    马车飞快地在暗夜中飞驰而过,马蹄嘚嘚敲击着贫瘠的地皮,溅起阵阵沙雾。

    嘶——

    骤然间,飞驰的汗血宝马似觉察到了危险的迫近,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老长的嘶鸣。

    “怎么回事?”

    凤无忧素手掀开轿帘,沉声询问着正全力驭车的无情。

    她刚从马车中探出半个头来,就见无情被云非白一掌击晕,“砰”地一声直挺挺地从鞍背上摔下。

    “不,不要伤她!”

    凤无忧犀锐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双手死死地按着云非白手中正欲朝无情胸口刺去的三尺长剑。

    云非白缓缓回眸,饶有兴致地看向惊慌失措的凤无忧,厚薄适中的唇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无忧,好久不见。”

    他顺势将手中长剑收回剑鞘之中,自然而然地挤进了简朴的马车,紧挨着凤无忧坐下。

    凤无忧下意识地往边上挪去,声色骤冷,“你想如何?”

    云非白紫眸微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定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

    凤无忧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眉头微蹙,语气不善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宫想替你养孩子。”云非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着。

    “爷的孩子何须你来养?”

    凤无忧双手护肚,冷冰冰地道。

    云非白莞尔轻笑,顺手替她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捋至耳后,“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凤无忧下意识地避开了云非白的手,作势欲往马车外钻。

    见状,云非白倏然出手,将凤无忧圈入了怀中,“无忧,你相信本宫一回。本宫一定不会伤害你,也一定会善待你腹中的胎儿。”

    凤无忧猛地将他推至一旁,没好气地道:“云非白,你莫要太过分!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来抢爷的?”

    云非白失笑,他不顾凤无忧的推拒,大掌强按着凤无忧的双腿,另一只并没有什么气力的左手则轻轻搭在她的肚子上。

    他极尽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肚子,深紫色的眼眸中破天荒地染上了一层水雾,雾面上溢满了宠溺之色。

    “他叫狗蛋,对么?名字是糙了些,不过,只要是你生的,本宫都喜欢。”

    “……”

    凤无忧无语至极,她不耐烦地拍掉了云非白的手,如避蛇蝎般绕过了他,“唰”地一声跳下了马车。

    云非白一把扯下轿帘,定定地瞅着凤无忧的背影,沉声道:“站住。”

    “爷凭什么听你的?”

    “本宫绝不会逼你。你若不想留下,本宫也不会拦着你。只不过,你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到时候见不到东临摄政王最后一面,可别后悔。”

    云非白跃下马车,气定神闲地上了停靠在前方不远处的辇舆。

    “你什么意思?”

    “想知道?”

    云非白邪魅一笑,他没等凤无忧反应过来,就顺势将她拽入辇舆之中。

    辇舆虽不算宽敞,但内设一应俱全。

    云非白将她按在金心绿闪缎坐褥上,又细心地替她垫上大红金钱蟒靠背,随后又将手边的石青芙蕖引枕给她递了过去,“瞧你憔悴的,眼下都青黑了一片。先睡会儿,本宫不会碰你。”

    “摄政王人在何处?”

    凤无忧将引枕扔至一旁,急不可耐地问道。

    云非白好似未听见凤无忧所言一般,紧抿着双唇,只深深地凝望着她。

    她看上去还是十分纤瘦,细胳膊细腿,少女感十足。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像凤无忧这般长得完完全全合乎他心意的女人。

    倘若,从一开始,凤无忧就只属于他一人,该多好。

    若真是那般,他也许会为她放弃一切。

    会将她捧在手心,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甚至于,为她放下屠刀,做一个好人。

    可惜。

    她心中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他也无法成为一个好人。

    云非白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造化弄人。本宫若是能早点儿遇见你,狗蛋铁定是本宫的亲骨肉。”

    “做你的春秋大梦。”

    “有你的梦,只能是春梦。”云非白眸光流转,戏谑言之。

    凤无忧嫌恶地往边上靠去,极小声地嘟囔着,“爷真就那么迷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被爷迷得神魂颠倒?”

    她实在想不明白,云非白为何非要缠着她。

    难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专挑身怀六甲的女人下手?

