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拼财气(1更)
馝馞的薄雾,弥漫着腥香,朵朵血莲于百里河泽脚边无声绽放。
箭羽刺骨,怎会不痛?
百里河泽愣是一声不吭,只用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凤无忧。
他唇角微勾,仿若未察觉到胸口处锥心刺骨的痛一般,“无忧,心里痛快了么?”
凤无忧见状,不寒而栗。
她知百里河泽心狠,却不知他对自己,也这么狠。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中满是不悦,他隐隐有些担忧凤无忧会被丧心病狂的百里河泽打动。
不就是苦肉计?他也会!
“凤无忧,本王胸口很痛。”君墨染单手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呼痛。
凤无忧总觉得他越来越矫情,刚上过药,又开始嚷嚷。
不过,君墨染到底是因她受的伤,于情于理,她都该给予他足够的关怀。
思及此,凤无忧作惊恐状,双眉拧成一团,柔声细语,“宝贝儿,先忍忍?”
百里河泽眸光微闪,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中妒火顿起,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六年前,那场惨无人道的虐杀,毁了他的一切。
而君墨染作为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至今逍遥法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天道不公!天理何在?
下一瞬,他猛然折断横亘在裆部的箭羽,声色清冷,“凤无忧,本座现在负荆请罪,还来得及?”
“怕是来不及了。红叶寺屠门惨案那晚,你明明来过,不是么?你明知爷不是凶手,却恬不知耻地污蔑爷,你良心不痛么?”
“痛。”
百里河泽不假思索地答着。
对于凤无忧,他确实心生歉疚。
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可他却将自身对君墨染的恨意转移到她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
若是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依旧会重蹈覆辙,毫不犹豫地将她当成牺牲品。
这,是他性格使然。
毕竟,复仇才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哧——
遽然间,百里河泽腹又以手中染血的残箭狠扎入血流汩汩的胸口,“凤无忧,现在消气了么?”
说话时,他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就连他自己,都差点儿以为自己已经沦陷在凤无忧的情网之中。
凤无忧扫了一眼百里河泽血肉模糊的胸膛,一时间亦猜不透他的心思。
“爷消没消气,很重要?”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嗯。”
“回去洗洗睡罢。若是伤口疼得睡不着,大可以拿板砖拍晕自己。”
凤无忧虽不喜欢百里河泽对她的构陷迫害,但还不至于恨他入骨。
一来,他狂扎自己的这几箭,确实解气。
再者,对她而言,他一点儿也不重要。
正因为不重要,所以才能够洒脱地将他的算计抛之脑后。
君墨染见百里河泽用尽浑身解数,仍旧没能打动凤无忧,心情大好。
即墨子宸扒拉去黏糊糊的外袍,亦好整以暇地瞅着处境尴尬的百里河泽,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我们眼高于顶的国师大人,终究是跌落了神坛。你说,你好端端的面瘫谪仙不做,偏要往神算医馆跑,何必呢?”
凉风习习,缺月初上树梢。
百里河泽轻拢着残破不堪的浅色薄纱,颀长的身体仿若随风而曳的蒲苇,带着几分病态,恍然间便勾去了旁人的三魂七魄。
君墨染虽看不惯百里河泽的娇弱样,但他心里明白,百里河泽这张脸,对于凤无忧,应当也有一定的吸引力。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百里河泽跟前,单手紧搂着凤无忧纤细的腰肢,闷闷道,“本王双腿无力,让本王靠一会儿。”
凤无忧满头黑线,他这哪里是靠?
分明是抱!
追风见状,喜笑颜开,原想将铁手揽入怀中,不成想,错将青鸾搂入怀,“铁手,你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纤细了?比醉柳轩的姑娘,还够味儿。”
惊慌失措的青鸾怯怯地看着追风,心里小鹿乱撞,“追风,你……”
“嗯?”
追风低头一看,却见青鸾羞红了脸,又开始低声啼泣。
他忙不迭地松开她,支支吾吾大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抱,抱歉。”
凤无忧忽闻青鸾哭声,猛地推开君墨染,虎视眈眈地盯着追风,“做什么?”
“凤小将军,您别误会。我当真没对青鸾姑娘做什么,只是夸她身体纤细,比醉柳轩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更迷人。”
追风见青鸾哭声不止,顿觉百口莫辩。
“上梁不正,下梁歪。”
凤无忧顺口将君墨染也给骂了。
君墨染一脸无辜地看着凤无忧,原想撇清自己和追风的关系,不料百里河泽再出狠招,顷刻间便勾走了凤无忧的注意力。
“十万,替本座疗伤,如何?”百里河泽从袖中掏出数张银票,郑重其事地交至凤无忧手中。
“您里边请~”
凤无忧利落地接过银票,笑涔涔地朝百里河泽迎去。
百里河泽狂抽着嘴角,早知道苦肉计还没银票管用,他何苦狠下心肠,将自己的胸膛捅成马蜂窝?
“一百万,扶本王回内室。”
君墨染轻蔑地扫了眼百里河泽,欲以十倍之价,换一个痛快。
若拼财力,他又岂能落人下风?
“两百万,让本座在医馆中住一夜。”百里河泽寸步不让。
“两位爷,里边请。”
凤无忧眉眼弯弯,全然忘却之前的不快,左手挽着君墨染,右手轻拽着百里河泽的衣袖,打算将他们二人扔同间屋中。
“凤无忧,你不要太过分!”
君墨染怒不可遏,他本不想发火,可他胸中怒火已烧到嗓子眼儿,再这么憋下去,早晚气到自焚。
“摄政王就这么点度量?”
百里河泽苍白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一会,无忧替本座上药的时候,你若是得空,不妨帮无忧打打下手。疗伤费用,本座还是付得起的。”
“不准替他疗伤。”
君墨染眸色渐深,周身气场骤冷,唬人得紧,仿若凤无忧敢答应百里河泽的要求,他就要血洗神算医馆一般。
凤无忧吓得一哆嗦,连连颔首,“全听您老人家的。”
“三百万,替本座疗伤。”百里河泽薄唇轻启,尤为娴熟地同君墨染抬杠。
182 国师的威胁(2更)
这下子,凤无忧彻底犯了难。
她虽不愿替百里河泽疗伤,但该敛的财,还是要敛。
深思熟虑之后,她腹诽着是不是可以给君墨染撒点蒙汗药,让他昏迷一小会儿?
等她替百里河泽疗完伤,赚得三百万,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
嗯,就这么干!
身后,即墨子宸紧盯着他们三人携手同行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要不是他一身臭气,熏人得很,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抖臀扭胯,将百里河泽怒怼到一旁。
医馆内室。
淡淡袅袅的熏香微溢,凤无忧夹在百里河泽、君墨染中间,喜笑颜开。
这二位,都不是什么善茬。
但有一点她很满意,他们出手都相当阔绰!
短短一刻钟时间,她从百里河泽那儿赚得了五百万。两百万住宿,三百万疗伤。
君墨染给的少了一些,不过扶他回屋并不算什么累人的差事儿,能够赚得一百万,她已十分知足。
“哈哈哈哈哈哈——爷很快就能左拥右抱妻妾成群,走上人生巅峰!”
凤无忧满脑子都是她在金山银山中笑醒的喜人场景,开心得合不拢嘴。
君墨染瞬间沉下了脸,他根本无法想象凤无忧妻妾成群的模样。
百里河泽倒是无所谓,他早就得知凤无忧是个女人。故而,她说再多的浑话他全当没听见。
“凤无忧,不得替他疗伤。”
君墨染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听话。他给你多少酬金,本王付双倍。”
百里河泽迅疾接话,“本座付四倍。”
凤无忧见他俩剑拔弩张,无止歇地比拼着财力,嘴角疯狂上扬。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气氛愈发胶着,若不是他们二人均身负重伤,眼下,指不准已然扭打作一团。
少顷,百里河泽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势不容拖延,只得率先打破僵局,“凤无忧,本座在邻屋等你。”
“他不会去。”
君墨染直截了当地替凤无忧回绝了百里河泽的无理请求。
百里河泽立于门口处,缓缓偏过头,濯濯眼眸定定地盯着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君墨染身侧的凤无忧身上。
“来不来,你自己决定。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来,后果你未必承担得起。”
不知何故,凤无忧眼皮狂跳,顿觉心神不宁。
她亦担忧腹黑狡诈的百里河泽再度使诈,只得忍痛割财,“不就是损失五百万?爷认为爷还是承担得起的。”
百里河泽失血过多,终是被油盐不进的凤无忧激怒,他眸中闪过一抹狠戾,咬牙切齿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本座将你带回紫阳观后,从你身上搜到了一样宝物。若是不想拿回,本座不介意将之公之于众,让五国子民一同瞻仰凤小将军的随身宝物。”
意识到百里河泽又出言威胁她,凤无忧心里大为不快。
只是,当她犀锐的眼神触及到百里河泽盯着她前襟略略出神的双眸,心中怒火完完全全被惊惧取代。
难道,百里河泽将她迷晕之后,当真对她做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凤无忧因着那段记忆的空缺,心下惶惶不安。
君墨染微微侧目,深深地看着凤无忧,沉声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
凤无忧连声答着,突然间仿若有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来。
待百里河泽姗姗而去,她略为抱歉地看向君墨染,烟笼水袖在他跟前一挥,藏于袖中的蒙汗药好似一张纱网,朝着他兜头泼去。
君墨染瞳孔微缩,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她竟这般辜负他的信任!
“我扶您去榻上躺一会儿,如何?”
凤无忧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她颇为费劲地扶着双眼紧闭猝然晕厥的君墨染,待将他安置于榻上,这才壮士扼腕般,朝隔壁屋子走去。
若不是急于弄清楚百里河泽究竟对她做过什么,她绝不可能屁颠颠地跑去找他。
叩叩叩——
凤无忧刚叩响邻屋门扉,百里河泽便心急火燎地将她拽入屋中。
砰——
他随手关上门扉,一双曜黑的眼眸来回打量着凤无忧。
她似乎在害怕。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百里河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同本座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当上三军统帅的?”
“废话少说。那天,你将爷带回紫阳观后,都对爷做了什么?”
凤无忧一脸防备地盯着他,双手紧握成拳。
“你想知道?”
“若是不肯说,就算了。”
凤无忧紧张至极,正欲转身夺门而出,百里河泽已死死地堵在门口。
“走?还未替本座疗伤,就想走?”百里河泽唇齿藏笑,戏谑言之。
183 摄政王提剑赶来(3更)
凤无忧眉头紧拧,语气不善道,“你既有这个时间和精力闲聊,不若花点心思替自己疗伤?你的钱我也不赚了,请回吧。”
百里河泽倏然伸手,向她胸口袭来。
凤无忧早有防备,尤为敏捷地侧转过身,疾速避过他的手,旋即以指端银针抵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无耻。”
百里河泽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凤无忧,本座此行,单纯是为负荆请罪。”
“一边以箭羽刺骨锥心,负荆请罪。一边以退为进,打算以爷的秘密要挟爷?”
