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 抢夺
叩叩叩——
一道沉闷的叩门声于须臾间打破了木屋之中愈发胶着的氛围。
百里河泽危险地眯起了眼眸,紧盯着破败不堪的木门,冷声道:“屋外何人?”
凤无忧虽未出声,但此刻的她,额前已泌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挺直了背脊,定定地立在距木门仅一臂之距的炉火旁,周身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万一,来者是百里河泽的帮凶,她必定凶多吉少。
反之,来者若是是快马加鞭赶来的君墨染,又或是去而复返的傅夜沉,她的胜算将要大上许多。
于凤无忧而言,是逃出生天,还是永堕黑暗,依旧是个巨大的变数。
而门外之人,恰恰是变数本身。
吱——
下一瞬,木门被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缓缓推开。
木屋外,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
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晦暗跃然的烛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
云非白高高挽着冠发,他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上,微微勾唇,目无斜视地盯着神情紧绷的凤无忧。
他倏然抬起右臂,轻拨去唇角处的黑亮发丝,举手投足间,是亦正亦邪,惊心动魄的魅惑。
凤无忧眸中的点点星光,在此刻全然寂灭。
来者,是云非白。
这意味着,她即便不死,也会历经一场莫大的浩劫。
云非白鹰隼般犀利的眼眸肆无忌惮地在凤无忧身上一阵扫视,他斜勾着唇角,吊儿郎当地同百里河泽说道:“见者有份。不如,一起?”
百里河泽不愿同任何人分享凤无忧,听闻云非白所言,脸色更加阴郁。
他手执飞花玉笛,直指着云非白不日前被凤无忧砍伤的左臂,冷喝道:“滚。”
云非白气场大开,他抽出腰间佩剑,剑刃亦对准了百里河泽血迹涔涔的心口,“你身负重伤,绝不是本宫的对手。”
百里河泽不遑多让,反唇相讥,“一位极擅左手的武者,被砍断了左臂筋脉,即便功力滔天,在本座面前,也只能是丧家之犬。”
“既然,百里国师寸步不让,那就别怪本宫下手狠辣。”
云非白紫眸微动,他颇有深意地看向距他仅一臂之遥的凤无忧。
凤无忧尽可能地收敛着周身的杀气,企图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待他们二人争得鱼死网破之际,自己再从中获利。
咣咣——
一道寒芒横空劈世,两股强劲的剑气闪着赤红色的暗芒,似嗜血的狂蟒,朝着云非白命门处袭去。
云非白单臂执剑,以浑厚的内力驭着凶狂的宝剑,杀气外泄。
凤无忧看向深处赤红漩涡中的百里河泽,心中暗惊。
云非白的实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几分。
正当此时,云非白竟神出鬼没地乍现在凤无忧身后。
他微微躬身,在凤无忧耳边轻语道:“怎么样?本宫可配得上你?”
凤无忧警铃大作,以手肘重击着云非白的腹部,随即似游鱼般在他眼皮底下溜出数米。
云非白瞅着凤无忧极为诡异但十分实用的招式,邪笑道:“本宫看上的女人,果真有几分能耐。”
527 峰回路转
与此同时,百里河泽亦成功脱险。
他不悦地看着邪魅狂狷的云非白,一字一顿,“身处穷途末路,还能自得其乐?再不走,等君墨染赶到,你必死无疑。”
百里河泽早已得知六年前,残忍屠尽南羌王室之人并非君墨染,而是云非白。
不过,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复仇远没有比得到凤无忧更重要。
故而,他情愿放任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只为尽快拿下凤无忧。
云非白眉头轻蹙,他确实有几分忌惮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君墨染。
可...
云非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邪佞的眸光下,竟藏着一丝深情。
即便,凤无忧曾对他下过狠手,可他心里依旧放不下她。
一开始,云非白确实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只为看她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当他推开木门的那一瞬,他见凤无忧灿若晨星的眼眸于片刻间黯淡无光,他心里却未感受到分毫的快意。
世人皆以为云非白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殊不知,云非白一旦动情,便是丘峦崩摧,矢志不渝。
云非白收回思绪,他款款行至凤无忧跟前,单手勾着她的下巴,深深地望着她此刻既骄傲又狼狈的模样。
即便是在逃难,她依旧像个妖精一般,无时无刻都在肆意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放开她!”
百里河泽冷喝一声,猝然出手。
哧——
飞花玉笛深深地嵌入了云非白的背脊,他却不为所动。
许久,他轻轻勾起一抹看上去不那么渗人的浅笑,在凤无忧耳边轻语道:“快走。本宫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他话音一落,突然扬起袍袖,死死地挡在了凤无忧跟前。
凤无忧略显错愕地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喜还是忧。
她和云非白之间,明明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羞辱她,将她的尊严,她的骄傲狠狠地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那一刻,她当真恨惨了云非白。
她万万没想到,云非白竟会临场变卦,以血肉之躯替她挡灾。
云非白见她迟迟未动,戏谑言之,“还不走,莫不是在担忧本宫的安危?”
凤无忧回过神,急转过身,顷刻间便融入黢黑无光的密林之中。
木屋中,百里河泽似魔怔了一般,朝着云非白频下死手,“为何要放走她?为何!”
“你当真爱她?”
云非白不解地看向百里河泽,冷声质问着他。
百里河泽偏执地道:“她本就是本座的囊中之物,本座岂有放手的道理?你若是得知她怀上了君墨染的野种,还会这样愚蠢的放走她?”
云非白神情微滞,可眨眼的功夫,他便恢复了平静。
桃红的死,对他的影响极大。
是她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爱不该是一味的占有,也可以是放手成全。
这几日,云非白十分后悔。
他本不该当着东临百姓的面那么对待凤无忧,他只是让世人得知,凤无忧是他的女人。
不料,他的无心之失,差点毁了她的声誉,也差点毁了她。
“云非白,去死!”
新仇旧恨,交织纵横。
这使得情绪本就十分不稳定的百里河泽彻底发狂。
绯红的煞气从飞花玉笛中流出,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云非白的眉心。
云非白眼中满是不屑。
百里河泽身负重伤,气血亏损,连内力都无法凝聚,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将不甚灵便的左手背至身后,单凭着孔武有力的右掌,直截了当地朝着百里河泽血迹斑驳的胸膛袭去。
百里河泽不遑多让,他拼尽了全力,不顾胸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毕生内力统统注入到飞花玉笛之中。
叮——
飞花玉笛冲破云非白浑厚的内力阻隔,猛地扎向他的心口处。
刹时,两人同时倒地。
云非白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血色于悄无声息之间,染红了他浅紫色的衣襟。
百里河泽由于失血过多,直挺挺地向后仰躺而去,重摔在地。
他从血肉模糊的胸口处,掏出了一方被血色染红了的绣有木兰花的锦帕。
这方锦帕,是凤无忧的随身之物,他一直珍藏至今。
百里河泽缓缓垂眸,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血色弄脏了他纤尘不染的衣服,还弄脏了凤无忧赠予他的帕子,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多时,云秦死侍赶到。
他们见云非白似一尊雕塑般岿然不动地跪在地上,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小心翼翼架着云非白的胳膊,“殿下!属下来迟。”
“咳咳——”
好一会儿,云非白才缓过了劲儿。
他冷眼睥睨着倒在血泊之中的百里河泽,沉声道:“杀。”
528
“是。”
云秦死侍得令,正准备一刀砍杀百里河泽,却被一把折扇挡了回去。
“吁——”
傅夜沉翻身下马,着急忙慌地朝着身负重伤,仅余下一口气的百里河泽跑去。
他轻轻地抱起百里河泽,冷眼扫视着木屋中面貌狰狞的死侍,“谁敢上前?杀无赦。”
“撤。”
云非白深知傅夜沉功夫了得,此刻的他身负重伤,绝不是傅夜沉的对手。
深思熟虑之下,云非白只得带着一众死侍,先行离去。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神色焦灼的傅夜沉,轻声道:“阿沉,对不起。”
“无需道歉。”
傅夜沉冷着一张脸,对于百里河泽的欺骗,心中生出几分怨怼。
六年前,他既排除万难从山贼流匪手中救出了百里河泽。
六年后,他一样会奋不顾身地为百里河泽卖命。
前者,是因为同情,是因为怜悯。
后者,单单是因为习惯。
百里河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深知傅夜沉这是在同他置气。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已用尽气力,再无精力哄回傅夜沉。
—
云非白被云秦死侍搀扶着上了马背,尽显颓唐。
他被百里河泽的飞花玉笛伤了心肺,现下正不停地咳着血。
不过,由于他常年修炼魔功的缘故,身体的恢复力比起常人,要好得多。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已能神色如常地稳坐在马背之上,挥鞭驰骋于密林之中。
簌簌——
正当此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云非白单手按着腰间的佩剑,虎视眈眈地盯着雾气迷蒙的前路。
下一瞬,两位云秦死侍突然从黑暗处乍现。
“启禀殿下,北璃敖澈大将军如约送来一份厚礼。”
“嗯?”
云秦死侍闻言,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身着华服妆发齐整的君拂正怯生生地看向马背上一身血迹的云非白。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小跑至云非白身旁,轻声细语道:“殿下,拂儿已走投无路。还望殿下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带拂儿回云秦吧!”
“上马。”
云非白虽不在意君拂,但他却极其在意君拂腹中孩儿。
君拂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正欲翻身上马,云非白却适时地调转了马头,不悦地冷睨了她一眼,“离本宫远一些。”
“是。”
君拂瘪了瘪嘴,见云非白动了怒气,只得偃旗息鼓地上了云秦死侍的马。
她瞅着云非白绝尘而去的背影,突然忆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儿,连声道:“殿下,北璃敖澈大将军托拂儿务必亲自将这封信交到你手中。”
云非白接过信件,紧蹙的眉头豁然舒展。
他面露喜色,如释重负,“回云秦。走水路!”
云秦死侍却道:“回禀殿下,东临京都各个据点已被堵死,我等怕是很难突破重围。”
云非白将手中信件收入广袖之中,笃定言之,“今夜,便是突破重围的大好时机。凭本宫对东临摄政王的了解,比起江山,他更爱美人。凤无忧失踪,他定会调集所有兵力全城搜寻她。再加之敖澈答应为我们开道,这一回,我们必能顺利离开东临京都。”
对于敖澈的频频示好,云非白确实十分困惑。
一开始,敖澈答应帮他从危机四伏的义庄中带出君拂,并不求回报之时,他就十分惊讶。
而今,敖澈竟主动开口,欲助他逃离君墨染的魔爪。
这一点倒是令云非白始料未及。
据他收集的情报来看,敖澈分明是一位忠君爱国的良将。
试问,一位忠心耿耿的北璃大将,为何会突然向他示好?
对此,云非白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并不是纠结敖澈意图的时候。
他敛下心中思绪,微微侧目,朝着密林反方向望去。
他坚信,总有一日,还能再见到凤无忧。
就是不知,凤无忧可否有被他方才的那出舍身救她的苦情戏码感动到?
一想起凤无忧,云非白杀气腾腾的眼眸中,再度涌现一抹柔光。
君拂偷瞄着同她并驾齐驱的的云非白,试探性地问道:“殿下,倘若拂儿争气,为您诞下龙嗣,是否得以母凭子贵?”
