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朕喜欢你
即墨胤仁眼睛一亮,倏尔起身,朝着君墨染飞扑而去。
他双臂紧缠着君墨染的腰线,软糯的包子脸在君墨染胸膛上轻轻蹭着,“摄政王,你真好。朕喜欢你!”
“………”
君墨染不喜同人亲近,即便是嫡亲妹妹君拂,也不敢在他怀中撒欢。
眼下,即墨胤仁搂得他浑身不自在。
“即墨胤仁,放开!”
“呜——摄政王,你对朕真是太好了!”
即墨胤仁无意间瞥见君墨染手中的玉容生肌膏,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胖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朕的手无碍,纯粹是因为长时间握笔致使血脉不畅,歇息片刻便可消肿。摄政王,您还是快些收回玉容生肌膏吧。千金难求的治伤妙药,莫要浪费了。”
君墨染攥着白玉瓷罐的手微微收紧,眼神却落在凤无忧被他掐得青紫的脸颊上。
谁料,凤无忧触及君墨染的眼神,忙不迭地低头盯着地面,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给他。
君墨染碰了个软钉子,心情尤为不爽。
他略略烦躁地拨开即墨胤仁的手,冷声高喝,“既然无碍,还抱着本王作甚?”
即墨胤仁面上绽着明媚的笑容,尤为天真地问着,“摄政王当真不替朕上药?”
“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抄完,禁足一年!”
君墨染面色冷沉,话语行间的不耐烦,让即墨胤仁瞬间清醒。
摄政王果真还是不留情面的摄政王!
在君墨染迫人的气势下,即墨胤仁乖巧地正了正身子,颤巍巍的手艰难地握住狼毫笔,在素白的宣纸上挥毫洒墨。
“凤无忧,过来。”
君墨染冷睨了眼藏在即墨胤仁身后默不作声的凤无忧,魔魅的嗓音听得凤无忧心惊肉跳。
凤无忧腹诽着,她又不是呆子,岂会傻愣愣地自投罗网?
虽然即墨胤仁这个靠山不大牢靠,但他毕竟是东临皇帝。君墨染再生气,也不至于出手打他。故而,她只有藏在即墨胤仁身后,才能保障自身安全。
“凤,无,忧!”
君墨染本就没什么耐性。
他见凤无忧再次无视了他所言,气得纵身飞至她跟前,揪着她的耳朵,顺势将她拽入怀中。
“轻点,疼疼疼……”
凤无忧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他拧断,只得服了软,“摄政王见谅,小的饿得头晕眼花,有些耳背。”
君墨染意识到自己掐痛了她,倏尔松了手,心下暗生恼意。
他从未见过如此细皮嫩肉的男人,跟个易碎的花瓶一般,一下也碰不得。
“娇气。”
他不悦地吐出两个字,旋即将玉容生肌膏扔至她怀中,“脸上的伤没好全之前,不准出现在本王面前。”
“遵命。”
凤无忧喜笑颜开,将尚还存留着君墨染余温的白玉瓷罐纳入袖中。
据即墨胤仁所言,玉容生肌膏价值千金。她可舍不得将这么贵的玩意儿用在脸上,若是将之拿去拍卖,岂不是要一夜暴富了?
再者,她并不情愿脸上的伤好得太快。
淤青一褪,就意味着她又得面对喜怒无常的君墨染。
君墨染不知凤无忧心中所思,自认为做了一件大善事,心底阴霾一扫而空,步履较之平常,都显得轻盈了一些。
047 王爷坠入情网了!
墨染阁外,铁手惊讶至极,恍若被天雷劈中般,怔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双手扒拉着追风的胳膊,磕磕巴巴道,“追风,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王居然在偷笑!”
“不是幻觉。王确实在笑。”
追风见状,眉开眼笑地拍了拍铁手的肩膀,“咱们王爷坠入情网了!”
“不见得,王折腾凤小将军的方式正所谓是花样百出。昨儿个还想着送人家下半身万丈光芒,今儿个怎么就情不自禁了?”
“蠢!也不想想王为何要炸人家下半身?这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追风自以为看透了一切,高深莫测地说道。
“为何?”
“你想啊,凤小将军是个男人,还是个极其嚣张,极其狂妄的男人。王若想彻底征服凤小将军,必先苦其心志,炸毁其恢弘的男性特征,全方位碾压凤小将军的自信心,使他心甘情愿地臣服在王的石榴裤下。”追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铁手闻言,筛糠般点着头,“说的也是。”
他们窃窃私语之际,君墨染已然转过身,春风得意地跨出墨染阁。
君墨染见追风铁手二人藏于门后窃窃私语,魔魅之声乍响,“本王何时穿过石榴裤?”
“属下失言!”
追风,铁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
君墨染懒怠地扫了他们一眼,并未出言责备,只不轻不重地问了句,“苏太医在何处?”
“回王的话,苏太医已在西楼恭候多时。”
追风忙不迭地回着话,尤为感激地看向一屁股坐在食案上的凤无忧。
今儿个,若不是凤无忧哄得君墨染心情大好,他和铁手必免不了一顿责罚。
待君墨染扬长而去,凤无忧后脚亦跟着出了墨染阁。
她可以做到三天三夜不睡觉,但却受不了饥肠辘辘饿着肚子。
凤无忧勒紧了裤腰带,正准备溜去膳房顺点吃食,恰巧瞥见格外一只蹒跚而来的鸭子。
“罢了,就拿它将就一顿!也不枉费它进京赶烤的决心。”
说时迟,那时快。
这只脖颈上系着长命锁的鸭子许是感受到了森森杀气,扑扇着绒白的羽翼振翅欲逃。
咻咻——
凤无忧袖中银针顺势而发,一针封喉,一针扎破长命锁。
一时间,长命锁上碧玉铃铛俱碎。
她就地取材,利落地将鸭子处理干净,三两下将它架在临时搭起的烤架之上。
滋滋——
烤架下烈焰四起,烤架上脆皮烤鸭初具雏形。
待即墨胤仁抄完三百遍《治国策》,他一走出墨染阁,就被扑鼻而来的香气所勾。
他循步而去,乖巧地蹲在凤无忧边上,满眼崇拜地看着凤无忧,“凤小将军,你居然会烤鸭!”
“这有何难?想当年,为了通过层层考验,我可是一人在荒野中度过了整整三个月。”
“你们北璃培养将军,竟这么严苛?”即墨胤仁敷衍地应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烤架上被裹了层厚土的鸭子。
凤无忧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亦不去解释,直截了当地撕下了一只鸭腿,朝即墨胤仁递去,“吃吧。”
即墨胤仁小鸡啄米般,尤为兴奋地点了点头。
他从未吃过如此简易的烤鸭,没有佐料也没有配菜,味道甚是平淡。
不过,许是和凤无忧蹲在院子里一同偷食,让他觉得十分好玩,使得他手中的鸭腿格外香。
吃到兴头上,即墨胤仁话匣子大开。
他扫过烤架旁稀碎的长命锁,嘟囔了一句,“这条长命锁,似乎是二皇叔赠予君拂郡主的生辰贺礼,怎么落在此处了?”
凤无忧闻言,差点儿笑岔了气,“合着君拂郡主是只鸭子啊!”