    云非白瞅着娇憨妩媚的凤无忧,心下一动,欲念丛生。

    他紧挨在她身侧,低声耳语道:“你简直就是狐狸精转世。”

    闻言,凤无忧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见云非白如同黏皮糖般再度凑至跟前,只好往犄角旮旯处挪去。

    “无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

    云非白痴痴地看着凤无忧,恨不得当即就将她搂入怀中压在身下,一亲芳泽一吻定情。

627 掌掴云非白

    凤无忧神情戒备,冷声反问着越凑越近的云非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恶心?”

    “敢不敢再说一遍?”

    云非白唇角浅淡的笑容于骤然间凝涸,阴寒的声色给人以一种如坠冰窟之感。

    他从未想过,凤无忧会用“恶心”这样的字眼形容他。

    论地位,论谋略,论相貌,他哪点不如君墨染?

    为何这该死的女人,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他的怒火?

    云非白恼羞成怒,他一手擒住凤无忧的肩膀,将她连拖带拽地摁在自己腿上,“有胆再说一遍。”

    “爷说错了么?你除了恃势凌人,还会什么?”

    被凤无忧这么质问,云非白的心哇凉一片。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宽容?

    他都不介意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她竟好意思嫌他恶心!

    “在你心中,本宫真就如此不济?”

    云非白气得双目赤红,恨不得一把拧断她的脖颈。

    凤无忧感受到云非白的怒火,心下难免有些发怵。

    在她眼中,云非白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即便,云非白曾孤身一人将她从丧心病狂的百里河泽手中救出,但那仅剩的一丝好感,亦随着凤弈的故去而荡然无存。

    思量再三,凤无忧慎重其事地说道:“你既已得到万民的仰慕,又何必在乎爷的看法?”

    “没良心的东西!你可知,本宫为了救你,差点被百里河泽所杀?”

    云非白心里堵着一口闷气,提不上也咽不下。

    在此之前,他可从未遇见像凤无忧这般不识好歹的女人。

    若不是担忧鲁莽行事会伤到她,他早就不管不顾的将她据为己有。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给她点教训,她是决计学不乖了。

    如此一想,云非白突然将她压至辇舆一隅,他骨肉均匀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挑开了她领口处的盘扣。

    “云非白,强扭的瓜不甜。”

    凤无忧檀口轻颤,手脚并用地推拒着邪气森森的云非白。

    “甜不甜的,本宫不介意,你无需操心。”

    云非白赌气般地噙住凤无忧的唇,冰冷似霜的手沿着她纤长的脖颈缓缓向下,在她锁骨处来回地摩挲。

    带着薄茧的指腹刺激着凤无忧高度紧张的神经,使她变得极度敏感,且脆弱。

    凤无忧心里很清楚,若是无需顾及狗蛋的安危,尚还能拼尽全力殊死一搏。

    可问题是,她就连打个喷嚏都有些担忧会因此影响到狗蛋,更别提揭竿反抗,同云非白这种狠角色硬碰硬。

    现在的她,像极了易碎的瓷器。

    轻轻一碰,都有可能彻底破碎。

    俄顷,云非白遽然丧失的理智渐渐回拢。

    他倏地睁开深紫色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

    她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好似有勾魂摄魄的魔力。

    仅一眼,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她眸中氤氲着水汽,却又让他心生悔意。

    “抱歉。”

    云非白倏然放手,默不作声地退回了原位。

    凤无忧反反复复地擦拭着被他咬过的唇,一时无言。

    “本宫已有小半年未碰过女人,没你想得那样脏。你用得着这么嫌弃本宫?”

    “云非白,放过爷真的很难么?”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知,有多少人连做梦都想着能得到本宫的宠爱?”

    “何为宠?何为爱?你可有问过爷愿不愿意?”

    凤无忧郁猝至极,云非白的宠爱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伤害。

    云非白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固执己见地道:“你不觉得,是你太过偏颇了么?君墨染他可以对你发脾气,他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你们在争执时,他甚至都不曾让过你。他做得难道就比本宫好?”

    在他看来,他明明比君墨染更知道该如何珍惜她。

    可不知为何,凤无忧总是看不到他的好。

    “好坏与否,都与你无关。”

    凤无忧从不会将君墨染同旁人拿来比较,他在她心中就是唯一。

    云非白感觉自己的满腔热火再一次被凤无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所浇灭,原本坚如磐石的心,似在隐隐作痛。

    “无忧,你莫不是还在因凤弈的事同本宫置气?”