“生得出来,再说。”
云非白大好的心情被君拂所坏。
即便,他心里知道凤无忧已经嫁做人妇,但他依旧打算将太子妃之位,留给她。
529 病发
孤月高悬,死气沉沉的密林扬起冷风,凄神寒骨,似山魈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
黑暗仿佛张着硕大无明的鬼眼,吞噬着密林中的每一处生机。
凤无忧一路疾行,面容愈发冷肃。
她完全没有料到,体内的寐仙之毒竟会在节骨眼上突然弥散。
再这么耗下去,她必死无疑。
叮——
遽然间,脑子里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她面色发青,双唇发白。
身体上的极度不适,使得她步履维艰,不得已之下,只得侧身靠在林木上,休憩片刻。
君墨染赶到之时,凤无忧依旧斜靠在林木之上。
只不过,此刻的她双眸紧闭,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君墨染将浑身冰冷的凤无忧轻轻抱在怀中,低声喃喃:“别怕,本王带你回府。”
他全然不知这数个时辰之中凤无忧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一路走来,闲言碎语倒是听了不少。
长夜漫漫,流言却在无声无息之间,不胫而走。
有人说,凤无忧被百里河泽绑至密林之中,百般凌虐。
还有人说,凤无忧被百里河泽、云非白二人玩弄了整整一夜。
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将她描述成了生性放荡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
君墨染血红着眼,怒火于须臾间疯狂滋长。
他小心翼翼地捂着凤无忧的双耳,不愿让她听见一星半点儿的流言蜚语。
伤害既已造成,他只能拼尽全力,抚平她心底的创伤。
北堂璃音的手绘画册,他并未看完。
每翻一页,他的心都痛得厉害。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不论画册上所绘内容是真是假,他对凤无忧的感情,绝不会有片刻的动摇。
他只恨自己,总是晚到。
“启禀摄政王,云非白正带着百名死侍欲突破京都水上防线。我方精兵不擅水路,怕是拦不住他。”
少顷,数位身披铠甲的东临将士疾步匆匆而来。
“让开。”
君墨染声色骤冷,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喑哑。
在他心中,东临的生死存亡远不及凤无忧重要。
至于复仇,他总有一天会将云非白踩在脚下,不必急于一时。
在场将士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之后,齐刷刷跪地,异口同声地道:“还望摄政王三思!一旦放虎归山,后果当不堪设想。”
“滚。”
君墨染冷声喝道,一掌挥下,挡在他跟前的东临将士纷纷倒了一地,人仰马翻。
他冷睨着拦路将士,漠然言之,“谁敢拦道,杀无赦。”
“摄政王,万万不可纵虎归山啊!”
“偌大的东临,除了本王,难道就没人降得住他?”
“这...”
众将士面上皆闪过一抹愧色。
事实上,东临众将若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未必敌不过穷途末路的云非白。
他们只是习惯了躲在君墨染身后,不愿冲锋陷阵而已。
若是在平时,君墨染定然不会同他们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只是,此刻时刻的他,心里眼里除了凤无忧,再容不下任何人,亦或是任何事。
倏然间,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鼻息几不可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他,惊恐无助地像个迷失在戈壁上的独行者。
他任凤无忧软绵绵地靠在怀中,一把勒住缰绳,绝尘而去。
身后,众将士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摄政王自成婚之后,愈发不靠谱。不就是一个女人,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
“刚在赶来的路上,我听说数个时辰之前,摄政王妃被国师所绑,凌虐过程都被紫阳观的小道士们画了下来。”
“又或许,摄政王妃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嘘,小声点儿!可别让摄政王听见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
隐于暗处的铁手、司命二人骤然现身,他们手持弯刀,目无表情地朝这群贪生怕死的将士们走去。
见状,不少将士纷纷止了声,怔怔地看向鬼魅般乍现的铁手、司命二人。
其中,一位胆大的将士忍不住心中困惑,特特问了一句,“前路何人,竟敢在本校尉面前装神弄鬼?”
铁手、司命二人相视一眼,极为默契地同时出手,直截了当地割了这群嘴碎之徒的舌头。
铁手看着颓然倒地惊恐之至的将士们,冷声道:“捕风捉影的谣言怎可信以为真?摄政王有令,任何人胆敢对王妃不敬,当一律斩杀。”
他正打算大开杀戒,司命极为理智地拽着他的胳膊,郑重其事地道:“当务之急,是找出始作俑者。不然,天亮之后,此事必定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王妃的声誉势必一落千丈,怕是再无逆转的可能。”
“也许,我有法子...”
铁手灵光乍现,脑海中突然掠过一抹纤细的身影。
思及此,他随手扔掉手中弯刀,风急火燎地朝着东临驿馆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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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 解药被抢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冷的手,目无斜视地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她身上除了手腕处的勒痕之外,并无其他伤口。
照理说,即便是惊吓过度,也不该昏迷这么久才是。
他回眸看向苏太医,沉声问道:“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苏太医面露喜色,笃定言之:“王妃为护腹中胎儿,耗尽内力,身体过于虚弱,这才昏迷不醒。所幸,王妃腹中胎儿并无大碍,等转醒之后,喝上几副安胎药便可。”
闻言,君墨染如释重负。
他轻抚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语着,“你若喜欢浪迹天涯,等你转醒之后,本王定陪你走遍海角天涯。”
凤无忧眼皮微动,她虽能听见君墨染所言,却没法出声回应他。
身体好似被车轱辘碾压过一般,虽未见明显的外伤,但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狗蛋尚还活着。
转眼,已至三更天。
君墨染略显焦灼地询问着苏太医,“为何还未转醒?”
苏太医满脸茫然,他微微躬身,再度探向凤无忧的脉象。
“怎么会...”
苏太医惊愕出声,讷讷言之,“王妃虽未动胎气,但她体内寐仙之毒竟趁她最为虚弱的节点,于经脉中四处游走,眼下已迫近心脉。六个时辰之内,若是还未服下解药,不止心智会受到影响,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顾南风人在何处?”
君墨染再也坐不住,他焦躁不安地在内室中来回踱步,尤为焦灼地询问着恭候在门外的无情。
无情瞅了眼渐亮的天色,恭声答道:“据医馆小厮所述,神算医馆遭窃,顾南风失了一味珍贵的药材。他于昨日傍晚时分动身回南风山庄取材,按理说子时三刻就该赶回。”
“什么时辰了”
“已至三更天。”
“不对。顾南风的赤兔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不至于这么慢。”
君墨染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凤无忧,倏然俯身,在她额前印下浅浅一吻,“本王去去就回。务必坚持住。”
—
东临京都,城门口
殷红的鲜血似涓涓细流,缓缓地流淌过龟裂的地皮。
黄沙漫漫,血色惑人。
乍眼看去,守城将士横陈一地,无一幸免。
城墙之上,慕洛言尤为惶恐地看向“起死转生”的裕亲王,“裕亲王...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裕亲王瞅着被五花大绑架在城墙之上的慕洛言,仰天大笑,“本王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慕洛言被裕亲王吓得六神无主,哭丧着小脸,颤巍巍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当初,一剑贯穿你心口之人是百里国师,你该不会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吧?”
“愚蠢。”
裕亲王不屑地扫了眼慕洛言,中气十足的声音于广袤天地间乍响,“本王非人非鬼,实乃主宰天地的真龙天子!此次浴火归来,势要讨回属于本王的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闻言,慕洛言愈发困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裕亲王绑架她的缘由。
直到顾南风策马而归,她才想明白了事情原委,心中暗叹不妙。
不出所料,裕亲王之所以费劲心机地将她引出学士府,并五花大绑地架在城墙之上,纯粹是为了威胁顾南风交出得以根治寐香之毒的解药。
一旦得到解药,他便有了同君墨染对抗的底气。
到时候,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思及此,慕洛言再不敢耽搁,扯着嗓子朝着城门下疾驰而来的顾南风喊道:“顾南风,快走,莫要管我!”
“吁——”
顾南风彻夜奔波,面上写满了疲惫。
他微眯着眼眸,仰首望向被五花大绑地定在城墙上的慕洛言,只当是她心血来潮时的恶作剧,莞尔浅笑,“都快成望夫石了!还不快些下来?”
正当此时,满脸阴鸷的裕亲王欲探出了头,饶有兴致地看向顾南风。
他眸光毒辣,一眼便看出了顾南风对慕洛言的情义。
得见裕亲王,顾南风面上浅笑于骤然间凝涸。
“顾神医,好久不见。”
裕亲王居高临下地看着阵脚大乱的顾南风,阴恻恻笑着,“交出解药,本王就放了慕姑娘,如何?”
“不要!顾南风,你若是敢交出解药,我同你没完。”
慕洛言连连摇头,郑重其事地道:“慕家人忠君爱国,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事。顾南风,我若不幸殒命,务必瞒着我爹。你就跟他说,我志不在东临,想去他国走一走。”
顾南风并未答话,他冷冷地看向红光满面的裕亲王,“你既已失去民心,纵有神助,也无济于事。”
“成王败寇。君墨染一旦身死,东临朝堂,再无人会是本王的对手。”
裕亲王老神在在地说着,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冷的手,目无斜视地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她身上除了手腕处的勒痕之外,并无其他伤口。
照理说,即便是惊吓过度,也不该昏迷这么久才是。
他回眸看向苏太医,沉声问道:“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苏太医面露喜色,笃定言之:“王妃为护腹中胎儿,耗尽内力,身体过于虚弱,这才昏迷不醒。所幸,王妃腹中胎儿并无大碍,等转醒之后,喝上几副安胎药便可。”
闻言,君墨染如释重负。
他轻抚着凤无忧巴掌大的小脸,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语着,“你若喜欢浪迹天涯,等你转醒之后,本王定陪你走遍海角天涯。”
凤无忧眼皮微动,她虽能听见君墨染所言,却没法出声回应他。
身体好似被车轱辘碾压过一般,虽未见明显的外伤,但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狗蛋尚还活着。
转眼,已至三更天。
君墨染略显焦灼地询问着苏太医,“为何还未转醒?”
苏太医满脸茫然,他微微躬身,再度探向凤无忧的脉象。
“怎么会...”
苏太医惊愕出声,讷讷言之,“王妃虽未动胎气,但她体内寐仙之毒竟趁她最为虚弱的节点,于经脉中四处游走,眼下已迫近心脉。六个时辰之内,若是还未服下解药,不止心智会受到影响,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顾南风人在何处?”
君墨染再也坐不住,他焦躁不安地在内室中来回踱步,尤为焦灼地询问着恭候在门外的无情。
无情瞅了眼渐亮的天色,恭声答道:“据医馆小厮所述,神算医馆遭窃,顾南风失了一味珍贵的药材。他于昨日傍晚时分动身回南风山庄取材,按理说子时三刻就该赶回。”
“什么时辰了”
“已至三更天。”
“不对。顾南风的赤兔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不至于这么慢。”
君墨染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凤无忧,倏然俯身,在她额前印下浅浅一吻,“本王去去就回。务必坚持住。”
—
东临京都,城门口
殷红的鲜血似涓涓细流,缓缓地流淌过龟裂的地皮。
黄沙漫漫,血色惑人。
乍眼看去,守城将士横陈一地,无一幸免。
城墙之上,慕洛言尤为惶恐地看向“起死转生”的裕亲王,“裕亲王...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裕亲王瞅着被五花大绑架在城墙之上的慕洛言,仰天大笑,“本王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慕洛言被裕亲王吓得六神无主,哭丧着小脸,颤巍巍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当初,一剑贯穿你心口之人是百里国师,你该不会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吧?”
“愚蠢。”
裕亲王不屑地扫了眼慕洛言,中气十足的声音于广袤天地间乍响,“本王非人非鬼,实乃主宰天地的真龙天子!此次浴火归来,势要讨回属于本王的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闻言,慕洛言愈发困惑。
531 裕亲王死
顾南风双眸紧盯着动作迟缓的裕亲王,眉梢一挑,先声夺人,“裕亲王,你最好快些放了她!慕大学士在朝中声望颇高,他的独女若是在你手中出了闪失,你认为,他会善罢甘休?”
裕亲王轻蔑地冷哼着,他耀世而归,势当雄踞一方的霸主,又岂会忌惮一个小小的文官?
不过,裕亲王戴惯了伪善的假面。
诸如慕大学士这类并不会妨碍他的雄图霸业之辈,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招惹。
思量再三,裕亲王还是解开了慕洛言身上的绳索,他单手攥着慕洛言的胳膊,朝着身边死侍递了个眼色,“去拿解药。”
“是。”
死侍微微颔首,纵身跃下城墙,眨眼功夫已闪至顾南风身前。
顾南风侧过身子,将手中药瓶紧揣在怀,“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裕亲王施施然笑道:“本王就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他话音一落,伸手欲将慕洛言推下城墙。
慕洛言强作镇定,在裕亲王的手即将触及她的背脊之际,倏然发力,灵巧地跃上高台,闪身至裕亲王身后,并朝着他的后背,接连踹了数脚。
“顾南风,我好害怕...我,我要杀人了!”
