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 半路杀出来的疯女人
话音未落,一面带银狐面具的男子便大大方方地走入了内室之中。
君墨染见状,黑金色的眼眸中迸溅出点点火光,冷声道:“本王准你入内了么?滚出去!”
“抱歉。头一回入宫,竟找不到北璃王的寝殿,实在抱歉。”
男子连声致歉,眨眼功夫,便跑得没影。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盯着男子远去的背影,郑重其事地道:“此人,爷在东临见过。”
“嗯?”
“你记不记得,即墨止鸢随敖澈出城那晚,端坐在马车外的俊俏小生?”
君墨染摇了摇头,“平白无故的,本王记他作甚?”
凤无忧意识到君墨染即将大发醋意,连声解释着,“方才,急冲冲闯入内室的男子,正是那位模样俊俏的马车夫。”
“怎会这般凑巧?”
君墨染心生疑虑,这才将注意力移至远处那一抹瘦削的背影上。
“罢了。先去凌府。”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回北璃的头一日,理应先去凌府走上一遭。
至于即墨止鸢、敖澈等人,将来有的是机会彻查清楚。
君墨染微微颔首,此刻的他,心里竟生出一丝紧张。
传闻,凌松柏为人刚正不阿,宁折不弯。
他若得知自己曾那样欺负凤无忧,不知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他扫地出门。
君墨染深吸了一口气,一想起自己曾那般肆无忌惮地欺负着凤无忧,悔不当初。
不过,不论如何,他也须得陪她去一趟凌府。
毕竟,除却他和北堂龙霆之外,凌府亦算得上是她的靠山。
凌松柏、凌天齐等人亦将她当成了凌家的宝贝,隔三差五地便会送几车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至摄政王府。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二人已端坐在往凌府飞驰而去的马车之上。
由于他们二人耳力极好,竟将街边茶馆中说书先生所言,听得一清二楚。
凤无忧眉头紧皱,沉声道:“玉面狐狸?说书先生口中的玉面狐狸,应当就是方才那位莽莽撞撞地闯入漪澜殿中的男子。”
“此人竟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于人才济济的北璃京都之中展露锋芒,不简单。”
君墨染如是说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刚在漪澜殿中瞥见的那一抹瘦削的身影。
他怎么感觉,那样娇小玲珑的身影,似曾相识?
君墨染凝眸沉思,遽然间,他将视线落在凤无忧身上,豁然开朗。
下一瞬,他尤为笃定地道:“那位玉面狐狸,应当不是男人。”
“何以见得?”
“之前,你以男装示人之时,本王曾多次怀疑过你的身份。故而,本王曾翻阅了大量医书,仔细研究过男女骨骼上的差异。一般而言,女人肩膀斜方肌不会太过发达,胯部比起男人,会宽上许多。”
凤无忧默默汗颜,“您老人家真是博闻强识。”
她怎么也没想到,君墨染竟这般“好学”。
为了求证她是不是女儿身,还翻阅了大量医书!
砰——
突然间,一蓬头垢面的赤足少女跑上了街头。
她双手紧捂着脑袋,全然无视了众人的窃窃私语,竟一头撞上了正于官道上疾驰而过的马车。
“怎么回事?”
凤无忧掀起轿帘,淡淡地扫了一眼瘫坐在的女人。
“不要!不要伤害我……”
女子似惊慌的小鹿,双手抱膝,诚惶诚恐地呢喃自语着。
她警惕地看向马车中面容冷黢的君墨染,吓得花容失色,竟不管不顾地失声痛哭。
君墨染一脸无语,他闷闷地同凤无忧解释着,“本王没见过她,更不可能碰过她。”
凤无忧好笑地看向神情戒备的君墨染,“你紧张什么?”
“还不是怕你胡思乱想?本王若不快些解释清楚,你怕是又要往本王头上扣溲水。”
“爷岂是这般蛮不讲理之人?”
凤无忧如是说着,转而向瘫坐在地的女子伸出了手,“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呜呜呜——姐姐,你救救我!有坏人要害我,求求你,救救我!”
“谁要害你?”
凤无忧本不愿节外生枝,但见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经意间竟生出了恻隐之心。
犹记得,青鸾被紫阳观那群无恶不作的道士轻薄之后,亦是眼前女人这般模样。
失魂落魄,眼里无光。
“是,是……”
这女子刚一开口,一位老嬷嬷便拖着肥胖的身体,风急火燎地凑至她跟前。
老嬷嬷关切地道:“七小姐,你怎么了这是?快跟老身回府。”
“不。嬷嬷,我不要回去。我害怕。”
“嘘!胡说些什么?府里安全得很,不过就是个梦魇,没事儿。”
老嬷嬷如是说着,转眼便将女子塞入轿中,行色匆匆地打道回府。
“看样子,是位被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
572 舅舅在你身后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时不时地将脑袋探出轿外的女子,总感觉今日之事,甚是蹊跷。
她以手支额,略显困顿地喃喃自语:“那赤足少女华衣锦服加身,想来应当是官宦人家的嫡出女儿。既为嫡出贵女,再加之她那清雅脱俗的容貌,十有八九会成为族中笼络权贵的法宝。怎么说,都没理由苛待她的。”
正熟稔地安抚着受惊马匹情绪的马车夫笑意炎炎地提了一句:“公主看人的眼光可真准。方才那位姑娘,乃礼部尚书府的嫡出千金,排行老七,上头有六位兄长,十分受宠。”
“哦?”
凤无忧饶有兴致地看向马车夫,轻声询问道:“你可知,她为何将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马车夫双手抻下挂在肩膀上的布巾,掸了掸马鞍上的涔涔汗渍。他左右四顾,见周遭并无人注视着他,这才梗着脖子,凑至马车前,压低了声道:“公主有所不知。自十来天前,北下冷风过境,京都城中便有不少名门贵女接连中了邪。症状轻的,成日以泪洗面。严重一些的,恰如尚书府的七小姐,疯疯癫癫,神神叨叨,吓人的紧!”
“十来天...”
凤无忧隽秀的眉微微蹙起,“从时间上推断,敖澈、即墨止鸢的嫌疑颇大。”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意,心中已有一番计较。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轻启,声色低醇,语气却十分笃定,“敖澈行事滴水不漏,照理说不会整出这么大动静。他擅长的,是借刀杀人。”
“既不是敖澈,难不成,是那位诡秘的玉面狐狸?”
一想到那玉面郎君堂而皇之地入了北璃王宫,凤无忧只觉脑壳儿突突作痛。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北堂老头儿真真是一丁点儿戒备心都没有。尚还没弄清玉面狐狸的来历,就将人家召进宫中。他难道不知道,爷会担心他?”
“小东西,既然担心,为何不亲口告诉他你的心思?”
君墨染偏过头,看向粉面桃腮娇俏客人的凤无忧,“北堂龙霆待你不错。何不给他一个弥补亏欠的机会?”
“当年的事,他也是受害者,爷并未真正怪过他。”
凤无忧明白,北堂龙霆才是最苦的那个人。
认错了女儿,他心里绝对不好受。
每回见他嚎啕大哭,凤无忧面上虽在笑,心里却十分心疼。
她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只不过,她总是碍于面子问题,酝酿了许久,依旧叫不出一声“父王”。
君墨染猜透了凤无忧的心思,哑然失笑:“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怎么硬是不会撒娇呢?”
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凤无忧能主动投怀送抱,甜腻腻地唤他几声“夫君”。
然而,除却在榻上,其余时间凤无忧根本不肯开口唤他“夫君”。
君墨染忽地忆起洞房花烛夜那次,凤无忧口中细碎的低吟声,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噙住了她薄红的檀口。
“叫夫君。”
“唔——”
凤无忧涨红着脸,手脚并用地推拒着。
见状,君墨染却更觉兴奋。
他倾身上前,单膝掣肘住了凤无忧的双腿,“叫不叫?若是不叫的话,本王就在马车上要了你。”
“摄政王,舅舅在你身后...”
凤无忧尴尬至极,轮廓小巧的耳朵红得滴血。
“今天,即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君墨染声色喑哑至极,他简直爱惨了凤无忧欲拒还迎的模样,恨不得当即将她吃干抹净。
“摄政王,舅舅真的在你身后...”
凤无忧窘迫地拍了拍他搁置在她前襟上的大手,欲哭无泪,“不止舅舅,还有好多人都看着呢!”
“咳咳——”
凌松柏轻咳了两声,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定在凌松柏身侧的肖氏俏脸一红,压低了声同凌松柏耳语道:“老爷,快将帘子放下。女儿家的脸皮薄,你看无忧,都快哭了。”
“哦。瞧我这记性!”
凌松柏倏地收回手,轻手轻脚地放下轿帘,接连后退了数步,耐心地在马车外候着。
君墨染后知后觉,当他意识到身后数十道目光正齐刷刷地盯着他轻覆在凤无忧前襟上的手时,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收场。
“该死的欲望...”
他低咒了一声,原打算给凌松柏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这下子,凌松柏定是将他当成了流连花丛的登徒子。
好一会儿,待凤无忧整理好衣襟,君墨染这才硬着头皮,同她一道下了马车。
“让舅舅久等了。”凤无忧双手紧捂着红彤彤的脸颊,略略心虚地道。
573 凌双双的意中人
凌松柏见他们二人这般恩爱,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别这么见外。得以亲眼目睹你们的深情厚爱,舅舅深感欣慰。”
“别光在门口站着,快些进府休憩片刻罢。”肖氏轻拭去眼角闪烁的泪花,冲着凤无忧和善浅笑。
“无忧表妹,摄政王,好久不见。”
凌天齐刚凑上前,紧跟在他后头的凌双双调皮地扮了个鬼脸,娇声细语地道:“自小我就喜欢和无忧表妹独处。那时还不知表妹是女儿身,还曾想过以身相许呢!”
凌双双此话一出,满堂哄笑。
独独君墨染,板着一张黢黑的脸,看上去颇为严肃。
凤无忧轻攥着君墨染的衣袖,深怕他不合时宜地吃着凌双双的飞醋,连声解释着,“摄政王,她只是在开玩笑,别当真。”
“本王知道。”
君墨染薄唇翕动,他只是有些郁闷,不知该如何挽回自己的形象罢了。
入府后,凌双双倏地伸出娇柔的小手,轻抚着凤无忧微微凸出的腹部,眼里满是羡慕之色,“无忧表妹,我真是羡慕你。”
“何出此言?”
凤无忧反观天真单纯的凌双双,倒是觉得她身上的纯粹难能可贵。
要知道,世家大族中的深闺千金,早就习惯了尔虞我诈的生存环境,各个都是宅斗、宫斗的一把好手。
像凌双双这类心思单纯的,真不多见。
想来,她应该是自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娇娇人儿。
凌双双羽睫微颤,一般正经地说着,“摄政王看你的时候,总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可想而知,他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你。”
“嗯。”
君墨染沉声应着,冷肃的颊面上骤现出几缕宠溺之色。
凌松柏见状,朗声大笑:“我家无忧好福气。”
君墨染谦逊地道:“得以同无忧携手共进,是本王的福气。”
“好!”
凌松柏拍案而起,越发喜欢寡淡但却十分真诚的君墨染。
凌双双双手托腮,满眼憧憬。
凤无忧好奇地询问着她,“在想什么?”