    云非白试图着去挽回,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凤弈绝非本宫所杀。他的死,只是一场意外。你相信本宫一回,好不好?”

    凤无忧定定地看着神神叨叨的云非白,沉声答道:“爷相信。”

    云非白不似百里河泽那般腹黑。

    他懒得扯谎,也不屑扯谎。

    故而,凤无忧倒是愿意相信,凤弈的死并不是他亲手所为。

    “既然相信,为何还是不肯搭理本宫?”

    云非白颊面上总算现出了一抹喜色,他原以为凤弈将会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结,不成想,她竟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所言。

    然,凤无忧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又彻彻底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不论是之前,现在,还是将来,爷都不可能喜欢上你,绝不可能。”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我们之间,充其量只算得上是一段孽缘。对爷来说,你的爱太过窒息,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她话音一落,作势欲从辇舆上跳下。

    该说的,她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他若是再不肯放手,她也只好豁出一切,奋力反击。

    “慢着。”

    云非白眼见着凤无忧离他越来越远,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恐慌。

    他微微前倾的身子,紧攥着她的衣角,不轻不重地道:“你难道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凤无忧反手扯着云非白的衣领,怒声反问着他,“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君墨染的心疾,起于幼年时的变故。即便本宫不杀他,他的心疾迟早也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君白染之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云非白不以为意地道:“凤无忧,你清醒一点,君白染根本就不存在。说白了,你一直深爱着的男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有病,他脑子有病,心里也有病。”

    啪——

    凤无忧气得浑身发颤,她倏然抬手,狠狠地掌掴着云非白,眸中怒火可见一斑。

    “放肆!”

    云非白狠戾地拭去了唇角挂下的鲜血,大手高高抬起,却久久未能落下。

    一巴掌肯定打不死她,可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实在不想看到,她娇俏的脸蛋上留下难看的五指印。

    斟酌再三,他高高抬起的大手终究偃旗息鼓,只挑逗性地落在她的臀上。

    “若有下次,本宫就扒光你,当着他的面,一遍遍要你。”

    云非白斜勾着唇角,戏谑言之。

    他之所以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仅仅只是为了掩饰此刻他心中的落寞。

    在旁人眼中,云非白薄情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事实上,他冷酷的外表下,亦藏着一颗脆弱敏感的心。

    只有他自己清楚,凤无忧那一巴掌,有多伤人。

    凤无忧疲倦地闭上了双眸,她实在懒得同云非白耗下去。

    她翕动着双唇,缓声道来,“摄政王他没病。人人皆以为他病了,其实生病的根本不是他。白染因恐惧而生,蓝染因仁慈而生,红染因痛苦而生。他们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证明摄政王他病了。他们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守护至亲至信。”

    “他值得你这么维护他?凤无忧,你真以为本宫舍不得打你?”

    “爷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

    凤无忧耐心耗尽,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再不愿委曲求全。

    她算是看明白了,云非白根本没打算放过君墨染。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事事顺着他的心意装乖卖巧。

    云非白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撒不得。

    他喘着粗气,看着安坐一隅的凤无忧,冷声道:“替本宫上药。”

    “你自己不会?”

    “本宫的手,早就被你砍废了。”

    云非白在她跟前晃了晃提不起劲儿的左手,而后又将金疮药强塞入她手中,“若想见他,就乖乖替本宫上药。”

628 见红

    “他在哪?”

    凤无忧迫不得已,只好接过云非白递来的金疮药,极其敷衍地为他上着药。

    许是她下手过重,云非白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很自然地埋入她的颈窝,稍显幽怨地道:“就不能温柔点?本宫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你而起。你扪心自问,良心真的不会痛?”

    “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凤无忧,为何非要同本宫抬杠?是不是只有让你亲眼目睹君墨染沦为一个废人,你才会死心?”云非白攫住凤无忧的手,尽可能地压制着心头怒火。

    “他一定不会出事。”

    凤无忧低声嗫嚅着,双手却紧张地绞在了一起。

    若是平时,君墨染绝不可能轻易落入云非白的陷阱。

    可这一回,她心里委实没底。

    云非白瞅着凤无忧局促不安的模样,郁猝至极。

    他一掌拍在大腿上,不甘心地道:“你只知本宫手上染满鲜血,却不知,君墨染亦如是。他杀的人,不比本宫少。”

    “你可能不知道,爷也曾是刀尖上舐血的冷面杀手。”

    凤无忧不以为意地道:“没有人天生恶毒,他只是被形势所迫。”

    “本宫又何尝不是被形势所迫?”