慕洛言一边尖叫,一边卯足了劲儿,欲将裕亲王踹下城墙。
与此同时,数十位死侍已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便堵死了顾南风的去路。
顾南风屏住呼吸,旋即以随身携带的剧毒药粉,往死侍身上撒去。
然,这群死侍早有防备,在顾南风出手之际,纷纷撑开手中铁伞,以此抵御着剧毒药粉的侵袭。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顾南风已耗尽所有剧毒药粉。
可这群死侍依旧如同金刚罗汉一般,岿然不动地立在顾南风跟前。
“算你们狠!”
顾南风不情不愿地将手中解药递了出去。
他听闻慕洛言的喊叫,倏然仰首,却见北堂璃音已如鬼魅般定定地立在慕洛言身后。
“小心!”
“啊——”
慕洛言尚未回过神,细弱的胳膊就已经被北堂璃音狠狠地扭至身后。
她失声尖叫,惶惑不安地看向面目狰狞的北堂璃音,“毒妇,你做什么?”
啪啪——
北堂璃音猛一使力,将慕洛言的身子往城墙上压去,并朝着慕洛言的脸颊狠扇去两个耳光。
“不知死活的东西!”
北堂璃音恶狠狠地盯着慕洛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心下嫉妒不已。
少顷,裕亲王亦缓过了一口气。
他眸中燃着熊熊怒火,好似要将慕洛言焚烧殆尽。
“丫头片子,心肠倒是歹毒!”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洛言撇过头,正气凛然地说道。
她面上并无恐惧之色,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差一点儿,她就能将裕亲王踹下城墙。
北堂璃音扫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裕亲王,冷声道:“想不到,堂堂亲王,连一个黄毛小丫头都打不过。”
裕亲王看不惯北堂璃音眼高于顶的模样,语气不满地道:“别以为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就不会动你。”
自上一回被百里河泽的飞花玉笛伤了元气之后,他的身体便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
别说是对付顾南风,对付起慕洛言,他都倍感吃力。
北堂璃音懒得同裕亲王废话,侧目看向被一群死侍扒得衣衫不整的顾南风,阴恻恻笑道:“这等卑劣的伎俩,还想逃得过本宫的火眼金睛!”
裕亲王不悦地看向行为举止尤为怪异的北堂璃音,冷喝着她,“北堂璃音,你究竟要做什么?”
北堂璃音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了百里河泽的专用印章,煞有其事地说道:“国师派我前来验药。裕亲王请放心,仅仅只是验药而已。”
听北堂璃音这么一说,裕亲王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他笑容可掬地说道:“原来,是国师的人,请验药。”
裕亲王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即将死侍怀中的数只药瓶恭恭敬敬地交至北堂璃音手中。
北堂璃音接连打开了数只空瓶,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
若解药不在顾南风身上,事情便会变得十分棘手。
好在,最后一只药瓶之中,切切实实装着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
她喜出望外,以水袖遮去手中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药瓶中的丹药。
裕亲王颇为焦灼地询问着北堂璃音,“验出来了没有?”
北堂璃音微微颔首,再度将解药交至裕亲王手中,“确实是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
“这就好。”
闻言,裕亲王如释重负。
北堂璃音脸上却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她终于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手段,拿到了解药。
到时候,凤无忧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论是君墨染,还是百里河泽都怪不到她身上。
他们只会怪裕亲王办事不利。
正当此时,慕洛言再次摆脱了桎梏,义无反顾地朝着裕亲王冲去。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不计代价地夺下裕亲王手中的药瓶。
北堂璃音眸光一转,阴鸷的视线再度落在慕洛言秀丽的脸颊之上。
下一瞬,她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把利刃,欲刮花慕洛言的脸。
自她被毁去容貌之后,再也见不得容貌姣好的女子。
慕洛言急转过头,欲躲开北堂璃音手中利刃。
然,她终究慢了一步。
她虽未被北堂璃音划伤脸颊,后颈处却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慕洛言吃痛闷哼着,为了躲开北堂璃音手中利刃,不得已之下,只得纵身跃下城墙。
彼时,被死侍扒得一丝不挂,耗尽体能的顾南风见慕洛言摔下城墙,忙不迭地朝兔兔吹了个口哨。
兔兔会意,微微躬起后腿,稍作蓄势之后,若疾电般飞身跃过城门,稳稳地将慕洛言驮在了背上。
北堂璃音见状,正打算朝着惊魂未定的慕洛言补上一刀,却见君墨染带着一众将士浩浩荡荡而来。
她心生惧意,借故遁逃而去。
裕亲王站在城墙之巅,睥睨着城墙下乌泱泱的一众将士,心下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即便,他手中还握有云秦一千精兵,但他还是十分没底。
顾南风见援兵至,眸光锃亮。
他已顾不得穿戴齐整,便翻身上马,同慕洛言一道朝着风急火燎赶来的君墨染奔去。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顾南风,随手扯下披风,往他身上罩去,“没事吧?”
顾南风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着,“我本打算以假药蒙混过关,不成想,裕亲王这狗贼竟扒光了老子,以极其卑劣的手段,掏出了老子藏在靴中的解药。”
“情况有变。”
慕洛言忍着后颈处的剧痛,翻身下马,一步步挪至君墨染跟前。
她压低了声,道:“方才,北堂璃音亦登上了城墙。我见她在验药的时候,双手在袖中捣鼓了好一阵子。不出所料,真正的解药,已被她换去。”
闻言,君墨染冷沉的面色稍有舒缓。
果真,不出他所料。
同样身中剧毒的北堂璃音,为了夺得解药,必定会使尽浑身解数。
裕亲王见慕洛言一直同君墨染窃窃私语,他心生狐疑,急声道,“君墨染,还不束手就擒?”
君墨染定定地望向高墙之上逆光而立的裕亲王,面上并未显出一丝一毫的讶异之色。
他声色淡淡,仿若裕亲王诈死归来,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想不到占尽天时地利的缙王身死命殒之后,裕亲王竟还健在。”
裕亲王不无得意地扬着下巴,“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
“说来听听。”
“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在本王手上。”
“哦?你确定?”君墨染眉梢一挑,冷冷地望着得意忘形的裕亲王。
裕亲王中气十足地道:“只要你拱手交出兵权,再自行挑断手筋脚筋,本王就将解药亲手奉上。”
君墨染不以为意,“本王若说不呢?”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城门口的一众云秦精兵,陡然生出一丝疑虑。
照理说,云非白既已顺水路遁逃,东临境内所有云秦精兵都该随他一道离去才是。
再者,裕亲王早已沦为弃子,云非白绝不可能给他留下这么一支攻防兼备的精兵。
莫非,这支云秦精兵并不是听命于云非白?
思及此,君墨染神色一凛,周身煞气外溢,阔步朝着城门走去。
他似无间地狱的魔,墨发逆风狂舞,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裕亲王紧攥着手中药瓶,支支吾吾道:“再敢上前一步,本王不介意玉石俱焚。”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飞身跃上城墙,一手紧扼着裕亲王的脖颈,一字一顿,“说,这支精兵是不是云闽行给你留的?”
裕亲王将药瓶藏至身后,面色骤沉,“是,又如何?”
“九年前,是你利用了君拂,害得君家家破人亡?”
这些年来,君墨染一直在调查当初将他的身世透露给云闽行之人。
他曾多次查到裕亲王身上,但裕亲王做得滴水不漏,总是让人寻不到错处。
裕亲王深知君墨染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得已之下,只得破罐子破摔,一条路走到黑。
喀嚓——
他果断地捏碎了瓷瓶,转而将瓷瓶中的丹药往嘴里塞去。
他脸上尽显疯狂之色,“君墨染,速速交出兵权。不然,本王若是吞下了唯一的解药,凤无忧那条小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君墨染单手攫着他的下颚,冷声逼问着他,“为何要将本王的身世透露给云闽行?”
“自然是因为利益。云闽行答应本王,派重兵保护本王的暗卫,并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再者,本王早就看不惯自以为两袖清风,迂腐不知变通的君啸天。”
裕亲王话落,稍显不耐地恐吓着君墨染,“再不交出兵权,本王便将唯一能救回凤无忧性命的解药吞入腹中。据传,凤无忧还怀上了身孕,你当真舍得置她于不顾?”
君墨染如同看死人一般,定定地看向裕亲王,“裕亲王,你的死期近矣。”
“你...难道,你当真不在意凤无忧的死活?”
裕亲王不可置信地看着君墨染,心中陡然生出一抹凉意。
然而,君墨染尚未出手,裕亲王眼眶中竟挂下了两道殷红的血迹。
紧接着,他鼻腔中,耳廓里亦缓缓地流淌下涓涓血流。
“怎么回事?”
裕亲王垂眸看向自己仿若被剧毒腐蚀过的双手,吓得双腿发颤,似死水一般瘫软在地。
君墨染唇角处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声色尤为悦耳,“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算计地丢了性命,可笑至极。”
“难道,是北堂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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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 药落何处?
顾南风回眸,朝慕洛言疾步走去。
他站定在她面前,一改往常的毒舌,柔声问道:“疼不疼?”
慕洛言瘪了瘪嘴,一股脑儿地扑入了顾南风怀中,声音哽咽,“顾南风,我不想留疤。你一定会治好我的,对吧?”
她突然落泪,心中满是委屈。
顾南风轻轻地抱住慕洛言,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你。”
他的回答,慕洛言显然不太满意。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顾南风怀中,薄唇翕动,小声嗫嚅道:“万一治不好,怎么办?后颈处若是留下伤疤,我将来的夫君,定要嫌我丑。”
顾南风眉头轻蹙,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犯堵。
他正了面色,颇具惩罚意味地掐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若是嫁不出去,我娶。”
“谁说我嫁不出去?”
慕洛言跺着脚,不服气地回呛着他。
片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顾南风说了些什么,心中又惊又喜。
“顾南风,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
得到顾南风的回应之后,慕洛言面上总算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她羞赧地红着脸,紧张到不知该搁至何处的双手在他胸口处一阵乱挠,“顾南风,你放心。我既看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虽然,你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顾南风有些怀疑慕洛言并未看清自己的身子,据理力争,“丫头片子,忒不懂事。哥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人称‘威猛先生’!怎会瘦弱?”
慕洛言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原不打算开口问他,可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郑重其事地问道:“顾南风,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么?若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答应娶我,我...”
慕洛言正欲接着往下说,却被顾南风突然凑近的唇吓懵,“你...你做什么?”
“丑是丑了点。不过,尚还下得了口。”
顾南风戏谑言之,可他的眼里却满是认真。
—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因伤口处的剧烈痛感,倏然转醒。
失焦的双眸,缓缓地定格在正专心致志地为他处理着伤口的楚九身上。
少顷,他薄唇翕动,沉声问道,“傅夜沉人在何处?”
楚九恭声答道:“回主子的话。傅公子将您扛回摘星阁后,便匆匆离去,不知去向。”
百里河泽浅叹了一口气,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这些年来,除却傅夜沉,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他。
故而,在百里河泽心里,傅夜沉确实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不过,这一切和他对凤无忧的执念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
沉吟片刻之后,他乍然起身,“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一刻。”
“裕亲王那边,可还顺利?”
楚九摇了摇头,缓声道:“属下不知。”
百里河泽眉头轻蹙,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何意?”
楚九察觉到了百里河泽的怒意,“噗通”一声跪在他身前,连声解释道:“属下正打算亲自前往城门口替裕亲王验药之时,恰巧撞见傅公子扛着身负重伤的您铩羽而归,情况十分严峻。不得已之下,属下只好暂且将验药一事搁置一旁。”
“大胆楚九,为何要违抗本座的命令?”
