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他气炸了(1更)
君墨染一动不动地立于门口处,目光寡情如刀锋般冷漠。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衣衫不整,哭得不能自持的君拂,周身戾气更显。
怒火,于须臾间滋长,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闹够了?”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音色骤冷,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君拂泪眼婆娑,从王嬷嬷怀中连滚带爬地撞入君墨染怀中,“王兄,你一定要为拂儿做主。”
君墨染抿唇不语,鹰隼般犀锐的目光只在君拂身上停留片刻,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一屁股坐在书案上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的凤无忧身上。
凤无忧被君墨染盯得发怵,规规矩矩地下了书案。
君拂察觉到君墨染骤然发寒的气场,士气大振。
她干脆扒拉干净披在肩头的披风,指着自己被凤无忧涂得乌漆嘛黑的身子,声泪俱下地控诉道,“王兄,今日府上无端走水。凤无忧趁众人扑火的空当,闯入了芳华阁,欲对拂儿行不轨之事。拂儿好怕。”
君墨染瞅着君拂脸上“吃藕”二字,心下暗忖着她此刻的模样确实极丑。
再看她被涂得乌漆嘛黑的胸腹部,君墨染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他的这个妹妹,似乎愈发不要脸了。
“把衣服穿上。”
“王兄,你当真不在意拂儿的死活么?你可知凤无忧对拂儿做了多少混账事?”
君拂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没想到,君墨染竟冷漠到这种地步。
君墨染抿唇不语,面色冷凝似霜,尤为纳闷君拂为何如此不成器。
“王兄,你看!”
她侧转过身子,将杂草般的头发拨至胸前,示意他看向她皮开肉绽的背脊。
君墨染凤眸微眯,注意力并未放在她背部的斑驳伤痕上,倒是将她背上字迹潦草的小诗熟记于心。
该死!凤无忧竟敢背着他在女人身上题诗。
他怒不可遏地将君拂推至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凤无忧跟前。
凤无忧垂眸不语,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她就知道,护短的君墨染定会毫无原则地偏袒君拂。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赌一个微乎及微的可能。
“摄政王,爷觉得爷没做错。诚然,她身上的伤确实是爷打的,但这怪不得爷。”
凤无忧低着头,恍若做错事的孩童,声色闷闷,“若不是郡主命人在府中放火,引爷行至芳华阁,又居心叵测地将熏炉中的沉香换成迷香,欲诽谤爷轻薄于她,爷怎会对她下手?”
君拂闻言,急了眼。
她跪在君墨染脚边,双手紧攥着他的袍裾,声色俱颤,“王兄,你别信他的胡言乱语。明明是他趁着火势,闯入芳华阁中,百般凌辱拂儿。”
此刻,芳华阁的迷香已然被浓郁的沉香覆盖。不过,君墨染的嗅觉尤为敏锐,依旧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满眼愤恨,浑身是刺的凤无忧,沉声问道,“可有受伤?”
“浑身都是伤!拂儿好痛!”
君拂以为君墨染是在询问她,大受鼓舞,一鼓作气道,“王兄,凤无忧此人,用不得!他在北璃当职时,就轻薄过璃音公主。如今,他又对拂儿做出这等无耻之事,王兄若是不还拂儿一个公道,拂儿不如死了算了。”
王嬷嬷见状,亦“噗通”一声跪在君墨染跟前。
她肥胖的身体因着过于激动的情绪,身上横肉上下一颠一颠,看得人头晕眼花。
“摄政王明鉴,还郡主一个公道!凤无忧色胆包天,公然虐待郡主,当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王嬷嬷声色俱厉地说着,而后又将君拂搂在怀中,浊泪纵横,“可怜郡主自小没了爹娘,无依无靠,身似浮萍。如今,又被恬不知耻的登徒浪荡子欺负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苍天无眼!”
君墨染眉头微蹙,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一掌拍死王嬷嬷。他看上的人,凭什么被旁人造谣诽谤?
他瞅着闷闷不乐的凤无忧,原想着手刃王嬷嬷替她出气。
转念一想,凤无忧本就惧怕他,他可不想给凤无忧留下残忍嗜血的印象。
沉吟片刻之后,君墨染平复了心绪,耐着性子问道,“凤无忧,还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的?”
君墨染的言下之意是,有何冤屈,尽管跟他说,他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凤无忧却误以为君墨染动了杀心,大发“善心”准她留一句遗言。
她紧咬着下唇,掏出袖中那封粉色的信笺,当着君墨染的面,将之撕得粉碎。
“今儿个一早还跟我扯什么‘诚心切切’,现在却又不问青红皂白地想要取我的性命?君墨染,你真令人失望。”
“………”
君墨染有点懵,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绞尽脑汁亲手提笔写了大半个时辰的致歉信被她撕得粉碎,都没责怪她。
她倒好,还敢跟他闹脾气!