    云非白低声嗫嚅着,再不愿为自己辩驳。

    她心里没他,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俄顷,他见凤无忧静默无声地蜷缩至辇舆一隅,假以思索之后,徐徐言之,“放宽心,本宫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此时此刻,凤无忧已被突如其来的腹痛之症惊得阵脚大乱。

    她紧抿双唇,下意识地攥着皱巴巴的衣襟,手心亦被冷汗浸湿。

    “本宫尚未对他下手,至于紧张成这样?”

    云非白瞅着脸色煞白的凤无忧,只当是她在担忧君墨染,语气颇酸。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察觉到身下一涌而出的汩汩热流,又惊又怕。

    “矫情。”

    云非白误以为凤无忧被他的威压吓得冷汗涟涟,不悦地嘟囔了一句,转而气冲冲地掀开了轿帘,躬身出了辇舆。

    辇舆外,云秦众将士得见云非白脸上的五指红印,惊得久久合不拢嘴。

    他们原以为,性情暴戾的云非白定会将凤无忧折磨得痛不欲生,直至一尸两命方才肯罢休。

    不成想,他竟破天荒地怜香惜玉了一回。

    不仅没对她动手,还被她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

    “你说,太子殿下莫不是被打傻了?脸都肿成这样了,也不知还手。”

    “难道,殿下喜欢受虐?”

    “想来,殿下是真心喜欢这女人。”

    “喜欢到心甘情愿被她打?这不是犯贱么?”

    ……

    云非白心烦意乱,他兀自走到了最前头,同身后那群嘴碎的将士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贱得可以。

    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都不屑一顾。

    偏偏要跑凤无忧面前自讨没趣。

    挨了打,受了气,还不忍心凶她。

    “该死!她怎么敢!”

    云非白郁闷不已,他甚至想过将凤无忧从辇舆中拖出,暴揍一顿。

    可问题是,他根本下不了手。

    “罢了。跟个娘儿们计较什么!”

    云非白闹了一会儿脾气,也不见凤无忧跑来跟他道歉,只好灰溜溜地回了辇舆。

    夜里风大,他担忧她受了寒气,还特特给她拿了条毡子。

629 爷把命赔你

    半个时辰之后,凤无忧被一众云秦将士架上了临时搭建的烽火台。

    云非白回眸望了眼神情戒备的凤无忧,不悦地冲她喊了一句,“傻乎乎的,还不快些过来?”

    “做什么?”

    凤无忧妙目眈眈,倏然顿住了脚步,再不肯向前一步。

    云非白懒得解释,直截了当地将踟蹰不前的她桎梏在怀。

    月落星沉,烽火台上狼烟突起。

    擂鼓声响,烽火台下刀戟鸣动。

    云非白立于栏杆前,孔武有力的右臂紧箍着心事重重的凤无忧。

    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扫向了正被八方战鼓及云秦精兵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君墨染,不无得意地道:“无忧,你看!君墨染已成为本宫的手下败将。”

    “墨染...”

    凤无忧顺着云非白的视线,看向了被围困在天罡地煞阵之中双眸血红的君墨染,心跳骤然加快。

    小半年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

    仅一眼,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就氤氲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云非白心中大为不爽,他狠掐了一把凤无忧的脸颊,“不许哭。不然,本宫不介意当着云秦将士的面,要了你。”

    “无耻。”

    凤无忧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去。

    然,她仅仅只是跨出了一小步,身下又涌出了汩汩热流。

    这使得她再也不敢乱动,只能惶恐不安地定在原地,任由鲜血淋透她的衣襟。

    “哪里来的血腥气?”