凤无忧瞅他这副模样,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要挟倒是谈不上。本座只是出于愧疚,想要弥补你。”
“那日,在紫阳观,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正面这个老大难问题。
“本座洁癖深重,偶得佳人,自然是亲手查验一翻,看看佳人可有被他人染指。”
凤无忧抿唇不语,眸中嫌恶于无声无息间弥散开来。
百里河泽本该戴着假面,以温情感化她,让她得知他比君墨染更可靠。
但每每触及她眸中的嫌恶,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突然间失去控制。
下一瞬,他猛然拔出胸口箭羽,任由胸腔热血如瀑般喷溅开来。
此刻的他,近乎癫狂。
以致于心中对她的好感,亦被疯狂所取缔。
他不管不顾地编造着谎言,以刻薄言语凌虐着她,“本座确实替你验过身,令本座失望的是,你已不是完璧之身。说说看,这些年来,究竟陪多少男人睡过,才坐稳了北璃三军统帅之位?”
“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凤无忧并不想和他硬碰硬,毕竟,百里河泽若将此事公之于众,且不说君墨染能不能饶过她,北璃王亦会以欺君之罪治了她的罪。
“凤无忧,你老实说,究竟有多少男人碰过你?”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无关?不见棺材不落泪。”
百里河泽怒火攻心,完完全全忘却了初衷。
他以雄浑的内力掣肘着因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微颤的凤无忧,随手将她拎至榻前,冷声道,“替本座上药。”
“不。”
“你既然愿意为君墨染上药,为何不能替本座上一回药?”百里河泽一手按着凤无忧的脑袋,迫使她双膝磕跪在地。
“上不上药?”
“做梦。”凤无忧天生反骨,最厌恶被逼着做不愿做的事。
“听说,你还给君墨染画过自画像?”
百里河泽单手攫住她的下颚,一字一句道,“不妨告诉你,本座也画过你。你身上的每个细节,都一五一十地临摹了下来。”
“百里河泽,因果有时报。”
“本座半只脚已踏入无间地狱,岂会怕报应?乖乖听话,本座定不会伤害你。否则,本座不介意将那些画作散播四海。到时候,君墨染还会要你?”
百里河泽见她沉默不语,倏然松开了她。
少顷,他侧卧在榻,双眸紧阖,薄唇轻启,“替本座上药。别想着从中使诈,本座若有个三长两短,偌大的紫阳观,总有人会将你的画作散播出去。”
事实上,百里河泽根本未见过她的身体,亦未留下画作,他只是不喜凤无忧对他尤为冷漠的态度。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只得动手替他处理着伤口。
啪嗒——
啪嗒——
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模糊了她的双眼。
多看一眼百里河泽,她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百里河泽睁眼,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烦意乱。
但他却并未因此而停手。
他狠掐着她的脸颊,声色骤冷,“这就受不住了?你以为,本座在将你扔至乞丐窟前什么都没做?实话告诉你,本座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百里河泽,为何非要阴暗至斯?你已经是东临万人景仰的国师,为何不能干干净净地活着?”
“你就是这么勾引君墨染的?倔强,美丽,确实让人难以抵挡。”
百里河泽低头俯视着面色不善却格外迷人的她,突然间生出一股想将她据为己有的冲动。
若不是有伤在身,百里河泽岂会轻易放过她?
砰——
正当此时,君墨染带着满身戾气,踹门而入。
滚滚尘烟之中,君墨染逆光而来。
“凤无忧,本王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他黑金色的眼眸紧盯着背对着他,蹲伏在榻前,似在替百里河泽上药的凤无忧。
即便怒发冲冠,君墨染依旧努力地克制着怒火。
百里河泽勾唇浅笑,低声道,“凤无忧,你可想清楚了?那些画作的去向,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君墨染察觉到百里河泽似是在威胁凤无忧,阔步上前,提着斩天剑气势汹汹地朝他胸膛上砍去。
百里河泽急闪至一旁,一不小心,伤口崩裂,血流如注。
他见形势不对,仓皇跃下榻,扬长而去。
当啷——
君墨染将斩天剑扔至一旁,转而看向始终背对着他的凤无忧,“为何迷晕本王?”
她紧咬着下唇,深怕一出声,君墨染就会发现端倪。
君墨染见她不言不语,愈发心急,双手扣在她肩上,逼着她转过身来。
“摄政王,您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凤无忧泪眼婆娑,低垂着头,闷闷说道。
君墨染没料到凤无忧会哭得那么惨,他慌得不知该怎么应对。
“是不是百里河泽欺负你了?”君墨染心急如焚,他只是昏睡了一小会儿,他的小东西竟被人欺负得惨兮兮!
凤无忧点了点头,以君墨染的衣袖擦拭着面上的泪珠。
一想到百里河泽的话,她又飞快地缩回了手。
她始终无法接受,百里河泽竟趁她之危,无耻至极地对她下手。
君墨染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话到喉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沉吟许久,他轻声道,“如果觉得很痛苦,就不要去回忆。”
凤无忧有些迷恋君墨染温暖的怀抱,但她亦知,温暖只是暂时的。
她不确定,君墨染发现她对他扯了个弥天大谎之后,还会不会对她这么好。
她也不确定,君墨染若是得知百里河泽对她做的一切,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不值得他去守候。
君墨染此刻心里亦十分不好受。
他深知凤无忧皮有多厚,一般的言语攻击,或者是武力攻击,根本伤不到她。
即便被他捉弄得那么惨,她亦未曾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莫非,百里河泽强迫她做了她不愿做的事?
如此一想,他心里对百里河泽的厌恶又增了一分。
“乖,不哭了。今夜,本王带你,烧了他的老巢,如何?”
“不。”
凤无忧抗拒地摇了摇头,“不要。”
“可以告诉本王,究竟发生了何事?有本王做你的靠山,还有什么好怕的?”
凤无忧吸了吸鼻子,小声嗫嚅道,“他的出现,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污点。”
“怎么会是污点?你虽然皮了些,但还是很讨人欢喜的。”君墨染眉头微皱,反复地揣摩着“污点”二字。
他越想越气,百里河泽居然真对她下了手?!
沉吟片刻之后,他怒拍大腿,沉声言之,“从今往后,每日给本王灌些蒙汗药。也许多灌几次,蒙汗药于本王而言,就失了效用。”
他不怪凤无忧迷晕了他,只是十分自责,怎么就被她轻易地迷晕了?
凤无忧破涕为笑,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君墨染还能这么幽默,这么温暖。
“凤无忧,还有一件事,你须得知道。”
“何事?”
“本王说过,你的过去,本王不介意,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百里河泽的事,交给本王处理。”
184 活擒君拂(1更)
凤无忧蜷在君墨染怀中,难得安分。
她神若秋水,竭尽全力地憋回眼眶中盈盈打转的泪水。
君墨染垂眸看着分外安静的她,心下愈发焦急。
都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她的眼泪,怎么还是止不住?
无计可施之下,君墨染只得压低了声同她讲述着自己的“遭遇”,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凤无忧,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半个月之前,本王也遭遇过一件难以启齿的糟心事。”
“何事?”
“可记得本王曾令你捉捕入府行窃的女贼?”
凤无忧点了点头,略略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君墨染郁愤难纾,咬牙切齿道,“她偷走的,不单单是些身外之物,还有...本王的清白。”
“………”
凤无忧只觉双颊烧得厉害,想开口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沉吟片刻之后,她试探地问道,“摄政王,您很恨她么?”
“她虽已化作一滩污油,本王依旧觉得郁气难纾。”
凤无忧原打算向他和盘托出,这会子,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人都死了,他还没消气。
要是让他知道,他抓错了人,始作俑者还在他怀里窝着,指不准怎么折磨她呢!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浑身发颤,以为她被百里河泽吓破了胆,心疼不已。
“凤无忧,过去的事,就不要去想,更不要自我否定。”
“摄政王,您当真无法原谅轻薄过你的采花女贼么?”
“本王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谈何原谅?”
君墨染话音刚落,却见凤无忧愁眉不展,心下顿生恼意。
他果真不会哄人,费了半天口舌,凤无忧却依旧闷闷不乐。
深思熟虑之后,他又换了套说辞开导她,“你老实告诉本王,得知本王被女贼轻薄之后,会不会觉得本王很...脏?”
“咳咳——”
凤无忧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儿被口水呛死。
她连连摇头,“不,不会。”
君墨染得到满意的答案,唇角一勾,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不论你有多少过去,不论百里河泽对你做过什么,你在本王眼中,一直都是清清白白惹人喜爱的小东西。”
他声色低醇,极富磁性。
无奈太过肉麻,听得凤无忧头皮发麻,不经意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且放心,本王势必会替你讨回公道。”
君墨染信誓旦旦地说着,抬手轻拍着凤无忧单薄的背脊,“今晚,随本王前去,烧了百里河泽老巢。”
“嗯。”
凤无忧重重地点着头,已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尽管,逼急了百里河泽,他极有可能将那些画作公之于众。
要知道,那些画作无论放在任何朝代,都上不了台面。
事情一旦闹大,对她来说,绝无好处。
只是,她更厌恶被威胁,铤而走险,是唯一的出路。
***************
醉柳轩二楼雅室。
红烛微曳,酒气醺然。
傅夜沉端坐于食案前,看向双眸迷离,烂醉如泥的百里河泽。
“别喝了。”
沉吟片刻之后,傅夜沉倏然起身,夺过百里河泽怀中酒壶,“啪嗒”一声将之摔得粉碎。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拧作一团,周身戾气尽显,“别管我。”
“发生何事了?”
傅夜沉原打算回府好生休养,被疯马踹脸的滋味委实不好受。
但楚七着急忙慌地给他传信,说是百里河泽重伤在身,还在醉柳轩中买醉。
不得已,傅夜沉只好以斗笠纱罩遮住肿如猪头的脸,急匆匆赶来。
“无事。”百里河泽答着,眸光冰冷,唇角笑意藏着一丝凉薄。
傅夜沉妖异丹凤眸微眯,沉声问道,“是不是和凤无忧有关?”
“别提她。”
百里河泽怒吼道,一想起凤无忧,心就一抽一抽地痛。
他明明是去负荆请罪的,可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地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她怕是要恨死他了吧!
“阿泽,放过自己。复仇有千万条路,倘若割舍不掉凤无忧,也没必要逼着自己放手。”
傅夜沉眸色渐深,他十分确定,百里河泽已经爱上了凤无忧。
只是,他委实不解,百里河泽怎会爱上一个男人?
六年前,确实是一把火,使得百里河泽家破人亡,失去所有。
但真正摧毁他求生意志的,是君墨染找来的那群无恶不作的土匪。
那群土匪千方百计地折磨着百里河泽,辱骂他,鞭笞他,逼迫他……
整整七天七夜,百里河泽被几十个样貌可憎的土匪折磨地体无完肤。
傅夜沉找到百里河泽之际,他如同一滩烂泥趴伏在地,双眸无光,衣不蔽体。
思及此,傅夜沉愈发觉得百里河泽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
也许,凤无忧不是男人?
傅夜沉眼眸微眯,转而看向酒气醺然的百里河泽,“凤无忧是女人?”
“是。”
“咳咳——”
傅夜沉狂咳不止,他只是随口一问,想不到还真被他猜中了。
“等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决定对她下手的时候。”
百里河泽答着,单指直戳着心口,“阿沉,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了。”
傅夜沉点了点头,“是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在得知她是女人的情况下,还将她扔至乞丐窟,这不明摆着要毁了她?