“在想玉面郎君。”
凌双双直言不讳,她拉着凤无忧的手,绘声绘色地说道:“数日前,我也遇见过一位惊才绝艳的男子。你可知,他长得有多俊美?我敢保证,他比摄政王还要优秀几许。”
凤无忧不服气,据理力争,“不可能。爷从未见过比摄政王还要俊美的男人。”
“看来,是表妹孤陋寡闻了。我跟你说,玉面郎君姿容俊俏,当真是知应天上有。”
“反正再好看,也比不上摄政王。”
凤无忧如是说着,她见凌双双又欲出言反驳,连声道:“若是不服气,不妨同爷打一架。凭武力分高下,如何?”
“无忧,不得淘气。”
君墨染嘴上虽如此言说,心里倒是十分得意。
他见凤无忧这么维护他,窃喜了小半日。
肖氏端着一碗黑黢黢的安胎药,笑意盈盈地走来,随口打趣着凌双双,“玉面郎君再好看,也不是你的如意郎君。你看看无忧,孩子都怀上了。你比她还要虚长上半岁,成天跟皮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真真是不懂事。”
凌天齐亦附和道:“双双看男人的眼光太差。这些年,但凡是双双看上的男人,不是花心,就是烂赌。这一点,你可得跟无忧表妹好好学学。”
“你们又打趣我!”
凌双双羞红了脸,急得直跺脚,“我那不过是看走了眼。你们相信我,玉面郎君和之前那些个登徒子不一样。”
“玉面郎君?”
凤无忧眉心直跳,总感觉凌双双口中的玉面郎君,正是说书先生口中的玉面狐狸。
思及此,她一展笑颜,“不若,爷替你把把关?”
凌双双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踟躇不定地道:“表妹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怕玉面郎君见到你之后,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倘若,玉面郎君看中的,仅仅只是美色,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凌天齐忿忿言之,他委实不明白凌双双怎会对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男人情根深种。
“美好的事物,本就令人心驰神往。看中美色又如何?”凌双双不服气,转而询问着君墨染:“摄政王之所以这么喜欢无忧表妹,难道不是因为表妹长得跟天仙儿一样好看?”
“不是。”
君墨染略作停顿之后,沉声道来,“她长得还没本王好看。”
凤无忧:“……”
她原以为,君墨染会趁势向她诉一番衷肠。
不成想,他竟这般欠揍!
“爷不够好看?那你干嘛娶爷?”
“自然是为了衬托本王。”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颇为愉悦地看着气得直跳脚的凤无忧,眼角眉梢满是宠溺。
他原本并不打算惹她生气。
只是,有些过于沉重的话,他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
他喜欢她,自然不单单是因为她百看不厌的姣姣姿容。
毫不夸张地说,凤无忧正是他的救赎。
遇见她之后,他才知生命的可贵。
从不信神佛的他,在凤无忧怀上身孕之后,竟兴修了上百座庙宇。
他做的这一切,只为他们的狗蛋得以平安顺遂地长大成人。
凌松柏瞅着凤无忧骤沉的面色,连连转移了话题,郑重其事地同君墨染分析着眼下的局势,“传闻,南羌新帝手腕十分了得。夺位不过数日,就已经将南羌朝野上下清理了一遍。如此一来,东临所面临的威胁,将会倍增。”
“攘外必先安内。百里河泽现在的实力,充其量只能捡漏。”
“说得也是。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君墨染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碧玉樽,随口问了一句,“敖澈近况如何?”
凌松柏摇了摇头,扼腕叹息,“不知何故,他竟辞去了军中要职,甘愿做个闲官,养花逗鸟,全然无心政事。”
肖氏却道:“大概是因为那位东临来的长公主。据说,敖澈担忧长公主被府中通房欺负,已下令遣散府中所有通房。”
对于他们谈论之事,凌双双毫无兴致。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趁众人不便,遂拽着凤无忧的胳膊,欲待她出府逛逛。
君墨染微微抬起眼眸,声色和缓,却透着一股子不容商榷的架势,“不是嚷着浑身酸痛无力?好生休养半日,如何?”
凤无忧羞窘地红了脸,一想起昨夜种种,双腿直发软。
凌松柏瞪了凌双双一眼,朗声道,“不准胡闹。近些时日,世家大族中未出阁的女子接连出事,凡事都该小点儿心。”
凤无忧眸色微动,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位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礼部尚书府中的嫡出七小姐。
“舅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尚未查明。据线人来报,礼部尚书、大司马、太傅等朝廷要员府上都出了大大小小的事。只不过,府中未出阁的女眷遇袭一事不宜张扬,外头的百姓对此并不知情。故而此事虽十分棘手,却始终没有散播出去。”
“难道,连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未留下?”凤无忧追问着。
凌松柏怒拍食案,忿忿言之,“那些个登徒子,出身草莽,大部分均是山贼流匪,一问三不知。唯一一个自称瞥见幕后主使者真容的流匪,意外暴毙。自此,线索全断矣。”
“幕后主使者,当真恶毒。”
闻言,凤无忧不寒而栗。
在这个民风并不算开放的朝代,未出阁的女人一旦失了贞洁,结局往往会十分悲惨。
可想而知,幕后主使者有多么阴暗,才会接二连三地迫害这群无辜的女人。
可想而知,幕后主使者有多么阴暗,才会接二连三地迫害这群无辜的女人。
574 玉面郎君的真面目
怔忪间,凤无忧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面目可憎的北堂璃音。
虽说北堂璃音已经接连失去了缙王以及百里河泽的庇护,但她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仍需时时刻刻警惕之。
如是一想,凤无忧更觉玉面狐狸和北堂璃音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面色骤沉,心中暗惊。
倘若玉面狐狸就是北堂璃音,那么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祸害北璃都城内的世家贵女。
依着她偏激的性子,怕是连养育了她一十七载的北堂龙霆,都危如朝露。
“不成,爷须得进宫看看北堂老头儿。”
凤无忧作势起身,欲往凌府外走去。
君墨染见她双腿发软,阔步上前,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莫慌。时机尚未成熟,玉面狐狸绝不会贸然出手。”
“可...”
凤无忧正欲接着往下说,突然察觉到凌府院墙外一丝森然的气息。
她这才意识到,凌府外围危机四伏眼线众多,瞬间噤了声。
君墨染低声耳语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嗯。”
凤无忧点了点头,心中依旧没什么底气。
自青鸾,傅夜沉接连出事之后,她就变得格外谨慎。
深怕走错一步,累及身边人。
彼时,凌松柏亦正了脸色,严厉地训斥着凌双双,“胡闹!你可知那玉面狐狸是何底细,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什么都不知道,还敢一门心思往他身上扑!”
“爹,在你眼中,女儿真就如此不堪么?”
凌双双瘪了瘪嘴,委屈不已。
她不明白,为何全天下的人,都对她的意中人抱有偏见。
凌松柏气得脸色通红,但见凌双双“啪嗒啪嗒”地掉着泪,再不忍训斥她,只不轻不重地撇下了一句,“往后半个月,不得出府。”
“呜呜呜——”
凌双双紧咬着下唇,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不受控制地打着嗝儿。
看上去,既辛酸,又滑稽。
凤无忧轻轻地挣开了君墨染的怀抱,缓声道:“我去看看。”
“慢点儿,当心伤处。”
君墨染沉声嘱咐着她,心中顿生悔意。
许是因为凤无忧的身子实在太过诱人,昨夜,他再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欲望,凭着原始的欲和念,贪婪地探寻着她的美好。
这会子,她走路的姿势便十分怪异,好似被重刑责罚过一般,我见犹怜。
“区区小伤,无足挂齿。”
凤无忧疼得龇牙咧嘴,依旧梗着脖子逞着强。
她一手扶着酸痛不已的腰身,颇为艰难地朝着凌双双所住的院落挪去。
想来,是因为身体上的微痛感,使得她愈发清醒。
这不,眨眼功夫,她已然将脑海中凌乱不堪的线索拼凑至一块儿。
令她倍感宽慰的是,仅仅只需要证实玉面狐狸的身份,谜底便可浮出水面。
君墨染曾言之凿凿地说过,单看玉面狐狸的身形骨架,倒像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
倘若,玉面狐狸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那么隐匿于银狐面具之下的,十有八九就是北堂璃音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孔。
要知道,北堂璃音体内余毒未清,她的身体势必会在短期之内逐步男性化。故而,她若是以男装示人,除却身高上的弊端,其他方面,应当不大容易露馅儿。
再者,敖澈愿意出手救她的原因,凤无忧亦能猜个七七八八。
敖澈自迎娶了外表上雍容大度,实则利益熏心的即墨止鸢之后,行为举止就变得十分怪异。
据凤无忧的推测,截止至目前为止,敖澈应当尚未彻底征服即墨止鸢的芳心。他唯有拼尽全力去争取原本不属于他的权势地位,才有可能令心比天高的即墨止鸢侧目相看。
野心始于欲望,大概是担忧旁人察觉到他的转变,敖澈一回到北璃,便主动请辞,卸去军中要职。
这般做法,看似淡泊明志,实则是已退为进。
他一边蛰伏在暗处休养生息,一边又借由着北堂璃音狠辣的手段,进一步地控制着世家大族的一举一动。
话说回来,北堂璃音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却胜在直接、高效。
她先是凭着男儿身份,肆无忌惮地引诱着诸如凌双双这般单纯的世家贵女。
得手之后,便教唆山贼流匪侮辱她们。
这般恶行,一来可泄她痛失清白之恨。
再者她亦可拿捏着这些女子失贞的证据威胁着世家大族,为她所用。
不过,据凤无忧对北堂璃音的了解,她总觉北堂璃音除却迫害世家贵女之外,应当还引诱过不少权贵。
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思及此,凤无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敖澈的意图昭然若揭,他无非是想要一步登天,夺得北璃王位,以向即墨止鸢证明自己的能力。
至于北堂璃音的目的,也不算难猜。
她定是想要夺回属于她的公主身份,以及疼宠了她一十七年的北堂龙霆。
但就北堂龙霆刚正不阿的性子来看,他怕是很难再度接纳坏事做尽的北堂璃音。
如此一来二往,北堂璃音因爱生恨,保不齐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叩叩叩——
凤无忧敛眉沉眸,叩响了凌双双闺房的门扉,“双双,可愿意同爷说说你和玉面狐狸是在何种情境下相识相知的?”
闻言,凌双双抬手胡乱地擦干净面上的泪痕,忙不迭地给凤无忧开了门。
她委屈地扑入凤无忧怀中,声色闷闷,“究竟是我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还是大家对玉面郎君抱有偏见?”
“眼见不一定为实,凡事须得用心感受。”
“用心?”
凌双双纯澈的眼眸中显出一丝迷茫,语气中充斥着不自信,显然没什么底气。
“不日前,我差点儿被轰然倒塌的戏台所伤,玉面郎君舍身相护,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他都情愿豁出性命救我,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对我的心意?”
凤无忧专注地听着凌双双所言,话锋一转,轻声问道:“你可有见过玉面郎君的真容?”
“他救下我的时候,银狐面具不慎滑落。不得不说,他隐于面具下的那张脸,真真是秀美至极。”
凌双双如痴如醉地说着,双手作西子捧心状,眸放亮光,俨然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凤无忧又问:“你能确定,玉面郎君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自然。我都看到他脖颈间凸出的喉结了,他的声音虽尖细了些,但明显不似女声那般高亢。除却身高欠缺了一些,玉面郎君完美得好似一件上等珍宝。”
凤无忧瞅着情根深种的凌双双,心中暗叹不妙。
玉面郎君若真是北堂璃音,那么凌双双的处境将变得极其危险。
她和凌双双相识多载,自是知其善良单纯的秉性。
再加之,凌双双乃凌松柏之女,无论如何,凤无忧都没法做到作壁上观。
“玉面郎君可知你对他的心意?”