    云非白不甚放心地盯着身体发僵的凤无忧,再三确认她身上并无破损之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今夜,她恰好换上了一件喜庆的纁色锦袍。

    故而,即便血色早已染透衣摆,旁人也发现不了异常之处。

    凤无忧紧盯着被八方战鼓围困在中央,心智渐失的君墨染,心慌意乱。

    她再无暇顾及腹部传来的阵阵绞痛,单掌凝萃着血脉中涌动的浑厚内力,趁云非白晃神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了他心口处的死穴。

    云非白早有防备,他急速避开凤无忧的突袭,转而绕至她身后,将她纤细的脖颈锁在臂弯之中。

    “不要命了?动了胎气怎么办?”云非白剑眉紧拧,他小心地避开了凤无忧的肚子,深怕错手伤及了她。

    “放开。”

    “本宫若是不放,当如何?”

    “胡搅蛮缠有意思?”

    凤无忧牙一横,死死地咬住了云非白的胳膊,直至在他胳膊上留下一方带着零星血迹的牙印。

    “该死!你属狗的么?”

    云非白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未将她推至一旁。

    他垂眸看向紧咬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口的凤无忧,心中酸涩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待凤无忧将心中愤懑尽数倾泻,他才缓缓抬起无法使劲儿的左手,轻抚着她凉飕飕的墨发,“认清现实罢。君墨染气数已尽,再无翻身的余地。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如何抉择的,对么?”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凤无忧颓然松了口。

    她转过身,双手紧攥着寒凉彻骨的栏杆,定定地看着浴血奋战的君墨染。

    云非白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你要是愿意跟着本宫,本宫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站定在他身侧的云秦大将闻言,低声相劝,“殿下,凡事三思而后行。”

    “退下。”

    云非白冷喝着忧心忡忡的心腹大将,不容商榷地道:“无需多言。本宫想要什么,本宫心里有数。”

    “殿下,万万不要被这个女人惑了心智。此刻放走东临摄政王,无异于功亏一篑。”

    云非白故作轻松地道:“本宫乐意。”

    事实上,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像他面上显示得这样轻松。

    过去的数十年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君墨染杀之而后快。

    但若是他的一念之仁,能够换来凤无忧的长久陪伴,他倒是愿意放下心中怨念,放君墨染一条生路。

    深思熟虑之后,云非白轻捧着凤无忧的脸,尤为认真地说:“留在本宫身边,做本宫的女人。”

    “我...”

    凤无忧瞅着被乌泱泱的云秦精兵所困的君墨染,心乱如麻。

    尽管希望渺茫,但她还是希望,君墨染得以坚持到援军赶到之际。

    如此一来,她便无需出卖自己的身体。

    可惜,事与愿违。

    千钧一发之际,君墨染在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旧疾复发,五感六觉于须臾间尽失。

    他站定在阵眼之上,忽觉头疼欲裂,手中的斩龙宝剑于骤然间“当啷”落地。

    周遭云秦将士见状,眸光乍亮,提着尖刀,卯足了劲儿,愈发疯狂地向君墨染发起了猛攻。

    “杀!”

    “杀!”

    “杀!”

    “兄弟们,冲啊!”

    “亲手砍下东临摄政王的首级,我们就可以荣归故里,娶妻生子啦!”

    ……

    一时间,云秦将士士气大振,前仆后继地朝着君墨染袭去。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周遭似豺狼虎豹般狰狞的云秦将士,他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他只是希望,能在他倒下之前,再见一面凤无忧。

    哧——

    正当此时,一把寸长的砍刀穿透了君墨染以内力铸造的防线,不偏不倚地砍在了君墨染的大腿之上。

    “不...住手!”

    凤无忧见君墨染被乱刀砍伤,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不顾自己身下汩汩涌出的鲜血,凝萃着周身内力,作势欲从烽火台上纵身跃下。七界

    “凤无忧,你冷静一点!”

    云非白眼疾手快,他一把擒住了凤无忧的脚踝,将情绪愈发激动的她攥入了怀中。

    与此同时,云非白遽然放声,朝着烽火台下士气大振的将士喊道:“众将士听令,原地休战,不得轻举妄动。”

    此话一出,烽火台下的云秦将士纷纷不解地仰头看向高台上同凤无忧纠缠不清的云非白。

    他们千里迢迢奔袭东临,为的就是斩下君墨染的项上人头。

    眼看着胜利在望,云非白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改变了主意,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

    “殿下难道不该给臣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无数弟兄死于东临摄政王之手,难道,臣等就不能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

    “殿下莫不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心智?”

    “还请殿下收回成命!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放弃了绞杀仇敌的大好时机,实在是愚不可及!”