百里河泽神色大骇,他一手扼住楚九纤细的脖颈,一字一顿,“凤无忧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
楚九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凉意,战战兢兢地为自己辩解着,“主子息怒。属下确实是抽不开身,才将此事托付给身负重伤的楚七,并将验药的法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闻言,百里河泽黢黑的面色稍有好转。
楚七做事,他向来放心。
即便身负重伤,楚七也绝不会中途掉链子。
正在此时,摘星阁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紧接着,一虎头虎脑的小道士气喘吁吁的闯入了摘星阁,“国师大人,您快去看看吧!楚七师兄不知被何人袭击,后脑勺被砸出了个血窟窿,危在旦夕。”
“该死!”
百里河泽万万没料到,有人竟会向楚七下手。
他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不顾极度虚弱的身体,行色匆匆地出了紫阳观,往城门处赶去。
以他对君墨染的了解,为救凤无忧的性命,君墨染定会按裕亲王所言,自废功力,拱手交出兵权。
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不远处,北堂璃音、春夏二人正迎面走来。
北堂璃音紧攥着手中药瓶,满心欢喜地道:“任何人胆敢同本宫作对,必定不得好死。”
春夏连声附和,“公主所言极是。凤无忧出身卑贱,竟还敢跟您作对,自不量力。”
“就是不知,凤无忧服下毒药了没。”
北堂璃音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精致瓷瓶,面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狞笑。
春夏困惑不解地询问着北堂璃音,“公主,您不是也中了寐仙之毒?为何不快些服下解药?”
北堂璃音摇了摇头,审慎言之,“不可。君墨染深知本宫亦中了寐仙之毒。故而,在他彻底失势之前,本宫绝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即便本宫体内剧毒得解,他也绝不会放过本宫。”
春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见百里河泽已近在咫尺。
她吓得连连拽住北堂璃音的胳膊,急声道;“公主,小心百里国师!”
北堂璃音见状,瞳孔剧烈地颤动着。
情急之下,她只得将手中瓷瓶转交至春夏手中,并郑重其事地嘱咐着她,“务必将解药藏好。”
“是。”
春夏微微颔首,忙不迭地将瓷瓶拢入衣袖之中,旋即不动声色地调转了方向,眨眼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堂璃音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堆笑地朝着百里河泽迎去。
百里河泽冷冷地看着她,飞花玉笛于须臾间贯穿了她的左肩,“说,是不是你打伤的楚七?”
“楚七出什么事了?”
北堂璃音扫了一眼左肩上似梅花般晕染开来的涔涔血迹,两行清泪簌簌挂下。
她定定地看向百里河泽,眸中幽怨可见一斑。
百里河泽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声色骤冷,“彻夜未归,都去了何处?”
“昨夜被国师训斥之后,璃音心下觉得十分委屈,兀自出了紫阳观四处走走。无意间,竟听闻沿途百姓在议论裕亲王诈死而归一事,璃音心生好奇,便随着一众百姓,往城门口赶去,看个热闹。”
“情况如何?”
北堂璃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肩膀上的阵阵剧痛,轻声道:“璃音见东临摄政王策马赶来,唯恐被他认出,吓得落荒而逃。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璃音不知。”
她对答如流,眼神中透着一丝坦然,全然不见心虚之色。
百里河泽急于得知结果,见北堂璃音一问三不知,气得一脚踹在她的腹部之上,“没用的东西!若是让本座发现,你扯了谎,本座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噗——”
北堂璃音跌坐在地,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双手紧捂着腹部,痛得面色煞白。
百里河泽背手负立,淡漠地扫了眼病怏怏的北堂璃音,“速速滚回紫阳观,闭门思过。”
“是。”
北堂璃音颔首应着,心里却不似这般作想。
她之所以百般讨好百里河泽,并不全是因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慕。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抢夺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
缙王失势之后,她彻底失去了靠山。
想要从君墨染手中抢夺下解药,无异于痴心妄想。
好在,百里河泽及时出现。
北堂璃音便想着利用百里河泽对凤无忧的执念,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若是得不到解药,她也有法子让凤无忧陪她一道同归于尽。
若是得以顺利拿到解药,自是皆大欢喜。
顾南风回眸,朝慕洛言疾步走去。
他站定在她面前,一改往常的毒舌,柔声问道:“疼不疼?”
慕洛言瘪了瘪嘴,一股脑儿地扑入了顾南风怀中,声音哽咽,“顾南风,我不想留疤。你一定会治好我的,对吧?”
她突然落泪,心中满是委屈。
顾南风轻轻地抱住慕洛言,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你。”
他的回答,慕洛言显然不太满意。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顾南风怀中,薄唇翕动,小声嗫嚅道:“万一治不好,怎么办?后颈处若是留下伤疤,我将来的夫君,定要嫌我丑。”
顾南风眉头轻蹙,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犯堵。
他正了面色,颇具惩罚意味地掐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若是嫁不出去,我娶。”
“谁说我嫁不出去?”
慕洛言跺着脚,不服气地回呛着他。
片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顾南风说了些什么,心中又惊又喜。
“顾南风,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
得到顾南风的回应之后,慕洛言面上总算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她羞赧地红着脸,紧张到不知该搁至何处的双手在他胸口处一阵乱挠,“顾南风,你放心。我既看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虽然,你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顾南风有些怀疑慕洛言并未看清自己的身子,据理力争,“丫头片子,忒不懂事。哥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人称‘威猛先生’!怎会瘦弱?”
慕洛言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原不打算开口问他,可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郑重其事地问道:“顾南风,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么?若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答应娶我,我...”
慕洛言正欲接着往下说,却被顾南风突然凑近的唇吓懵,“你...你做什么?”
“丑是丑了点。不过,尚还下得了口。”
顾南风戏谑言之,可他的眼里却满是认真。
顾南风回眸,朝慕洛言疾步走去。
他站定在她面前,一改往常的毒舌,柔声问道:“疼不疼?”
慕洛言瘪了瘪嘴,一股脑儿地扑入了顾南风怀中,声音哽咽,“顾南风,我不想留疤。你一定会治好我的,对吧?”
她突然落泪,心中满是委屈。
顾南风轻轻地抱住慕洛言,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你。”
他的回答,慕洛言显然不太满意。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顾南风怀中,薄唇翕动,小声嗫嚅道:“万一治不好,怎么办?后颈处若是留下伤疤,我将来的夫君,定要嫌我丑。”
顾南风眉头轻蹙,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犯堵。
他正了面色,颇具惩罚意味地掐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若是嫁不出去,我娶。”
“谁说我嫁不出去?”
慕洛言跺着脚,不服气地回呛着他。
片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顾南风说了些什么,心中又惊又喜。
“顾南风,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
得到顾南风的回应之后,慕洛言面上总算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她羞赧地红着脸,紧张到不知该搁至何处的双手在他胸口处一阵乱挠,“顾南风,你放心。我既看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虽然,你的身体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顾南风有些怀疑慕洛言并未看清自己的身子,据理力争,“丫头片子,忒不懂事。哥在江湖中地位极高,人称‘威猛先生’!怎会瘦弱?”
慕洛言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她原不打算开口问他,可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郑重其事地问道:“顾南风,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对么?若仅仅只是因为同情,才答应娶我,我...”
慕洛言正欲接着往下说,却被顾南风突然凑近的唇吓懵,“你...你做什么?”
“丑是丑了点。不过,尚还下得了口。”
顾南风戏谑言之,可他的眼里却满是认真。
稍等稍等,一个小时后再来看,今晚睡着了,来不及写完,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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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 青鸾的遭遇
麝月见状,步步迫近。
她先声夺人,细数着春夏这些时日以来犯下的过错,“春夏,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北璃王待你恩重如山,你怎可恩将仇报,伙同北璃的罪人,屡屡迫害凤无忧?”
春夏声色淡淡,对此轻嗤以鼻,“恩将仇报之人,是你。璃音公主待你情同姐妹,你却只知落井下石。”
“情同姐妹?”
麝月哂笑,这么多年来,北堂璃音何曾将她当人看过?
她这一身的伤痕,还不是拜北堂璃音所赐!
春夏瞟了一眼尤为反常的麝月,冷淡言之,“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少来烦我。”
“交出解药,我会替你求情。”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春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麝月如何说道,都不为所动。
麝月眸中闪过一抹痛惜,旋即从袖中掏出一摞画册,狠摔在春夏怀中,“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
春夏眉头一紧,定定地瞅着怀中画册,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伸出颤巍巍的双手,刚翻开画册,便被画册中不堪入目的画面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春夏又惊又俱,喃喃自语道:“画册中的女人怎么会变成璃音公主?”
她眼眸中布满血丝,紧盯着画册中被众流匪折磨得得不成人样的北堂璃音,两行清泪簌簌挂下。
若是让北堂璃音得知了此事,定会恼羞成怒。
如此一来,北堂璃音绝无可能大发善心帮她还清她长兄欠下的巨额债款。
麝月双手环胸,冷哼道:“再不交出解药,我都帮不了你。”
“是你!是你偷偷换了画册,对不对?”
春夏完全听不进去麝月的劝告,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龇着牙,忿忿地朝着麝月扑去。
她冗长的指甲即将划过麝月的脸庞之际,铁手倏然乍现。
他一剑砍下春夏的半截指甲,眼神阴鸷,声色冰冷似霜,“任何人胆敢伤害王妃,杀无赦。”
哧——
铁手目无斜视,一剑贯穿了春夏的胸膛。
“不要!”
麝月失声惊呼,怔怔地看向口吐鲜血,命不久矣的春夏。
她早就预料到了春夏的结局。
从春夏第一次将北璃宫婢推下深井的时候,麝月便知,助纣为虐终会作茧自缚。
可当她眼睁睁地看着春夏香消玉殒之际,却难过得说不出话。
一入宫门深似海。
春夏自成为北堂璃音的心腹之后,从未有一天为自己而活。
谁愿意打打杀杀在刀尖上舐血?
还不是为了形势所迫。
春夏垂眸,看着自己被捅成血窟窿的胸口,如释重负,“替我照顾好阿娘。”
“嗯。”
麝月重重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合上了春夏的双眸。
春夏至死都未曾告诉麝月,当初,她若不动手杀人,北堂璃音便会将麝月一并拽入无间地狱之中。
她只是为了保住麝月少有的天真,才痛下决心一条路走到黑,直至将自己逼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君墨染赶到之际,铁手已在梧桐树下翻找到药瓶。
他小心翼翼地将之呈上,恭声道:“王,画册一事现已查明,正是北堂璃音所绘。属下已命人将所有画册换成北堂璃音被流匪凌虐的画面。”
“嗯。”
君墨染紧攥着手中药瓶,居高临下地看着啼哭不止的麝月,“北璃王下了保护令,你家中双亲均已安置妥当。”
铁手诧异地看向君墨染,“王,你早就得知麝月是北璃王的人?”
君墨染未置可否,眨眼功夫,他又上了马,风急火燎地往摄政王府赶去。
—
摄政王府,墨染阁
君墨染赶回之时,北堂龙霆已经哭嚎了小半个时辰。
他怔怔地靠在卧榻之侧,啜泣不止。
“妞妞,你快醒醒。是父王不好,竟丢下你一人,在东临受苦受难。”
北堂龙霆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怎么也没想到,几日未见,凤无忧竟虚弱成这样。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将北堂龙霆推至一旁,定定地看向静静地躺在卧榻之上的凤无忧。
顾南风说过,寐仙之毒尤为难解。
纵研制出了解药,也无法预估效用。
也就是说,即便服下解药,凤无忧仍可能一睡不复醒。
他深吸了一口气,踟躇片刻之后,终是下定决心,轻轻地按住她的下颚,喂她服下解药。
彼时,北堂龙霆、凌松柏等人纷纷凑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凤无忧。
就连即墨胤仁,亦换了一身太监宫服,悄悄溜出了东临王宫,躲在门后远远地看着屋内光景。
“她怎么还未转醒?”
君墨染神经异常紧绷,他紧攥着凤无忧的双手,紧张到几近忘却呼吸。
这辈子,他鲜少像现在这样胆怯过。
北堂龙霆心急如焚,索性钻入君墨染臂弯之中。
他趴在榻前,深深地盯着面无血色的凤无忧,涕泗横流。
若是能救回凤无忧,让他当场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顾南风全神贯注地为凤无忧把着脉,足足半个时辰,等他感知到凤无忧的脉象正逐步恢复正常,这才松开手,轻轻地拭去额上泌出的汗珠。
他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余毒已清,身体并无大碍。再睡上几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初。”
“此言当真?”