凤无忧心不在焉地问着,正头疼地思寻着当如何让凌双双看清玉面郎君的真面目。
凌双双她左右四顾,趁着门外丫鬟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袖中信笺塞入了凤无忧手中。
“这是?”
凤无忧垂眸,随手捋平信笺上的折痕,默念着,“愿得佳人心,白首不分离。”
凌双双赫然垂首,双颊红透。
她雪白的脖颈,在鸦青色衬领中更显迷人。
凤无忧瞅着她忸怩的模样,冷不丁地给她泼了盆凉水,“玉面郎君这两行情诗写得未免太过敷衍。从字面上看,确实是情真真意切切。不过,这两句情诗,本是女子因不堪忍受夫君频频沾花惹草所作。其中意味,甚是悲凉。”
575 我家夫人是天仙
是夜,凌双双早早地便搂着凤无忧一道上了榻。
君墨染杵在屋外静候了大半个时辰,凤无忧依旧不肯搭理他。
“生气了?”
“未曾。”凤无忧大半个身子均缩在薄衾之中,闷声应着。
凌双双侧目,看向粉面朱唇,娇憨惑人的凤无忧,啧啧出声,“表妹长得当真个天仙儿一样,怪不得摄政王爱不释手。”
“爱不释手?你是没看到他发怒的模样,忒吓人。”
凤无忧小声嘀咕着,心下还记着君墨染那句“她长得还没本王好看”。
凌双双吃吃笑道:“众人皆质疑我看男人的眼光有点问题。就连我自个儿,都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不过,摄政王对你的情意,明眼人皆看得清清楚楚。你在哪儿,他的目光就在哪儿。”
“是么?”
凤无忧倒是未曾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屋外,君墨染听清了凌双双所言,沉声道:“是。”
“纵是如此,爷也不打算跟你回去。”
“何故?”
君墨染眉头紧蹙,一脸茫然,压根儿不知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凤无忧。
“自己想去。”
凤无忧闷哼着,细腻如脂的皮肤在烛光下好似镀了层金边,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凌双双如痴如醉地看着,由衷地感慨道:“无忧表妹长得这么好看,摄政王怕是片刻都离不开你。要不,你先同他回去?”
“爷才不要。臭男人,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
“噗——”凌双双被凤无忧的“虎狼之词”逗得开怀大笑,“表妹,你可真有趣。”
屋外,君墨染耐心渐失。
他冷声道:“你知道本王的手段。再不出来,本王...”
“爷就不出去,你打算怎么着?”
君墨染心下思忖着,许是昨夜把她折腾狠了,她才会这般生气。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轻启,轻缓出声:“本王过会儿再来,别气坏了身子。”
“表妹,摄政王可真体贴。”凌双双满眼艳羡,轻声细语地道:“传闻,东临摄政王杀人如麻,阴晴不定,可怕的紧。没想到,他也有妥协让步的时候。”
“他嫌爷不够好看。”
凤无忧撇了撇嘴,郁闷至极,“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时不时嫌弃爷的身材,现在还蹬鼻子上脸,嫌爷长得不如他好看。”
凌双双嗤笑:“摄政王嘴笨,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今儿个一早,他竟在马车上那样对你,真真是羡煞旁人。”
凤无忧满头黑线,“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爷脸皮再厚,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丢死人了。”
“怎么会?凌府上下全是自己人,大家只会为你觅得如意郎君感到开心。”
凌双双如是说着,略略好奇地询问着凤无忧,“表妹,可否说说你和摄政王的洞房花烛夜?”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有些好奇。”凌双双面色绯红,似朝霞映月。
遇见玉面郎君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而今,她却生出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凤无忧敏锐地洞察了凌双双的想法,不过她深知凌双双眼下是“当局者迷”,怎么劝都不顶用。
“表妹,你就同我说说。我保证,绝不会同旁人说道。”
“洞房花烛夜,爷将摄政王绑在了榻上,来来回回折腾了他一整夜。他一夜哀嚎,全然不顾往日里光鲜霸气的形象,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最后,他还被爷弄得受了伤,近半个月下不来榻。”
凤无忧信口胡诌着,越说越起劲儿。
事实上,她根本不记得洞房花烛夜之事,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
凌双双被凤无忧唬得一愣一愣的,眸中满是仰慕之色,“表妹,你竟这么厉害!”
“实不相瞒,爷素来以恢弘著称。区区一个摄政王,自然不在话下。”
“表妹,真的不疼吗?我怎么听说,洞房花烛夜会很疼。”
凤无忧倏地回眸,定定地望着凌双双,尤为认真地道:“倘若所托非人,确实会很痛。身体上的疼痛大体可以忍受,但心上的创口,将久久难愈。双双,玉面郎君若是连名分都不肯给你,那你就更不该一门心思栽入他的情网之中,不值得。”
“那,究竟是疼,还是不疼?”
凌双双听得一知半解,愈发迷糊。
凤无忧颓丧地叹着气,彻底摒弃了她脑海中那些幻想,诚恳地答道:“爷失去了部分记忆,完全不记得了。想起来,确实有些遗憾。”
彼时,君墨染正跨坐在檐角上,深情凝望着瓦缝下姿容皎皎的凤无忧。
得知凤无忧竟会因为缺失的部分记忆而感到遗憾,君墨染心中萌生出了一丝欣喜。
刚发觉凤无忧独独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之时,他的情绪确实低落到了极点。
而今,他却十分庆幸。
纵她忘却所有,却依旧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爱上了他。
待凌双双睡熟之后,君墨染这才不动声色地潜入内室之中,将凤无忧打横抱在怀中。
凤无忧惊乍转醒,压低了声道:“你快出去。双双尚未出阁,要是让人撞见你于深夜时分随意出入她的闺房,她的清誉怕是要毁尽。”
“随本王回屋。不然,本王不介意在这里要了你。”
君墨染声色魔魅且极具磁性,得知凤无忧的心意之后,他更加情难自控。
“你...不可以。”
凤无忧撇过头,气呼呼地道:“不是嫌爷不好看?既然心生嫌弃,就别来找爷。”
“就这?”
君墨染濯濯双眸似璀璨的星子,直勾勾地看着怀中娇俏可人的凤无忧,哑然失笑:“本王还以为你在为昨夜之事耿耿于怀。”
凤无忧正要开口,他缓缓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融融地洒在她光洁如玉的脸庞上。
他冗长的羽睫在夜风中微颤,惹得她胸口处一阵荡跃。
“混蛋,你又咬人!”
凤无忧缓过神来,暗中挣扎使力,却怎么也挣不开他孔武有力的臂膀。
倏地,君墨染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紧拥着她,尤为急躁地想向她索取更多。
“不要,这是双双的闺房...”凤无忧偏过头,却未能避开他极其霸道的吻。
“凤天仙,本王知道错了。”
“嗯?”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美目流盼,周身华彩似昆仑美玉,叫人魂牵梦萦。
君墨染喉头微动,好看的薄唇微微翕动,“在本王眼中,你从来都是不可取代,也是无法取代的存在。是挚爱,是唯一,是世间难得的佳人。”
“你刚刚叫爷什么?”
凤无忧掏了掏耳朵,她有些不敢置信,君墨染竟会唤她“凤天仙”。
想来,他并不是不知她喜欢听什么。
只是不乐意说而已。
君墨染轻抚着她的脑袋,眸中漾着化不开的柔情蜜意,“想听?”
“嗯!”
凤无忧喜笑颜开,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贱...内。”
凤无忧:“!!”
她满头黑线,猛地将他推至一旁,气冲冲地出了凌双双的闺房。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随手拢过身上松松垮垮的玄色对襟长袍,不疾不徐地跟在凤无忧身后。
凤无忧遽然回眸,狠瞪了一眼慵懒随性却时时刻刻流露出王者霸气的君墨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慢些走,小心伤处。”
君墨染见她跌跌撞撞地差点儿撞上石柱,阔步上前,将温热的手掌心枕于她的前额处,使得她不至于撞痛自己。
“你走。爷想静静。”
“本王可曾警告过你,除却本王,谁都不能想?”君墨染霸道强硬地将她揽入怀中,“说,你还想不想静静?”
“君墨染,你最好适可而止!爷只想一个人静静。”
“乖。”
他见凤无忧终于如同失忆前一般,每每发火就开始直呼他的名讳,心情大好,“本王的宝贝天仙,脾气还挺大。”
凤无忧侧了侧鼻子,不服气地道:“狗东西,就知道捉弄爷。”
576 凌松柏遇险
“大人,你快些...”
“奴家不好看么?大人为何不愿正眼看看奴家?”
怔忪间,凌府书房中乍然溢出三两声女人柔媚盈耳的娇呼。
恰巧路过书房门前廊道的君墨染、凤无忧二人闻声,神色微怔,面面相觑。
“屋中女人,似乎不是肖氏。”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眼窗慵上暧昧交叠的人影,沉声应道:“嗯。”
“舅舅为人正直,府中连通房都不曾有过,又怎会在书房中肆意玩乐?”
凤无忧蹑手蹑脚地凑至书房门口,偷偷摸摸地扒拉着薄薄的窗纸,欲借着微弱的烛光,探一探屋内光景。
“非礼勿视。”
君墨染动作敏捷,尤为迅疾地挡在凤无忧跟前,“不准看。”
凤无忧实在好奇能让凌松柏魂牵梦萦的女人是何模样,满眼期待地看向君墨染,“就看一眼。”
“在门口候着,总能见到。”
“爷更想亲眼看看他们二人在屋中做些什么。”
欻——
她话音未落,书房中烛火陡然熄灭,徒留缕缕白烟,顺着窗纸上的小孔飘出。
“熏香不对!”
凤无忧神色戒备,紧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凑至窗纸上的小孔跟前,睁大了眼,欲看清屋中光景。
空阔的书房之中,漆黑不见五指。
除却书案边煨着的一炉炭火,再看不清周遭之物。
见状,凤无忧更觉古怪。
即便是掐灭了烛火,屋内的声响也不应该戛然而止。
难不成,事情并非她料想的那般?
叩叩叩——
如是一想,凤无忧忙不迭地叩响了门扉,轻声唤着凌松柏:“舅舅,可是睡下了?”
她静候在书房外,并未莽莽撞撞地闯入屋。
然,她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未等到凌松柏的回应。
“舅舅该不会出事了吧?”
凤无忧侧目,面显焦虑之色。
啪嗒——
君墨染眸色深沉,正欲安抚凤无忧的情绪,忽闻书房内传来窗闩被掰断的声音,再不敢耽搁,抬脚踹门而入。
下一瞬,门扉应声而裂,内室中白烟似乎浓雾滚滚而出。
君墨染顺势将凤无忧护在怀中,拂袖轻飏,不费吹灰之力便扫清了眼前的茫茫雾霭。
泠泠澈澈的月光下,半敞着的窗扉迎风而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凌松柏呆立于窗前,双瞳失焦,讷讷自语。
“舅舅?”
凤无忧轻声唤着他,正欲上前,才发现凌松柏零落一地的衣衫。
她神色微窘,连连背过身去。
君墨染见状,不动声色地拾起凌松柏褶皱不堪的衣物,沉声道:“他中了迷魂香,剂量不重,短时间内应当得以转醒。”
他如是说着,随手替凌松柏披上一件蔽体的衣物。
“妖物,找死!”