“王兄,请为拂儿做主!”
“摄政王,请为君拂郡主做主!好端端一个黄花闺女,岂能任人糟蹋?”
君拂和王嬷嬷纷纷以头抢地,额上一片通红。
“滚。”
君墨染嫌恶地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君拂,以及虚伪逢迎的王嬷嬷,愈发心疼倔强不肯服软的凤无忧。
凤无忧却再度会错意,以为君墨染让自己滚。
她有些落寞地垂下头,心里莫名酸涩。
但转念一想,君墨染没当场杀了她已是万幸。
故而,她敛下眼底的失落,低低应着,“爷这就滚。追风爷也不教了,摄政王另请高明罢。”
“凤无忧,你闹够了没有?”
君墨染忍无可忍,紧拽着她的胳膊,魔魅之声乍响,“本王知你受了委屈,但你能不能站在本王的立场替本王想想?君拂确实犯了大错,本王没说不罚她,只是做不到手刃血亲而已。”
凤无忧脑子里一片空白,久久回不过神。
他的意思是,他相信她?!
凤无忧眨了眨眼,小声嗫嚅道,“您老人家板着一张凶巴巴的脸,爷哪里知道你什么意思啊?吓都被你吓死。”
他很凶?
一时间,君墨染不知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才能让跟前这个浑身是刺的小东西相信,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对她动手。
君拂心里咯噔一下,将君墨染对凤无忧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王嬷嬷朝着君拂递了个眼色,默声道,“破釜沉舟,一战定输赢。”
君拂双手紧握成拳,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怔忪间,君拂颤巍巍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高出她大半个头的凤无忧,冷声道,“凤无忧,敢做不敢当?”
凤无忧不明所以,她动手打的君拂,她一开始就承认了的。
不料,君拂竟当着她和君墨染的面,轻撩起脏污不堪的裙袂,指着腿上汩汩滑下的殷红血迹,声声泣血,“凤无忧,你还是个男人么?敢做不敢承认?本郡主可不是烟花之地那些下三滥妓子!你既轻薄了本郡主,就该以命相偿。”
君墨染腹诽着君拂不至于变态到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心下亦生出一丝疑虑。
或许,凤无忧将计就计,真对君拂下了手?
思及此,君墨染愈发不爽。
他倒不是心疼君拂。她什么性子,他早已看透。
他只是纯粹地在生凤无忧的气。
这小东西,愈发无法无天。
在女人身上作画也就罢了,居然敢...敢来真的!
君墨染冷声道,“凤无忧,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凤无忧不可置信地看向君拂,轻声发问,“值得么?为了陷害爷,清白都不要了。”
“你少血口喷人。”
君拂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病弱西子胜三分。
凤无忧冷笑涟涟,“郡主,可否细说一下,爷是如何轻薄的你?用的搅屎棍,还是手,或者是...这?”
君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瞟去,不自然地移开了眼,“无耻。”
“摄政王,你睁大眼好好看看!爷这副样子,能轻薄得了她?”
凤无忧素手一挥,尤为豪放地撩起衣摆,大大方方地站定在他身前。
152 试着相信本王(2更)
君墨染微微垂眸,看向凤无忧纤纤细手所指之处。
他剑眉斜飞,瞳孔微缩,委实不敢相信凤无忧竟揣了块铁皮,挡在裆部。
君拂错愕地揉了揉眼,震惊得无以复加。
就连一直搀扶着君拂的王嬷嬷,仅瞟了一眼,便臊红了一张满是褶皱的脸。
凤无忧弓着手背,轻轻敲击着裆部上的厚重铁皮,“看清了没?”
“这是何物?”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替她放下了衣摆。
凤无忧解释道,“这是男人专用防骚扰贞操裤,裤上还带着锁。不过爷走得匆忙,未随身携带锁匙,搁医馆里头了。”
“………”
君墨染瞬间会意,这小东西定是被他昨夜的唐突之举吓破了胆,特特穿了一件铁皮裤才敢入府。
遽然间,他心生不悦,声色清冷似千年寒霜,“凤无忧,你就这么惧怕本王?”
“您昨夜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数?”
凤无忧白了他一眼,颇为得意地拍着裆部上的厚重铁皮。
虽然铁皮早已将她的双腿磨破了皮,但好歹能防住君墨染这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走的狼,还能防住君拂这满肚子坏水的小人。
忆起昨晚不甚愉快的一幕,君墨染略略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转而将矛头对准君拂,“还想污蔑人家?”