不过,傅夜沉突然间对凤无忧产生了一丝兴趣。
他有些好奇,她究竟是怎么瞒天过海,坐稳的北璃将军之位?
亦有些好奇,她蓄意接近君墨染的目的。
百里河泽仰躺在地,声色清冷,透着一股莫名的悲伤,“伤害她,就好像在伤害自己。看着她痛,心也跟着痛。”
“你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意识到凤无忧是个女人,傅夜沉态度大变。
之前,他还因昨夜被猎犬撕咬一事忿忿不平。
而今,他却开始担忧凤无忧被百里河泽折磨惨了。
“她愿意替君墨染上药,却不肯替我上药。是因为我在她心中,不及君墨染重要?”
百里河泽语气泛酸,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君墨染发现凤无忧是女人之后,欣喜若狂的神情。
“所以,你一气之下,打她了?”
“我同她说,我趁她昏迷之际占有了她,还以莫须有的污秽画作威胁她,逼着她给我上药。”
“………”
傅夜沉暗叹了一口气,就连他,也觉得百里河泽做得过分了些。
虽说,傅夜沉也不是什么好人,杀过的人不计其数。
但他从未对喜欢的人下过手。
百里河泽就不一样了,不论是谁,只要挡着他的道,他都能一剑斩杀之。
故而,即便百里河泽早已情动,但为了复仇,依旧能够狠下心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凤无忧下手。
深思熟虑之后,傅夜沉审慎言之,“眼下,苦肉计已经行不通。不如放了凤无忧,也放过你自己?”
“来不及了。”
百里河泽唇角微勾出一抹淡漠的弧度。
他倏然起身,立于窗前,怔怔地瞅着灯火通明的神算医馆。
“何意?”
“这一切,虽出乎意料,但依旧在本座的计划之中。”
百里河泽阴恻恻说道,“本座倒要看看,君墨染对她的情,有几分真。”
傅夜沉语塞,他总觉得百里河泽在自掘坟墓。
叩叩叩——
雅室外,楚七叩响了门扉,“主子,君拂郡主已被擒获。”
“准备玉辇,回紫阳观。”
百里河泽背手负立,周身酒气于须臾间散尽。
傅夜沉困惑不已地询问着他,“怎么抓的君拂?”
“那蠢女人易容成凤无忧的模样,带着一群三流打手,怒气冲冲地闯了紫阳观,扬言要为君墨染报仇雪恨。”百里河泽淡淡言之。
“呵...君墨染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应当就是这位蠢钝如猪的妹妹。”
傅夜沉顿生出几分兴致,欲同百里河泽一道回观,看一出旷世好戏。
185 君拂的下场(2更)
紫阳观摘星阁。
君拂眼看着自己带来的打手被紫阳观的小道士捅死,吓得差点儿失了禁。
她蜷缩于一隅,呜咽出声,“你们别过来。”
啪——
啪啪——
为首的道士阔步上前,粗暴地抡起袖子,朝着君拂的脸颊左右开弓。
一连打了数十下,君拂脸上的假面皮略略有些松动,褶皱迭起。
嘶——
为首的道士一手攫住君拂的脖颈,一手尤为利落地撕扯掉她的假面皮。
“原来,是君拂郡主...”
“既然认得本郡主,还不跟本郡主赔礼道歉?!”
君拂拭去嘴角处不断涌出的鲜血,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声色却透着轻慢。
她原想冒用凤无忧的身份,离间凤无忧与百里河泽,让他们自相残杀。
不成想,紫阳观里的小道士竟各个身怀绝技,三两下就将她带的打手全部歼灭。
为首的道士扔掉了假面皮,面上现出一抹狞笑,“君拂郡主好不讲道理!自个儿闯入紫阳观中,却不让我等靠近?”
“本郡主若是在紫阳观中出了什么闪失,你们以为,王兄会放过你们?”
道观中的小道士猖獗大笑,“郡主以为,你还有机会走出紫阳观?”
君拂惶恐不安地看着面前朝她聚拢而来的数十位道士,双手抱膝,无措地向后挪着,“你们要做什么?”
“郡主难道不知,你王兄残杀了观中多少兄弟?”
“王兄完全是因为凤无忧才动的手,与我有何关联?你们若是想复仇,怎么不对凤无忧动手?”
“凤无忧不过是摄政王的面首。郡主你就不一样了,你身份尊贵,乃摄政王的嫡亲妹妹。”
为首的道士阴恻恻笑道,转而用力地扯着君拂的耳朵,伏在她耳边低声轻语着,“郡主,冒犯了。”
“呜呜呜——耳朵要被拧掉了,好痛!求求你们,放过我。”
君拂瘪着嘴嘤嘤啼泣,水雾迷蒙的双眸中,满是无助。
“放过你?不可能。”
“我给你们钱,求求你们,放过我。”君拂双手合十,不停地拜着面前狞笑不止的道士。
这群道士并非单纯的修道之人,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人面兽心,无恶不作。
“钱哪有郡主你好玩?”道士们一涌而上,将君拂团团围住。
君拂吓得双腿发颤,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若是敢胡来,王兄定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道士们笑声可怖,仿若要将君拂拖入无间地狱一般,无数双手于同一时刻朝她探去。
楚九见状,眉头微蹙,冷声训斥道,“住手!”
道士们闻言,不情不愿地住了手,谄媚地看向声色俱厉的楚九,“九姑娘,摄政王杀了观中那么多兄弟,我等欺负欺负他的嫡亲妹妹,这没什么不妥吧?”
“主子有令,速速将她绑至摘星阁阁顶,不得违抗。”
“是。”
道士们不敢违抗百里河泽的命令,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君拂,狠掐了几把之后,相互递了个眼色,依旧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君拂吓得花容失色,“求求你们,放过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想报仇,为何不去找凤无忧?他才是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
哗——
她尚未反应过来,身上的衣裳已被这群穷凶极恶之徒留下的溲水浸透。
“呜呜呜——王兄,你快来救我。”
“王兄,他们欺负人。”
“凤无忧,都怪你!扫把星,你不得好死!”
君拂被这群道士绑在摘星阁阁顶的摘星柱上,近乎崩溃地哭嚎着。
说来倒也奇怪,这群道士百般折磨她,她除却害怕,并未参杂着其他情绪。
而凤无忧从未伤害过她,她却将凤无忧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呜呜呜——王兄,你在哪儿?拂儿好怕。”
君拂被死死地定在摘星柱上,动弹不得,心生悔意。
早知道她就该让荣翠那个贱丫头替她跑这一趟,现在倒好,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疯娘儿们!吵什么吵?”
为首的道士被君拂的哭声扰得心烦意乱,旋即褪下脚上的汗袜,直截了当地堵住君拂的嘴,“消停会儿!”
“呜呜呜——”
君拂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的她,连最起码的呼救都做不到,只得任绝望将她笼罩于漫漫长夜之中。
求生无路,应当就是如此。
紫阳观外,君墨染斜靠在玉辇之中,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同色芡金蛛纹带,浑身上下均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186 被掳(3更)
凤无忧坐在玉辇一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君墨染。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君墨染好笑地看着缩在一隅的凤无忧,愈发觉得她可爱迷人。
“才没有。”
凤无忧忙不迭地撇过头,她只是觉得君墨染对她越来越好,使得她有点心动。
“口是心非。”
君墨染猛地挨近了凤无忧,抬手轻刮着她纤细的鼻骨,“你脸红了。”
“才没有。”
凤无忧旋即抬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摄政王,您老人家干嘛老是盯着我看?这会让我误以为您在觊觎我。”
“误以为?”
君墨染很想告诉她,她的直觉并未出错,他肖想她很久了。
只不过,她尚未从百里河泽对她做的暴行中缓过来,君墨染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思及此,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规规矩矩地坐于玉辇之中。
玉辇外,追风沉声道,“王,一切准备就绪,现在点火?”
“百里河泽可在观内?”君墨染沉声问道。
“在,他自回观后就未出过摘星阁。”
追风言之凿凿地答着殊不知百里河泽从未回观。
他看到的那抹背影,实则是乔装成百里河泽,披星戴月而归的楚七。
“你来点火?”
君墨染微微侧目,询问着垂眸不语的凤无忧。
“好。”
凤无忧接过君墨染递来的火折子,不假思索地将火折子扔至紫阳观外堆垛成片的干草从中。
干草从被预先浇淋了厚厚一层黑油,一遇明火,“欻”地一声一点即着。
不远处,傅夜沉、百里河泽二人隐于黑暗之中,将前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啧啧啧——凤无忧可真狠,她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将你活活烧死。”
傅夜沉轻摇着折扇,饶有兴味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熊熊火光。
百里河泽薄唇轻抿,明明一切均在他的计划之中,但见她亲手点燃干草的那一瞬,他的心好似被利刃穿透,痛得他差点儿缓不过气。
摘星阁阁顶,被绑在摘星柱上的君拂眼睁睁地看着君墨染、凤无忧二人在观外放火,想要呼救,却叫不出声。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强忍着口中汗袜熏人的臭味,凭借丁香小舌微薄的力道,一点点将汗袜推出口外。
足足耗费了一刻钟的功夫,堵在君拂口中的汗袜终于落地。
她尚未缓过一口气,便冲着火光外正和凤无忧紧紧相依的君墨染大声呼救着,“王兄,救命!”
“王兄,救我——”
“王兄,拂儿快撑不住了。”
君拂发觉火星子已然蹿上她的裙裾,吓得嚎啕大哭,“王兄,拂儿不想死。”
紫阳观外,君墨染忽闻君拂哭声,猛地抬眸看向摘星阁阁顶。
“王,不好了!王嬷嬷来报,君拂郡主为替您报仇雪恨,带着一群打手闯了紫阳观,至今未归。”
正当此时,王府守卫气喘吁吁而来。
闻言,君墨染脸色大变。
他脚踩火星直冒的灌木丛,扶摇直上,往摘星阁阁顶飞去。
凤无忧未料到君拂竟愚蠢到这种程度,愁眉紧锁,深怕君墨染被愈发猛烈的火势所伤。
他身中七箭,本就不得施展内力。
如此一来,他身上的伤口怕是又要全盘崩裂。
追风见状,忙不迭带着身后暗影一道,紧跟在君墨染身后,往摘星阁阁顶飞去。
“君墨染,一定要毫发无损才是。”
凤无忧低声呢喃着,手心已浸了层薄汗。
可惜,她既不会轻功,也没有内力,除了待在观外干着急,什么事都做不了。
“凤大美人怎么一脸愁容?”
傅夜沉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挪至她身后,并顺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凤无忧心中警铃大作,以手肘重击着傅夜沉的胸口。
“这么激动做什么?不若,来义庄坐坐?”
“去死!”
凤无忧猛然转身,倏尔抬腿狂踹着傅夜沉裆部。
“够野,我喜欢。”傅夜沉猫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傅夜沉,你最好别惹我。”凤无忧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以移形换影之步,瞬移至他跟前。
“惹一下,又怎么了?”
傅夜沉眸光灼灼,他顿觉逆火光而来的凤无忧又美又飒,谈笑间足以勾去他的三魂七魄。
凤无忧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双手横亘在他腰间,旋即将他狠狠地暴摔在地。
“咳咳——凤大美人,下手就不能轻一些?”