话音刚落,即墨胤仁顿觉手中的鸭腿不香了,他诚惶诚恐地询问着凤无忧,“我们吃的这只鸭子,该不会是君拂郡主的爱宠香香吧?”
048 又又又闯祸了!
凤无忧心下一惊,俨然将手中鸭腿当成了烫手山芋。
她虽未见过君拂郡主,但这四海六合之中,谁人不知君拂郡主被东临摄政王宠上了天?
即墨胤仁垮着小脸,以手肘怯怯地推了推凤无忧,“凤小将军,你闯大祸了!”
凤无忧横眉扫了眼即墨胤仁手中的鸭腿,心下顿生一计。
她腾出一只油腻腻的手,拍了拍即墨胤仁的肩膀,“小胤胤,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理应相互扶持,相互包庇,齐心协力攻克难关才对!”
即墨胤仁抗拒地摇了摇头,“其他事都能依你,独独这件事不行!明明是你烤了君拂郡主的爱宠,朕才不要替你背锅。”
“勇敢点,拿出男子汉的气概!身居高位,理应有所担当!”
凤无忧为保小命,只得一门心思地游说天真单纯的即墨胤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可是当今圣上,吃郡主一只鸭子,她还能骂你不成?”
即墨胤仁煞白了张小脸,如是说道,“朕岂是怕她?你有所不知,摄政王极其护短。要是让他老人家得知此事……”
他话说一半,突然将手中飘香的鸭腿扔至一旁,双手环胸,瑟瑟发抖。
“你很怕摄政王?”
“皇爷爷驾崩前,将尚方宝剑,东临虎符,还有传国玉玺均交至摄政王手中。故而,摄政王的权利比朕要大上许多。”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东临先皇此举,倒是深谋远虑。
即墨胤仁年幼,想坐稳皇位,无异于天方夜谭。
唯有君墨染这般毫无野心,却能一手遮天的狠角色,有能力庇护年幼无势的即墨胤仁,又有实力守住东临八百里壮丽河山。
“凤小将军,朕有点儿害怕。”
即墨胤仁瘪着嘴,下意识地往凤无忧怀里钻去。
凤无忧顺手轻抚着他圆乎乎的脑袋,沉声道,“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为今之计,何法处之方妥?”
“一不做二不休,死不认账。”
凤无忧又啃了几口鸭腿,待吃得七八分饱,才卯足了气力,蹲于院角一隅,疯狂地刨着土。
“死不认账?虽无赖了些,但不失为应敌良策。”
即墨胤仁重重地颔了颔首,强行压住心中惊悸,跟着凤无忧一道卖力地刨着土,而后将吃剩的半只鸭子埋在了梧桐树下。
“香香!”
“香香,你在哪儿?”
“呜呜呜——香香宝贝,你快出来!”
待凤无忧和即墨胤仁将鸭子的尸首处理妥当之际,一阵银玲般清脆的少女娇音不偏不倚地撞入鼓膜之中。
即墨胤仁沾满泥泞的手一颤,若霹雳般,抽搐不止。
凤无忧低声叮嘱道,“镇定点儿!摄政王他老人家不是还没来吗?”
她话音未落,君拂已带着数十名侍卫风风火火而来。
凤无忧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形容娇蛮的君拂。
君拂双手叉腰,略略高傲地扬着下巴,语气不善地询问着凤无忧,“你,有没有见过本郡主的爱宠?”
说话间,披在她肩头的水红色丝绒小斗篷亦跟着微微晃动,衬得她肤色细润如玉,光彩动人。
凤无忧拍了拍手上的泥泞,施施然站起身,眸似桃花,檀口微启,“素闻君拂郡主貌倾天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即墨胤仁局促地立于凤无忧身后,略显僵硬地附和着,“凤小将军所言甚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此话一点不假。
被凤无忧和即墨胤仁恭维得飘飘然找不到北的君拂,亦收敛了张扬的性子,稍稍放平了姿态,客客气气地询问着他们,“你们可曾见过一只脖颈上系着长命锁的鸭子?”
“没有。”
凤无忧和即墨胤仁异口同声地答道。
君拂瞳光碎碎流转,总觉得他们二人行迹古怪。
“当真没有?”
君拂半信半疑,朝凤无忧迈进了数步,她月白色对襟收腰丝质罗裙上的精巧铃铛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叮当作响。
“绝对没有!”
凤无忧和即墨胤仁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君拂扫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凤无忧,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而后又瞥了一眼凤无忧身后一脸泥泞的即墨胤仁,除却眼熟了些,似乎也无不妥之处。
不对,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似乎是当今圣上!
“皇,皇上?”
君拂回过神,提着裙裾凑至即墨胤仁身前,眉目灼灼,满脸疑惑。
“嗯,是朕。”即墨胤仁硬着头皮应着。
“皇上,您怎么弄得一身脏?”君拂闻到即墨胤仁身上淡淡的烟熏味,略显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即墨胤仁板着脸,不苟言笑地说道,“朕这几日为探讨治国奥义,悬梁刺股废寝忘食,故而疏于沐浴焚香。”
“哦。”
君拂点了点头,了无兴致地福了福身,“皇上您继续探讨治国奥义,君拂告退。”
“郡主慢走。”即墨胤仁长舒了一口气,尤为轻快地应着。
嘎嘣——
君拂刚一转身,脚下便传来一身脆响。
她抬起脚,漫不经心地往地上瞥去。
只一眼,她就发现了蹊跷之处。
地上断成两截的,莫不是鸭腿骨?
“香香?”
君拂徐徐蹲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啃得一丝肉都不剩的鸭腿骨,眼泪说来就来。
凤无忧和即墨胤仁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将鸭子埋了便可一劳永逸。
不成想,竟不慎余下了一截鸭腿骨。
“来人,掘地三尺!”
君拂一边哭,一边差遣着身后侍卫。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她的香香,真被歹人给吃了?
思及此,君拂忿忿地站起身。
她原想诘问即墨胤仁,但碍于他的身份,生生住了口。
而后,她又怒气腾腾地欲拿凤无忧开刷。
她纤细的手指直指着凤无忧油光发亮的嘴唇,“是不是你吃了本郡主的香香?”
“非也。”
凤无忧垂眸看向比她矮了约十公分的君拂,对答自流。
君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确实生得明艳动人。可细细一瞧,她和君墨染竟无一丝相似之处。
四目相对,凤无忧眸光犀锐,虽已刻意收敛锋芒,依旧难掩迫人气势。君拂则强行逼回了盈盈打转的眼泪,不愿在气势上矮她半截。
不多时,君拂身后的多位侍卫均有所获,纷纷捧着“战利品”前来邀功。
“郡主,梧桐树下发现半只烤鸭。”
“花圃下埋了一堆绒白鸭毛。”
“皇上脚边的松土下,发现破碎的长命锁。”
………
君拂从侍卫手中接过香香,始终不愿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忍不住再度放声大哭。
“哇——”
“没天理了!”
“王兄,你快过来!有刁民欺负你的嫡亲妹妹!”