不成想,凌松柏骤然回过神来。
他怒发冲冠,一掌朝着君墨染脖颈处劈去,俨然将其当成了勾魂的妖。
君墨染足尖点地,急退数步,险险地避开了凌松柏的突袭。
轰——
掌风擦过君墨染丰姿神逸的脸颊,砸在了他身后的大理石桌案上,硬生生地凿开了盥盆大小的凹洞。
凌松柏见状,心有不甘,又是凌厉的一掌,朝着君墨染后颈处劈去。
“舅舅,你还好吗?”
凤无忧连声唤着他,企图唤回他的神智。
“无忧!”
听闻凤无忧娇软的声音,凌松柏目瞪口呆,舌桥不下。
他赶紧背过身,着急忙慌地拢上大敞的衣襟,“怎么是你们?”
“一刻钟前,偶闻书房中有异动,特前来看看。”
闻言,凌松柏发指眦裂,紧握成拳的双手狠狠地砸在桌案之上,咬牙切齿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妖女,竟恬不知耻地做出这般伤风害俗之事。”
君墨染径自行至窗前,看向窗槛上小半枚鞋印,郑重其辞:“此人鞋底上仅仅只有简略的防滑纹路,鞋印横截面略宽。不出所料,她脚上穿着的,应当是双男靴。”
“十有八九是玉面狐狸搞的鬼。”
数个时辰之前,凤无忧还在推测,倘若玉面狐狸正是北堂璃音,那么她在迫害京都世家贵女的同时,势必会主动出击,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肆意“狙击”朝中权贵,并以此拿捏着他们的把柄。
凌松柏气得脸色铁青,唇上两撇胡髯被灼热的鼻息喷得似迎风摇曳的墙头草,“岂有此理!真当我凌府无人。”
“舅舅莫急,以免打草惊蛇。”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擒贼先擒王这般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尽管,此刻的她恨不得将北堂璃音千刀万剐。
但事关北璃江山社稷,若能抽丝剥茧,找到敖澈通敌叛国,犯上谋反的罪证,方可一劳永逸。
君墨染所想,与凤无忧不谋而合。
不过,单凭一枚浅浅的鞋印,尚还不能坐实玉面狐狸的罪证。
思量再三,君墨染沉声言之,“去礼部尚书府看看。”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临行前随口提了一句,“舅舅,务必看牢双双表姐。她尚还不知人心险恶,看不出玉面狐狸的好赖。”
凌松柏双眼频射寒星,吐千丈凌云之威,斩钉截铁地道:“那人若再敢夜谈凌府,老夫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一想起自己中了玉面狐狸的圈套,差点儿保不住晚节,他便气得浑身发颤。
577 夜探尚书府
北璃京都,礼部尚书府
凤无忧随着君墨染一道,穿过廊腰缦回的后院长廊,绕过数道月洞红漆石门,耗费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寻到礼部尚书府七小姐所居的“风雅涧”。
轻轻撩开逶迤倾泻的水晶珠帘,寂寥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
拾级而下数十步,只见水榭亭台中,端坐着一位身材瘦削,披纱抚琴的娇柔少女。
一曲唱罢,亭台中的女人泪断肝肠,伏案痛哭。
“深夜叨扰,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凤无忧阔步上前,看向梨花带雨的抚琴少女,轻缓地递上了一方干净的锦帕。
出于本能,抚琴女子下意识地抱头蜷缩至琴案下,声音中带着显而易察的颤动,“你们是谁?不要伤害我。”
“姑娘别怕。白日里,我们见过一面的,不是?”
“深夜登门,所为何事?”
凤无忧定定地看向她那双黯淡无光的忧郁眼眸,一字一顿,坚定地道:“自然是为了替你报仇雪恨。”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女子警觉性极高,她一旦察觉到些微的不适,便又开始装疯卖傻,企图躲过那些对她十分不利的流言蜚语。
凤无忧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的这一切遭遇,和玉面郎君可有关联?”
闻言,女子眼眸中闪过一丝痛处,脸颊上顿失血色。
她紧咬着下唇,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悲恸。
见状,凤无忧倏地蹲下身,轻攥着她的手,柔声安抚着她起伏不定的情绪,“别怕,都过去了。”
女子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呜咽低泣之声。
她抬起纤细若拂柳般的葇荑,轻轻拭去面颊上的点点泪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将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尽数吐露而出。
“我叫顾绯烟,是这府上的七小姐。约莫半个月前,府上来了一位面戴半张银狐面具的门客。那位门客不止精通音律,琴棋书画亦样样精通。不过是三两日的功夫,我便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顾绯烟一提及那位精彩绝艳的门客,碧水盈盈的双眸中,又挂下两行清泪。
凤无忧旋即了然,她连声询问着顾绯烟,“那位门客,莫不是于短短半个月之内声震北璃的玉面狐狸?”
“是他。”
顾绯烟双臂环胸,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怔怔地盯着琴案上的鸳鸯戏水图,泪如雨注,“十天前,玉面哥哥说是有要事与我相商,还说要同我做对逍遥自在的野鸳鸯。我想也没想,即刻支走了‘风雅涧’中家丁丫鬟,特意为他留了扇门,苦等了他数个时辰。”
说到这里,顾绯烟面上浮现出一丝窘迫。
她略显羞愧地说:“那一日,我确实已做好献身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他夺走了我研究多载才编写完整的琴谱后,还带着一群山贼流匪闯入了‘风雅涧’。”
凤无忧愤慨至极,陈词激昂,“该死的东西!他怎可这般对你?”
顾绯烟鼻头一酸,“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她抽抽噎噎着,将发生在她身上的可怕遭遇如数道来,“玉面郎君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山贼流匪肆意地凌辱着我,任我怎么呼救,他都显得无动于衷。我痛苦至极,问他怎么可以肆意践踏我的真心。他却说,他要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尝尽被人凌虐的滋味。他要笑着看所有人在痛苦中挣扎。”
顾绯烟这么一说,凤无忧已然可以确认,玉面郎君确实是北堂璃音。
唯有被心魔所噬的北堂璃音,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该死!难道,礼部尚书就没想过将玉面郎君扭送官府?”凤无忧双手紧握成拳,满腔怒火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顾绯烟摇了摇头,满面凄楚令人心疼不已。
她数度哽咽,声色中透着一股子无助,“爹说了,此事不得张扬。不然,吃亏的人只会是我。”
凤无忧眸色凛然,一字一顿,“不!一定不能让那些无恶不作之徒逍遥法外。”
“本王已命人彻查那些歹徒的底细,玉面郎君的一举一动,亦全在掌控之中。当务之急,是找出敖澈同他串通一气的证据。”
事实上,君墨染大可毫不顾忌地将敖澈、即墨止鸢一并斩杀。
只是,有了凤无忧之后,他再不愿像之前那般随意行事。
之前的他,全然不惧流言蜚语。
现在的他,有了软肋,行事定当加倍小心。
“证据...”
凤无忧以手扶额,只觉脑壳儿突突作痛。
敖澈做事确实滴水不漏。
除却带北堂璃音出城那一回,他的所作所为,根本让人抓不住错处。
正如现在。
即便北璃京都中已经有不少世家贵女惨遭毒手被丧心病狂的玉面郎君设计毁去清白,但深究起来,最后该承担罪责之人仅仅只有玉面郎君一人。
而老谋深算的敖澈,依旧得以独善其身。
更让凤无忧感到头疼的是,敖澈还不是幕后的始作俑者,即墨止鸢才是。
可即墨止鸢比起低调内敛的敖澈,更会做那些个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
初来北璃不过半个月时日,即墨止鸢已出街布施数十回。
眼下,整个北璃京都均将她当成了女菩萨,恨不得在她胸前点上三炷香,好吃好喝地供奉起来。
正当凤无忧一筹莫展之际,尚书府外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抬眼望去,两位横跨着盥盆的稚嫩丫鬟恰巧从远处走来。
“近来京都怪事连连,可真够邪门儿的。”
“听说了么?外头传言,这一切灾祸全是由北璃王刚刚认回的无忧公主而起。”
“何出此言?公主身世坎坷,女扮男装从军出征,保家卫国,堪称巾帼豪杰。这些灾祸,同她有什么关系?”
“坊间传言,无忧公主乃天煞孤星转世,一出世就克死了先皇后。这不,她身上的煞气过重,才使得北璃国运动荡。再这么下去,天灾人祸必定不绝如缕。”
……
凤无忧闻言,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道:“北堂璃音像极了跳梁小丑,死劲儿蹦跶,依旧攀不上高枝儿,也没法将爷从高处拽下。”
君墨染周身戾气顿显,随手摔出一道掌风,不偏不倚地朝着那位依旧在喋喋不休地编排着凤无忧的稚嫩丫鬟前额袭去。
唰——
骤然间,疾风似利刃一般,朝着面露惊恐的婢女刮去。
仅眨眼功夫,婢女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竟被疾风剐得一毛不拔。
凤无忧原以为君墨染怒急攻心,必会伤人性命。
不成想,他竟“顽劣”地刮净了人姑娘家的头发。
“摄政王,您老人家折磨人的手段,真真是层出不穷。”
凤无忧瞅着不远处如丧考妣失声痛哭的婢女,啧啧称奇。
君墨染冷声道:“见识过于短浅。本王自是要替她拔拔慧根。”
“噗嗤——”
凤无忧吃吃笑着,声色中透着一丝愉悦,“头发长短,跟见识短浅与否本就毫无关系。你瞅瞅你这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可不比人家姑娘短。”
“你竟拿那等庸脂俗粉同本王相提并论?”君墨染眉梢一挑,声色魔魅狂狷。
“爷没有!”
“你有。”
君墨染完全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便将她带至了僻静的假山后。
凤无忧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嗫嚅着,“摄政王,你好歹顾及一下狗蛋。”
君墨染邪魅一笑,大手轻覆上她微微凸起的腹部,旋即在她耳边轻语着,“要本王怎么顾及?尽管说。”
“轻、缓、柔。”
君墨染抬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掐了一把,戏谑问道:“你想要这样?”
“啊?”
凤无忧一手拍掉他略带薄茧的手,羞恼地道:“君墨染,你都捉弄爷一整天了!”
“嗯。”
“你虐待爷!”