傅夜沉被摔得如同散架了般狂咳不止。
凤无忧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处,半俯下身,“啪啪”两下落在他肿如猪头的脸颊上,“想不想尝尝爷亲手烤的野猪?”
“你真有这么好心?”傅夜沉唇齿含笑,他愈发觉得凤无忧这样的女人十分带感。
凤无忧勾唇浅笑,猛一发力,又攥着傅夜沉的前襟,将之扔至熊熊烈火之中。
“毒,毒妇!”
傅夜沉跌坐在火中,看向烈烈火光中笑得云淡风轻的凤无忧,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百里河泽冷睨了一眼行为举止愈发怪异的傅夜沉,一拂袖,便将他从烈火中捞了出来,“真想被烤成野猪?”
傅夜沉一手抹去脸上黑灰,同百里河泽递了个眼色,一同朝着立于玉辇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凤无忧走去。
凤无忧没料到百里河泽竟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紫阳观外,心生警惕,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凤无忧,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道貌岸然的百里河泽,冷声反问道。
“你以为本座情愿虐待你?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百里河泽箭步上前,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凤无忧的去路。
与此同时,凤无忧手中的银针亦深深扎入他脖颈之中,“百里河泽,你坏事做绝,枉为东临国师!”
“用力扎!”
百里河泽反手紧扣住凤无忧纤细的手腕,旋即又腾出一只手,粗暴地夺走了她藏于前襟处的九霄环佩。
凤无忧急了眼,欲伸手去够百里河泽手中的九霄环佩,“还给我!”
“你若喜欢玉器,改明儿个本座将镇观之宝赠你,如何?”
百里河泽声色淡淡,旋即又扯落了凤无忧顶上碧玉冠。
一时间,她三千青丝如瀑般流泻于肩头,美得恍若画中仙。
“无耻。”
凤无忧撇过头,手中银针又欲往他命门处扎去。
这一回,百里河泽并未给她下手的机会。
他反手将九霄环佩连同凤无忧顶上的碧玉冠扔至玉辇之中,旋即以手肘重击凤无忧的后脑勺,直接将她敲晕。
傅夜沉摇了摇头,“阿泽,你就不能对她温柔些?”
百里河泽察觉到傅夜沉对凤无忧态度的转变,瞬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将凤无忧是女人的秘密告诉了傅夜沉。
不过,说都说了,他总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将他的救命恩人一刀捅死。
“放火,烧玉辇。”
百里河泽冷声说着,旋即将昏迷不醒的凤无忧扛至肩头,疾步离去。
187 蓄意拖延(1更)
摘星阁,阁顶。
君墨染站定在君拂身前,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戾气愈发浓重。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魔魅且极富磁性的声色中藏着几分不悦,“谁准你出的府?”
“呜呜呜——王兄,拂儿知错了。”
君拂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珠涌出眼眶,沿着脸颊唰唰地往下流,“王兄,别生拂儿的气了,好不好?拂儿见你被百里河泽所伤,心疼至极,一时鲁莽,才会做出这等蠢事。”
君墨染目光如刀锋般冷漠,薄唇轻启,音色透着淡淡的凉薄,“追风,给她松绑。”
“是。”
追风微微颔首,绕至君拂身侧,一剑砍断了她手腕上的麻绳。
彼时,摘星阁已沦为一片火海,铺天盖地的烟雾裹挟着阵阵热浪,张牙舞爪而来。
熊熊火光中,颊似艳霞的君拂稍稍止住哭声,直愣愣地朝着立于她身前不远处岿然不动的君墨染扑去。
她一边呼喇呼喇地喘着粗气,一边耸着肩不停地打着嗝儿,使整个人好似风中柳絮,柔弱无依。
然,她身上的腥臊溲水,加上嘴中阵阵汗脚味,熏得君墨染脸颊发绿,差点儿当着她的面口吐白沫。
他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步,使得君拂扑了个空,跌摔在地,沾了一脸黑灰。
“王兄,拂儿被欺负得好惨。紫阳观里的道士,比土匪还可怕!他们掌掴我,羞辱我,还在我身上浇满腥臊恶臭的溲水……”君拂抹去了脸上的黑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君墨染未料到紫阳观中道士竟如此卑劣,他心下腹诽着,倘若凤无忧不慎落入他们手中,她又是个不懂服软的,定然被折磨得更惨。
如此一想,他脸色骤变,冷声吩咐着追风,“屠尽紫阳观中作恶道士,不得有漏网之鱼。”
“是。”
追风沉声应着,旋即带着一众暗影卫顺着阁顶的扶梯,鱼贯而下,疯狂屠戮着被困摘星阁中的道士。
君墨染扫了眼趴伏在地,久久起不了身的君拂,薄唇轻启,“愣着做什么?”
君拂瘪了瘪嘴,她原以为君墨染会上前扶她一把,不成想,他依旧一如既往的冷漠。
深吸了一口气,君拂抬手轻拭去眼角泪花,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步步向君墨染挪去。
无意间,她眼角余光突然扫到紫阳观烈烈火光外,正被傅夜沉、百里河泽二人围困其中的凤无忧。
她心下腹诽着,百里河泽竟敢让紫阳观中道士行凶作恶,凤无忧落在他手中,定讨不得好。
思及此,她唇角不经意间划出一抹阴邪入骨的狞笑。
“王兄,抱紧拂儿。”
君拂一个箭步冲至君墨染跟前,双臂死死地环住他的脖颈,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君墨染不悦地看向怀中一刻不停歇地扭动着腰肢的君拂,不近人情地将她推至一旁,“若是不愿做本王的妹妹,本王绝不逼你。”
“王兄,我是你嫡亲的妹妹,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拂儿一刻都不敢忘却,王兄为救拂儿,以血肉之躯替拂儿挡去了所有灾祸。”
为拖延时间,君拂不顾摘星阁上愈演愈烈的熊熊烈火,不疾不徐地回忆着往事。
君墨染早就听腻了君拂这套说辞。
当年,他奋不顾身地跳入槐河,为君拂挡去一切灾祸,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君拂。
他只是不想欠人恩情。
自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就再不欠君家什么。
对君拂,他也算仁至义尽。
“随本王回府。”君墨染不动声色地闭着气,以双指拎着君拂的衣领,作势将她扔下摘星阁。
“啊——王兄,拂儿眼睛好痛!”
君拂深怕君墨染一个转身,恰巧看到百里河泽对凤无忧施暴,遂不怕死地挽着君墨染的胳膊,装模作样地翻着眼白,示意君墨染看向她微红的眼眸。
“君拂,别再本王面前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王兄说什么,拂儿怎么听不懂?”君拂揉了揉眼,恬不知耻地装傻充愣。
君墨染忍无可忍,重重地摔去君拂缠着他胳膊的手,作势转身离去。
“啊——头好晕。”
君拂见傅夜沉刚刚点燃玉辇,只得使劲浑身解数,拖住君墨染。
待玉辇稍微灰烬,凤无忧凭空消失,到时候,即便君墨染不愿相信,亦很难寻到凤无忧的踪迹。
砰——
君拂一咬牙,双眼翻白,重重地向后仰躺而去。
她的后脑勺磕在摘星柱旁的尖锐巨石上,殷红鲜血于顷刻间汩汩而出。
君墨染原打算让追风将她带下摘星阁,可追风还在全力狙杀藏匿在摘星阁中的道士,无奈之下,他只得行至君拂身前,缓缓弯下腰,将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昏迷不醒的君拂抱在怀中。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怀中人同又脏又臭还总爱在泥地里打滚的野猪一般,令人作呕。
他心下尤为纳闷,为何抱着凤无忧的时候,心里被狂喜填得满满当当。
而抱着君拂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君拂在占他便宜?
君墨染一鼓作气,凌空而起,蝠鲼般俯冲下摘星阁。
他双足尚未落地,就发现玉辇已被烧成一堆灰烬。
“该死!”
意识到凤无忧极有可能惨遭不测,君墨染心神大乱,直截了当地将君拂从半空中抛下,继而三步并作两步地蹿至被烈火烧得只剩下空架子的玉辇前,以骨节分明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掏着玉辇空架中的黑灰残渣,只为寻到些凤无忧尚还存活于世的蛛丝马迹。
君拂没料到君墨染会将她重摔在地,后脑勺再度磕伤,浑身上下亦有多处挫伤。
原本只是装晕的她,因四肢多处骨折,痛得无法自持,昏昏沉沉地晕死了过去。
君墨染全然未察觉到君拂的异样,倏地蹲伏下身,拾捡起一堆黑灰中完好无损的九霄环佩,以及磕破了一角的碧玉冠。
他小心翼翼地将碧玉冠揣入怀中,黑金色的眼眸闪过嗜血的暗芒。
轰——
身后,火势愈发凶猛。摘星阁不堪重负,于顷刻间轰然崩塌。
追风带着一众暗影卫,在漫天飞沙走石中,带着一身灼灼火光,突围而出。
“王,摘星阁中所有道士已歼灭。”
“可有留下活口?”
“楚七、楚九二人不在摘星阁中,其余人等,均已毙命。”
君墨染眉头紧拧,双眸紧盯着被火势夷为平地的摘星阁,声色骤冷,令人心生惧意。
“全城搜寻凤无忧。”
“是。”
追风扫了眼君墨染怀中的碧玉冠,又见玉辇被烧得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心中顿生出不祥的预感。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可能是百里河泽蓄意报复,将凤无忧绑于玉辇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她烧为灰烬。
不过,玉辇中并未留有人体残骸,百里河泽若未用噬骨水消蚀凤无忧的身体,她应当还安然无恙地存活于世。
只是,凤无忧若真被百里河泽带走,百里河泽要是有心藏人,他们即便找上个七天七夜,都未必寻得到凤无忧的下落。
追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扫了眼仰躺在地昏迷不醒的君拂,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君墨染,“王,郡主似乎受了重伤,可否需要先将她带回王府?”
“让她自生自灭。”
凤无忧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百里河泽该死,君拂也一样该死。
若不是君拂蓄意拖延了时间,他又怎会弄丢凤无忧?
上一回,君拂不惜毁了自身清白污蔑凤无忧,君墨染顾念着兄妹之情,并未重惩君拂。
但他本就不是博爱宽容之人,君拂若是耗尽他的耐性,频频触及他的底线,他不介意往自己头顶上多扣一个弑亲的恶名。
188 傅府密室(2更)
东临京都,傅府。
百里河泽扛着披头散发的凤无忧,从后墙翻入。
他径直闯入傅夜沉主卧,熟门熟路地揭开悬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触动密室开关,转眼便将凤无忧带入密室之中。
他将凤无忧轻放至石榻上,骨肉均匀的手在她如瀑墨发中来回逡巡。
偌大的密室中,只壁上挂着盏油灯,光线尤为昏暗。
但在百里河泽眼中,晦暗不明的光线,恰恰将凤无忧衬得温柔恬静,愈发迷人。
他的手轻抚过她紧闭的双眸,又掠过她薄薄的唇瓣,终于在触及她脖颈间微凸的喉结之际,倏然松了手。
“凤无忧,你以为本座只会伤害你么?其实,只要你愿意接受本座,本座可以做得比君墨染更好。”
百里河泽亦上了榻,躺在她身侧,低声细语着,“这么多年,你过得很不容易吧?”