“王兄,拂儿知错了。”
君拂怎么也没想到,凤无忧竟暗戳戳地在裆部上整了一大片铁皮,还上了锁!
这下子,她的杀手锏彻底失去了效用,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去祠堂跪着,没本王的允准,不得起身。”
王嬷嬷老泪纵横,跪在君墨染跟前,一连磕了数个响头,“摄政王,还请您饶了郡主。她浑身是伤,若是不好生静养,恐落下病根。”
“君拂愈发不像话,你难辞其咎。”君墨染冷睨着王嬷嬷一眼,声音冰冷彻骨。
君拂见他起了杀心,忙不迭地挡在王嬷嬷面前,撅着嘴小声嘟囔着,“王兄息怒,拂儿这就去祠堂跪着。”
她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
“速去。”
君墨染冷声催促着。
君拂闻声,悲从心生。
她紧咬着下唇,不同往日的嚣张狂妄,默声啼泣,单薄的双肩抖得厉害。
待王嬷嬷搀扶着遍体鳞伤的君拂走出内室,君墨染突然上手,狠掐着凤无忧的脸颊。
“凤无忧,你好大的胆子!”
“您老人家又哪根筋不对了?”凤无忧疼得龇牙咧嘴,费劲地扒拉着君墨染的手。
“说,为何撕毁本王的信件?”
凤无忧略略心虚,“我还以为您要杀我,一时伤心,失了智。摄政王您老人家千万别跟我计较。”
君墨染意识到自己的不信任会让她感到伤心,嘴角莫名地疯狂上扬。
为了掩饰心中狂喜,君墨染特特板着脸,冷声问道,“下次还敢在女人身上作画?”
“我好心好意替她画了件新款内衣,既遮住了她的躯体,又大大降低了你看了不干净的东西长针眼的概率。我做这一切纯粹是为您着想,您真是不识好人心。”
为他着想?
即便知道她在胡诌瞎扯,他依旧觉得她所言十分悦耳。
“从今往后,不准瞎看女人的身体,不准在人身上作画,不准将铁皮穿在身上。听明白了?”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她本身就是女人,用得着大张旗鼓地去偷窥其他女人?
不过,她实在太喜欢这件儿替她洗刷冤屈的铁皮裤,说什么都不肯脱下。
“摄政王,您不在的时候,我全靠铁皮防身。您不知道,君拂反手关门,宽衣解带的模样有多吓人。”
君墨染并不认为凤无忧会惧怕君拂,但他依旧耐着性子解释着,“因红叶寺凶杀案及群儒宴相关事宜,下朝确是比往常晚了些。”
他觉得凤无忧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盘问夫君去何处鬼混的小娇妻,可爱且迷人。
凤无忧不明白君墨染为何要向自己解释晚归的原因,亦没心思去琢磨他话中之意,反口问道,“所以,您这是允准小的穿上保命防狼防构陷的至尊无敌铁皮裤了?”
“你防不住本王。”
君墨染顿觉可笑,不就是一块铁皮?他徒手就能撕裂。
他真想做什么,凤无忧根本防不住。
凤无忧这才意识到君墨染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世大魔王,单靠一块铁皮,确实防不住。
她略显挫败地敲击着铁皮坚实的表面,气呼呼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玩意儿,当真防不住...狼?”
今儿个一早,因即墨子宸上门来访,凤无忧一时匆忙,穿歪了医馆长工跑遍了黑市淘得的铁皮裤,不仅硌得人难受,还磨破了她的双腿。
她原本觉得受点皮肉之苦没什么,起码防得住狼。
细细一琢磨,才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君墨染瞅着鼓着腮帮子一脸怒气的凤无忧,悄然伸手顺抚着她的小脑袋瓜,沉声道,“凤无忧,你可以试着相信本王。”
“相信你什么?”
“不论世人如何误解你,本王不会。”
这是他与她之间,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对话。
他双眸清澈见底,眼眸中的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真诚所取代。
可凤无忧吃过太多亏,很难在短时间内相信他人。
153 一头雾水的追风(3更)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面上又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北堂璃音构陷我的时候,凤之麟都没想过核实清楚,就将我逼上了死路。君拂污蔑我的时候,若不是有铁皮护体,摄政王兴许已然拧断我的脖颈。眼下,水落石出,摄政王自然愿意相信我。只是,您不觉得您口中的信任,不名一文?”
“本王的信任怎会不名一文?”