君墨染倏然松了手,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本王只是担忧你这个小迷糊,再一次将本王忘得一干二净。”
凤无忧瞅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丝毫不为所动。
她这双眼,早已洞悉一切。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笃定地道:“才不是。你分明就是馋爷的身体。”
“不错。”
君墨染一口应下,转眼便将凤无忧桎梏于身下方寸之地。
凤无忧未曾注意到的阴暗角落,身着一袭素色长衫的百里河泽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假山后亲密无间的两人。
他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透着些许忧郁。
六年时间,他从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一步步走到今天,君临天下。
百里河泽始终坚信,有志者事竟成。
可此刻的他,心里愈发没底。
也许,他终其一生,都没法得到凤无忧的心。
但不论如何,最起码,他要将她这个人,永永久久地留在身边。
眼下,傅夜沉已离他而去,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着的女人,日日夜夜枕在他人的臂弯之中酣睡。
“凤无忧,迟早会是本座的囊中之物。”百里河泽斜勾着唇角,呢喃自语。
闻声,君墨染猛然抬眸,冷不丁地朝着百里河泽所出的方位看去,不轻不重地吐出了四个字,“自不量力。”
“摄政王,你在同谁说话?”凤无忧抬眸,轻声问道。
“没什么。”
君墨染简答之,他轻捧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痴狂地凭着身体中原始的欲和念,孜孜不倦地向她索取着更多的爱。
不知为何,即便凤无忧多次表明,她对百里河泽毫无兴趣,君墨染依旧十分忌惮百里河泽。
他总感觉,有朝一日百里河泽会趁虚而入,成为横亘在他和凤无忧之间最大的阻隔。
彼时,百里河泽亦无心“观战”。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拂袖而去。
578 获封公主
翌日,晨曦微露
北璃先后凌素素的祭祀大典,如期而至。
卤簿仪仗从北璃王宫出发,浩浩荡荡数十里,被沿途宫人站定在宫道两旁,静静地看着由远及近的队伍。
不少宫婢忆及凌素素死于非命的传闻,又见仪仗最前列一身缟素的凤无忧,偷偷地抹了把眼泪。
一片肃穆的京都官道上,不少百姓亦身着素色以上,自发地垂眸顿首,双手合十,替逝去的凌素素祈愿。
凤无忧行于乌泱泱的仪仗前,眸光冰冷,薄唇微抿,乍眼一看,倒是和她身侧霸凛狂傲的君墨染颇有几分夫妻之相。
冷艳孤傲,凌厉张扬。
北堂龙霆面迎熹光,热泪盈眶。
每年的祭祀大典,北堂龙霆都会哭成泪人儿。
这一回,他强行忍住了嚎啕大哭的冲动,毕竟,今日不止是举国上下悼念凌素素的日子,亦是凤无忧归朝的大好日子。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冷的手,眸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都过去了。”
凤无忧轻轻颔首,回以清浅一笑。
回眸间,她才察觉站定在敖澈身侧的即墨止鸢正目无斜视地盯着君墨染看。
凤无忧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挽上君墨染的胳膊,似是在无声地宣誓着主权。
即墨止鸢见状,未觉半分心虚,反倒更加肆无忌惮地朝着君墨染频送秋波。
“摄政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即墨止鸢盈盈上前,施施然朝着君墨染福了福身。
敖澈并未料到即墨止鸢会来这么一出,面色骤沉,心情大为不爽。
他紧步跟在即墨止鸢身后,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君墨染刀锋般寡情的目光扫过嫣然浅笑的即墨止鸢,而后落定在愤懑不已的敖澈脸上,“令夫人一直盯着本王看,你就不能管管?”
“你!”
敖澈气急败坏,他本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君墨染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只是,君墨染的这番言论,委实触及了他的底线。
在他心中,即墨止鸢好比天上皎月,神圣不可侵犯。
纵是权倾天下的君墨染,也不能这般轻贱她。
君墨染戏谑言之,“你若是舍不得管,本王不介意替你好生管教。”
即墨止鸢怔怔地看向君墨染,一时间并未参透他的言外之意,星眸中暗藏着一丝期许,“摄政王打算怎么管教本宫?”
“本王不喜被旁人觊觎。再敢盯着本王看,本王不介意亲手剜去你的双眼。”
君墨染声色冷冽,不带一丝情感,冰冷彻骨。
他之所以这么反感即墨止鸢的眼神,无非是担忧凤无忧心里会不舒服。
“摄政王,莫要仗势欺人!”
敖澈怒不可遏,再顾不得那么许多,攥着拳头猛地朝君墨染俊美无俦的颊面上砸去。
君墨染不躲不闪,广袖轻飏,于片刻间化解了敖澈来势凶猛的攻击。
下一瞬,他反手拔剑,直指敖澈眉心,声色骤冷,霸凛之气毕现,“不怕死的,尽管来。”
“摄政王,你除了滥杀无辜,还会什么?”
敖澈冷哼着,随手抽出腰间三尺长剑,虽是防御的姿态,周身怒气已足以遮天蔽日,弥天而散。
北堂龙霆眉头紧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格外反常的敖澈。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现在的敖澈,和往常那般心无旁骛的敖澈大相径庭,相差甚远。
不过,再怎么说,敖澈亦是北璃最为出色的将领之一。
纵北堂龙霆心中更偏向君墨染,也不能当着北璃百姓的面,厚此薄彼,公然维护君墨染。
正当形势胶着不下之际,北堂龙霆这才忆起怀中尚还有一卷被他捂得温热的圣旨。
少顷,他缓过心神,忙不迭地朝着躬身站定在他身侧的太监总管使着眼色。
太监总管会意,毕恭毕敬地接过北堂龙霆递去的圣旨,尖着嗓子朗声宣读着:“奉天承运,吾皇诏曰:鸾书光赉,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增崇,端内则以持身。皇女无忧,天资清懿,性与贤明。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用封尔为纯禧公主,赐之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此。”
凤无忧:“……”
她怔怔地看着满脸堆笑的北堂龙霆,轻声问道“老头儿,爷若是抗旨不遵,会怎样?”
北堂龙霆吐语连珠:“问斩,抄家,株连九族。”
凤无忧满头黑线,终是不情不愿地接下了圣旨,“糊涂老头儿,株爷的九族,不正是株你自个儿?”
北堂龙霆讪讪而笑,“妞妞嘴硬心软,阿染都跟本王说了。你心里,也十分在意父王的,对否?”
凤无忧原打算矢口否认,但见北堂龙霆矍铄的眼眸中泪光闪烁,只得轻轻点了点头,“便宜爹也是爹,聊胜于无。”
“妞妞,你叫本王什么?”
北堂龙霆心下动容,两行热泪喷洒而出。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她唤一声“爹”。
凤无忧耳根微红,下意识地避开了北堂龙霆灼热的视线,疾步跨上祭坛,恭恭敬敬地点上了三炷香。
祭坛之下,万民齐声高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众人脸上,皆是激动之色。
要知道,凤无忧在他们眼中,俨然就是一个传奇。
她女扮男装多载,能文能武,为北璃建功无数,巾帼不让须眉。
而今远嫁东临,亦是带着二国邦交的使命,为北璃赢得了一个稳固可靠的盟友。
凤无忧轻轻抖落了手中香灰,乍然转身,笑意炎炎地倾听着万民的褒奖。
她立于祭坛之上,犀锐的眼眸扫了一眼祭坛下银牙碎咬的即墨止鸢,面上笑意更盛。
平素里,即墨止鸢总是一副典雅大气,人淡如菊的模样。
今日的她,着实有些失态。
一来,是因为君墨染对凤无忧藏不住的爱意,刺痛了她的双眼。
再者,凤无忧的公主身份完完全全挑起了她心中的妒火。
要知道,赫连太后故去之前,她即墨止鸢才是当世最受人景仰的东临长公主。
岂料,一场变故之后,她竟沦为了无权无势,频遭白眼的野鸡公主。
579 少时的凤弈
即墨止鸢妒火攻心,笼于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冗长的指甲戳入手心皮肉之中,殷红的鲜血于须臾间晕染开来。
敖澈察觉到即墨止鸢的身体不自觉地颤动着,关切问道:“怎么了?”
“无碍。”
即墨止鸢声色冰冷,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不过,仅仅只是眨眼功夫,她又和缓了语气,轻靠在敖澈怀中,“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受尽白眼又何妨?”
闻言,敖澈动容不已。
他紧搂着即墨止鸢纤细的臂膀,柔声道:“鸢儿放宽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此话当真?”
即墨止鸢抬首,眸中涔涔期许似点点星光,令人心醉不已。
然,尚未等敖澈回话,她眸中星点又于须臾间次第黯淡。
敖澈轻柔地拭去她额前泌出的汗珠,笃定言之:“我敖澈说到做到,绝不会欺骗于你。”
“不是的。”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作出一副****的模样,“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我只是有些担忧。毕竟,北璃王待你恩重如山,你下不了手也是情有可原。”
“鸢儿只需谨记,你才是敖某最在意的人。”
敖澈瞥见即墨止鸢手心处的斑驳血迹,心疼不已。
他旁若无人地执起即墨止鸢的手,小心翼翼地擦净了她手中的血渍,“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见摄政王与你拔刀相向,心里恐慌,这才不慎划破了手心。”
即墨止鸢略显不自在地收回手,委实不愿让君墨染瞧见她和敖澈这般亲昵的互动。
徐徐从祭坛上走下的凤无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微微勾起唇角,淡淡地扫了眼被即墨止鸢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敖澈,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敖澈看女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同双双看男人的眼光如出一辙。”
君墨染却道:“敖澈何时糊涂过?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敖澈确实不值得同情。”
凤无忧收回了视线,再不愿为无关紧要的人劳费心神。
“无忧,近来可安好?”
怔忪间,一位身穿淡绿绸衫,凤眼微挑,长眉如鬓,脸上薄施脂粉却依旧掩盖不料憔悴面容的中年妇人徐徐走来。
“一切都好。”
凤无忧瞅着苏锦如愈发苍老的容颜,心中微微动容。
自凤之麟锒铛入狱之后,苏锦如这个将军夫人便不似当年风光。
不过,凤无忧念在过往十余年中,苏锦如并未仗着凤之麟正妻的身份欺压过她,她心中依旧存有一份感念。
苏锦如握着凤无忧的手,泪眼迷蒙地道:“无忧,我知凤家亏欠你很多,但还是想腆着脸皮求你一件事。”
“何事?”
凤无忧眉头轻蹙,她瞅着苏锦如这身质朴的打扮,原以为北堂龙霆削了凤之麟封位之后,亦下令抄了将军府。
转念一想,凤之麟虽犯下滔天大祸,凤弈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胸怀宽广,心系天下,尤擅谋略,且忠君爱国。北堂龙霆求贤若渴,必定不会因凤之麟一个人的过错,迁怒于凤弈的生母苏锦如。
苏锦如话里行间带着浓重的鼻音:“无忧,算大娘求你,千万不要为难弈儿,妥否?”
凤无忧古怪地看了眼泪眼涟涟的苏锦如,沉声道:“大哥待我不薄,我怎会为难他?”
苏锦如愁容满面,焦灼地询问着她,“我已经有一段时日未曾收到弈儿的来信了。无忧,你可知他现下身处何方?”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忽而忆起不日前那个可怕的梦魇。
苏锦如察觉到凤无忧面色微变,连声追问道:“无忧,近日来你可有同你大哥联系过?”
“最近一次联系,应当是七日前。”
凤无忧粗略地推算了最近一次收到凤弈来信的时日,如实相告。
苏锦如声色哽咽,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几日,我寄了数百封信件,一直未有回应,好似石沉大海一般,闹得我惶惶不得终日,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大哥的行踪,我暂时不能透露。一旦联系上大哥,我必第一时间转告与你。”
“你大哥的事,就拜托你了。”
苏锦如憔悴不堪的脸上满是愧色,“过往种种,是凤家对不起你,竟让你一个女儿家,随军出征历尽千辛。但这一切,均与你大哥无关,他最宠爱的就是你。”
她深怕凤无忧并未将凤弈的事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道:“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弈儿为给你准备生辰贺礼,将传家玉佩拿去当铺典当,换了一个铜板,给你买了个糖人儿。后来,之麟得知弈儿典当了传家玉佩,差点将他的双腿打断。你可知,弈儿是何反应?”