在得知她是女人之后,百里河泽完全能想象得到凤无忧这些年过得有多艰辛。
倘若,她愿意给他机会,他也可以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
只可惜,凤无忧她不愿意。
少顷,凤无忧猛地睁开双眼,怔怔地盯着顶上蛛网密布的帷幔,“什么鬼地方?”
她乍然起身,惊觉百里河泽正躺在她身侧,呼吸匀称,似已熟睡。
凤无忧下意识地往边上靠去,垂眸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身上衣物。
百里河泽闭眸假寐,察觉到凤无忧似乎很怕被他侵犯,心中顿生不满。
放眼整个东临,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百里河泽的惑人魅力?
凤无忧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难不成,委身于他,他还能亏待她不成?
片刻之后,意识到百里河泽并未趁她昏迷之际对她下手,凤无忧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安稳落地。
她冷睨着谪仙般飘逸出尘的百里河泽,一想到他曾对她做过的无耻之事,倏然间暴跳如雷,“人面兽心的王八羔子!今儿个老子非一刀阉了你不可。”
百里河泽闻言,双腿一阵抽搐,顿生恼意。
他原想将她横扫下榻,心里又莫名生出一丝希冀。
也许,她只是过过嘴瘾,并不会对他痛下狠手。
说到底,她表现得如何强势,也改变不了她是女人这个事实。
女儿家一般不都是柔情似水,懵懂天真,心善慈悲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凤无忧趁他晃神之际,已抄起榻前半人高的青花瓷器,狠狠地朝着他的裆部砸去。
砰——
一声巨响过后,青花瓷器“哗啦啦”碎裂成渣。
百里河泽素白的衣襟上,染上点点红梅。
“砸死你个王八羔子!敢占爷的便宜,爷就叫你断子绝孙!”
“凤无忧,你真是令人失望。”百里河泽徐徐睁开曜黑的眼眸,眼里确有一丝落寞。
他扫了一眼血迹斑驳的衣襟,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单手捂着腹部,缓缓从石榻上坐起,“再敢对本座动手,本座不介意打折你的腿。”
凤无忧眸光流转,淡淡地扫了眼他衣襟上的点点血迹,戏谑言之,“你确定,不是你先折去一条腿?”
“………”
百里河泽恼羞成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擒住了凤无忧的手腕,迫使她无限度地逼近着自己。
“凤无忧,最好乖乖听话。”
“百里河泽,你最好先学会说人话,爷虽神通广大,但语言天赋欠佳,听不懂狗吠。”
“所有人都以为你葬身于火海之中,就连君墨染,都对此深信不疑。这一回,没人能来救你,懂么?”百里河泽阴鸷的眼眸紧盯着面上始终挂着浅笑的凤无忧,他原想从她面上搜寻到一丝惧意,足足看了大半天,亦未见其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凤无忧檀口轻启,声色如轻铃悦耳,“百里河泽,你可别小看爷。无人救爷,爷难道不能自救?”
“自救?除非你心甘情愿委身于本座,否则,今生今世,你休想踏出密室一步。”
百里河泽顿觉有些好笑,她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竟还敢在他跟前口出狂言。
凤无忧冷笑道,“痴人说梦。委身于你,还不如委身于一头猪。”
“………”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拧作一团,他从未想过,在凤无忧心中,他竟不如一头猪。
一时间,气氛愈发僵滞。
他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纤细的手捏得“咯咯”作响。
凤无忧深知,自己说几句好话哄哄百里河泽,他兴许就能暂时放过自己。
许是她身上反骨作祟,并不怎么值钱的自尊愣是叫她说不出半句好话。
等了好一会儿,百里河泽始终等不到凤无忧退让,颓然松开她被他攥得青了大片的纤纤细手,“非要激怒本座,才肯听话?”
“百里河泽,欺负弱者让你很有成就感么?”
“本座更希望能亲手驯服你。”
百里河泽颇有深意地扫了眼蓬头垢面,依旧艳光四射的凤无忧,于须臾间以雄浑内力将她周身衣物震碎成齑粉。
189 女装(3更)
“你!”
凤无忧气急,双手紧握成拳,朝着百里河泽脸颊挥去。
百里河泽疾转过身,任由凤无忧的拳头落在他后脑勺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本座替你拿套女装。在本座面前,你大可释放天性。”
“………”
倘若眼神能杀人,百里河泽早已被凤无忧犀锐的眼神射杀千次万次。
“百里河泽,你不觉得你太过卑鄙了些?”
“再敢说本座卑鄙,本座不介意将你,就地正法。”
他并未转身,话音一落,就匆匆离了密室。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百里河泽先是中了箭,再是被青花瓷器砸中,他虽不吭一声,但不代表他身体机能得以在重伤的情况下保持正常。
故而,她倒是不担忧百里河泽真如他所言,将她就地正法。
她只是觉得膈应得慌。
平白无故的,又被他撕了一套衣裳。
倘若有机会,她真想扒下他一层皮,以解心头之恨。
吱呀——
不多时,密室的门又被打开一道缝隙。
百里河泽并未进门,他只将干净的衣物塞入密室中,又轻掩上密室的门扉。
凤无忧扫了眼门口处那套浅粉色薄纱束腰长裙,总觉这种衣裳更适合君拂、楚依依之类的柔弱女子,全然衬不出她的霸气恢弘。
不过,此情此景,有的穿就不错了,她亦不敢挑三拣四。
小跑着行至密室门口,拣起衣物就往身上套。
密室外,傅夜沉有些兴奋地搓着双手,“凤无忧虽泼辣了些,容貌身段皆为上上佳品,换上女装,必定美若天仙。”
百里河泽亦如此憧憬着,只不过,他见傅夜沉红着张脸,在密室外来回踱步的兴奋样儿,心下暗生不爽,“阿沉,她是我的。”
“你不是没碰过她?她怎么就是你的了?”
傅夜沉略略沉不住气,妖冶的丹凤眼中藏着一丝不甘,“阿泽,强扭的瓜不甜。”
“你以为,在她心中,你能好到哪里去?起码,本座从未动手打过她。你呢?动辄就是一巴掌。”
“我的一巴掌,可没你的三言两语厉害,生生把一个钢铁般坚强的姑娘气得泪水涟涟。”傅夜沉寸步不让,据理力争道。
百里河泽闻言,愈发后悔自己一时口快,竟说漏了嘴。
现在倒好,六年来从未和他拌过嘴的傅夜沉,为了凤无忧,居然不惜和他争锋相对。
叩叩叩——
屋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百里河泽和傅夜沉之间尤为怪异的气氛。
“主子,摄政王带着尚方宝剑,杀到府上来了!”
闻言,百里河泽、傅夜沉二人面面相觑。
沉吟片刻之后,傅夜沉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去密室里避避。我去应付他。”
“嗯。”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轻叩着密室的门扉,“换好了么?”
傅夜沉摇了摇头,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既一手将人家的衣裳化为齑粉,现在又何必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管得着?”
百里河泽不咸不淡地回着,一想到即将看到身着女装的凤无忧,心跳如鼓。
傅夜沉并未答话,只从袖中掏出一精致瓷瓶,往屋里头洒上均匀的粉末。
照理说,他卧房中的密室建得极为隐蔽,短时间内君墨染应当发现不了。
但他依旧不敢轻敌,待百里河泽入了密室之后,又将瓶中粉末均匀地倾倒在密室门口,以此消去凤无忧留下的气味。
密室中,刚换上女装的凤无忧浑身不自在,双手紧捂着胸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去而复返的百里河泽。
百里河泽定定地看着恍若天仙的凤无忧,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密室。
凤无忧羞恼万分,语气不善道,“百里王八,你能不能别这么色眯眯地盯着爷?”
“呵...”
听闻她轻铃般的嗓音,百里河泽终于相信,面前这位双目湛湛有神,肤白如雪,脸颊上还挂着两个浅浅梨涡的女人确实是凤无忧。
他眸光渐深,从她鲜妍的檀口处略略往下移去。
她高挑窈窕的身段,将一套平平无奇,甚至透着些许艳俗的浅粉纱裙穿出万种风情。
百里河泽阔步上前,旋即将她的双手反绑于身后,他压低了声在她耳边轻语道,“小点儿声。若是不想让君墨染发现你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最好乖乖靠在本座怀中。”
凤无忧心跳骤然加快,君墨染当真来找她了么?
只是,他能接受她现在这副鬼样子?
凤无忧心下尤为纠结,全然忽略了离她仅咫尺之距的百里河泽,只侧耳聆听着密室外的动静。
砰——
君墨染一脚踹开了傅夜沉卧房的门扉,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紧锁着端坐在食案前,挑灯夜读的傅夜沉。
傅夜沉眉头微蹙,丹凤眸中藏着一丝兴味,“摄政王,私闯朝廷重臣府邸,该当何罪?”
追风上前一步,朝傅夜沉出示了手中的尚方宝剑,“还请配合搜查。”
“搜查什么?”
傅夜沉缓缓起身,正面迎向君墨染犀锐的目光。
君墨染一手攫住他的脖颈,声色寒凉似无间地狱传来的催命魔音,“凤无忧在哪?”
“凤无忧在哪,不是该问你自己么?”
密室内,凤无忧听闻君墨染的声音,眸中染上一丝欢喜。
她再顾不得此刻还穿着女装,正欲放声呼救,百里河泽已抬手堵住她的口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君墨染?”
凤无忧狠瞪着阴阳怪气的百里河泽,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不动声色地去够着离她仅一尺之遥的青花瓷器。
只要打碎了瓷器,纵密室隔音效果再好,耳力超乎常人的君墨染亦有可能听见密室内的动静。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并未答话,又冷嘲热讽道,“你以为你换上一身女装,他就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实话告诉你,全天下男人都一样,即便你美若天仙,一旦发现你并非完璧,对你的好感将会于顷刻间骤降。”
凤无忧略显困惑地看向百里河泽,她总觉得百里河泽将全天下的男人说得都跟牲畜一样。
难道,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接受一个人的全部?
她虽不认同百里河泽所言,心里到底有些在乎君墨染的想法,一时间竟有些担忧君墨染会嫌弃她。
190 你就不能服个软?(1更)
“凤无忧,跟着本座不好么?君墨染给得了你的,本座一样能给。”
百里河泽见凤无忧垂眉敛眸,脸上写满落寞,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地契,将之整整齐齐地递至她眼前,“乖乖听话,本座照样能把你宠上天。”
“你所谓的宠,就是把爷关在密室中?高兴时给口饭吃,不高兴时就饿爷两天?”
凤无忧淡漠地扫了眼他手中厚厚一叠地契,心中毫无波澜。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百里河泽的不义之财,不要也罢。
“凤无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所以,国师大人又打算做什么?”
百里河泽铁青着脸,一手紧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突然移至她平坦的腹部上,“替本座生个孩子,本座许你一世荣华。”
“你是不是有病?”凤无忧嫌恶地甩开他紧贴在她腹上的手。
“凤无忧,本座是认真的。”
“百里河泽,你听好了。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给你生孩子。”
“生不生,由得了你?”
百里河泽懊恼万分,倾身而上,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不给本座生,难道你想给君墨染生?”