北堂龙霆激动不已,顺势靠在君墨染怀中,一阵哭嚎。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北堂龙霆,轻轻地捂住凤无忧的双耳。
这段时间,她遭了太多的罪。
好不容易得以休息片刻,北堂龙霆却如同锣鼓一般,唧唧哇哇嚎个不停。
顾南风刚出了墨染阁,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偏院,为浑身是伤的青鸾诊治一二。
青鸾的伤势很重,但她鲜少呼痛。
只静静地躺在榻上,呆滞地看向幔顶上垂坠而下的流苏。
“小姐醒了吗?”
青鸾微微侧目,轻声询问着满脸疲惫的顾南风。
“暂时还没醒。不过,她身体底子不错,余毒已清,很快便会转醒。”
顾南风如是答着,他颇为头疼地看向浑身是伤的青鸾,转而同跪坐在一旁的追风说道:“找个手脚干净的丫鬟替她上药。”
追风担忧府上那些个笨手笨脚的丫鬟会弄疼青鸾,原想着亲自替她上药,但见青鸾眸中的抗拒之色,只好作罢。
不成想,追风前脚刚走,青鸾却抓住了顾南风的手,苦苦哀求着他,“杀了我。”
顾南风叹了口气,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青鸾,想开些,追风他不会在意。”
“可是我在意。”
青鸾难得没有掉泪,她极为平静地道:“所有人皆以为我只是被毁了容,殊不知,北堂璃音那毒妇,还让紫阳观里的臭道士毁了我的清白。”
“青鸾,这不是你的错。事情既已过去,就别再胡思乱想。莫不要因为这些难以预料的意外,轻贱自己。相信我,追风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绝不会在意那些。”
顾南风心中郁愤难纾,他从未想过,北堂璃音竟歹毒到如此地步!
短短一日之内,凤无忧差点丢了性命,慕洛言身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疤,而青鸾,身心俱伤!
追风躲在门后,紧捂着口鼻,哭得泣不成声。
他早就发觉青鸾情绪不对,原以为她只是因为脸上的伤疤郁郁寡欢,不成想,北堂璃音竟这般虐待她。
青鸾听闻屋外细微的动静,绝望地闭上了双眸,“顾南风,杀了我。我只要醒着,满脑子都是那些丑陋的嘴脸。”
顾南风陷入沉默之中,不知该如何作答。
都说,医者仁心。
但此时此刻的他,恨不得将北堂璃音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吱呀——
追风再度推门而入的时候,面上已看不出丝毫别的情绪。
他神色自若地坐在青鸾跟前,将婚书交至她手中,“三日后,我们成婚。”
青鸾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很久之前,她就盼着这一天。
可惜,造化弄人。
她终于等来了追风的一纸婚书,可她却失去了爱他的权利。
“不。我们不能成婚。”
“为何不能?”
追风小心翼翼地替青鸾上着药,深怕弄疼了她。
青鸾轻笑道:“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是因为这道伤疤?”
追风轻触着她脸上寸长的伤疤,声音极轻。
青鸾再也受不住心中委屈,泪水似泄洪般喷涌而出。
她摇了摇头,尤为坚定地说道:“能不能别再问了?你明明有很多选择,为何非要这么逼我。”
嘶——
追风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腰间长剑,在自己脸上亦划上了一大道口子。
“不!追风,你做什么?”
青鸾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想要阻止追风,双手却提不起劲儿。
追风指了指他脸上的血口子,云淡风轻地说道:“现在,我们一样了。”
“你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青鸾心疼不已,她原以为,自己得以狠下心肠,放下追风。
不成想,追风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青鸾,三日后,我们成婚吧。”
追风扔去手中匕首,继而为浑身是伤的青鸾上着药。
青鸾对于他的触碰,尤为抗拒。
她浑身发颤,面露苦痛之色,“别看。”
追风见状,神色一滞,心中顿生不忍。
可他深知,若他显出一丝一毫的退却,他和青鸾之间,将再无可能。
思及此,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全然无视了她的抗拒,全神贯注地为她上着药。
青鸾显得尤为局促,连脚趾头都紧绷着,她最不愿让他看到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惜,事与愿违。
“追风,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沉吟良久,青鸾郑重其事地说着。
她的面容似一滩死水,平静无波。
眼神中却透着点点凄凉,让人心疼得无法直视。
追风执拗地道:“不试试,又怎会知道有无结果?”
“我...我可能没你想象中那样干净。”
“嘘。”
追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而开始细数着他曾碰过的女人。
他显得尤为认真,可不知为何,数着数着,硕大的泪珠突然划过眼角,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青鸾脸上。
略苦,微咸。
他忙不迭地背过身去,待调节好了情绪,才笑意炎炎地转过身,轻声讨饶道:“抱歉,遇见你之前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碰过的女人不下三位数。”
青鸾:“……”
追风见青鸾并未答话,索性再捡起被他扔至一旁的匕首,“青鸾,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可好?你若不能释怀,我就挥刀自宫。这样一来,就扯平了。”
“不,不要。”
青鸾深怕追风心头一热,当真做出伤害自身之事,提起周身气力,猛地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她血迹斑驳的手,紧攥着锋利无比的刀刃,直至手心被磨得皮肉翻飞,依旧不肯松手。
追风急了眼,一手紧扼住她纤细的手腕,强迫着她撒开手中匕首。
“追风,你别伤害自己,是我配不上你。”
“傻瓜,你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可爱的人啊,明明是我配不上你。”
追风轻轻抱住浑身是伤的青鸾,将所有心疼藏在心底。
“青鸾!”
凤无忧惊乍起身,她惶惑地看向凑至眼前的君墨染,淡淡问了一句,“你是谁啊?青鸾呢?”
君墨染欣喜若狂,他一把将凤无忧拥入怀中,激动得浑身发颤。
凤无忧看向周遭哭成泪人的北堂龙霆,不悦地道:“老头儿,爷被陌生男人非礼,你就这态度?”
“妞妞,你莫不是没睡醒?”
北堂龙霆眸色微沉,突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凤无忧却气呼呼地将君墨染推至一旁,“登徒子,平白无故地为何紧抱着爷不放?”
“………”
君墨染满脸错愕,定定地看着她,心中早已被恐惧填满。
“青鸾呢?”
凤无忧翻身下榻,左右四顾。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魇,梦到浑身是血的青鸾被人扔下了悬崖。
直到现在,她尚还沉浸在梦魇之中,心有余悸。
“青鸾在偏院休养。”
君墨染沉声答着,转而又将她揽入怀中,“无忧,你不记得本王了么?”
“爷曾见过你么?”
凤无忧眨了眨眼,极为认真地盯着俊美无俦的君墨染,脑子中一片空白。
北堂龙霆神色大骇,忙不迭地凑至凤无忧跟前,连声道:“妞妞,你可还记得为父?”
“自然记得。你这糟老头儿,认贼作女一十七载,化成灰爷都认得。”
凤无忧如是答着,悄悄地偷瞄着眉头紧锁的君墨染,不动声色地咽了好几口唾沫。
534 选择性失忆
青鸾呢?”
凤无忧翻身下榻,左右四顾。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魇,梦到浑身是血的青鸾被人扔下了悬崖。
直到现在,她尚还沉浸在梦魇之中,心有余悸。
“青鸾在偏院休养。”
君墨染沉声答着,转而又将她揽入怀中,“无忧,你不记得本王了么?”
“爷曾见过你么?”
凤无忧眨了眨眼,极为认真地盯着俊美无俦的君墨染,脑子中一片空白。
北堂龙霆神色大骇,忙不迭地凑至凤无忧跟前,连声道:“妞妞,你可还记得为父?”
“自然记得。你这糟老头儿,认贼作女一十七载,化成灰爷都认得。”
凤无忧如是答着,她悄悄地偷瞄着君墨染,见他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破天荒地红了脸。
君墨染心急如焚,他紧攥着凤无忧的手,不甘心地追问道:“你当真不记得本王?”
凤无忧摇了摇头,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兴味,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君墨染。
他的长相,他的身材,他的嗓音,就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显得这样迷人...
当她将视线移至君墨染微微翕动的薄唇上时,顿觉口干舌燥,再移不开眼。
君墨染郁猝万分,紧搂着她不放,深怕自己一放手,凤无忧就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再拽不回。
“笨蛋,你怎么可以把本王忘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爷发誓再不会忘记你。”凤无忧来了兴致,顺手摸了一把君墨染的脸。
君墨染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受了凤无忧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这个残忍的现实。
此刻的他,愈发没有安全感。
他深知,倘若凤无忧的心不在他这儿,他即便用尽手段,也无济于事。
正如云非白、百里河泽之辈,徒劳一场,终是无果。
君墨染只觉身心俱疲,他紧紧地搂着凤无忧,片刻都不敢松懈。
凤无忧被他勒得浑身不舒坦,转身就是一个回手掏,将他治得服服帖帖,“再不松手,爷就动真格了。”
话虽如此,但凤无忧的脸亦烧得厉害。
她纯粹是看上了君墨染的皮囊,才会如此这般豪放。
北堂龙霆、凌松柏等人纷纷尴尬地移开了眼,就连藏在门后的即墨胤仁,也尴尬地红了脸。
君墨染面色骤沉,黑如墨汁。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失忆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调戏他。
最要命的是,他的身体根本经不住她的撩拨。
凤无忧后知后觉,待她发现他的异常之处时,内室中的氛围已经诡异到了极点。
一众婢女低头不语,盯着脚尖辛苦地憋着笑。
北堂龙霆等人背过身子,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长吁短叹。
最尴尬的是,君墨染双手有些无措地挡在自己身前,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浮现出两朵可疑的红云。
“咳咳——”
凤无忧干咳了两声,讪讪笑道:“不错,不错。”
君墨染满头黑线,阔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口鼻,“胆肥了?竟敢调戏本王。”
顾南风打了个哈欠,刚跨入墨染阁,便见君墨染一脸郁闷地将凤无忧桎梏在怀中。
他略显迷茫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君墨染倏然抬眸,好似得见救星了一般,颇为急切地道:“她记得所有人,独独忘了本王,这是为何?”
顾南风眉头紧蹙,轻声询问着凤无忧,“你可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
凤无忧筛糠般点了点头,随即反问着顾南风,“爷当真缺失了部分记忆?”
顾南风沉声应着,“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
他以手支额,颇为头疼地询问着她,“可还记得自己成过婚?”
凤无忧妙目圆瞪,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显然并不相信顾南风所言,“爷当真成过婚?为何爷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可记得自己怀有身孕?”
“自然记得。”凤无忧轻柔地抚过腹部,笃定言之,“爷记得,爷给崽崽取名为狗蛋。”
君墨染闻言,愈发抓狂。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酸楚,闷声道:“你就不能好好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凤无忧轻嗤出声,淡淡回了一句,“你这么在意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我们狗蛋的爹?”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道:“他是。”
君墨染亦期待地看向凤无忧,寄希望于她能记起自己。
凤无忧不可置信地看向君墨染,小声嘀咕着,“爷若是染指了这么英俊的男人,没理由毫无印象的呀。”
“妞妞,你可记得这是哪儿?”
北堂龙霆虽有些庆幸凤无忧并未忘记他,但他着实担忧凤无忧现在的精神情况。
凤无忧点了点头,“自然是摄政王府。”
她话音一落,才发现自己竟识得摄政王府里的所有家丁婢女。
她狐疑地看向君墨染,轻声道:“你就是东临摄政王?”