049 摄政王实力护短
君拂捧着焦黑的烤鸭,瘪着小嘴,哭得伤心。
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顺着她正红色的小斗篷往下滚落。
一时间,饶是能说会道的凤无忧,亦不知该如何安慰君拂。
“郡主节哀顺变。改明儿个,让皇上赐你几只血统尊贵的混血御鸭,如何?”凤无忧柔声哄着君拂。
即墨胤仁亦附和道,“朕这就拟旨,赐郡主百只御鸭。”
“不要!我只要香香。你们……”
君拂反应尤为激烈,她腾出一只手直指即墨胤仁鼻尖,后又觉不妥,遂将小手捏成拳状,朝凤无忧胸口捶去,“你吃了本郡主的香香,当以命抵命!”
凤无忧眼疾手快,抬手擒住了君拂的手腕,“很遗憾您的爱宠不幸陨命。我若是得知它将遭此横祸,定会舍身护它周全。可惜,世间没有早知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胡说八道!若不是你吃的,你何苦花心思埋它?”君拂卯足了劲儿,依旧挣不开凤无忧的束缚。
君拂怒火中烧,遂将另一只手中焦黑的烤鸭朝着凤无忧淤青未消的脸颊扔来。
凤无忧偏头,轻巧地避开了君拂的突袭。
正当此时,君墨染阔步而来。
他所过之处,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随风弥散。
跟在他身后的追风和铁手见君拂大哭不止,不由得替凤无忧捏了把汗。
依着君墨染护短的性子,凤无忧极有可能被剥皮剔骨,挫骨扬灰。
“何事喧哗?”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眸扫过梨花带雨的君拂,随后又落在满面泥污的凤无忧脸上。
凤无忧闻声,身躯一震,急急松了手。
不成想,君拂却借着凤无忧失神的空当,卯足了劲,朝着凤无忧本就淤肿难消的脸颊扇来。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步挡在凤无忧身前。
他面上带着些许薄怒,死死地擒住了君拂的胳膊,“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王的人?”
“王兄,好痛。”
君拂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凤无忧讶异地看着挡在身前的君墨染,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她还以为得罪了君墨染的嫡亲妹妹,这回定要脑袋搬家,没想到,君墨染竟护着她!
铁手惊愕地瞪大了眼,以手肘蹭了蹭追风的胳膊,轻语道,“追风,王居然称凤小将军是他的人!”
追风面带笑容,眸光中是难掩的慈爱,“凤小将军和王多般配!”
即墨胤仁亦吃惊地捂住了嘴,他本打算开口替凤无忧求情,现在看来,凤无忧根本不需要。
片刻后,凤无忧率先回过了神。
她觉得此事因她而起,亦不愿君墨染和君拂失和,遂轻拽着君墨染的衣袖,低声嘟囔着,“摄政王,郡主还小,你吓着她了。”
“不用你瞎好心!”君拂不服地撇过头,哭得鼻子通红。
君墨染闻言,直截了当地甩掉了君拂的手,沉声问道,“不是同你说过,不得擅闯墨染阁?”
君拂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道,“王兄,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进来找寻走失的香香。没想到我还是晚来了一步,可怜的香香早就被他烤了吃了。”
050 葬鸭吟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仅片刻功夫,他就弄清了事情原委。
不过,他更想听听凤无忧的说辞。
在他看来,她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力,堪称一绝。
“凤无忧,你来说。”
君墨染斜靠在院中屏背贵妃椅上,狭长的眼眸微眯,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孤傲,狂拽,引人沉堕。
凤无忧倒是想从实招来,可她委实担忧君墨染一个丧心病狂,就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深思熟虑之下,凤无忧决定,用华丽的辞藻稍稍掩饰一下自己的过失。
如此一来,即便君墨染得知了真相,也会为她的满腹才华所倾。他一高兴,指不准就懒得罚她了。
“回摄政王的话,郡主长得确实灵巧可人,不愧是您的嫡亲妹妹。只不过,郡主所言,与我所得知的真相,略有偏差。不知摄政王可有兴趣,容我为您说道?”
“准了。”
君墨染魔魅之声乍响,一如既往地低醇富有磁性。光闻其声,就足以使得万千女子,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地臣服于他脚边。
凤无忧闻言,正了正衣冠,为彰显自身凛然的气势,她又站于台阶之上,学着君墨染睥睨众生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望着院中一干人等。
“鄙人初来乍到,确实不认得君拂郡主,也不知郡主豢鸭作宠。半个时辰前,阁外鸭香四溢。我一出门,就发现梧桐树下多了只烤鸭。”
凤无忧一想到外焦里嫩的烤鸭,忍不住收了收嘴角处差点儿外溢的口水。
“哇——”
君拂一想到自己的爱宠被烤得乌漆麻黑,悲痛地跌坐在地,号啕大哭。
君墨染半仰着身子,双腿交叠横陈于屏背贵妃椅上,冰冷的眼眸冷不丁地朝着君拂射去点点寒星。
君拂知君墨染不喜女子哭闹,连忙止住了哭嚎。
凤无忧轻咳了两声,以此掩饰心中尴尬,“事情其实很简单。我和皇上饥肠辘辘,正巧瞥见梧桐树下香脆烤鸭,便将烤鸭当成了上天的馈赠,满心欢喜地分食之。”
说到此,凤无忧还推了推杵在她边上装死的即墨胤仁,“皇上,我说的全是事实,对吧?”
即墨胤仁不善于扯谎,也不善于掩饰情绪,他本不愿搭话,却见凤无忧朝他挤眉弄眼,只得不情不愿地颔了颔首。
他刚做完证人,就忙不迭地垂下了脑袋。
于即墨胤仁而言,光听着君拂委屈至极的啜泣声以及凤无忧不着边际的辩词,他都觉得十分难为情,更别说让他作证这等荒唐事儿。
凤无忧得了即墨胤仁这个身份尊贵的证人,底气足了不少,连声色都不知不觉地拔高了许多,“江湖中人都知道,我凤无忧不吃白食的。尽管烤鸭是自个儿凭空冒出的,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还是为它编了一首葬鸭吟,以此告慰它的亡灵。”
“念来听听。”
君墨染魔瞳微闪,他突然忆起护城河中凤无忧将他当成“定河神针”的滑稽样,亦想起紧要部位被她无意间碰触时的体感。
仅粗略一想,他的眸色愈发深沉,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想将凤无忧拥入怀中的冲动。
凤无忧自然不知道君墨染此刻的想法,还自以为十分潇洒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君拂气愤难当,撇过头忿忿不平道,“蠢货!美人计对王兄根本不起作用。”
“我看未必。”追风笑眯眯地看着凤无忧和君墨染眉来眼去,兀自在心里反驳着君拂所言。
待凤无忧酝酿好情绪,她又换了一副应景的愁容,徐徐开口,“鸭舌鸭脖鸭翅膀,火烧火烤有谁怜?焦肉易现骨难寻,阶前愁杀葬鸭人。愿侬此日生双翼,随风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051 本王何时要过你?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即墨胤仁眸光锃亮,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好诗!好诗!”
凤无忧双手抱拳,笑意炎炎地回道,“低调,低调!”
君墨染未料到,不着调的凤无忧,竟能开口成章。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饶有兴味地紧盯着眉飞色舞的凤无忧。
耳边,亦久久萦绕着凤无忧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的婉转嗓音。
乍一听似鸢啼凤鸣,又似风拂杨柳,低回轻柔。
细细再听,天空海阔,波澜壮阔。
“摄政王,误食郡主爱宠,皇上已深感歉疚。您看,此事可否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凤无忧特特地凑至君墨染跟前,乖巧地蹲在屏背贵妃椅前。
即墨胤仁有口难辩,他至多只算是帮凶,怎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主犯?