“………”
凤无忧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生儿育女这些事,离她实在太过遥远。
“本座得不到的人,君墨染也别想得到。”
百里河泽眸中血丝密布,因为愤怒,眼球微凸,苍白如纸的脸颊上青筋暴起,显得尤为可怖。
凤无忧见状,总觉得百里河泽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兆头,心跳骤然加快。
再这么下去,百里河泽指不准还会做出更变态的事。
无计可施之下,凤无忧只得改了口,“爷哪里生得出孩子?你没看见爷脖间诱人犯罪的性感喉结?”
百里河泽扫了眼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喉结,未置可否。
“爷的身体早就被毒坏了,不仅生不出孩子,身体也会越来越像个男人。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金屋藏爷’的心吧。再过两年,爷兴许就发育得和正常男人一样了。”
“谁下的毒?”
“怎么?想替爷报仇?”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伤害过你的人,都该死。”
“你算不算伤害过爷的人?”
凤无忧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自她穿越以来,伤她最深的人,不就是百里河泽?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和百里河泽曾有过肌肤之亲,光是想想,心里就膈应得要命。
轰——
百里河泽双手紧握成拳,擦过凤无忧的脸颊,狠捶着冰冷坚硬的龙纹石砖,“若是逼急了本座,本座不介意亲手拔了你的舌头。”
“国师大人真是威风!说不过爷,居然将心思动在爷的三寸不烂之舌上。”
“本座没想着逼你。你就不能服个软?”
百里河泽深吸了一口气,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何君墨染总是被凤无忧气得跳脚。
她气人的功力果真了得。
偏偏他早就得知她是女人,每每火冒三丈之际,又不舍对她下手。
“不能。”
凤无忧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并趁他怒火冲冠之际,以蛮力挣开了缠在手腕上的绸带,双臂往后一抻,猛地抡起半人高的青花瓷器,朝着百里河泽的前额兜头砸下。
骤然间,瓷器的碎裂声哗然作响。
百里河泽前额开了花,不断有热血喷溅而出。
凤无忧的手,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瓷器碎渣剐得全是血口子。
密室外,君墨染忽闻墙内传来一阵瓷器碎裂之声,黑金色的眼眸中透着一丝疑惑。
傅夜沉神色微凝,尤为紧张地盯着面前那堵墙,急声道,“摄政王,凤无忧当真不在府上,请回吧。”
君墨染置若罔闻,倏地抬起孔武有力的胳膊,带着十层内力的一拳,猛地向墙体砸去。
“王,您的手……”
追风焦灼地盯着君墨染深深嵌入墙体的拳头,深怕他的手就此报废。
下一瞬,墙体轰然倒塌。
君墨染徐徐收回鲜血淋漓的手,怔怔地盯着满地断壁残垣,心中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傅夜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佯装愤怒,声色俱厉,“摄政王,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凤无忧不在傅府!你即便拆了傅府所有院墙,也无济于事。”
此刻,追风已带着暗影卫,将傅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仍一无所获。
铁手甚至牵着数头猎犬,走遍了傅府的角角落落,也依旧未寻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按理说,凤无忧极有可能被百里河泽带往了别的去处。
只是,君墨染总感觉凤无忧离他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半晌,他阔步行至榻前,盯着毫无褶皱的被衾,陷入沉思之中。
越是不留痕迹,凤无忧就越有可能还在府中。
只可惜,他平素里并未留意傅夜沉,一时间,亦很难弄清傅府究竟有多少密室。
“说,凤无忧在哪?”
君墨染耐性耗尽,眨眼间就将尚方宝剑架在傅夜沉脖颈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夜沉微微耸肩,言笑晏晏,“摄政王,你当真是来找人的么?还是以找人为由,蓄意滋事?听闻,数个时辰之前,紫阳观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观中道士死伤无数。这会子,你是不是打算再放一把火,烧了傅府?”
“不说?那就去死。”
君墨染眸中杀意顿现,尘封多年的尚方宝剑遽然出鞘。
下一瞬,剑芒一凛,血色于须臾间弥散,傅夜沉脖颈上便多出了一道剑伤。
千钧一发之际,裕亲王、容亲王、德亲王、宸王等人,携着朝中重臣一并涌入傅府。
就连即墨胤仁,也从宫中风尘仆仆赶来。
“阿染,别意气用事。”即墨子宸不动声色地挡在傅夜沉面前,深怕君墨染一个冲动,真将傅夜沉一刀杀了。
虽然,即墨子宸亦十分厌恶傅夜沉,但他绝不能死在君墨染手中。
一来,傅夜沉乃东临第一仵作,仅凭验尸,就能绘出凶手画像,亦为不少喊冤入狱之人平反昭雪。故而,他在东临,亦颇负盛名。
再者,君墨染于数个时辰前,一把火烧毁了紫阳观,影响极其恶劣。
要知道,紫阳观被视为东临龙脉的发祥地,紫阳观一经烧毁,君墨染势必将遭受东临三千政客的口诛笔伐。
此情此景,君墨染只能步步留心,小心应对重臣的弹劾,绝不能意气用事。
“让开。”
君墨染声色骤冷,他已经懒得顾全大局。
若是寻不回凤无忧,傅夜沉即便万死,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阿染,你能不能冷静些?无忧她兴许只是迷了路,指不准天一亮就回医馆了。”即墨子宸岿然不动地挡在傅夜沉身前,不苟言笑地说着。
裕亲王深深地看了眼即墨子宸,他突然意识到,即墨子宸也许不像面上这般纨绔不长进。
不过,即墨子宸确确实实风流了些,他罹患花柳病一事,早已传遍五国四海。
一时间,裕亲王也看不透即墨子宸究竟是真傻,还是在扮猪吃虎。
君墨染冷睨着一窝蜂涌入傅夜沉卧房的朝中重臣,薄唇轻启,声色似千年寒霜,“今夜,本王势必要找回凤无忧。倘若凤无忧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做好为他陪葬的准备罢。”
他此话一出,群臣纷纷慌了神。
就连向来沉稳的裕亲王,亦发了话,“摄政王,莫急。本王愿派出府上精兵,协助你寻找那位北璃来的凤公子。”
他将“北璃”二字咬得极重,意在提醒重臣,凤无忧并非东临子民,君墨染为寻一个被逐出北璃的落难将军,如此大动干戈委实不妥。
容亲王连声附和道,“本王也愿派出府上精兵,协助摄政王全力搜寻凤无忧。”
然,在场仍有许多人不买君墨染的账。
“摄政王,东临对你不薄!你怎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烧毁紫阳观?”
“就是,紫阳观乃东临王脉的聚气之地。你却一把火将之烧得干干净净,居心何在?”
“百里国师生死未卜,你又目无王法地对忠心耿耿的一品仵作痛下杀手。摄政王,你就不怕,被东临百姓所厌弃!”
………
君墨染心烦意乱,他只想快些寻回凤无忧,一时气急,甚至对这群刻板守旧的老古板起了杀心。
即墨胤仁见状,连连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带刀侍卫,飞扑入君墨染怀中。
他仰着头,晶亮的眼眸定定地看向面色冷沉的君墨染,低声轻语,“摄政王,别生气了。朕也很喜欢凤无忧,寻不到他,朕和你一样着急。”
“放开。”
“不放。摄政王,答应朕,先回去歇息如何?你要相信凤无忧的能力,他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即墨子宸亦随声附和道,“阿染,别意气用事。”
傅夜沉以袖中方帕慢条斯理地拭去脖颈上的血迹,唇齿含笑,悠然言之,“摄政王,凤无忧当真不在傅府,您请回吧。”
“摄政王,看在朕的面子上,饶了傅夜沉,如何?”
即墨胤仁一点儿也不希望君墨染出事。
虽然,君墨染总爱欺负他,但他深知,君墨染确确实实为他挡了不少麻烦。
要是没有君墨染,他绝对坐不稳皇位。
“回府。”
君墨染终于冷静下来,疾步出了傅府。
与其同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古板浪费时间,他不若另寻他法。
191 最怕傅爷突然温柔(2更)
光线晦暗的密室中,凤无忧一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头破血流面色瘆人的百里河泽,一面侧耳聆听着密室外的嘈嘈之音。
她没料到君墨染为了她,竟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
好在,即墨胤仁终于劝住了他。
不然君墨染若是因为她大开杀戒,屠戮朝臣,他在东临百姓心中的形象将一落千丈。
俗语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失民心,后果不堪设想。
“等你怀上本座的孩子,本座就放你出去,如何?”百里河泽压下满腔怒火,尽量显得心平气和些。
他可不想让凤无忧以为,他只会冲她发脾气。
“百里河泽,你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少在本座面前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本座愿意碰你,你难道不该额手称庆?”
“倘若,你不介意和一具尸体有肌肤之亲,你大可卯足了劲来。”
凤无忧冷声道,她知百里河泽洁癖深重,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故而,她才有回呛他的底气。
“你!”
百里河泽气得浑身发颤,甚至萌生出欲同凤无忧一同赴死的想法。
“怎么又吵架了?”
傅夜沉送走一屋子的人,便急匆匆地入了密室。
他见百里河泽前额处多了一个血窟窿,心下腹诽着凤无忧性子是真烈。
“看紧她。”
百里河泽撂下一句话,便气冲冲拂袖而去。
傅夜沉瞥了眼凤无忧被剐得满是血口子的双手,啧啧出声,“不疼么?”
“猫哭耗子!”
“伸出手来。”
凤无忧忙不迭地将手藏于身后,“就不。”
傅夜沉满头黑线,这女人忒爱抬杠,连个示好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不过,他倒是觉得凤无忧爽直又可爱,起码很对他的胃口。
他阔步上前,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将她拎至榻上。
凤无忧心生警惕,一脚踢在他后腰处,双手朝着他的脑袋暴扣而去,“你们烦不烦啊?勾栏院的姑娘她们不香吗?为何非要盯着爷!爷不乐意,听不懂?”
“打够了没有?”
傅夜沉狂抽着嘴角,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想替你上药而已,瞎想个什么劲儿?”
“上药需要将爷拖上榻?爷不是‘药’,岂能任你想上就上!”
“小嘴叭叭的,要不是看在你长得颇合心意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傅夜沉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熟门熟路地打开石榻上的暗格,取出金疮药,有模有样地替她上着药。
“………”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傅夜沉当真只是在替她上药。
她委实不明白,之前还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傅夜沉,怎么突然变得温柔且细腻?
难不成,他被疯马踢坏了脑袋?
“细皮嫩肉一小姑娘,脾气怎的如此暴躁?”
“爷脾气好得很。”
傅夜沉摇了摇头,轻触着她手心的血口子,语气不善道,“还敢说自己脾气好!正常女人,即便发怒,也只是咬咬手绢儿跺跺脚。你倒好,抡起瓷器直截了当地往人额前暴扣。伤了别人不说,还将自己的手剐成这副鬼样子。”
“傅夜沉,爷还没死呢,你瞎验什么伤?”
凤无忧顿觉被一个仵作煞有其事地分析着身上的伤口,十分晦气。
192 傅爷心动(3更)
傅夜沉没想到凤无忧竟还有心思说笑,亦觉十分意外。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她超乎常人的胆识,“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将阿泽那块千年寒冰迷得神魂颠倒。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好!”