君墨染心口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站定在凤无忧跟前,尤为认真地说道:“你且听清楚了,你不单单是东临骠骑大将军,还是本王的王妃。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本王的。这辈子,你休想甩开本王。”
凤无忧撇了撇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
她确实觊觎君墨染的美貌,但她确实想不起来君墨染这个人。
尽管,她腹中崽崽极有可能是他的,可她对他依旧毫无印象。
沉吟片刻之后,她灵光乍现,忙不迭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札记,寄希望于从札记中找回自己无故丢失的记忆。
君墨染见状,心中暗叹不妙。
凤无忧随身携带的札记中,记下了他之前的不少暴行。
她若是看了,必定不再搭理他。
君墨染眼皮突突直跳,他正想动手抢夺,凤无忧却极其灵敏地避开了他的手,“咻”地一下,蹿上了墨染阁外的梧桐树上。
凤无忧随手翻了几页,见札记之中,全是君墨染欺负她的暴行,气得火冒三丈。
啪——
她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气愤地嚎着,“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单从札记上看,君墨染对她确实不太好。
刚认识那会,成日板着一张脸,喊打喊杀。
即便是洞房花烛之夜,她都没感受过丝毫的欢愉,痛得怀疑人生...
“凤无忧,下来!”
君墨染微微仰首,看向跨腿坐在树枝丫杈上的凤无忧,深怕她一个不小心,从树上跌落下来。
凤无忧合上札记,心里十分地不服气。
“爷终于想明白,为何独独忘了你。你老是欺负人,爷自然不想记得你。”
君墨染默默汗颜,想开口辩解,却发现百口莫辩。
他尤为焦虑地询问着顾南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南风频频摇头,“不出所料,她应当是换了选择性失忆症。想来,应当是寐仙之毒所致。”
“她体内的余毒,不是已经清了?”
“话虽如此,但她之前受过的损伤,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痊愈。”
君墨染瞅着赖在树上半天不肯下来的凤无忧,心下萌生出一丝庆幸。
虽然,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但只要她安然无恙,他便知足了。
不过,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凤无忧为何单单只忘了他一人。
顾南风看出了君墨染心中困惑,沉声解释道:“选择性失忆患者一般会选择性地忘却自己不愿记起的人或事。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太害怕失去你,在病发之时,满脑子都是你。这使得她的身体在极限状态下,出现应激反应,误把有关于你的一切当成了她的致病源,一股脑地将之消磨殆尽。”
“可有法子找回缺失的记忆?”
“一切全凭造化。有可能睡一觉就能记起一切,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回缺失的记忆。”
“找不找得回来都没关系,本王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待。终有一日,她会再一次爱上本王。”
君墨染稍稍缓和了情绪,正打算将凤无忧抱下树梢,她却灵巧地如猴儿一般,不动声色地溜去了偏院。
535 算账
第535章算账
叩叩叩——
凤无忧轻叩着门扉,却闻青鸾低沉的抽泣声,急了脸,顺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扉。
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榻前,定定地看向形容憔悴的青鸾,双唇微微翕动,“可好些了?”
青鸾见凤无忧毫发无损,破涕而笑。
她连声答道:“青鸾没事,小姐无需为青鸾担忧。”
凤无忧轻抚着青鸾愈发消瘦的脸颊,轻声道:“爷一定会治好你,一定会。”
不多时,君墨染等亦紧跟在凤无忧身后,入了内室。
众人见追风脸上那道寸长的血口子,转眼便明白了追风的良苦用心,一时间唏嘘不已。
北堂龙霆瞅着泪水涟涟的青鸾,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没想到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竟心狠至斯。
“青鸾,你放心。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北堂龙霆信誓旦旦地道。
青鸾眼神微微闪躲,她显然有些不适应这么多人盯着她看。
“你们先出去。”
凤无忧如是说着,她犀锐的眼眸恰巧落在青鸾脖颈上深深浅浅的吻痕之上。
眨眼功夫,除却君墨染之外,所有人均已退出内室。
凤无忧抬眸,不咸不淡地看向他,“怎么还不出去?”
“本王在屋外等你。”
君墨染薄唇轻启,他片刻都不想同凤无忧分开,深怕眨眼间,凤无忧再度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待君墨染轻掩上门扉,凤无忧才开口询问着青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鸾摇了摇头,她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串子,簌簌往下掉。
凤无忧见状,已然猜得七七八八。
她怒不可遏,不由自主地扬高了尾音,“是不是北堂璃音?”
一提到北堂璃音,青鸾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
她一头扎入凤无忧怀中,失声痛哭,“小姐,青鸾好没用。”
“可以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北堂璃音她不止刮花了我的脸,还唆使着紫阳观中道士对我...”
青鸾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她浑身颤得厉害,因为极度的恐惧,脸色苍白如纸。
“该死,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凤无忧郁愤难纾,差点提不上一口气。
青鸾双手掩面,抽噎不止,“是青鸾没用。不止保护不了自己,还害得小姐差点身遭不测。”
“青鸾,这不是你的错。”
凤无忧见青鸾这般模样,自责不已。
她双手紧握成拳,顾盼分明的眼,已布满血丝,“爷这就去端了紫阳观。”
“小姐,不要!千万别为了青鸾意气用事。”
青鸾摇了摇头,她见识过百里河泽的手段,自然不愿凤无忧为了替她出气铤而走险。
“你且放心。那些曾伤害过你的人,爷定百倍千倍地讨还回来。”
凤无忧如是说着,但她心里明白,即便是杀光所有,也无法抚平青鸾心中的伤。
话音一落,她倏然起身,手持长剑,面色冰冷,横冲直撞地出了摄政王府。
君墨染紧跟在她身后,沉声道:“紫阳观实力不容小觑。待天下第一阁人马集齐,本王答应你,必带上你,亲手绞杀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屡次触犯他的底线,他自不会轻饶。只不过,他之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凤无忧身上,尚还无暇顾及其他。
凤无忧怒火攻心,她担忧百里河泽、北堂璃音等闻讯偷溜,再不愿等待,欲单枪匹马闯入紫阳观,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君墨染见凤无忧驭着轻功飞檐走壁,眉心直跳,“你慢些,小心摔着!”
“欺人太甚!爷非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凤无忧心口堵得慌,越飞越疾。
无意间,她往脚下一瞥,惧高的老毛病再犯。
她心下一惊,双腿一软,丹田处的雄浑内力于须臾间乱做一盘散沙。
君墨染见状,飞身上前,稳稳地接住了直愣愣从高处摔下的她,语气中满是无奈,“凤无忧,你要记得,你尚还怀着身孕。”
凤无忧心有余悸,缩在君墨染怀中再不敢随意顶嘴。
片刻之后,她缓缓抬眸,轻声询问着他,“摄政王,你我当真成过婚?”
536 擦肩而过
君墨染咬牙切齿道:“不然呢?你以为,你一个人,怀得上身孕?”
凤无忧讪讪而笑,“摄政王好厉害呢。”
君墨染:“……”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怀中嬉皮笑脸的人儿,心软得一塌糊涂。
“摄政王,您老人家可不可以收敛点儿?爷赶着去紫阳观找百里王八算账。”
凤无忧在他怀中扑腾了数下,她尚还不习惯被人抱在怀中招摇过市。
“别动,本王抱你去。”
“不要。爷自己有脚。”
凤无忧双颊烧得厉害,她总觉得自己应当是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不该这般矫揉造作。
君墨染眉梢一挑,声色魔魅入骨:“若是不听话,本王不介意替你亲手砍去双腿。”
“摄政王,你不要欺人太甚!”
凤无忧因着君墨染强大的威压,只得偃旗息鼓,闷闷地在随身携带的札记上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她龙飞凤舞的字体,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只是随口恐吓了一番,她竟洋洋洒洒地写了满满两页纸。
饶是如此,凤无忧仍觉不解气。
她狠掐着君墨染的胳膊,忿忿不平地道:“人渣!”
“凤无忧,你莫不是欠收拾了?”
君墨染脚步微顿,定定地看着怀中气得面色发红的凤无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人渣?
凤无忧察觉到君墨染凉飕飕的眼神,倏然回神,依旧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她只是为青鸾感到心痛。
无力,且自责。
即便,青鸾一直安慰她说自己没事,但她深知,青鸾心中的伤,极有可能经久不愈。
“爷好讨厌北堂璃音。她为何要伤害无辜的青鸾?明明是她抢走爷的一切,爷都没跟她计较。爷甚至希望,受到伤害的不是青鸾,而是我。她本就是水做的人儿,善良且无辜,为何会被欺负得这样惨?”
发生在青鸾身上的祸事,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凤无忧心中。
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即便杀光那群道士,将北堂璃音千刀万剐,依旧换不回青鸾的清白。
君墨染神情微怔,他原以为凤无忧是在为青鸾被无端毁去容貌而忿忿不平。
如今看来,事情似乎远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是本王倏忽大意。”
君墨染心中亦觉得十分对不住青鸾、追风二人。
他明明派下重兵严防死守着摄政王府,可青鸾还是出了事。
街尾墟市前,以帷帽遮面的北堂璃音原打算提前动身,带着春夏一道,混入即将归国的南羌使节队伍中逃出东临京都,却见凤无忧正相安无事地窝在君墨染怀中招摇过市。
她杏眼圆瞪,死死地盯着毫发无损的凤无忧,恨得咬牙切齿。
噗——
许是由于怒火攻心,她竟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洒在她面前的一屉新鲜出炉的包子上,惹得摊贩心生不悦,“赔钱!别以为患了病就不用赔钱。”
闻声,凤无忧遽然回眸,侧目望去。
只见摊贩双眼放光,手中紧攥着一对成色上乘的翡翠玉玦,而他摊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上,正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怪哉!何人走得这般仓促?”
那对翡翠玉玦绝非凡品,买下十间包子铺也是绰绰有余。
就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出手竟这般大方。
凤无忧左右四顾,但见摊前并未有可疑之人出没,这才作罢。
彼时,北堂璃音为避开君墨染、凤无忧二人的视线,早已闪身入了巷道之中。
她死死地盯着君墨染远去的背影,目眦尽裂。
由于出离的愤怒,北堂璃音双手发了狠地抠着墙面,没两下,倒是折尽了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
她微微垂眸,看向被飞花玉笛所伤,至今仍汩汩地向外溢血的肩头,随后又将目光缓缓移至指端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毫无血色的脸上,尽是麻木。
对她来说,这些疼痛根本不足为道。
总有一天,她会亲手夺回曾失去的一切!
凤无忧欠她的,她定要加倍讨回。
哧——
北堂璃音一记重拳砸在墙面上,脸上的可怖疤痕似一张血盆大口,随着她的狞笑而剧烈震颤着,尤为瘆人。
待她异常激动的情绪稍作平复,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药有且仅有一颗,凤无忧若服下了解药,岂不是意味着她的生路被彻底掐断?
北堂璃音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于须臾间涌上心头。
“不对!春夏绝不会背叛本宫。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她喃喃自语着,旋即风急火燎地往东临驿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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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敖澈性情大变
东临驿馆
群儒盛宴一过,驿馆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除却少数院落中尚还住着人,大部分别院已被捯饬得干干净净。
北堂璃音前脚刚踏入驿馆别院,就见春夏一动不动地躺在梧桐树下,了无生气。
“春夏,醒醒!”
一想到春夏极有可能弄丢了解药,北堂璃音气不打一处来。
她站定在春夏的尸首跟前,不耐烦地伸出一只脚,踢了踢春夏略显僵硬的身子。
“死了?”
北堂璃音面露困顿之色,这才注意到春夏僵直的身体旁,那一摞不堪入目的画册。
她蹲俯下身,拾起画册,仅仅只翻了两页,血红的双眸中已蓄满滔天的恨意。
“凤无忧,去死!”
她发了疯地撕扯着手中画册,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当街被凌辱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
而不日前,她被拖入乞丐窟中所受的屈辱,再一次化作满腔的怒火,涌上心头。
孤身一人于偏房中收拾着行李的麝月听闻院中动静,循声而来。
她见北堂璃音魔怔了般声嘶力竭地哀嚎着,轻轻皱了皱鼻头,一时无言。
沉吟片刻之后,麝月兴致缺缺地转过身,再懒得搭理北堂璃音。
“站住。”
北堂璃音回过神,她倏然起身,拦住了麝月的去路。
麝月双腿发颤,心生惧意,吓得只想磕头求饶。
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北堂璃音已不是北璃公主,根本不足为惧。
少顷,她鼓起勇气,微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北堂璃音,我已经不是你的贴身侍婢,你没有权利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北堂璃音浑若无事,站定在麝月身前。
她右手拿着一柄飞刀,纤指执白刃,樱唇含笑间,举手将麝月毙杀于刀下。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胆敢背叛本宫,就该料想到这一日。”
北堂璃音一想到自己唯一的生机被掐断,心头郁愤难纾,猛踹了几脚气绝身亡的麝月。
比起一刀毙命,她更喜欢凌虐人心。
故而,她见麝月静静地蜷缩在她脚边再无力挣扎,便失去了兴致。
“贱婢,让你背叛本宫!”