好在,即墨胤仁惜才。
此刻的他,只顾着回味凤无忧一鸣惊人的《葬鸭吟》,也不打算开口为自己正名。
君墨染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凤无忧微开的檀口上,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哇——”
君拂委屈至极,她才不管凤无忧如何惊才绝艳,她只知道她的香香再也回不来。
什么鸭舌鸭脖鸭翅膀?什么火烧火烤有谁怜!
这首《葬鸭吟》,分明是凤无忧侵犯香香的铁证!
君拂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肯舍命护她的王兄,胳膊肘怎么突然外翻地跟骨折脱臼了般往外拐,扭都扭不回来。
“是不是君拂做错了什么?王兄是不是不要拂儿了?”
君拂不悦地挤兑着凤无忧,嫩葱似的小手搭在贵妃椅扶手上,一双大眼巴巴地望着君墨染,眼眶中水光细碎流转。
凤无忧识趣地往边上靠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对不甚亲厚的兄妹。
不得不说,造物主也忒偏心了些。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君墨染贵气傍身,高不可攀,似造物主鬼斧神工下的惊世极品。
君拂虽也不差,可跟君墨染一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其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本王何时要过你?”
君墨染一手轻揉着太阳穴,急于同君拂撇清关系,一时间,竟忘却了君拂是他的嫡亲妹妹。
“哇——”
君拂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彻底爆发。
她倒地不起,失声痛哭,“天要下雨,王兄要娶恶毒夫!苦了拂儿,没爹疼,没娘养!呜呜呜呜……”
“………”
君墨染被君拂吵得头疼,始忆起自己还有个妹妹。
沉吟片刻,他神色懒怠地看向君拂,“你想如何?”
君拂抬手,用力地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可她那双碧水盈盈的眼睛,似决堤山洪,滔滔不竭,绵绵不断。
“拂儿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君拂小声啜泣着,女儿家的妒忌心使她顿失理智。
之前,她原以为君墨染孤傲冷淡,不喜同人亲近。
直到今日,她才得知,自己心向往之的王兄,确实护短。只不过,他护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052 追风神预言
“凤小将军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只鸭,即便被千刀万剐,也难解本王心头恨。”
君墨染阖着眼眸,若刀刻般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显出一丝不耐烦。
他心下腹诽着,凤无忧是独属于他的猎物,自然只能被他一人呼来喝去。
旁人若想欺她分毫,他便数倍还之。
凤无忧不知君墨染心中所想,刹那间对他大有改观。
这不,她猛然朝着贵妃椅上的君墨染扑去,满是泥污的手轻捧着他的脸颊,情真意切道,“小血管,原来你的良心没被狼狗啃光啊!”
君墨染一掌朝着她脑门儿劈去,“滚下去。”
凤无忧吃痛,抱头鼠蹿。
她觉得自己太难了。
前一刻,君墨染还大义凛然地护着她。
怎么眨眼功夫,君墨染就开始对她大打出手了?
君拂见状,心下暗爽,遂多了一分底气。
下一瞬,君拂手执着破碎的长命锁,振振有词道,“君拂无权无势,人微言轻。爱宠香香意外殒命,肇事者却逍遥法外,君拂不服但也无可奈何。然,此长命锁乃裕亲王赠拂儿的生辰贺礼。如今,长命锁被人毁去,裕亲王若是怪罪下来,拂儿不知当如何解释。”
即墨胤仁见状,连连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二皇叔佛口圣心,定不会因区区长命锁劳师动众,插手摄政王府内务。若真要怪罪,就让他来找朕罢。”
君拂语塞,银牙暗咬,气得直跺脚。
“即墨胤仁,《治国策》抄完了?本王的家务事,何时轮得到你插手?”
君墨染猛然睁眼,冷睨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即墨胤仁,心下尤为不爽。
他的猎物,岂容他人觊觎?
即墨胤仁闻言,瞬间噤了声。
凤无忧不明所以地看向喜怒无常的君墨染,今儿个的他,情绪较之寻常更为多变,都快将她给搞迷糊了。
铁手一脸茫然,再度扯着追风的胳膊,窃窃私语,“追风,王究竟怎么了?难道真如苏太医所言,心疾复发,神志不清?”
追风摇了摇头,面上容光焕发,不见一丝忧愁,“蠢!苏太医是说,心疾还须心药医。你看,王的心药不正在你我眼前生龙活虎地上蹿下跳么?”
“何意?”
“王之所以护着凤小将军,是不愿他被郡主欺负。王之所以呵斥皇上,是不愿皇上向凤小将军献殷勤。男人的占有欲嘛,就是这般!自己可以虐他欺他,却舍不得旁人碰他一下。自己拉不下脸对他献殷勤,却又不准旁人对他大献殷勤。”追风自认为看透了一切,侃侃而谈。
铁手听得一头雾水,再度发问道,“你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但这和王的心药有何干系?”
“王的心疾始于九年前那场祸事,至此之后,王虽涅槃重生,却变得薄情寡情。如今,他既愿意接受凤小将军,就意味着他在慢慢敞开心扉。相信我,凤小将军的爱终会成为治疾良方!”
追风一想到君墨染的心疾终于觅得良方,激动得热泪盈眶。
053 劝他纳妾
斜卧在屏背贵妃椅上的君墨染,亦想弄清楚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
故而,他轻阖着眼眸,凭着超乎寻常的耳力,侧耳聆听着追风头头是道的分析。
与此同时,铁手偏着脑袋,眸光闪烁,尤为崇拜地望着仰头直视着穹顶灼灼红日的追风。
他颇为贴心地抬起手,为追风挡着头顶烈日,“平白无故的,为何非要盯着日头看?瞧你眼圈红的,泪花儿都快飚出来了。”
追风揩了一把眼角的泪珠,神神叨叨道,“一边去,男人流血不流泪!我眼眶里的,不是泪。是王对凤小将军满满的爱。”
听到最后,君墨染心里越发不得劲儿。凤无忧明明是个男人,他怎会爱上一个男人?
他虽不喜同女人亲近,但不代表他性向有问题。
就拿前几日轻薄他的女贼来说,君墨染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又不得不承认,那种感觉,似乎……还挺妙。
仅片刻功夫,向来自律的君墨染心神大乱。
一想到那嘴似火铳的嚣张女贼,君墨染虎躯一震,胸腔怒火又开始蹭蹭上飚。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
昨儿个,他还想着将采花女贼挫骨扬灰,今日竟将她抛之脑后。
要怪,只能怪凤无忧太过有趣,使得他差点忘却轻薄他,凌辱他,让他吃脚,拍他臀部,盗他亵裤的无耻女贼。
轰——
他郁愤难纾,玄色锦袍下,凌厉的掌风带着十成的杀气,好似千万把利刃同时朝四周射去。
顷刻间,院中草木皆枯,巨石俱碎,只余下铺天盖地的枯叶黄沙,以及怔愣在原地惴惴不安的“韭菜们”。
漫天黄沙尚未散去,君墨染倏然起身,朝着惊魂未定的凤无忧阔步走去。
君拂见状,以为凤无忧彻底惹怒了君墨染,满心欢喜地立于君墨染身后添油加醋,“王兄,千万不要放过他!且不说他残忍烤杀香香的恶劣行径,单论他毁去裕亲王赠拂儿的长命锁,就该诛他九族!”