“百里王八哪里像寒冰?脾气暴得像是吃了炮弹充足的火铳,噼里啪啦怼天怼地怼空气。”
傅夜沉斜勾唇角,自以为十分迷人地撇嘴浅笑,“当然,要看和谁比。阿泽的脾气,比摄政王好些。和我比起来,还差得远。”
凤无忧古怪地看着双颊肿如猪头的傅夜沉,总觉得他神神叨叨,十分古怪。
难不成,傅夜沉苦苦追求仍得不到百里河泽的心,因爱生恨,同他反目成仇?
如此一想,凤无忧双眸一亮,倏地擒住傅夜沉的手,尤为诚恳地询问着他,“放了爷,如何?”
“不行。阿泽不会同意。”
傅夜沉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锅甩至百里河泽头上。
事实上,即便百里河泽愿意放她走,他也舍不得放她走。
他垂眸扫了眼凤无忧搭在他胳膊上的纤纤细手,遂不动声色地腾出另一只手,轻覆在凤无忧的手背上,“小手真白。”
“死变态。”
凤无忧触电般,飞快地抽回手。
傅夜沉撇了撇嘴,小声嘟哝着,“夸你还不行?”
“滚。”
“姑娘家,脾气这么暴躁,哪里有人敢娶?”傅夜沉摸了摸鼻子,死缠着她,硬是不肯离去。
“傅夜沉,你怎么回事?大老爷儿们唧唧歪歪吵个不停,烦不烦?”
傅夜沉讪讪笑着,“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话说回来,你爹知道你是个姑娘家么?”
“关你屁事。”
“所言极是。”傅夜沉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确实不关我事。”
凤无忧用看傻子的眼神怔怔地盯着傅夜沉看了好一会儿,沉声道,“被疯马踹傻了?”
傅夜沉摇了摇头,似笑非笑丹凤眼里藏着一丝愧疚,“被疯马踹,也是应该的。凤无忧,倘若我早些知道你是女人,定不会对你大打出手。”
“………”
凤无忧见他时不时愁眉紧锁,时不时抬眸露出比哭还惨的痴汉笑,时不时捶胸顿足,时不时凑上跟前作西子捧心状卖乖,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索性翻身上榻,紧捂着双耳,“都三更了,能不能让爷休息片刻?”
傅夜沉拐了十八道弯,仍旧没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沉吟片刻之后,他终于一鼓作气,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抛给了凤无忧,“听阿泽说,他和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你心里当真对他一点想法也没有?”
“挫骨扬灰算不算?!”
凤无忧没想到,百里河泽那个狗杂碎,竟嘴碎地同别人说了此事。
“万一,摄政王得知你和阿泽之间的事,你会因此而觉得配不上摄政王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凤无忧心烦意乱,她不明白为何傅夜沉和百里河泽的想法这么奇怪。
她明明才是受害者,什么也没做错,为何要遭受旁人的偏见?
傅夜沉意识到凤无忧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只得灰溜溜地退出了密室。
不过,这番问话也不是毫无收获。
起码,他明晰了君墨染在凤无忧心中的地位。
一般而言,姑娘家都比较保守。一旦失身,必定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心上人。
凤无忧却毫无这种意识,甚至觉得自己配君墨染绰绰有余。
这就表明,她虽对君墨染有些好感,但感情并不算深厚。
倘若感情深厚,现在早该寻死觅活了吧?
如此一想,傅夜沉心情大好,他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纸卷发黄的不入流话本,一边欢愉地吹着口哨,吹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傅夜沉刚替凤无忧传了早膳,才迷迷糊糊睡下。
百里河泽处理完前额的伤口,又心急火燎地闯入了傅夜沉卧房之中。
昨夜,他被凤无忧气得脑袋发懵,竟留她同傅夜沉单独相处。
直到恢复了清醒,才知自己犯了多致命的错误。
傅夜沉到底不似君墨染那般不近女色,他越想越怕,深怕傅夜沉色心顿起,对凤无忧做了不该做的事。
好在,傅夜沉还算安分,已然倒在内室的软榻上呼呼大睡。
百里河泽松了口气,随手替傅夜沉盖上薄衾,旋即又在梳妆台前驻足了许久。
他紧盯着铜镜中面容憔悴的自己,强打起精神,刻意拧红了脸颊,使得双颊显出些许血色,这才满意地朝密室走去。
密室中,凤无忧正趴在石榻上,左手舀着热腾腾的鸡汤,不慌不忙地往嘴里送去,右手在素白宣纸上奋笔疾书,神情尤为专注。
凤无忧喜欢写日记,尤其是记录一些极其悲惨的过往。
她记性极好,奈何心大,不太重要的人,不太重要的事,从不挂心。
故而,她若是不将这些迫害过她的人一一记录下来,她深怕没过几天,就将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百里河泽半倚着门扉,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榻上格外乖巧的凤无忧,清冷的声色中夹杂着一丝少有的暖融,“在写什么?”
“咳咳——”
凤无忧写到兴头上,忽然被百里河泽打断,尤为尴尬地狂咳不止。
她一屁股坐在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冷着张俏脸,“闲来无事,随便写写。”
上回,君墨染看了凤无忧的日记后,气得火冒三丈。
吃一堑长一智。
这回,凤无忧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百里河泽看到那些对他不是很友好的话语。
193 国师日常炸毛(1更)
百里河泽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不扎不束,随着他平稳的步伐轻轻拂动。
“写了什么?”
他阔步行至凤无忧跟前,紧挨在她身边坐下。。
凤无忧双手托臀,连同着臀下墨迹尚未干涸的宣纸一道,往边上移去。
百里河泽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为何疏远本座?”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百里河泽朝她臀部袭来的咸猪手,双腿一蹬,直截了当地踹在他胸口上。
“国师大人,你乃修道之人,当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才是。怎可恣情纵欲,沉湎女色?”她面色冷沉,慷慨陈词。
他只是想看看被她压在臀下的宣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绝无轻薄之意。
不成想,凤无忧却过分解读了他的每个动作。
也许,他不该骗她。
可覆水难收,现在想要改口,她也未必信。
长叹了一口气,百里河泽乍然起身,下意识地同她拉出一段距离,好让她放松警惕,“看你倒腾了大半日,可是在默写《女戒》?”
“写首诗下饭,自娱自乐罢了。”
“念来听听。”
凤无忧清了清嗓子,出口成诗,“我劝天公重抖擞,煎饼果子配鸡柳。”
“咳咳——”
百里河泽没料到,她还能出口成诗。
诗词前后意境相差甚远,不过大体朗朗上口。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沉声问道,“煎饼果子为何物?”
他眸色渐深,总觉得凤无忧身上尚未有诸多未解之谜。
提及美食,凤无忧暂将她与百里河泽之间的恩怨抛诸脑后,“唰”地一下站起身,声情并茂地描绘着来自于异世的煎饼果子炸鸡柳。
六年前,百里河泽被傅夜沉救出狼窝之后,生了场大病,永失味觉。
故而,他完全无法体味凤无忧口中那种鲜香原液在舌尖爆浆的巧妙口感。
百里河泽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颇为好奇地看向石榻上皱巴巴的宣纸。
他伸出骨肉均匀的修长手指,轻挑起宣纸,借着晦暗的烛光,轻启薄唇,垂眸浏览着凤无忧字迹极其潦草的日记。
凤无忧见大事不妙,猛地凑上前,一手按着百里河泽额上的纱布,一手夺去他手中的宣纸,“爷准你看了吗?”
百里河泽只觉前额一阵刺痛,不用说也知道,额上的血窟窿,又开始汩汩淌血。
“拿过来。”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一手抓住凤无忧纤细的手腕,冷声道,“读!敢读错一个字,本座必当将你就地正法。”
“读就读!虽然,爷写得直白了些,但爷写的全是事实。”
凤无忧挺直了脊背,声情并茂地诵读着日记,“难受,想哭。本来今天高高兴兴,为什么要遇见百里河泽这个王八羔子?”
百里河泽满头黑线,他早知凤无忧对他有怨气,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凤无忧竟将所有令她不快的事,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国师大人,你确定要听?”凤无忧眉梢微挑,突然觉得有些读不下去。
“读!”
“行,满足你。”凤无忧小声嘀咕着,心下腹诽着,他都不觉得臊得慌,她又何必给他留面子?
思及此,凤无忧檀口大开,朗声诵读着,“百里王八脸皮可真厚!尚未沐浴净身,居然好意思让爷替他上药,爷差点儿没被他身上的臭味儿熏晕过去。”
她此话一出,百里河泽薄如蝉翼的脸皮“唰”地一下爆红。
他原以为凤无忧是出于女儿家的骄矜,不愿看男人的身体,替他上药时才会羞愤落泪。
现在一想,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因为受不了他身上的臭气,才哭得梨花带雨。
………
不对,他日日夜夜勤沐浴,身上又怎么可能有臭味?
不过,他的伤处生得隐蔽,偶尔有点...异味,不是很正常!
天!凤无忧为何非要将这种事明明白白地记下来!
百里河泽有些抓狂,他总觉得,他的一世英名将于她手中毁于一旦。
凤无忧见百里河泽还未动怒,遂大着胆子接着往下念着,“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和这么个臭气熏天的人,有过肌肤之亲。太丢脸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不然小姐妹该笑话我拱了烂白菜。”
“!!!”
百里河泽顿觉喉头一阵腥甜,他真的快被她气死了。
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很丢人?
他明明是全东临女人做梦都想染指的百里国师,哪有她说的这么不堪?
“国师,还要接着念么?”凤无忧抬眸,见百里河泽青红交错的一张脸,唇角微勾,显出一丝玩世不恭。
“念。”
百里河泽倒要看看,她究竟写了多少编排他的话!
“啊——假如爷是一条恶犬,定会一边狂吠,一边吧唧吧唧啃光他三条腿。”
“哦——假如爷是一头猪,一定要时刻谨记,离这株烂白菜远一些。”
“嘿嘿——如果也是一只长相颇丑的臭猪,那就勉强一下,将百里河泽这株烂白菜反反复复折腾千次万次,让他嘤嘤嘤哭泣!”
凤无忧觉得,这一段写得极为传神,读得也特别带劲儿。
明面上,她在丑化自己,暗地里,却是将百里河泽嫌弃得一文不值。
待她读完日记,百里河泽的脸,已黑如锅底。
他接连咽下好几口血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凤无忧,爷没你说得这么不堪。”
“国师大人位高权重,说什么都是对的。”凤无忧满脸堆笑,四两拨千斤地回呛着他。
“你以为本座舍不得动你?信不信本座现在就扒了你?”
百里河泽已经无计可施,在不能对她动粗的前提下,只能逞逞口舌之快,在气势上压她一筹。
岂料,凤无忧仗着他重伤在身,全然无视了他的威胁,有恃无恐地展开双臂,“来!爷难不成还会怕你?”
“凤无忧,你可别后悔!”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中透出些许兴奋,他并不是好色之徒,但他是个正常男人。
哪里受得了自己心仪的女人这般“热情”的邀约,遂猴急地站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凤无忧眉头轻皱,她只想试探一下,看起来若清风朗月,不近女色的百里河泽,究竟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毕竟,那日她转醒之后,身体并无明显的不适感。
也许,百里河泽只是吓唬吓唬她,仅此而已。
然,他现在的表现,明显和寻常男人没什么差别。
她有些失望地将他推至一旁,旋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搁置在饭碗上的木筷。
下一瞬,她双手各执一根木筷,分别扎入他的颈间及大腿上。
“哧——”
木筷穿透了他的皮肉,上头的倒刺仿若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无情地剐着百里河泽的血肉。
他眸中写满失意,他不明白,凤无忧为何如此恨他,“你蓄意将木筷磨成木锥,就是为了手刃本座,对么?”