北堂璃音怒目切齿,手持利刃,肆无忌惮地在麝月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血口子。
除却愤怒,她心中还生出了一丝委屈。
数个月前,她是受尽宠爱的北璃公主,身份尊贵,万民景仰。
而今,她却沦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苍天无眼...”
北堂璃音瘫坐在地,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肆意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公主何以兀自垂泪?”
一道低沉悦耳且极富磁性的男声传来,惹得北堂璃音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利刃。
入眼,是一双玄纁色云跟长靴。
北堂璃音眉头轻蹙,缓缓抬眸,怔怔地看着身前皮笑肉不笑的敖澈。
敖澈一改往日的淡漠冷傲,他徐徐弯下腰,向北堂璃音递去了一方洁净的帕子,“说到底,公主也是一个可怜人。”
北堂璃音怯生生地接过帕子,声色哽咽,“敖澈,难道你也和那些趋炎附势之流一般,是来落井下石的?”
她话音未落,腹部突然传来阵阵绞痛之感。
灭顶的疼痛,让她暂时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如同病入膏肓的痨病鬼,佝偻着腰身,蜷缩在地,苦苦挣扎。
“啧...”敖澈唇齿含笑,淡漠地看着痛苦不已的北堂璃音,缓声道:“公主可愿再回北璃?”
“不。”
北堂璃音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
她做梦都想着夺回公主之位,可她却再无勇气,对上北堂龙霆满是失望的眼神。
“可惜了。我还准备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意思?”
北堂璃音瘫倒在地,她颇为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努力地想要看清面前仿若多出数个重影的敖澈。
敖澈淡淡开口:“不该你问的,千万别问。若是愿意回北璃,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
北堂璃音心知肚明,若是留在东临,君墨染、百里河泽二人绝不会放过她。
再者,北堂龙霆虽对自己失望透顶,但这一十七年的情义还在,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派人追杀她。
深思熟虑之后,北堂璃音轻轻颔首,声音细若蚊蝇,“我愿意。”
“好。”
敖澈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脸颊,旋即命随从将预先准备好的男装和面具扔至她面前,“凤无忧女扮男装多年都未被识破,你也一定可以的,对吧?”
北堂璃音点了点头,她虽不清楚敖澈的意图,但她隐约间依旧能察觉到敖澈的变化。
他,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忠君爱国的北璃良将。
538 瓮中捉美鳖
紫阳观,摘星阁
百里河泽听闻裕亲王的死讯,一拳重重地砸在身前白玉案几之上。
“废物。本座终究是高估了他的能力。”
“主子,保重身体。”
楚九看向百里河泽血迹涔涔的手,低声劝慰道。
百里河泽置若罔闻,他遽然起身,怔怔地站定在阑干前,远眺着东临京都的无限风光。
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君墨染便会沦为废人,任人宰割!
原本,他计划得好好的。等君墨染彻底失势,他就带着凤无忧远走高飞。
经过这么多年的筹划,他早有实力重新夺回南羌王位。
起初,他执意留在东临,纯粹是为了报仇。
而今,他既已得知君墨染并非他的灭族仇人,若不是心中尚还留有对凤无忧的执念,他大可以拂袖而去,回南羌做个逍遥帝王。
“北堂璃音人在何处?”
百里河泽侧目,沉声询问着楚九。
“回主子的话。璃音姑娘自昨夜出走之后,再未回过观。”
“没回来?”
百里河泽眉梢一挑,隽秀的眉轻轻蹙起。
他就说,裕亲王不可能这般没用,一定是其他环节出了差错。
现在看来,定是北堂璃音从中使诈,这才搅乱了他的计划。
百里河泽目露凶光,声振屋瓦,“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楚九话音未落,数位小道士便着急忙慌地闯入了摘星阁之中。
“国师,救命!”
“国师大人,紫阳观失守,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二人正在前院大开杀戒。”
“您快去看看吧!再晚上一步,偌大的紫阳观,都该被凤煞星屠戮殆尽。”
………
“不可能。凤无忧绝不会滥杀无辜,她心里有气,也只会冲着本座一个人来。”
百里河泽笃定言之,他冷眼横扫着身前眼神飘忽不定的小道士,冷声逼问道:“说,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冤枉。我等哪里敢冒犯她!”
众道士异口同声地道。
“他们在撒谎。”
正当此时,楚十四迈着小短腿,从屏风后跑出。
她怯生生地藏于楚九身后,仅伸出一根手指,指认着跪伏在百里河泽面前道貌岸然的道士们,“回主子的话。昨儿个夜里,十四亲眼目睹他们在北堂璃音的唆使下,将青鸾姐姐团团围住,惹得青鸾姐姐几度晕厥。”
道士们狠瞪了一眼多嘴多舌的楚十四,只觉百口莫辩。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杀气毕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国师饶命!”
道士们触及百里河泽冰冷入骨的眼神,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除了本座,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百里河泽声色清冷,他手持飞花玉笛,眨眼间便将跪伏在脚边的道士们杀个精光。
殷红的血顺着白壁通透的笛身,一滴一滴往下落。
楚九见状,忙不迭地接过飞花玉笛,以一方洁净的锦帕轻轻擦拭着笛身。
百里河泽沉沉地闭上眼眸,背手负立,站定在廊庑上,静静地恭候着凤无忧。
青鸾受伤,凤无忧势必会前来为青鸾讨要公道。
他知道,凤无忧恨他入骨。
既是如此,他便把命赔给她。
砰——
一阵巨响,若平地惊雷,震得摘星阁中人人自危。
凤无忧大脚踹开百里河泽卧房的门扉,她手提着三尺长剑,冷睨着背光而立的百里河泽,心中怒火喷薄欲出。
“百里河泽,你的死期到了。”
“死在你的手里,本座这辈子,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百里河泽缓缓睁开双眸,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无忧,动手。杀了本座,本座便能长长久久地住在你心里。”
“做梦。爷的心很小,容不下你。”
凤无忧看向眼若明溪,人淡如菊的百里河泽,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姐姐,求你不要杀主人。”
楚十四见状,迈着小短腿,死死地抱住了凤无忧的大腿。
楚七、楚九相视一眼,旋即亦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百里河泽身前。
“让开。”
凤无忧不愿滥杀无辜,她深知楚七、楚九之辈,生性纯善,故而并未狠下心肠赶尽杀绝。
“让开。”
百里河泽淡淡开口,他平静地看向凤无忧,心口处却在隐隐作痛。
倘若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依旧会不择手段地算计她,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捆在身边。
楚七等闻言,面上现出一丝哀恸,但还是缓缓地朝边上退去。
百里河泽单手覆在心口处,清俊的容颜上透着一股无法名状的忧伤,“凤无忧,你可知你的心有多偏?你从来都不肯给本座一个宠爱你的机会。”
“你根本不懂何为宠爱。”
凤无忧一手轻覆在楚十四眼睑之上,另一只手稳稳地举起长剑,朝着百里河泽心口处刺去。
百里河泽深深地凝望着昆仑美玉般夺目动人的凤无忧,好似要将她深深铭记于心。
长剑即将扎入他心口处之际,他徐徐闭上了眼眸,轻声嗫嚅着,“你既想要本座的命,本座给你便是。”
凤无忧没料到百里河泽会这样平静,她双手微颤,心中五味杂陈。
还记得数月前第一次见时的场景,她倒挂在摄政王府的院墙上,他似从天骤降的天神,超凡脱俗,纤尘不染...
“去死。”
凤无忧回过神,犀锐的桃花眼中只余下百里河泽一人的倒影。
“何人敢伤我南羌帝君?”
电光火石之间,百里河泽身前突然冒出两尊大佛一般的壮汉。
他们凶神恶煞地瞪着持剑砍来的凤无忧,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手中的长剑拗成废铁。
“小心!”
静立于凤无忧身后的君墨染倏然出手,生生地扛下了朝着凤无忧命门处袭来的一掌。
“摄政王...”
凤无忧显然没有料到,紫阳观中还藏着能人异士。
她紧攥着君墨染的胳膊,急声道:“你没事吧?”
“无碍。”
君墨染将她护在身后,沉声叮嘱着她,“别乱动,若是伤着本王的骨肉,本王绝不轻饶。”
百里河泽轻笑道:“无忧,本座给过你机会,是你舍不得动手。既然如此,本座定当如你所愿,好好活下去。”
事实上,他确实抱着必死的决心。
只不过,南羌死侍早已就位,誓死护他周全。
此刻的他,求死比求生还难。
“火烧紫阳观,全力以赴射杀东临摄政王。切记,不得伤害凤无忧。”
百里河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凤无忧,旋即在南羌死侍的护送下,飞身出了摘星阁。
凤无忧这才忆起君墨染曾劝过她,等天下第一阁人马集齐,再来兴师问罪。
可惜,那时的她正在气头上,并未考虑这么多。
这会子,她终于明白了势态的严重性。
“摄政王,此事全是因爷而起。你速速离去,别管我。”凤无忧郑重其事地说道。
“笨蛋。”
君墨染瞅着她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禁失笑,“区区两千弓弩手而已,伤不了本王。”
“两千?!”
凤无忧深知酿下大错,内疚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局促不安地同他并肩而立,手中紧握着断剑,义正言辞道:“爷掩护你,快逃!”
下一瞬,成百上千支箭羽自四面八方涌来,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再加上紫阳观中火光四溢,凤无忧心中愈发焦虑。
“格老子的!爷明明打算杀他个落花流水,不成想,却成了人家瓮中土鳖。”
“………”
君墨染顺势将她搂在怀中,以宽大的披风将她罩得严严实实,“别怕,本王在。”
凤无忧缩了缩脖子,她紧紧地勒住君墨染的腰身,“摄政王,您老人家务必活着。”
“本王若不幸殒命,你可会难过?”
君墨染缓缓拔剑,剑芒泠泠澈澈地洒下,同紫阳观中冲天的火光融为一体。
“杀!”
他黑金色的眼眸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埋伏在紫阳观外的弓弩手,一声暴喝之下,剑光便似一尾游龙,自袖中飞出,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数十个剑花,一举灭去紫阳观中愈演愈烈的火势。
下一瞬,染上火星子的剑羽在君墨染强大的内力威压之下,尽数弹回。
唰——
袖箭入体之声此起彼伏,若惊涛骇浪,去势凶猛。
凤无忧眨了眨眼,目瞪口呆地看向紫阳观外横陈一地的弓弩手。
“摄政王,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了!”
凤无忧尤为景仰地看向一招制敌霸绝无双的君墨染,心里乐开了花。
原以为捡了一个便宜夫君,不成想,她竟走了狗屎运,捡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绝世夫君。
“谁要当你哥?”
君墨染轻刮着凤无忧沾满黑灰的鼻子,眼眸中满是宠溺之色。
“摄政王,我很能吃苦的。”
“很能吃倒是确有其事。”
君墨染斜勾着唇角,将她轻揽入怀中,“笨蛋,你在担忧什么?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会罩着你。”
“摄政王,您可不可以传授我两招,让我也威风威风?”
“看你今夜的表现。”
君墨染话音一落,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凤无忧带出了紫阳观,“走!”