    ……

    烽火台下,云秦将士群激昂,振臂高呼,公然同云非白叫板。

    咣——

    云非白徒手折断了腰间三尺长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这...”

    众将士侧目看向单膝跪地,内力尽失的君墨染,纵心有不甘,亦不敢轻举妄动。

    云非白深知,此举势必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可他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凤无忧陪着君墨染赴死。

    沉吟片刻之后,云非白缓和了声色,认真地同凤无忧说道:“想好了么?君墨染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答应你。”

    凤无忧点了点头,极简的一句话,却好似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乖,本宫定会好好待你。”

    云非白微微躬身,正欲噙住凤无忧薄红的檀口,可她却向后仰着身子,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尴尬地抿了抿唇,并未同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可烽火台下的云秦将士却死死地揪着这一点不放。

    “殿下,此女要不得!”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矣。殿下若是打算留下此女,就必须除掉她腹中东临摄政王的骨血。”

    “此女绝对是缓兵之计,待援军赶到,势必叛变!依臣拙见,唯有将生米煮成熟饭,才算稳妥。”

    烽火台上手持火铳的云秦将士亦于同一时间振臂高呼,“对,将生米煮成熟饭!”

    云非白意识到今日若是不给众将士一个交代,必定难以服众。

    深思熟虑之下,他只得轻缓地同凤无忧说道:“你当真不后悔?”

    凤无忧侧目,看向零星烽火间单膝跪地的君墨染,心一抽一抽地痛。

    她虽不记得之前的许多事,但亦时常听无情说过,君墨染旧疾复发之际,别说杀敌,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应下云非白的要求。

    云非白见凤无忧微微颔首以作回应,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欢喜。

    少顷,云非白将凤无忧带入了烽火台上极简的防风营帐之中,柔声道来,“你放心,本宫会尽量小心一些,绝不会伤到狗蛋。”

    “我...”

    凤无忧双手紧攥着领口,心如刀绞。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在这种情境下,任人侮辱。

    让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她的狗蛋还要见证着这一切。

    营帐外,汇聚了成百上千的云秦将士。

    他们吹着口哨,兴致勃勃地守在了外头。

    在他们眼中,侮辱了她,也就等同于将君墨染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既然杀不了君墨染,能将他的自尊和骄傲一并碾碎,也算是扳回了一成。

    “无忧,你知道该怎么做?”

    云非白见凤无忧久久未有动静,沉声问道。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挪至他跟前。

    她看着满脸期待的云非白,强忍着心中委屈,盈盈热泪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恨极了云非白。

    却偏偏拿他无可奈何。

    云非白心烦意乱,低咒了一声,“该死!本宫有那么吓人?不是跟你说了,不会伤到狗蛋?你究竟在顾虑些什么?”

    在他看来,凤无忧既下了决心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君墨染的性命,最起码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云非白,倘若爷死了,你可不可以尽全力救下狗蛋?”

    “你想做什么?”

    云非白警铃大作,他双手紧扣着她的肩膀,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你放摄政王一条生路,我便把命陪你,如何?”

    “凤无忧,你知道的,本宫根本不想要你的命。本宫要的,从始至终不过一个你。”

    云非白的心,在此刻彻底凉透。

    营帐外,众将士发觉营帐之中的氛围不大对,遂扯着嗓子吆喝道:“太子殿下若是不舍得下手,不妨由臣等代劳。不如,臣等将此女抬至东临摄政王面前,当着他的面,凌辱此女,如何?”

    “闭嘴。”

    云非白发觉营帐外云秦将士愈发失控,他突然有些担忧,今日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真会对凤无忧下手。

    此刻的他,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深思熟虑之后,他只得狠下心肠,将凤无忧拽入了怀中。

    他不忍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沉沉闭上了双眸,“抱歉。”

    凤无忧一把扯落了她身上的纁色锦袍,反唇相讥,“这一切,不就是你策划的么?何必致歉?”

    “你...”

    云非白见她月白色的中衣早已被鲜血染透,大惊失色。

    “云非白,爷这就把命赔给你。”

    凤无忧缓缓地掏出袖中的袖珍火铳,尤为平静地道:“你若是还有点儿良知,麻烦请你救下狗蛋,他是无辜的。”

630 狗蛋难保?