闻言,君墨染脚步微顿。
“裕亲王赠你的,莫不是催命锁?他既生了毒害本王幼妹的心思,本王这就去端了他的亲王府。”
君墨染魔魅之音再起,杀意迫人,足以令听者闻风丧胆。
君拂没料到君墨染会拿长命锁做文章,一下慌了神。
按理说,裕亲王赠她的生辰之礼,她该戴在自己身上才对,而不是随意地将之套在鸭脖上。
“王兄,拂儿知错了。这件事和裕亲王所赠的生辰之礼毫无关系,是拂儿没看好香香。”
君拂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双手紧攥着君墨染的袍裾。
“滚回去,闭门思过。”
君墨染声色冰冷,不容商榷地向君拂下了死命令。
“拂儿告退。”
君拂抬起盈盈泪目,狠瞪了凤无忧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福身告退。
凤无忧权当没看见君拂怨怼的眼神,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毕竟,出了摄政王府,她和君拂就不可能再有交集。
“凤无忧,随本王进屋。”
君墨染行至凤无忧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这一张巧嘴,同前日轻薄她的女贼,尤为相仿。
凤无忧当即往后弹跳了两尺有余,她双手环胸,虎视眈眈地盯着面色阴沉的君墨染,“摄政王,您若是有所需求,大可纳几房小妾,收几个通房。小的宁折不弯,怕是不能近身伺候您老人家。”
054 我有病,你怕不怕!
立于凤无忧身后的即墨胤仁,亦急声附和道,“凤小将军不合适,一看就知道不合适!”
即墨胤仁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虽未完全听懂凤无忧话中之意,但他从凤无忧惊惧的神情以及君墨染暧昧的言语上推断,君墨染定是对凤无忧图谋不轨。
他琢磨着,君墨染若是个会疼人的,倒还好说。
可君墨染偏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凤无忧若是入了他的眼,意味着死期近矣。
年前,摄政王府侍婢不规矩,扒光了衣裳,鬼鬼祟祟溜进墨染阁,原想着一朝蒙宠,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想,君墨染见此侍婢蜷在他榻上,雷霆震怒,当即命人将那侍婢的皮给扒得一干二净。
数月前,凉州巡抚进京述职,并将貌倾天下的女儿进献给君墨染。此女骄纵,仗着其父的权势胆大妄为,擅自在君墨染的酒水中下药。君墨染得知后,直接剁去她的双手,喂狗。
思及此,即墨胤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鼓足勇气挡在了凤无忧跟前,“摄政王,凤小将军文武双全,糟蹋不得。”
君墨染冷嗤出声,“追风,送客。”
追风得令,只得硬着头皮,强行将即墨胤仁“搀扶”出府。
“摄政王,你就算不为凤小将军考虑,也该为你自己的声誉考虑。你就不怕,东临百姓非议你逼良从娼,强抢民男?”即墨胤仁扯着嗓子大呼小叫道。
若是平时,即墨胤仁即便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当面冒犯君墨染。
可他实在是喜欢凤无忧的性子。
一来,她随手改造了狼毫笔,解放了他苦于抄书的手。
再者,她烤得一手香酥脆皮鸭,味道虽淡,但却胜过山珍海味。
更为重要的是,她还做得一手好文章。
就拿《葬鸭吟》来说,当朝臣子中又有几人能随机应变,说出“一抔净土掩风流”的佳句?
总而言之,即墨胤仁眼中的凤无忧,能文能武,文武双全!
如此妙人,理应成为社稷的栋梁,怎可沦为摄政王的榻上尸?
即墨胤仁急了眼,转而央求着铁面无私的追风,“追风,你快放朕进去。朕必须救下凤小将军!”
追风面无表情地将即墨胤仁架出了摄政王府,并谦和有礼地朝他鞠了个躬,“得罪了。”
砰——
追风话音刚落,即墨胤仁就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想不到,小胤胤还挺仗义!”
凤无忧嘟囔了一声,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摄政王府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君墨染见不得凤无忧同即墨胤仁这般亲厚,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将她扛上肩头,疾风般往屋里走去。
“摄政王,您该不会真想糟蹋我吧?”
“我有口臭,狐臭,脚臭,您还是不要靠我太近为妙。”
“我不止臭,我还有病。摄政王,我有病,你怕不怕?”
凤无忧伏在他肩头,一刻不停歇地扭着腰肢,费劲地挣扎着。
她向来不做自毁形象的事,可比起被人糟蹋,她还是选择了向现实低头。
055 疯狂卖队友
君墨染健硕的臂膀环着凤无忧的双腿,将她桎梏在肩膀之上。
他掂了掂凤无忧轻飘飘的身子,目露鄙夷。
就凭她这纤细的骨架子,别说上阵杀敌,指不准都撑不起沉重的铠甲。
凤无忧见君墨染对着自己的翘臀发愣,心虚得不行。
她若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纵君墨染对她意图不轨,她苦苦受着便是。
可问题是,她的女儿身不能暴露。
一旦暴露,小命不保!
“摄政王,您别不信,我真有病。”凤无忧拉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着。
君墨染阔步踏进墨染阁,反手将门窗锁死。
他原本只是想问她几句话,但见她惊慌失措的滑稽样,又忍不住捉弄她一番。
凤无忧倒挂在君墨染肩头上,双手无措地捂着胸口,“摄政王,您别这样,我害怕。”
君墨染唇角斜勾,他觉得凤无忧略略发颤的小奶音动听至极。
下一瞬,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大掌朝着凤无忧的臀部挥去。
啪——
大掌落下,平地惊雷起。
粼光逶迤,阁中正旖旎。
凤无忧又羞又恼,双手作拳,狂殴着君墨染硬邦邦的腹部,“狗东西,难道你不知道老虎屁股拍不得?”
君墨染就势将她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本王动手?”
“你实在是不讲理!明明是你先打的我。”
凤无忧被摔得浑身酸痛,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气呼呼地鼓着俏脸,只一张嘴微微翕动。
君墨染坐于食案前,双手撑于腿上,饶有兴味地盯着凤无忧。
他目光寡情若刀锋般冷漠,犀锐若搏击苍穹的猎鹰,只一眼,就叫凤无忧胆战心惊。
遇见君墨染之前,凤无忧认为自己颇有松竹的傲骨,威武不屈。
自从得罪了这位东临大魔王之后,凤无忧又挖掘了自身能屈能伸的美好品质。
“摄政王,我真的有病。你若喜欢男人,起码得找一个身体康健的男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该有点保护自己的意识。”
凤无忧卯足了劲儿,猛然从地上爬起。
她蹲在君墨染脚边,好声好气地提着建议,“摄政王,你看追风如何?健硕魁梧,英武不凡,一看便知经验丰富。”
君墨染眉心一跳,眸中愠怒顿显。
凤无忧以为君墨染不满意,遂又改口道,“追风身材高大,不好降服。铁手倒是秀气,宽肩窄腰,颇具韧性,一看就知腰力不错。”
“凤无忧!”