凤无忧摇了摇头,她确实记得凤弈给她送过一个破碎的糖人,却不知那丑兮兮的糖人,竟是他拿传家玉佩换的。
苏锦如轻笑,似是在笑凤弈年少时的纯粹天真。
她缓了一口气,檀口轻启:“弈儿一边笑,一边擦干净腿上被鞭笞出来的殷红鲜血。我看得心疼不已,他却说,幸好糖人没坏。他兴高采烈地前去找你,不料中途跌了一跤,摔碎了糖人的脑袋。为此,他哭了整整一天,将破碎的糖人修补后,才拿去送你。”
凤无忧忆起年少时单纯无邪的凤弈,心中生出丝丝暖意。
苏锦如回忆着往事,全然无视了祭坛周遭频频投来的眼光。
她攥着凤无忧的手,语气哽咽,时断时续地道:“你第一次随之麟出征的那一日,你大哥没去送你。倒不是因为他不在乎,恰恰相反,他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躲在门后偷偷抹着眼泪,目送着你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你在军营中的那几年,你大哥每日都会跪在祠堂中,虔心地祈求着列祖列宗保佑你安全归来。”
这些事,凤弈从未跟凤无忧说过。
现如今,突然得知凤弈曾为她做过这么多事,凤无忧只觉鼻头发酸。
北堂龙霆见状,连声允诺着苏锦如:“你且放心,凤弈乃我北璃军机重臣。本王必定不会亏待他。”
凤无忧双目略略失焦,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凤弈满身是血的可怖模样。
580 玉面郎君的邀约
君墨染见凤无忧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声宽慰道:“本王在云秦天京留了一支攻防兼备的影卫队,即便被识破了身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嗯。”
凤无忧点了点头,抬眸间恰巧发现安放于祭坛中央的香炉上,她刚刚插上去的三炷香燃烧的速度竟大不一样。
一般而言,上香时,香火若呈现出两短一长的情况,便会被视为大凶之兆。
正不遗余力地安慰着苏锦如的北堂龙霆见凤无忧神情微怔,亦顺着她的视线往祭坛上看去。
但见三炷香呈现出两短一长的诡异景象,北堂龙霆心中暗叹不好,倏地飞身跨上了祭坛。
他一边遮挡着众人的视线,一边呼天抢地,趁众人不备,一手按在那炷长出一大截的烧香上。
滋
烧香顶端猩红的光点被北堂龙霆一掌按下,直戳入他的掌心,须臾间便将他厚实的手心肉灼烧出了一个血涔涔焦糊糊的伤口。
凤无忧见状,连连挣开君墨染的怀抱,阔步登上了祭坛。
“老头儿,你在做什么?”
“一时失神,竟将手探入了香炉之中。”北堂龙霆沉声应着,转而将被香火灼伤的手背于身后。
“把手伸出来,爷看看。”凤无忧不容商榷地道。
北堂龙霆欣喜于凤无忧突然而至的关心,喜笑颜开,“没事。区区小伤,无足挂齿。”
“你这是何必?”
“当年,没能保护好你母后,是本王的失职。而今,本王再不能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北堂龙霆深知,若是让万民得见香炉上的香火呈现出两短一长的态势,极有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的恐慌。
如此一来,凤无忧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祭坛下,藏匿于乌泱泱人群中的北堂璃音见北堂龙霆、凤无忧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双目血红,脖颈上的青筋次第暴起。
天知道她为了夺回公主之位,付出了多少!
自她从紫阳观逃出之后,就过得十分不如意。
且不说时不时会被体内余毒折磨地痛不欲生,光是“玉面狐狸”这个身份,就让她恨得牙痒。
一开始,她原以为敖澈仅要她略施手段,去祸害北璃京都中未出阁的世家贵女。
不成想,敖澈为完全掌控世家权贵,竟让她出卖身体引诱都城中的世家权贵。
北堂璃音本不打算出卖自己的身体。毕竟,她还渴望着有朝一日夺回公主之位,能够得偿所愿,嫁给百里河泽。
然,天不遂人愿。
自她失去北堂龙霆的庇护之后,就没了退路。
为达目的,她必须狠下心肠牺牲所有。
敖澈对她说过,北堂龙霆虽彻底放弃了她,但北璃朝臣并不知北堂龙霆的意思。
北堂龙霆一日未下诏书废除北堂璃音的公主之位,大部分朝臣依旧会对北堂璃音礼遇有加。
故而,朝中权贵在发现自己所染指之人为北堂璃音之时,均吓得六神无主。为防事情败露给家族带来灭顶灾祸,不得已之下,这些个朝臣只能听命于北堂璃音,任她摆布。
北堂璃音狠瞪着祭坛上春风得意的凤无忧,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憋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为了在烧香中做手脚,北堂璃音不惜出卖身体,陪肥腻贪婪的国寺住持睡上了一宿。
事情若是按照她的设想发展下去,黎民百姓若得见两短一长的香火,势必将凤无忧视为“天煞孤星”。
她万万没料到,北堂龙霆为了保护凤无忧,竟徒手掐灭的香火。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北堂璃音银牙碎要,阴恻恻地道。
同世家贵女一道立于树荫下的凌双双察觉到身后的窃窃私语,倏然回眸。
“玉面郎君,原来你也在。”
凌双双眨了眨眼,看向面带半张银狐面具,身着白衣,飘逸洒然的“玉面郎君”,“唰”地一下红了脸。
北堂璃音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满脸花痴样的凌双双,心中暗生鄙夷。
虽说,凌松柏曾将她当成了亲甥女,对她照顾有加。
但她委实不喜欢凌天齐、凌双双兄妹。
凌双双见她兴致缺缺,迟迟未作应答,关切地问道:“玉面郎君,你怎么了?”
少顷,北堂璃音缓过心神。
她暗自打量着单纯天真的凌双双,心下腹诽着,既然凌府为了凤无忧而舍弃了她,就便毁了凌府的掌上明珠,让凌双双也尝尝伤痛的滋味。
“玉面郎君,你到底怎么了?”
凌双双急了眼,阔步上前,轻拍着北堂璃音的肩膀,焦灼之色尽显。
北堂璃音眸色微动,心中已有一番计量。
她摇了摇头,特特压低了声,作忧郁状,颓然说道:“心情不佳,双双姑娘不必担忧。”
“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同我说说?”
“无碍,死不了。”北堂璃音死死地拿捏着凌双双的性子,知她心软,故作颓废模样,欲引她上钩。
果真,不出她所料。
同情心泛滥的凌双双彻底打消了心中戒备,真诚地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若帮得上忙,必为你赴汤蹈火。”
“你若真想帮我,今日下午金风玉露轩,不见不散。”
“这不太好吧?”
凌双双深知,近来京都不甚太平,虽十分想去,但又怕遭遇不测,给凌府惹上大麻烦。
北堂璃音却道:“金风玉露轩中皆是人雅客,有什么好顾虑的?再者,青天白日的,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双双连连摆手,俏丽的小脸红透,似霞光映月,鲜妍动人。
北堂璃音被毁去容貌之后,再见不得倾城佳人。
她见凌双双姿容俏丽,胸腔中妒火似燎原星火,一点即着,“爱来不来,双双姑娘随意。”
“我”
凌双双不明白原本性情温和的玉面郎君为何突然发火,顿觉十分委屈。
思量再三,她终是点了点头,接受了邀约。
北堂璃音单手轻挑着凌双双圆润短小的下巴,莞尔浅笑:“乖。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凌双双垂下头,企图以额前的碎发挡住自己绯红的颊面。
凤无忧远远地瞅着兀自发笑的凌双双,阔步而来,戏谑言之,“看上哪家公子哥儿了?笑得这般荡漾。”
凌双双羞窘至极,急得直跺脚,“无忧表妹,你又打趣我!”
凤无忧环顾着四周,并未发现玉面狐狸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
581 隐疾复发
祭祀大典过后,世家贵女纷纷坐上皇家轿辇,前往北璃王宫茹素殿,参加一年一度的“赏蟹宴。”
凤无忧瞅着心不在焉的凌双双,问道:“莫不是还在想那玉面郎君?”
凌双双点了点头,尚未开口,耳根已红透。
凤无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解地询问着她,“玉面郎君究竟有哪处好?”
“他精通音律,擅抚琴,擅作画,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行。”凌双双作西子捧心状,将玉面郎君的优点娓娓道来。
“你可有想过,寻常男子岂会专攻琴棋书画?万一,玉面郎君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怎么办?”
“不可能。他有喉结。”
凤无忧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连声反驳道:“你可记得,过去那些年,爷也有过喉结?”
凌双双语塞,她虽十分喜欢凤无忧的性子,却不认同她的观点。
在她看来,玉面郎君很快就将成为她的如意郎君。
凤无忧顿觉头痛,她双手托腮,郁闷地看着一脸花痴样的凌双双,恨不得将她暴揍一顿,打醒她那不开窍的脑袋。
君墨染轻揉着凤无忧突突作痛的脑门儿,薄唇轻启,“不若,将她敲晕了带回天下第一阁?让无情好好调教她。”
凌双双眨了眨眼,无辜地看向君墨染,小声嗫嚅道:“摄政王,我不就是同无忧表妹睡了一宿,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她曾听凌天齐说过,天下第一阁是当世最庞大的杀手组织,易进难出,实乃东临最为凶险之地。
故而,见君墨染蓄意将她送入天下第一阁,凌双双吓得差点儿嚎啕大哭。
君墨染不愿让凌松柏、肖氏误以为他在欺负凌双双,只好作罢。
他率先跨入茹素殿,紧挨着北堂龙霆身侧坐下。
方才,北堂龙霆为化解危机以手掐灭香火一事,君墨染亦看在了眼里。
一想到北堂龙霆对凤无忧的照拂,君墨染心中顿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凌双双见君墨染再未为难过她,如释重负。
她呷了两口茶水,强压下心中惊惧,旋即同凤无忧轻声耳语着,“无忧表妹,我去后殿解手。”
“速去速回。”
此刻的凤无忧,饿得饥肠辘辘,满眼都是琳琅美食,自是无暇顾及凌双双。
君墨染宠溺地看着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凤无忧,随手递去一方锦帕,“记得擦嘴,别将油渍蹭在本王身上。”
“好说好说。”
凤无忧敷衍地应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放下手中蟹钳,不满地嘀咕道:“爷的嘴岂会在你身上乱蹭?爷向来正经,你却将爷说得那样色情。”
君墨染失笑,“本王哪件袍裾上,没留过你的口水印?”
“这哪能怪爷?谁叫你总爱抱着爷睡。”
凤无忧打了个饱嗝儿,她趁君墨染不备,特特蹭着他的衣袖擦着唇上油渍。
“小东西,皮痒了?”
君墨染濯濯眼眸盯着凤无忧被拭得鲜艳欲滴的唇瓣,心念一动,欲望于须臾间自丹田处升腾而起。
凤无忧瞅着君墨染愈发深邃的眼眸,深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扛了出去。
如此一来,她的威名当不复存在。
“爷内急,特别急!摄政王,你就别跟过来了。”
情急之下,凤无忧随意找了个借口,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跑去。
君墨染早已看穿了凤无忧的把戏,正欲起身,双眼一黑,顿觉头晕眼花,差点儿摇摇坠地。
他深知自己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颓然倒地,势必会引发轩然大波。
故而,他只能凭借着非凡的意志力,强打着精神,又坐回了食案前。
他双手撑于大腿之上,薄唇紧抿,兀自消化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
站定在他身侧的司命察觉到君墨染面色有异,躬身附耳轻语:“王,身体可有不适?”