凤无忧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俗语有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爷之所以将木筷磨成木锥,纯粹是为凸显己身功力深厚。”
“呵...你是将木筷当成了本座,故而才将心中愤怒,全撒在这双木筷上,对么?”
百里河泽曜黑的眼眸顿显凶戾之色,他骨肉均匀的手紧掐着凤无忧的脖颈,“既然,你这么不听话,就乖乖去死好了。等你死后,本座会将你安置于水晶棺中,确保你容颜不腐,肉身不坏。”
“倘若,爷愿意听话呢?百里河泽,你得允许爷犯错。”凤无忧见挣扎不过,只得缓和了语气,再不敢对他恶语相向。
“晚了。”
百里河泽被她气得神智全失,脑子里又冒出同归于尽的念头。
194 救场(2更)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鸡窝头,睡意惺忪的傅夜沉及时赶到。
“阿泽,你别太过分了!无忧还小,皮了些,你别和她计较。”傅夜沉疾步行至百里河泽跟前,以蛮力强行掰开百里河泽横亘在凤无忧脖颈间的大手。
“滚出去。”
傅夜沉全然忽略了百里河泽的怒气,嬉皮笑脸地坐在百里河泽身侧,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再生气,也别拿女人撒气。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凤无忧的脖颈,都被你掐成什么样了?再好好看看她的手腕,一片青紫!你动不动虐待她,她心里能舒服?”
凤无忧重重地点着头,她没料到,关键时刻,傅夜沉竟会帮她说话。
前天夜里,傅夜沉明明对她动了手,那一巴掌呼喇扇来,她差点儿觉得自己的大半边脸都被他给削了。
没想到,傅夜沉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百里河泽见傅夜沉如此狗腿地讨好着凤无忧,暗自咋舌。
早知道傅夜沉是这等重色轻友之徒,他绝不会大咧咧地告诉傅夜沉,凤无忧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阿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再欺负她了,行?”
“本座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百里河泽意识到傅夜沉打算跟他抢人,气急败坏,恨不得当着傅夜沉的面,强要了凤无忧,看他还拿什么跟他抢。
傅夜沉见好就收,讪讪而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我二人如此剑拔弩张,只会让旁观者渔翁得利。据线人来报,君墨染似乎花了不少钱,雇佣了天下第一阁的顶尖杀手。眼下,天下第一阁已倾巢而出,全城搜寻凤无忧的踪迹。兴许,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又将寻来此处。”
一听到傅夜沉说君墨染为了寻她,花了不少钱,凤无忧眉头一蹙,顿觉肉痛万分。
君墨染这大傻子,为何要花这个冤枉钱?!
他难道不知赚钱不易,且赚且珍惜?
百里河泽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倏然起身,冷声道,“本座这就去会会天下第一阁阁主。”
“去。”
傅夜沉冲他招了招手,眉开眼笑道,“别担心凤无忧。我在。”
百里河泽满头黑线,就是因为傅夜沉这匹狼潜伏在凤无忧身边,他才担心凤无忧傻乎乎地受了骗。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泽缓声道,“凤无忧,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日后,本座娶你过门。”
“………”
凤无忧无语至极,百里河泽莫不是真有病?
前一刻,还掐着脖子要她的命。
转眼间,居然扬言要娶她!
“别怕。你若不想嫁,他逼不了你。”傅夜沉柔声安抚着凤无忧。
自他得知凤无忧是女人之后,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凤无忧双手托腮,面色冷凝如霜。
一想到君墨染为了找她,一掷千金,她就气得浑身发颤。
他就不能学点儿好?养几只搜救犬不就得了,非要花这个冤枉钱。
现在倒好,等天下第一阁的人找到了她,君墨染指不准就变成了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到时候,还指不定要靠她养着呢!
“傅夜沉,天下第一阁很厉害?”
凤无忧偏过头,轻声询问着大冷天儿依旧摇着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脸肿如猪头的傅夜沉。
“嗯。天下第一阁乃当世最大的杀手组织,总部落座在东临京都,云秦、南羌、西越、北璃四国设有分部。”
傅夜沉一边解释着,一边询问着她,“凤无忧,你是不是失忆过?为何连天下第一阁都不知道?”
“无关紧要的事,爷向来不放在心上。”
傅夜沉闻言,对凤无忧所言深信不疑。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口提了一句,“天下第一阁的阁主尤为神秘,无人见过其真容。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天下第一阁的阁主,是个女人。”
女人?
凤无忧闻言,警铃大作。
她就说君墨染哪里舍得为她散尽家财!
说不准,他一个铜板都没花,只陪着天下第一阁阁主睡了一觉,就轻轻松松地达到了目的!
“气死爷了,狗东西!”
凤无忧一掌拍在傅夜沉大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了?”
“没事。”
“要不,陪我喝一杯清酒,消消气?”傅夜沉柔声提议道。
凤无忧倒是想喝个酩酊大醉,但她深知自己酒量甚浅,哪里敢在傅夜沉面前豪饮?
她摇了摇头,冷声道,“不喝。”
“以茶代酒,陪我说说话,如何?”傅夜沉言笑晏晏,他已然比君墨染、百里河泽晚了一步,再不抓紧,凤无忧哪里能看得到他?
“行。”
凤无忧终是让了步,被关在密室之中,心情本就烦闷,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儿,似乎还不错。
不多时,傅夜沉去而复返。
他换上了一套极其不合身的衣物,衣袖、裤腿均短了大半截,看上去尤为滑稽。
195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3更)
凤无忧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一身火红,如同火鸡般瞩目耀眼的傅夜沉,心下暗忖着他应当是她见过的美男子里面,审美最差的一个。
傅夜沉浑然未觉,喝上小酒,便打开了话匣子,“凤无忧,你可知你是桃李街上第一位毫无背景,却能将医馆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人?”
“嗯?”
“你有所不知。桃李街上所有商铺的背后操控者,皆为朝中重臣。”
凤无忧早有察觉,沉声应道,“历代皆是如此,物竞天择,适者存。”
“告诉你一个秘密。日赚万金,客满为患的醉柳轩,实则是我名下产业。”傅夜沉迫不及待地想要告知凤无忧,他的家底,丝毫不输君墨染。
凤无忧原以为醉柳轩乃百里河泽名下产业,万万没料到,醉柳轩的主子居然是傅夜沉。
傅夜沉误将她眼中的错愕当成了崇拜,遂大咧咧地将自己的家当身世尽数道来,“京都中,有不少女子想要嫁进傅府。她们一是为财,二是为势,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傅府只有我这么一个主子。故而,她们挤破了脑袋,也想挤入傅府。不过,我傅某人并不是宸王那等寻花问柳之辈,这么多年来,府上仅两个通房。既无妾室,也无正妻。”
“打住打住!你有多少通房,多少妾室,和爷有什么关系?爷又不急着抱孙子。”凤无忧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对傅夜沉的私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怎会和你无关?将来,你要是嫁进傅府,也得熟悉这些事的,不是?”
“别做梦了!爷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对你下手。”
凤无忧触及傅夜沉柔情似水的眸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直截了当地转移了话题,“话说,你和百里河泽究竟什么关系?他就知道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毫无情趣可言。你若是喜欢男子,找几个娇滴滴会撒娇的小倌岂不更好?”
傅夜沉眸光中的戏谑于顷刻间散尽,神情尤为凝重地说道,“傅府世代忠良,家主皆为朝中一品仵作。我爹为人正直,不料祸从口出,得罪了君家老王爷。十多年前,君家老王爷派了数波杀手,欲将傅府屠戮殆尽。兄长为了保护我,死死地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下所有伤害。待援兵赶到之际,兄长已被乱刀砍死,偌大的傅府只余下我一人。直到有一天,无意间撞见了奄奄一息的阿泽,我见他性子冷漠,和兄长有几分像,便将他当成兄长。”
“人死不得复生,节哀顺变。”
凤无忧早已看惯了生死,但见傅夜沉云淡风轻地将屠门惨案一笔带过,心中微微动容。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口。天塌下来,又被我顶上去了。”傅夜沉饮尽杯中清酒,没心没肺地调侃着自己,“姑娘家不都说,父母双亡的单身男子,是为良配?凤无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不必。爷倒是希望万家灯火之下,每家每户都是简单恬静的小圆满。父母双亡,未免太惨。”
“说得也是。”
傅夜沉眸光渐深,他发现凤无忧最吸引人的,并非她的容貌身姿,而是她的性格想法。
她和他府上的通房不同,她很独立,也很坚强。
“脸还疼么?”傅夜沉借着微醺的酒意,缓缓伸出手,朝着她的脸颊探去。
凤无忧不动声色地撇过头,反问着他,“被猎犬撕咬的感觉,如何?”
“猎犬到底太温柔,应该多咬几口才是。打女人的男人,确实需要教训。”
傅夜沉态度极为端正,遂又抓着凤无忧的手,朝着自己肿如猪头的脸颊砸去,“对不起。那时不知你是女子,下手狠了些。”
“无妨,你也没占到便宜不是?顶多算不打不相识。”
凤无忧本就不是个记仇的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傅夜沉暗自揣摩着凤无忧口中所述的“不打不相识”,心下暗生窃喜。
“凤无忧,可别忘了你傅爷。”
傅夜沉那双似笑非笑丹凤眼朝着凤无忧频送秋波,语气中,显出几分不舍的意味。
凤无忧尚未反应过来,傅夜沉两眼一闭,便沉沉地倒在石榻之上。
“傅夜沉?”
她轻推着鼾声如雷的傅夜沉,又见密室石门大敞,心下大喜。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提着裙裾,“滋溜”一声轻盈溜下榻,蹑手蹑脚地朝着密室外跑去。
遽然间,她顿觉身上这套粉裙尤为碍眼,遂又转过身,将视线投注到倒在石榻上不省人事的傅夜沉身上。
他身上的那套红衣,似乎不错。
如此一想,凤无忧又急匆匆地行至石榻前,尤为利落地解下他不合身的外袍。
这期间,傅夜沉鼾声雷动,全然没有转醒的意思。
凤无忧正打算背过身,褪下身上这套尤为浮夸的粉裙,无意间注意到傅夜沉腹上缠着的绷带。
她伸出手,轻触着绷带的布料,竟觉此布料和她往常用以束胸的布料相差无几。
思及此,她又麻利地拆了傅夜沉腰间的绷带,嘴里念念有词道,“今日赠衣之恩,他日定涌泉相报。”
凤无忧已然察觉傅夜沉故意装醉,为的就是放她离去。
她深知傅夜沉和百里河泽关系亲厚,亦不愿让傅夜沉为难,换上从傅夜沉身上褪下的男装之后,又在傅夜沉耳边低语道,“放心,这件事爷定不会同第三个人说道。”
傅夜沉唇角微勾,依旧闭眸假寐。
原来,偶尔做做好事,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