君墨染只想问问她从北璃潜逃至东临的路径,尚未启唇,就被凤无忧堵得开不了口。
凤无忧见他倏尔起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躲至食案下,在挨打的边缘线上疯狂试探,“其实,小胤胤也不错。鲜肉包子,水嫩干净。摄政王,您意下如何?”
“今后,没有本王的允准,不许说话!”
“摄政王,我现在可以说话吗?”凤无忧刚问出口,旋即又极快地自说自话,“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
“………”
凤无忧素来擅长蹬鼻子上脸,她看君墨染并未出言呵斥他,大着胆子搬来圆木矮凳,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喜欢男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觉得,在此之前,你应当先纳几房小妾,收几个娇滴滴的通房丫头,为君家开枝散叶。”
056 君墨染耳朵烂了?
君墨染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慵懒随性彻底掩盖,“舌头不想要了?”
“摄政王,忠言逆耳,您可别不爱听。”凤无忧轻拽着他的袍角,软了语调,“我觉得,您与其在我一个罹患花柳病的风流男人身上花心思,不如找几个柔情似水的小姑娘。”
“凤无忧,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能瞒得过本王?”
君墨染倏尔扼住凤无忧纤长雪白的脖颈,鹰隼般锋利的目光停滞在她脖间微凸的喉结上。
“摄政王说什么,我听不懂。”
“本王的嫡亲妹妹,你也敢欺负,胆子不小!”
“误食郡主爱宠,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您往长远想啊,郡主豢鸭作宠,传出去多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郡主出身乡野,没见过世面。我这一嘴,吃的是半老的鸭肉,却是误打误撞地将郡主离家出走多时的好名声给赚回来了。”
君墨染觉着,凤无忧这张嘴,跟放屁似的,尽说些花里胡哨不着边际的话。
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再荒谬的话到她嘴里,都能逻辑自洽,让人寻不出错处。
“摄政王,您的手可真舒服,搁在脖子上,清清凉凉。”凤无忧被他勒得喘不过气,眸中愠怒毕现。
不过,她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靥。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她被掐得通红的脖子,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手,“说,如何来的东临?”
“遁水而逃,无奈水性不佳,被人围攻。为躲避追杀,也为了瞻仰摄政王的尊容,我便义无反顾地闯了东临边境。”凤无忧点到辄止,深怕说漏了嘴。
君墨染听出凤无忧的恭维之意,轻嗤以鼻,“潜入东临后,做了什么?”
“这之后,自然是四处打探摄政王的住址。”凤无忧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所言毫无说服力,又将百里河泽拖下了水。
“对了,那晚我还遇见过谪仙般飘逸的东临国师百里河泽。他在摄政王府院墙外鬼鬼祟祟,欲行偷盗之事。被我识破之后,还给我念了首情诗,所幸我并未被他的美男计所惑,宁折不弯。他无计可施,只好怏怏而逃。”
“百里河泽?”君墨染狭长的眼眸微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笑至邪至魅,笑不达眼底。
片刻后,君墨染收敛了面上笑意,再度将视线落在凤无忧单薄的身躯上。
“脱了。”
他声色冰冷,不容商榷地朝着凤无忧下着指令。
凤无忧知君墨染起了疑心,心跳如鼓,“摄政王,你当真不嫌弃我有病?”
“嗯。”
君墨染冷声应着,已经懒得同凤无忧废话。
此刻的他,只想弄清楚,凤无忧同采花女贼之间有何关联。
“摄政王,小的当真罹患了花柳病,身体斑斑驳驳,甚丑。我怕您看了,染了眼疾。”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她若遮遮掩掩,君墨染定当她欲盖弥彰。
不若,破釜沉舟,赌一把!
沉吟片刻之后,她“咻”地一声站起身,双腿呈一字划开,故弄玄虚道,“看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
“摄政王,您可千万别眨眼!我恢弘的男性特征,很厉害的!北璃几十万将士,见到我的身子之后,自卑到集体嚎啕大哭。这要是放在旱季,他们的眼泪足以浇灌千亩农田!”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单看凤无忧娇小的身体,就知道她绝不可能拥有恢弘的男性特征。
再者,她好歹是声震四海的北璃少年将军,怎么能让几十万将士窥伺身体?
难不成,她曾在烽火台上当众脱过裤子?
君墨染脑海中突然浮现凤无忧在烽火台上聚众观瞻她恢弘的男性特征的画面,不寒而栗。
“住手!”
思及此,君墨染喝止了埋头解着腰带的凤无忧。
他虽不排斥凤无忧的靠近,但并不代表他不排斥男人。
凤无忧提至嗓子眼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不过,她总觉君墨染的疑虑未消,遂故作遗憾地拍了拍裆口,“摄政王,何不比试比试?”
“闭嘴。”
君墨染音色骤冷,起身行至案几前,单手提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凤无忧瞟了一眼宣纸上龙飞凤舞的草书,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
原来,君墨染唤她进屋,并不是对她生出不该有的邪念。
他纯粹是起了疑心,怀疑她的男人身份。
“摄政王,您奋笔疾书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比国师大人扔钱袋的样子还好看。”
凤无忧已察觉君墨染和百里河泽不对盘,遂投其所好地奉承着君墨染。
君墨染早已看透凤无忧的小心思,但他并不在意。
毕竟,世上之人,谁不想着奉承他?
“凤无忧,逐字逐句读下来!”
君墨染寒玉似的手,轻叩着案几上的宣纸。
凤无忧深谙他的意图,提了一口气,端着上半身,一板一眼地照着宣纸上的草书读着。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才念了一句,就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摄政王,‘快’字用得不对!试问哪个男人喜欢‘快’字呢?应当改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接着念。”
君墨染额角青筋再起,他真恨不得将善于抬杠的凤无忧掐死。
凤无忧瞥了一眼下文,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也许,是君墨染记岔了。
对,肯定是这样!
凤无忧笃定地点着头,又提着一口气,以硬朗的声线念着,“王爷棒棒,王爷久久久,人家怎么舍得逃出您的手掌心?”
她刚念完,就嫌弃地扔掉手中宣纸,“摄政王,年纪轻轻的,当励精图治。”
君墨染彻底黑了脸,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觉得,听一个男人夸自己“棒棒”,“久久久”,耳朵都快烂了。
凤无忧思忖着自己的表现应当完全打消了君墨染的疑虑,遂大着胆子询问道,“摄政王,我念完了,可以走了吗?”
057 杖责三百
“走?”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他薄唇微启,音色魔魅,寒凉如水,“你欺辱君拂,本王必当重罚。”
凤无忧压根儿不相信君墨染的说辞,认定了他在同自己抬杠,语气不善道,“摄政王,您老人家明明不大在意君拂郡主,何必摆出一副护妹心切的模样?说白了,您就是舍不得风华绝代,满腹才情,惊才绝艳的我!”
君墨染定定地望着面前巧舌如簧的凤无忧,突然间又生出折磨她的心思。
这等皮猴儿,顽劣狂妄,自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如此想来,君墨染又拎着凤无忧的衣领,一脚踹门,一手将她摔至门前的石阶上,“追风,将凤小将军拖下去,杖责三百。”
墨染阁外,满脸泪痕的追风面迎烈日,双手交叠至胸口,嘴里念念有词。
他完全没注意到君墨染已经开了门,并面色阴沉地立在了他身后。
“列祖列宗保佑,王终于食髓知味!白日宣淫实在妙极!”