“无妨。”
君墨染薄唇翕动,面色显得尤为凝重。
自半个多月前偶感伤寒那一次,他的身体便出现了些微的问题。
起初,他只是觉得精气神儿不似以往。
不成想,今儿个竟差点儿晕死过去。
司命依旧不甚放心,他轻声问道:“可需将顾神医请至北璃?”
“不必。”君墨染沉声道:“想来,定是隐疾又犯了。过几日,便可自行恢复。”
闻言,司命愕然惊呼,“怎么会?”
距离上一次隐疾复发,还不到小半年时间!
要知道,以往君墨染体内隐疾复发的间隔时间,一直稳定在一两年左右。
思及此,司命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鼻音颇重,“王,现在该怎么办?”
“别告诉她。”
君墨染不愿让凤无忧为他担心,待眩晕感稍有减弱,便不再提及频频眩晕一事。
582 暴打即墨止鸢
彼时,凤无忧一路小跑,飞快地奔往后殿。
待她通体舒畅地从溷藩中走出,顺势敲了敲隔间紧闭着的木门,“双双,你怎么还没好?”
照理说,凌双双半个时辰之前便出了茹素殿,没理由到现在还没好。
叩叩叩——
见无人回应,凤无忧再度叩响了木门。
“摄政王妃,别来无恙。”
即墨止鸢见凤无忧鬼鬼祟祟地在溷藩前探头探脑,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不过,待凤无忧回眸之际,即墨止鸢面上已挂着和煦的浅笑。
凤无忧淡淡地扫了一眼仪态万方的即墨止鸢,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摄政王妃好大的架子,连回句话,都这么不情愿?”
“眼下并无他人,何须惺惺作态?”
即墨止鸢眨了眨眼,显出一副懵懂天真的神态,“摄政王妃何意?本宫听不明白。”
凤无忧美目流盼,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
她懒得同即墨止鸢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说:“行了。爷还不了解你?你既巴不得占了爷的摄政王妃之位,又何必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爷冤枉了你一般?”
即墨止鸢并未正面回应凤无忧。
她侧转过身子,冷笑涟涟,“本宫钟情于谁,是本宫的事,与你有何关联?纵本宫心仪摄政王,也不关你的事。”
啪——
凤无忧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掌掴着即墨止鸢。
她可不是什么善茬,谁要是敢跟她抢男人,她必定打得那人,满地找牙。
即墨止鸢没料到凤无忧竟这般张狂,她紧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声色俱厉,“你别以为有摄政王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既敢觊觎爷的男人,就该做好挨打的准备。”
凤无忧瞅着即墨止鸢和善的面容逐渐崩裂出了一道缺口,心下倒是舒畅不少。
她就说,即墨止鸢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凤无忧,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古往今来,但凡有些能力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既身怀六甲,还这般约束着他,不觉得对他十分不公?”
“谁说男人就该三妻四妾?摄政王有爷一人,足矣。”
凤无忧嫌弃地抖了抖手心中从即墨止鸢脸颊上蹭下的细腻脂粉,话锋一转,突然发问:“傅夜沉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即墨止鸢神情慌张并未料想到凤无忧会问得这么直接。
不过,仅片刻功夫,她便恢复了镇定。
反正,傅夜沉并不是她亲手所杀,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她头上。
思及此,即墨止鸢缓声道:“证据呢?若拿不出证据,还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证据?爷若想杀你,何须证据?”
凤无忧怒极反笑,要不是因为身怀六甲,不愿大开杀戒,她还真想一剑了结即墨止鸢的性命。
闻言,即墨止鸢忌惮地看着恣意嚣张的凤无忧,愤愤言之,“摄政王护得了你一时,难不成还能护得了你一世?待你色衰之时,盛宠何在?”
“嗐~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劈头盖脸就是这么愚蠢的问题。”
凤无忧耸了耸肩,底气十足地道:“爷若没记错的话,你比爷虚长了两岁。试问爷色衰之时,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者,爷不止有摄政王护着,还有北璃王护着。再不济,爷这一身武艺,自保亦是绰绰有余。”
话音一落,她顺手解下腰间绸带,朝即墨止鸢顿步逼近,“爷想抽你,很久了。”
“你...你怎可如此野蛮?”
“摄政王就喜欢爷这么野蛮,你有意见?”
凤无忧冷哼着,旋即将绸带拧作麻绳状,朝即墨止鸢身上抽去。
绸带质地柔软,照理说,打在身上并不疼。
不过,凤无忧得了玉阴阳三十年的内力,略失薄术,便将即墨止鸢抽得哇哇直叫。
“啊——柔儿,救我!”
即墨止鸢失声尖叫,满场子乱跑。
“柔儿?”
凤无忧动作微动,神色一凛,猛地偏头,濯濯双眸盯着紧掩着的溷藩隔间木门。
她正纳闷,行事滴水不漏的即墨止鸢,怎会蓄意上前挑衅她。
原来,她是在拖延时间。
砰——
思及此,凤无忧阔步上前,一脚踹开了紧掩着的木门。
果不其然。
溷藩隔间里头,绝无凌双双的踪迹,仅余一缩头缩脑的稚嫩婢女。
“该死!”
凤无忧低咒了一身,她紧扼着即墨止鸢的脖颈,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双双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受死吧!”
“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即墨止鸢被凤无忧强大的威压震得心神俱颤,嘴上虽如此言说,拢于袖中的双手已出了层薄汗。
凤无忧倏地收手,狠狠地将即墨止鸢摔至一旁,兀自往宫外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铁手见凤无忧神色慌张地从溷藩中走出,紧步跟上。
“王妃,何事这般着急?”
他冷不丁地往凤无忧身上素色襦裙瞥了一眼,原以为她不慎落入了茅坑,急着寻一套干净的衣物。
但见她月白对襟襦裙上,不见一丝污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凤无忧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地道:“双双遇险,下落不明。”
铁手闻言,旋即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接连放出数枚信号弹,郑重其事地道:“王妃稍安勿躁,天下第一阁在北璃京都亦设有分部,寻人应当不算难事。”
“如此甚好。”
凤无忧缓过心神,朝铁手身后看去,久久未见君墨染的身影,颇有些纳闷地询问着铁手,“摄政王人在何处?”
“王仍在茹素殿中,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铁手心虚地避开了凤无忧犀锐的眼神,含糊其辞地说着。
司命叮嘱过他,万万不得将君墨染隐疾复发一事告知凤无忧,以免凤无忧急火攻心动了胎气。
故而,铁手只得信口胡诌,搪塞着凤无忧。
“是么?”
凤无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近些时日,君墨染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她。
想来,他定是遇上了要紧的事,才迟迟未跟进。
凤无忧心下有些不放心君墨染。
不过转念一想,君墨染武艺卓绝,放眼北璃,根本无人会是他的对手。
“罢了。先去找双双。”
“嗯。”
铁手筛糠般点着脑袋,见凤无忧跃上高马,这才放下心来。
在此之前,他原以为凤无忧豪放不羁,不拘小节,定然十分粗心。
不成想,凤无忧心细如针,使得他紧张不已,差点儿说漏了嘴。
凌天齐见凤无忧骑着汗血宝马从宫门口一掠而过,亦勒紧了手中缰绳,紧随其后,“无忧表妹,你怎么擅自离了‘赏蟹宴’?此宴实乃王上特特为你和摄政王接风洗尘而办,正主不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双双下落不明,情况十分紧急。”凤无忧简言之。
“我知道双双去了何处。”
“嗯?”
凤无忧诧异地偏过头,“双双人在何处?”
“金风玉露轩。”
凌天齐颇为头疼地道:“我命小厮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是怕她脑子一热,又去寻玉面郎君。不成想,她竟当真溜出了王宫,兀自前往金风玉露轩同玉面郎君私会。”
得知了凌双双的下落,凤无忧高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走!这一回,爷定要活擒玉面郎君。”
她豪迈地挥着马鞭,同凌天齐、铁手一道,往金风玉露轩疾奔而去。
仙女们晚安~
583 凌双双遇险
北璃京都,金风玉露轩
珠帘半拢,纱帐扶风而曳。
清歌伴琼浆,八方来客泱泱。
凌双双行至雅间之时,只见一抹清瘦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立于窗前。
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在烫金色的柔光下,显得圣洁不可方物。
凌双双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俨然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她大半个身子轻倚在雕花木门上,如痴如醉地瞅着玉面郎君的背影,浅笑嫣嫣,声似轻铃,“玉面郎君,让你久等了。”
北堂璃音置若罔闻。
她双手紧抠着窗槛上的实木,十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却浑然未觉出痛意。
凌双双迟迟未得到回应,满心期许骤然消退。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由着玉面郎君呼来喝去,卑微至尘埃里。
“玉面郎君,戏耍我就这么好玩?”
凌双双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作势欲往酒楼外走去。
“别走。”
北堂璃音声色低哑,因体内余毒复发,此刻的她,正承受着灭顶般的疼痛,自是无暇顾及凌双双的情绪。
“玉面郎君,你怎么了?”
凌双双见北堂璃音猫着腰,颇为吃力地倚靠在窗槛上,心中顿生出几分关切。
北堂璃音紧捂着腹部,薄唇翕动,“水……”
闻声,凌双双疾步上前,她一把扶着似弱柳扶风般病弱的北堂璃音,将其安置在雅座之上。
“玉面郎君,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凉?”
无意间,凌双双触及北堂璃音冰凉似寒霜的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心生疑惑,顺手欲摘下北堂璃音颊面上的银狐面具,探一探其前额的温度。
“别。”
北堂璃音尤为抵触凌双双的触碰,深怕凌双双发觉她面具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实则只是一张伪面皮。
凌双双见北堂璃音好似十分嫌恶她一般,就连眸光中都透着抗拒,满腔热情好似被彻骨的凉水兜头浇下,一颗心哇凉哇凉。
沉吟片刻之后,凌双双深吸了一口气,行至桌案前,特特替北堂璃音斟了一杯茶水。
她素手提着茶壶,全然未觉壶口中冒出的缕缕热气。
待她缓过心神,才觉茶壶灼热异常,指尖已被烫出数个水泡。
“呀——”
凌双双惊乍间,忙不迭地甩开了茶壶,她晃动着被烫得通红的手,歉疚不已地道:“抱歉。都怪我太过愚笨,连个茶水都倒不好。”
砰——
彼时,仰靠在椅背上的北堂璃音疼得唇色发白,尚未喘匀一口气,又被凌双双错手砸来的茶水砸个正着。
茶壶耳柄正中北堂璃音鼻梁根部,砸得她眼冒金星,频飙泪花。
更让北堂璃音始料未及的是,滚烫的茶水竟顺着她的领口,“滋啦”一声,尽数洒在了她的前襟上。
北堂璃音雪白的脖颈,已被烫得发红发肿。
她心生恼意,“蠢货,瞧你干的好事!”
“抱歉。”
凌双双瘪了瘪嘴,她见北堂璃音前襟上晕染开大片水渍,旋即掏出袖中锦帕,朝其前襟处按去,“玉面郎君,你衣裳都湿透了。不若先将外袍褪下,挂在窗梁上晾晒一会?”
北堂璃音语气不善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
“玉面郎君,在你心中,双双当真如此不济?”凌双双泪水盈眶,潸然而下。
自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说她。
这使得她倍感委屈。
北堂璃音被凌双双的呜咽低泣声闹得脑壳儿突突作痛,她暴吼了一声:“闭嘴!”