    “你别冲动。”

    云非白看着被他逼得完全丧失了求生欲的凤无忧,幡然悔悟。

    在此之前,他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给予凤无忧最为圆满的幸福。

    殊不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之人,害她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之人,将她逼上绝路之人,都是他!

    “若不是走投无路,爷又怎么舍得草率赴死?”

    凤无忧无比眷恋地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晶莹的泪,滑落至她月白色的中衣上,大片大片晕染开来。

    云非白深紫色的眼眸中,亦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喉头微动,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凤无忧,拿稳火铳对准本宫的胸口,本宫配合你突出重围。”

    “为什么?”

    “因为...爱。”

    云非白自幼就活在一个没爱的环境中,不懂爱,也不会爱。

    直至数月前,桃红因他而死,他才知被爱是什么滋味。

    他原打算将所有爱都倾注到凤无忧身上,可惜,事与愿违。

    对她来说,他的爱是枷锁,是负担,是弄得她遍体鳞伤的利刃。

    闻言,凤无忧神情微怔。

    她原以为,云非白所做的这一切,纯属占有欲作祟。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终于看懂了云非白紫眸中的悲恸。

    “还愣着做什么?”

    云非白将凤无忧手中的火铳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压低了声道:“挟持本宫,突出重围。再拖下去,狗蛋难保有性命之忧。”

    许是他过分着急,无意间竟触动了火铳的开关。

    下一瞬,火铳里的火药弹丸“嗡”地一声,直截了当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惊雷于天边炸裂,携风带雨而来。

    瓢泼大雨似冰锥般,砸在了简陋的营帐上,发出“咣咣”的响声。

    营帐外,原本热衷于听墙角的云秦将士纷纷抱头鼠窜,四散而去,全然未留意到营帐内的动静。

    “云非白...你...”

    凤无忧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身受重伤的云非白,一时间亦不知该做些什么。

    “死不了。”

    云非白眼前发黑,随时随地都有倒地晕厥的可能。

    只是,凤无忧还在不停地流血,他深怕自己晕死之后,凤无忧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用利刃划破大腿,以此来保持着清醒。

    “挟持本宫,速度冲出去。”

    云非白如此言说,转而催促着凤无忧,“快!”

    再不快些,他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凤无忧再不敢迟疑,她麻利地将云非白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反手将火铳抵在他的前额上,冒着瓢泼大雨,冲出了迎风飘摇的简陋营帐。

    正躲于犄角旮旯处避雨的云秦将士见状,纷纷站起身,朝着凤无忧围聚而来。

    “臭娘儿们,活腻了?”

    “速速放开太子殿下,不然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凤无忧冷冷地看向周遭面色不善的云秦将士,声色寒凉似霜,“闪开。否则,别怪爷不留情面。”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一云秦将士见凤无忧这般张狂,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欲往前冲。

    “别冲动。太子殿下若有恙,你的罪过就大了。”

    说话间,众人连连按住了情绪异常激动的云秦将士,眼睁睁地看着凤无忧挟持着云非白下了烽火台。

    彼时,烽火台下的将士见凤无忧如同嗜血修罗一般,浑身淌血地从晦暗不明的窄道中走来,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平心而论,云非白今夜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们大失所望,但他们却不能置云非白的生死于不顾。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云非白有多忠诚,最为关键的,还是自身的利益。

    眼下,云闵行暴毙,云秦局势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既选择了支持云非白,亦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故而,云非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群人,势必好不到哪里去。

    深思熟虑之下,他们只得选择妥协。

    烽火台上,数百位手持火铳的云秦将士已次第有序地站定在阑干前,只等着瞄准角度,一同发力,将凤无忧射成筛子。

    凤无忧察觉到了烽火台上云秦将士的异动,却不做任何防范,只顾着拖着气息奄奄的云非白,一步步朝晕死在瓢泼大雨中的君墨染走去。

    “三。”

    “二。”

    “一。”

    轰轰轰——

    刹那间,百把火铳齐齐鸣响。

    火药弹丸炸裂之声似排山倒海而来的泄洪,声势浩大到足以压过如恶龙咆哮的惊雷。

    “无忧!”

    云非白见凤无忧颓然倒地,强撑开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皮,提不起劲儿的左手轻拽着凤无忧湿透的衣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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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955/ 第一时间欣赏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最新章节! 作者:二堂姐所写的《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为转载作品,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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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他叫我小祖宗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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