凤无忧回眸望去,却见高可摘星辰的摘星阁轰然倒塌。
顷刻间,泥沙俱下,尘土飞扬。
曾盛极一时、香火不断的紫阳观,就此沉寂。
君墨染紧攥着凤无忧冰凉彻骨的手,不疾不徐地问道:“倘若,本王身遭不测,你可会为本王掉两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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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 收之桑榆
摄政王一定会长命百岁。”
凤无忧笑眼弯弯,尤为笃定地说着。
君墨染虽未听到满意的答案,但见她这般信任他,心情大好。
他将她打横抱起,沉声道:“今后切莫莽撞行事,本王不希望你再有闪失。”
“晓得了。”
凤无忧点了点头,有些内疚地道:“都怪爷沉不住气。”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君墨染勾唇浅笑,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明明可以拦着凤无忧,等天下第一阁集齐人马之后,再一举攻下紫阳观。
可凤无忧突然失忆,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比起报仇,他更希望凤无忧能在短时间内爱上他。
而灾祸,往往会成为感情的试金石。故而,君墨染才下定决心铤而走险,不管不顾地陪着她进了紫阳观。
他深知,欲再度赢得凤无忧的心,第一步便是获得她的信任。
此刻,凤无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君墨染俊美无俦的容颜,一边傻笑,一边胡乱拭去唇角处的口水印子。
“摄政王,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饿了?”
君墨染这才忆起,凤无忧自转醒之后,就没进过食。
他将她轻轻抱起,声色低醇且极富磁性,“等本王喂饱你之后,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凤无忧面色一红,总感觉君墨染在刻意撩拨她。
她将脑袋埋在他心口处,以遮去绯红的脸颊,“也不是不可以。”
君墨染:“……”
他原以为,凤无忧失忆之后,会像之前那般抗拒他。
不成想,她似乎比失忆前还热情些。
凤无忧见他心情不错,试探性地问道:“爷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说来听听。”
“您老人家寿终正寝之后,您的万贯家财是归爷所有么?”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就说,凤无忧绝不可能这么安分。
这不,刚失忆,就学会装乖卖巧。
瞅着她这副模样,倒是极有可能干出谋害亲夫的混账事...
“凤无忧,你最好给本王安分些。”
“只是问问,没有其他意思。”
凤无忧讪讪而笑,她虽失去了部分记忆,但她脑海中依稀记得,君墨染不止权倾天下,财力亦十分丰厚。
“安心养胎,不得乱跑。”
“摄政王,你怎么总是凶神恶煞的?是爷不够甜美可人,还是你早已移情?”凤无忧不满地咕哝道。
“没良心的东西。转眼将本王忘得一干二净,还好意思怀疑本王移情。”
君墨染语气颇酸,即便顾南风安慰他,凤无忧是因为太在乎他,才会独独忘了他。
可他心里还是十分不舒坦。
凤无忧并未察觉到君墨染的情绪,她倏然抬眸,满眼天真地看向他,“倘若,您老人家哪天心情不好,大手一挥扔给了爷一封休书,爷能不能分得您老人家的一丢丢家产?”
君墨染:“……”
他很想告诉凤无忧,他所有身家全握在她手中,他的即是她的。
但见凤无忧竟生出了同他和离的心思,气得差点儿当场扔下她。
“摄政王,您倒是说话呀?”
“不可能。”
君墨染面容黢黑,声色冰冷。
他的原意是,今生今世,凤无忧都休想同他和离。
凤无忧误以为君墨染不肯分她家产,心情急转直下,“爷不需要你抱着,你放手。”
“真不需要?”
“不需要。”
凤无忧挣开了君墨染的怀抱,气呼呼地冲在了前头。
君墨染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黑金色的眼眸却频频扫向犄角旮旯之处。
云非白虽顺利地逃出了东临,部分云秦朝臣却不甘心无功而返。
他们下定决心,欲凭借君墨染的势力,对抗残暴不仁的云闽行、云非白父子。
眼下,各方势力依旧潜伏在暗处,实时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君墨染自然不会放过罪行累累的云闽行,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动干戈。
凤无忧见君墨染迟迟未跟上,倏地停下脚步,疾转过身,朝着君墨染阔步走去。
她二话不说,双臂紧缠着君墨染的胳膊,死死地赖在他身上,不愿松手。
“怎么了?”
君墨染回过神,缓声问道。
“爷有点害怕。”凤无忧神色恹恹,双手紧攥着他的衣领,深怕被他丢下。
“怕什么?”
“不知为何,爷心里总会有患得患失之感,仿若错过了你,便会抱憾终生。”
君墨染原以为,凤无忧失去记忆之后,患得患失的人,只有自己。
他见凤无忧这般黏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暖意,“不论你记不记得过去,本王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凤无忧慵懒地靠在他怀中,轻声应着,“爷也会努力的。”
540 争风吃醋从未输过
“吁——”
一辆嵌着金质銮铃的马车迎面驶来,不偏不倚地停在君墨染跟前。
少顷,一只孔武健硕的手臂自帷帐中探出。
凤无忧回首,淡淡地望向帷帐之中端坐在敖澈身侧的即墨止鸢。
即墨止鸢浅浅一笑,音色似雨雾,“摄政王,摄政王妃,好久不见。”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并未作回应。
敖澈轻咳了一声,巧妙地化解了即墨止鸢此时此刻的尴尬。
“半个月后,敖某与公主将于北璃京都举办婚典。届时,还望二位莅临观礼。”敖澈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掏出一封镀金的请柬,双手呈至君墨染跟前。
“恭喜。”
君墨染懒得同他们二人虚与委蛇,转身便抱着凤无忧,入了摄政王府。
马车中,即墨止鸢怔怔地瞅着君墨染的背影,杏眸中已蓄满泪水。
敖澈放下帷帐,轻柔地替即墨止鸢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身体可有不适?”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切都好。就是看透了人心,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而已。”
“怎么说?”
即墨止鸢轻靠在敖澈胸膛之上,抽抽噎噎地道,“母后故去之后,东临朝臣便将我当成了一个笑话。即便是摄政王,也不能免俗。你看,他竟连一句祝福都说得那样勉强。”
“公主放心。敖某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敖澈信誓旦旦地说道。
即墨止鸢笃定言之,“嗯。我相信你,终有一日,得以心想事成,君临天下!”
敖澈紧攥着即墨止鸢的手,心中却生出一丝茫然。
遇见即墨止鸢之前,他从未想过谋朝篡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而今,他必须为了她拼尽全力,去追逐曾被他视作过眼云烟的功名利禄。
—
摄政王府,溶月冷泉
君墨染褪去满是血腥气的玄色外袍,正欲跨入泉中,忽然察觉婆娑树影后那一道炽热的目光。
他冷肃的脸庞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宠溺的笑容。
她若是喜欢看,大可大大方方地看。
何必偷偷摸摸?
意识到凤无忧就藏在泉边林木之后,君墨染心情大好。
凤无忧吃饱喝足,原本想找个僻静的地儿休憩片刻,竟意外撞见美男沐浴。
“光天化日的,竟公然在泉中沐浴...”
“有伤风化。”
她忙不迭地背过身子,双手紧紧地捂着眼眸。
片刻之后,她又转过了身子,津津有味地看着和往日里大相径庭的君墨染。
她心下腹诽着,他长得这样好看,不看,白不看。
君墨染盘腿坐于溶月冷泉之中,他低垂着眼眸,骨节分明的手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
远远看去,他恰如九重天上的神瑛侍者,俊美无俦。
只是,凤无忧委实不明白,沐浴的时候为何要带着梨花古琴?
难不成,是打算用琴弦搓澡?
凤无忧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总感觉君墨染脑子不大好用。
边沐浴边抚琴,看着怪好笑的。
君墨染全然不知凤无忧心中所想,他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竟下意识地模仿着柳燳的神态,轻咬着下唇,入迷地抚弄着琴弦。
不多时,弦音渐入佳境,似缥缈仙音,将漫漫水雾之中的君墨染衬得愈发清俊脱俗。
凤无忧呼吸一紧,连声称颂道:“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君墨染耳力极佳,听闻凤无忧由衷的夸赞,斜勾起唇角,心中不无得意。
哗——
他为了让凤无忧看得清楚些,倏地站起身,大方地展示着他健硕的躯体。
“哇哦~”
凤无忧睁大了眼,随手折下一段树枝以作掩护,她一边惊叹着君墨染这好似造物主鬼斧神工下精雕细琢般的身材,一边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
待她回过神时,人已行至溶月冷泉边。
“小心。”
君墨染失笑,他瞅着魂不守舍的凤无忧,疾身闪至她跟前,轻轻地扶着她拂柳般纤细的腰肢。
“摄政王,您老人家继续,爷只是碰巧路过。”
凤无忧下意识地撒开了手中的枯树枝儿,装模作样地捂住双眼,墨黑的瞳仁却透过宽大的指缝,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
“要不要一起?”
“好...”
凤无忧下意识地一口应下,待她反应过来君墨染说了些什么之后,双颊“唰”地一下红透。
“才不要。爷说了,只是路过。”
她急声辩驳着,转而闪身隐入纵横交错的树影之中。
君墨染瞅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处的笑意愈发深刻。
看来,她已经动情。
既动了情,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她必会对他动心。
如是一想,君墨染顿觉神清气爽。
他单指勾起零落在泉边的月白中衣,往身上随便一套,竟又开始别出心裁地在水中舞剑。
回首间,他长袖猝动,青丝张扬,手中斩龙宝剑如游蛇奔走,肆意舞动于广袤天地之间,气壮山河。
他的剑势如行云流水般连贯洒脱,退时死水微澜清风醉,进则怒浪倾天卷霜雪。
啪啪啪——
凤无忧看得心潮澎湃,拍手叫好。
溶月冷泉的另一面,铁手、司命二人亦目不转睛地看向十八般武艺齐上阵的君墨染。
一剑舞毕,二人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命,王什么时候这么刻苦了?衣服还没穿好,就开始练剑。美则美矣,就是太直白了些,看得我血脉偾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司命双手环胸,朝着凤无忧所处的方位努了努嘴,“王妃一朝身醒,居然将王忘得一干二净,王自然不甘心。这会子,正使尽浑身解数,欲以美男计,诱惑之。”
“话说回来,王这副模样,未免太...骚了些。”
铁手直言不讳,并示意司命看向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铁憨憨,不要命了!”
司命着急忙慌地捂住铁手的嘴,顿觉十分心累。
这话若是让君墨染听到,他怕是要玩完。
事实上,君墨染早已将他们二人所言尽收耳里。
他自以为精彩绝伦的秀场,却被铁手说得一无是处...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已几近崩溃。
让他更加崩溃的是,北堂龙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朝着溶月冷泉的方向走来。
北堂龙霆单手提剑,随手将削完皮的果子递至凤无忧跟前。
“老头儿,别挡着爷的视线。”
凤无忧接过果子,忙不迭地将他推至一旁。
北堂龙霆也不气恼,跟着蹲伏在凤无忧身侧,柔声问道:“妞妞,你在做什么?”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地道:“嘘!美男出浴,好看的紧。”
北堂龙霆疑惑地转过身子,恰巧瞅见君墨染正着急忙慌地穿着衣物,内里风光,一览无遗。
“咳咳——”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竟还有这等癖好。
北堂龙霆尴尬至极,深深地忘了一眼和往日里大为不同的君墨染,心中暗骂道:“登徒子!想不到,竟是以这么卑劣的手段,勾得了妞妞的心。”
君墨染远远地便瞅见了北堂龙霆鄙夷的眼神,他黑沉着脸,旁若无人地掠过北堂龙霆身侧,单手拎着凤无忧的后领,径自往墨染阁走去。
北堂龙霆不服气地道:“像你这般眨巴着眼就知道勾引人,谁禁得住?”
君墨染冷哼着,他沉着一张脸,不无得意地说道:“不论如何,本王才是无忧心中最重要的人。”
“得意个什么劲儿?若当真那么重要,妞妞岂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北堂龙霆醋意大发,连声反呛着君墨染。
君墨染不遑多让,他将凤无忧揽入怀中,似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无忧,陪本王回屋歇息。”
凤无忧尚未答话,他便将她打横抱起,堂而皇之地当着北堂龙霆的面,将她拐入了墨染阁。
“这...”
北堂龙霆被君墨染气得一阵心绞痛,却又无可奈何。
闺女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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