“苍天有眼,君家满门忠烈,不该就此绝后!今儿个,王爷能临幸凤小将军。明儿个,王爷兴许就能抱着香喷喷的姑娘,生上一窝崽崽!”
“崽崽不怕多,最好五男五女,凑个十全十美!”
………
铁手见君墨染脸色黑沉,不动声色地推了把追风,“快住口!王在你身后。”
“平白无故的,为何冲我挤眉弄眼?我和王不一样,不好男色。”
追风一脸不屑地拨开铁手的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铁手说了些什么。
刹那间,追风僵直了身子,吓得面色发白。
他“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面前,本该直截了当地认错领罚。
可转念一想,追风又觉得君墨染在屋里停留的时间过短,故而嘴欠问了一句,“王,才一盏茶的时间,您就出来了?”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射向一脸惊惶的追风,声色冰冷至极,“滚。”
“遵命。”
追风瑟缩着肩膀,着急忙慌地拖上铁手,怏怏而逃。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本想命铁手将凤无忧带下,不料铁手又被追风拖走。
被重摔在地的凤无忧看出了君墨染的尴尬,利落的鲤鱼打挺,双指撑地,扫尾收腿,转而又蹦跶至他眼前。
“摄政王,杖责改为手打,如何?啪啪作响比砰砰炸响来得悦耳一些呢。”
“需要脱干净么?脱的好处是,您的手能直接触及我的肌肤。不脱的好处是,您见不到我臀上的伤,得以少心疼一些。”
“最重要的一点,还望摄政王谨记。只能打后面,不能打前面!”
凤无忧双手牢牢护在紧要部位,口若悬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聒噪。”
君墨染扬起手,遽然朝凤无忧十分生动的俏脸挥下。
凤无忧反应极快,以诡步蹿入君墨染怀中,险险避开君墨染的掌风。
她双手环着君墨染的腰线,整张脸亦埋入他胸膛之中,“摄政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放手。”
“不放。除非您答应我,不打我,不凶我,好好爱护我。”
“做梦!”
君墨染冷哼着,旋即将如同八爪鱼般赖在他身上的凤无忧一把拽下。
058 捉弄
凤无忧脸一绿,抬眸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前世,自她成为佣兵团四大佣兵之首后,再无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虽然她暂时还打不过君墨染,但她坚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定能打得君墨染哇哇大哭。
君墨染眉梢微挑,迎向凤无忧犀锐的眼神。
他曜黑的眼眸扫向她时,亦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如同俯视蝼蚁般,仅一眼,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摄政王,您的意思是不愿爱护我?”
凤无忧仰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恼怒,恼怒中又带着一丝杀气。
君墨染唇角微扬,慵懒的声徐徐传入她耳中,“凤无忧,本王的爱护,你承受不起。”
“这么厉害?”
凤无忧轻嗤出声,她双手环胸,狭长的桃花眼夹着几分戏谑。
君墨染二话不说,轻车熟路地拎着凤无忧的后领,穿过抄手游廊,又穿过雕梁画栋的穿堂,直至视野豁然开朗,才将凤无忧扔至地上。
凤无忧双手撑地,掌心被刺锐的砂砾磨得微微疼。
她迷茫地环顾着四周,直至瞥见百米外的草靶子,心下顿生不好的预感。
“摄政王,您口中的爱护,该不会是将我当箭给射了吧?”
“起来!站至靶前。”
君墨染随手取下落兵台上的长弓,冷声喝着惶恐之至的凤无忧。
“明明有草靶子,您老人家为何非要捉弄我?”凤无忧气急,杀气毕现。
君墨染察觉到了凤无忧身上的杀气,尤为恼火。
他虽总想着捉弄她,但从未下过狠手。
即便是抱摔,也未动过真格,就怕摔碎了她易折的骨架。
没想到,自己的宽容,竟换来了她来势汹汹的杀气。
“本王不喜强人所难。两个选择,你自己好好斟酌。”君墨染阴沉着张脸,朝着草靶子接连射了十箭。
凤无忧立于他身侧,周身杀气于他拉弓引箭之际顿散。
不得不说,君墨染射箭的姿势实在撩人。
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身材高大气度不凡,挡在身前大有遮天蔽日之感。
可惜,箭术太差!
十箭中,堪堪只有一箭射中草靶外沿。
凤无忧见状,瞬间便明白了君墨染的深意。
他让她当人型靶子,无非是想着花招要虐杀自己。
“摄政王,除了当人型靶子,还有一个选择是什么?”她微微偏头,语气不善地问着。
“若是不愿陪本王练箭,就别怪本王不近人情,亲自将你移交至北璃左相手中。”
“陪!练箭而已,放马过来。”
比起陪他练箭,凤无忧更不愿回北璃。
她不愿看到她便宜爹趋炎附势卖“子”求荣的丑陋嘴脸,也不愿看到她娘邱氏虚意逢迎的伪善面孔,更不愿看到恃宠而骄的北堂璃音。
凤无忧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移至草靶前,扯着嗓子朝君墨染喊道,“堂堂摄政王,可别上箭不练练下箭。瞄准点儿!”
咻——
咻咻咻——
………
凤无忧话音一落,就见密密麻麻数十支箭羽朝自己心口袭来,箭箭直袭胸口。
“日你仙人板板!”
惊愕之余,凤无忧转身将草靶子揣在怀中,拔腿就跑。
059 摄政王再护短!
君墨染唇角微扬,看着凤无忧落荒而逃的滑稽模样,顿觉心旷神怡。
“呵!阿染,你从哪里寻来的小子?细腰翘臀,性子还野!”即墨子宸行至君墨染身侧,饶有兴味地看着满场子疯跑的凤无忧。
君墨染冷声,面上尤为不悦,“你来做什么?”
“这不是关心你嘛?怎么,还没寻到盗你亵裤的采花女贼?”即墨子宸口无遮拦地问着,眼眸却一直定定地望着凤无忧。
“与你何干?”
君墨染刀锋般冷漠的眼神扫向即墨子宸,意兴阑珊地将手中弓箭扔回落兵台。
“哈!阿染,你该不会是看上抱着草靶子的娇嫩小子了吧?”
即墨子宸亦来了兴致,随手抓起一支箭,朝着凤无忧顶上发髻射去。
凤无忧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迫近,随手扔掉怀中草靶,反手以袖中银针制敌。
咻咻咻——
须臾间,即墨子宸裆部就被三根银针定住,疼得他龇牙咧嘴。
再观凤无忧,亦未躲过即墨子宸的暗算,顶上束玉冠被击碎,一头青丝披散肩头,美艳不可方物。
她怒气冲冲而来,屈膝,抬腿,朝着即墨子宸裆口猛踹去。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要是再有下次,就别怪我脚下无情!”凤无忧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即墨子宸,转而又看向君墨染。
君墨染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女子。
美艳中带着一股飒爽英姿,令人移不开眼。
“摄政王,敢不敢换我来射箭?”凤无忧眉梢一挑,气鼓鼓地挑衅着君墨染。
正当此时,双手紧捂裆口的即墨子宸认出了凤无忧,怒气腾腾地大喊大叫,“是你!好小子,竟藏到摄政王府了!”