“玉面郎君休要动怒。你既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
“站住。”
北堂璃音急喝道,她倏然起身,紧攥着凌双双的胳膊,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何意?”
凌双双眨了眨眼,作娇羞状,垂眸敛眉。
“荡妇,明知故问。”
北堂璃音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大有缓解,低落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些许。
她随手掩上门扉,淬毒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一脸茫然的凌双双。
“荡妇?”
凌双双眉头轻蹙,痛心疾首,“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
北堂璃音冷哼道:“愚蠢。像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活该被人糟践。”
她话音一落,逼仄的隔间中,忽然涌出数十位膘肥体壮的山贼流匪。
他们目露凶光,阔步朝凌双双逼近。
北堂璃音见状,心情大好。
她骤然转身,端坐在雅座之上,手持金樽,姿态闲雅,语气悠然:“凌右相府的千金,金贵得很。今儿个算你们走运,得以尝尝这人间极品。”
凌双双银牙碎咬,两行清泪簌簌挂下,“我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何非要践踏我的一颗真心?”
北堂璃音却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蠢。”
语落,她不耐烦地冲着面前数十位壮汉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584 犯众怒
凌双双用劲儿地拭去颊面上的泪水,似是在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懊恼。
北堂璃音阴恻恻地笑着,“今儿个,即便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凌双双面色骤冷,泪水涟涟的眼眸中戾气顿现,她一字一顿地道:“玉面郎君,我给过你多次洗心革面的机会,是你不知珍惜。”
“呵蠢货,时至今日,还敢口出狂言。”
北堂璃音轻蔑地扫了眼凌双双,并未将她所言放在心上。
凌双双沉痛地闭上眼眸,冷漠地朝着雅间内定定地杵在她身前的山贼流匪发号施令,“一起上。”
“是。”
山贼流匪得令,疾转过身,朝着端坐在食案前的北堂璃音冲去。
北堂璃音杏眸圆瞪,惊恐之至。
她忙不迭地抽出腰间长剑,冷喝着朝她逼近的彪形壮汉,“混账,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的目标是凌双双!”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等既收了金主给予的双倍酬劳,自然须全心全意为金主办事。”
为首的流匪狞笑着,他箭步上前,猛地扣住北堂璃音的双肩,一把揭开了她面颊上的银狐面具。
“姿容不赖。”
山贼流匪们眼放狼光,一哄而上。
“不!怎么会这样?你们莫不是搞错了?”
北堂璃音无力地护着胸口,目眦尽裂,眸中是化不开的恨意。
凌双双微眯着眼眸,得见北堂璃音外袍下,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束胸,心灰意冷。
她面上不带一丝冗余的表情,缓声道:“我看男人的眼光确实不太好,不过我运气好。无忧表妹苦口婆心劝了我一整夜,我即便是脑子进水了,也该大彻大悟。”
北堂璃音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暴吼着,“凌双双,你竟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不。我从未想过欺骗你。直至方才,茶水洒在你的衣襟上,我探得你胸口处的起伏,才敢相信你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凌双双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郁猝至极。
“这些山贼流匪,为何听命于你?”北堂璃音心有不甘,奋力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面前男人的桎梏。
数十个彪形壮汉将她团团包围,肆意鞭笞着她,肆意凌辱着她,将她当成了阿猫阿狗一般,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凌双双沉声答道:“近段时日,你在京都中作恶累累,已犯众怒。被你所累的世家小姐,纷纷筹资,收买了京都内外所有的山贼流匪。”
“怎么会”
北堂璃音委实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害得她陷入这般窘境。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尽收君墨染的眼底。
之所以未将北堂璃音杀之而后快,君墨染纯粹是打算借北堂璃音之力,将她身后的敖澈、即墨止鸢一窝端尽。
“凤无忧,君墨染,我诅咒你们,不得善终!”
北堂璃音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魔,浑身浴血,脸色凶狠,令人胆寒。
山贼流匪见北堂璃音这副模样,讥笑声不绝于耳。
“这娘儿们,够味儿!”
“人间极品,今儿个真是赚到了。”
“可惜,这身身子,明显早已被人玩玩烂,脏脏得很。”
凌双双委实听不得山贼流匪的污言秽语,不动声色地推开门扉,夺门而出。
与此同时,凤无忧手持马鞭,风风火火地闯入了金风玉露轩之中。
她见凌双双眸似杏仁,哭得通红,心乱如麻。
凌双双瞅着凤无忧、凌天齐二人风急火燎赶来,心下一暖,放声痛哭。
她一头栽入凤无忧怀中,抽噎不止,“无忧表妹,我好难过。”
“你没受伤吧?”
凤无忧颇为困惑地瞅着沾了她一身眼泪鼻涕的凌双双。
“未曾。”
“既未受伤,何以哭得跟泪人儿一般?”
“我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原以为兜兜转转,终于觅得如意郎君,不成想,玉面郎君果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凌天齐见凌双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阔步上前,抬手抹去了凌双双唇上两管鼻涕,柔声道:“别把鼻涕蹭无忧表妹身上。眼光不好没事,哥替你把关。”
凌双双羞赧地红了脸,好一会儿才从凤无忧怀中退出。
她紧捂着脸颊,轻声道:“无忧表妹,抱歉。”
凤无忧随手掐着凌双双圆润的脸颊,戏谑言之,“回府之后,亲手替爷洗干净。”
凌双双痴痴地望着眉眼间自带英气的凤无忧,低声嗫嚅道:“无忧表妹,你这副模样未免忒迷人,又坏又俏。”
“比起玉面郎君,如何?”凤无忧斜勾着唇角,自然而然地垂于额前的发丝迎风而曳,浑身上下均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无忧表妹,你又拿我寻开心!”凌双双急跺着脚,闪身躲至凌天齐身后,薄红的檀口噘得老高。
凤无忧但笑不语。
凌双双得以全身而退,她心中倍感宽慰。
之所以再三“戳”着凌双双的痛处,纯粹是想让她记着今日吃的亏。
不多时,她话锋一转,沉声询问着凌双双,“玉面郎君人在何处?”
凌双双正了面色,朝着雅间方向努了努嘴,忿忿不平地道:“她正在里面受苦受难。场面太过血腥,我看不下去,这才跑出来透透气儿。”
“爷去看看。”凤无忧饶有兴致地道。
上一回,因着北堂璃音的缘故,青鸾才会那般凄惨。
这一次,她定要折磨得北堂璃音痛不欲生。
紧跟在凤无忧身后的铁手却死死地挡在了雅间门口,煞有其事地道:“王妃留步。王再三吩咐过,决不能让王妃窥伺到其他男人的身体。”
“通融一下如何?爷保证不看其他人。”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终于有些明白君墨染为何总派铁手跟着她。
虽说,这个铁憨憨的想法总和旁人相悖。
他的执行力,却是极强。
铁手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成。”
凤无忧不服气地道:“让开。你不是爷的对手。”
585 半路杀出来的猪队友
凤无忧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瞅着岿然不动的铁手,“再不闪开,爷就挠你痒痒。”
“王妃若是敢轻薄属下,属下就...就如实禀报王。”
铁手硬气了一回,死死地挡在雅间门口,不愿移位。
凤无忧狂抽着嘴角,心下腹诽着这般赖皮的招数,定然是追风亲口传授。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和缓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哄着铁手,“摄政王只说不能看,没说不能听,对否?”
“确是如此。”
“爷闭着眼,进屋听一小会儿,中不中?”
铁手挠了挠头,仔细想了一想,委实挑不出凤无忧话中漏洞,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应着,“中。”
金风玉露轩雅间内,弥漫着一股呛鼻的血腥味。
北堂璃音气息奄奄地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好似被蛮力撕扯成两半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凤无忧冷眼看向性命危浅,一丝两气的北堂璃音,心中顿生出一丝慰藉,“自作孽,不可活。”
闻声,山贼流匪神情微怔,纷纷侧目,不悦地看向不适时宜地出现在雅间里的凤无忧。
待看清凤无忧的面容,为首的山贼虎躯一震,忙不迭地拾起零落在地的衣衫,胡乱往身上套去,“公...公主?”
凤无忧见面前这群山贼流匪四散而逃,尤为疑惑地询问着铁手:“这群流匪,莫不是摄政王找来的?”
铁手摇了摇头,“王近来身体不适,鲜少理事。”
他话音一落,便知失言,双手紧捂着口鼻,瞬间噤了声。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铁手,“把话说清楚。”
铁手哭丧着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天齐见凤无忧情绪不甚稳定,连声宽慰道:“表妹莫急,摄政王日夜操劳,偶有不适实属正常。想来,过几日便能自行痊愈。”
日夜操劳?
凤无忧满头黑线,她心下腹诽着,凌天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北堂璃音听闻君墨染身体有恙,森然邪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咻——
凤无忧缓过心神,手中马鞭冷不丁地朝着衣不蔽体的北堂璃音抽去。
正当此时,形容憔悴的顾绯烟竟神出鬼没地闪现至凤无忧跟前。
她“噗通”一声跪在凤无忧跟前,声色恳求地道:“求你,放郎君一条生路。”
“时至今日,你还对她抱有期许?”
凤无忧讶然,不解地看向憔悴得不成人样的顾绯烟。
顾绯烟鼻头一酸,尤为低落地道,“我也想忘记他,可我做不到...”
凤无忧郁猝至极,她委实不明白北堂璃音有何过人之处,能让顾绯烟、凌双双等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魂不守舍。
她正打算揭开北堂璃音面上的人皮面具,顾绯烟竟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身,“我愿以命换命,只求您大人大量,放她一条生路。”
“蠢姑娘,你难道不知,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玉面郎君,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凤无忧正欲扒拉开顾绯烟紧搂着她腰身的胳膊,窗外邪风肆起,数道黑影趁乱从窗外溜入。
仅眨眼功夫,数十位黑衣死士便带着气息奄奄北堂璃音,跃上窗槛,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手反应尤为敏捷,但也架不住黑衣死士轮番阻挠,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北堂璃音被人从眼皮底下带走。
凤无忧忙不迭地挣开了顾绯烟的束缚,阔步行至窗边,左右四顾,并未寻见北堂璃音的踪迹,气得火冒三丈。
顾绯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怯生生地道:“你说,玉面郎君是女人?”
“不然呢?”
“抱歉,我不知道。”
顾绯烟自责不已,局促地绞着双手,潸然落泪。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但见顾绯烟已然瘦得脱了形,不忍责备,“罢了,无须自责。北堂璃音她插翅难逃,你且回府好生休养,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压力。”
“北堂璃音?”凌双双诧异地瞪圆了眼,磕磕巴巴道:“表妹,你...你是说玉面郎君她不仅是个女人,还是北堂璃音那个恶毒的女人?”
凤无忧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转身便同追风一道,快马加鞭赶回北璃王宫。
同君墨染的身体相比,追杀北堂璃音一事显得微不足道。
金风玉露轩雅间中,顾绯烟、凌双双二人抱头大哭。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将她们骗得团团转的玉面郎君不单单是个女人,居然还是北堂璃音那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
凌天齐无奈地看着二人,意外发现地上那片涔涔血迹之中,横陈着一本画册。
他微微躬身,捻着兰花指将之拾起,刚翻了两页,脸上热度“唰”地一下飙了上来。
他怎么也没料到,画册之中,皆是京都世家贵女遭受凌虐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