凤无忧转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城门口见过他。
她兴致缺缺道,“是我。有何贵干?”
即墨子宸艰难地拔出深扎入身体里的银针,不动声色地移至君墨染身后,忿忿不平地说道,“阿染,千万别放过他!那日城门口,就是他,将残存着你诱人体味的亵裤贬的一文不值,还称那是什么破玩意儿!”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他一点儿也不想记起亵裤被盗一事。
凤无忧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君墨染,连连开口解释道,“摄政王,您可别误会,我从未说过那话。您的亵裤好看极了,上头画的那只猪亦是极品。我还替它起了个名,你想不想听听?”
“凤无忧,活腻了?”
君墨染再度伸手扼住凤无忧纤长的脖颈,但不知为何,眼前披头散发的凤无忧,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只觉丹田之处燥火难抑,而手中握着的细颈又滑得不像话。
不知不觉间,君墨染竟有些享受同她的近距离肢体接触。
凤无忧察觉到她脖颈上的手力道锐减,由紧勒变成轻抚,面色一绿,“摄政王,对着一个男人动情,你不觉得羞愧吗?”
君墨染面色一凛,徐徐收回手,顺势以锦帕轻拭手心,“将头发束起。披头散发,丢人现眼。”
“对,丢人现眼!”
即墨子宸重重地点了点头,若不是碍于君墨染的面子,他定要将她就地正法。
世人皆知,东临六王即墨子宸生性风流,不论男女,照收不误。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狐假虎威的即墨子宸,随手抽去他腰间的绸带,利索地将满头青丝束起。
即墨子宸微微愣神,并未料到凤无忧胆子这么大。
他不满地拽着君墨染的衣袖,“阿染,你就容他这么欺负人?”
“不是你先欺负的他?”
君墨染不悦地瞥了眼即墨子宸,转身命人将他丢出摄政王府。
060 捉贼
“阿染,你居然为了一个野男人,斥责我!”
“我欲与君相知,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阿染,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与你一起同穿一条裤的宸弟弟?”
即墨子宸被摄政王府两名侍卫驾着胳膊,强行拖下。
只不过,他那张嘴,一刻也未歇着。
他原想对君墨染动之以情,不料君墨染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故而,即墨子宸又改了策略,双手捂裆,作痛苦状,鬼哭狼嚎,“阿染,好痛,要呼呼。”
凤无忧闻声,旋即好奇地打量着边上一脸铁青的君墨染。
世人皆说君墨染不近女色,但并未说过他不好男色。
兴许君墨染和即墨子宸还有着一段尤为“激烈”的过去。
凤无忧一想到君墨染躬身替即墨子宸受伤部位“呼呼”的场面,就觉热血澎湃。
“唉,可惜了不能一睹为快!”凤无忧略感惋惜,心中无名怒火稍稍退散了些。
“气消了?”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扫了一眼面露惋惜的凤无忧,魔魅之声乍起。
“哪里能消?摄政王您总喜欢将我当猴儿耍,这要是让熟人看到,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凤无忧小声嗫嚅着。
“需要本王陪你练箭?这一回,本王当你的人型靶子,如何?”
君墨染再度伸手,狠揉着凤无忧粉雕玉琢的小脸。
凤无忧却觉得,君墨染将她当成了一团面粉,越揉越起劲。
她一来气,檀口微张,一口咬在了君墨染手腕上。
“凤无忧,你属狗的?”
君墨染面色一沉,另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后脑勺,差点儿失手劈了她。
“摄政王,现在知道何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么?你的行为,比我要恶劣许多。”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陪他练箭,吃亏的人也不会是他,索性忽略了他的提议。
“你在教训本王?”
君墨染眸中寒光一闪,又用力地掐着她的脸。
直至将她莹白的脸颊掐得红一块青一块,才悻悻松了手。
她强忍着欲破口大骂的冲动,狠瞪着君墨染,“很痛的,你就不能轻点?”
“娇气。”
君墨染如是说着,心中却暗生懊恼。
他差点儿忘了,凤无忧不比粗枝大叶的即墨子宸,她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
凤无忧无意同他纠缠,即便满肚子火气无从发泄,依旧和缓了语气,“摄政王,箭我陪您练了,你我之间的恩怨当一笔勾销。您看,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唰——
君墨染水墨广袖轻飏,数百张银票若落叶般,纷纷扬扬而起,乱了凤无忧的眼。
“哇!大款!”
“王爷,用银票砸死我吧!”
“摄政王,您撒钱的模样比国师大人扔钱袋的模样还好看!”
凤无忧敷衍地说着,实则根本未拿正眼瞧过君墨染。
她咧着小嘴,乐不思蜀地蹲在地上捡银票。
一张银票一万两,想不到她轻轻松松就得了一百万两。
君墨染明知凤无忧在恭维他,却十分受用。
他背手负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口角流涎的凤无忧,“想要么?”
“难道,不是给我的吗?”凤无忧猛然抬头,如护犊的母鸡,死死地护着堆垛在脚边的银票。
“三日内,替本王找出擅闯摄政王府的窃贼,这些银票都归你。”
“若是找不出呢?”
凤无忧深知自己若想东山再起,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有多重要。
故而,即便她不愿在摄政王府多做停留,该挣的钱,该敛的财,还是一分都不能少。
“若是找不出,就以死谢罪吧。本王身边,不留废物。”
君墨染薄唇轻启,态度轻慢,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凤无忧一听,旋即打起了退堂鼓,“不义之财,不要也罢。”
“既是如此,白绫、鸩酒自己选一样。”
“你!”凤无忧语塞,他就知道君墨染给她的选择都是形同虚设,“摄政王,难道东临的捕快如此平庸?寻个窃贼,都需要你花重金雇佣北璃最德高望重的少年将军!您不觉得大材小用了?”
“三日内,王府暗影卫随你差遣。”君墨染再度退让。
说白了,他只是不愿放凤无忧离去。
等他玩腻了凤无忧,再亲手送她归西。
君墨染如此想着,遂以睥睨苍生的眼神看向凤无忧,眸中怜悯可见一斑。
凤无忧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怎么觉得,君墨染看她的眼神,出现了些微的变化?
之前还当她是猎物,眼下却当她是濒死的猎物……
思来想去,凤无忧还是决定不要同君墨染对着干。
一来,他乃东临权臣,一手遮天,她根本干不过。
再者,她的目的是东山再起,为这副身子的原主报仇雪恨。复仇一事,和君墨染倒是毫无关系。
“凤小将军,考虑得怎么样了?”
“成交!”凤无忧牙一横,便应承了下来。
毕竟,没人比她更了解潜入摄政王府的采花女贼。
到时候,随便寻一具女尸交差即可。死无对证,最是让人寻不出错处。
凤无忧揣着热乎的银票,不怕死地拦着君墨染的去路,“事先说好了,我若寻到女贼,你得信守承诺放我离开。”
“嗯。”
君墨染以为,他对凤无忧的兴趣,不会超过三天,故而果断地应下。
“摄政王,您若是敢食言,小心断子绝孙。”凤无忧不甚放心,手作剪刀状,在他裆部虚晃一招。
“………”
君墨染额角青筋狂跳,他已经在想,要不要为凤无忧造个坟茔。
毕竟,她是头一个得罪他还能蹦跶这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