君墨染觉得,凤无忧绝对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
不过,他就乐意惯着她。
“罢了,爷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可能不知道,北堂璃音构陷我那一回,我已死过一回,这也是我为何如此痛恨君拂故技重施的原因。北堂璃音有她的富贵爹罩着,君拂有你罩着,即便捅破了天,都能相安无事。但是我不一样,我每时每刻都活得很艰难。摄政王,倘若您还有一点良知,放过我吧。”
凤无忧眼睛晶亮,灿若辰星。
她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不过君墨染深知笑容只是她的保护色。
事实上,她根本不像面上这般玩世不恭。
揭开伪面皮的她,敏感细腻,坚强得让人心疼。
君墨染突然觉得凤无忧像极了断线的风筝,他拼命地想收回线,却怎么也拉不回她。
“既收了酬金,就当履行承诺。没教会追风作诗之前,不得擅自离去。”
“说好了,三十日期限一到,您须得放我离去。”
凤无忧忆起自己同君墨染打的赌,赌的就是君墨染会不会在一个月之内爱上她。
现如今,她已不在乎输赢,只想着亲眼看到北堂璃音得到应有的教训,而后带着青鸾远走高飞。
芳华阁外,青鸾一路小跑,跌跌撞撞扑入追风怀中。
“追风,我家公子可在里头?听闻摄政王府无端走水,我家公子可还好?”
青鸾泪水涟涟地看向追风,鼻音浓重。
立于追风身侧,同他谈笑风生的荣翠见状,秀眉轻蹙。
不过,荣翠到底不似君拂那般刁蛮,心中虽不大得劲,但还不至于当面挑衅青鸾。
追风连声安慰着青鸾,“青鸾姑娘莫慌,凤小将军无碍。”
“这就好。”
青鸾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追风边上的娇俏女子。
端看其秀丽的模样,和追风倒也般配。
青鸾如是想着,心里愈发不舒坦。
她朝着追风福了福身,径自往芳华阁里走去。
追风盯着青鸾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虽察觉得到她心情不好,却不知自己怎么惹到的她,遂一头雾水地询问着荣翠,“我可有说错话?”
荣翠摇了摇头,“追风大人并未说错话。”
“怪哉!青鸾姑娘究竟在气什么?”
“奴婢去祠堂看看郡主。”荣翠向追风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追风亦察觉到了荣翠的怒气,可他委实不知自个儿究竟怎么得罪的她们。
莫非,自己有口臭?熏到了她们?
他如是想着,认认真真地哈了两口气,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口臭,更加想不明白青鸾和荣翠生的哪门子气。
芳华阁中,青鸾疾步朝凤无忧奔去,未语泪先流。
“呜呜呜——小...公子,青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青鸾泪眼婆娑,嚎啕大哭。
君墨染冷眼看着直扑入凤无忧怀中的青鸾,心中大为不爽。
最让他生气的是,平素里完全不让他触碰的凤无忧,竟主动伸手箍着青鸾的腰。
伤风败俗!
岂有此理!
君墨染怒不可遏,将凤无忧拎至跟前,反手搂着她的腰肢,声色俱厉,“不是跟你说过,不得同女人过于亲近?”
青鸾见状,先凤无忧一步,细声解释道,“摄政王莫要误会。我家公子清清白白,断没有对青鸾做过不可描述的事。”
凤无忧脸色一红,倒是觉得自己没有青鸾口中说的那么清白。
她轻咳了两声,急于转移话题,“瞧你急的,气还没喘匀!匆匆赶来,是不是医馆里出了什么事?”
青鸾摇了摇头,“公子不在医馆守着,医馆里无人治得了病,至今尚未开张,出不了事。”
“那就花钱雇佣个大夫,爷不在的时候,让他替爷看诊便是。”
“公子,医馆里又进购了大批药材,我们怕是花不起重金请大夫。”
凤无忧闻言,愁眉不展。
她完全没想到,一百万两这么不经用。
光是重整院宅,就花了好几十万。
再加上她白日里须得来摄政王府教追风作诗,若是请不起大夫,神算医馆迟早玩完。
正当她头疼之际,忽而忆起君墨染曾说过愿意以重金收购她亲手绘制的自画像。
思及此,她一扫愁容,作西子捧心状,含情脉脉地看向君墨染,“英俊潇洒的摄政王殿下,我错了,还请您原谅我的健忘。”
“………”
在君墨染眼里,她每时每刻都在犯错,一时间竟不知她这是为何事道歉。
“您可记得,不日前我曾应允过您,当亲手赠您爷恢弘无比的自画像?没穿衣服的那种!”
君墨染深知凤无忧急需要钱,不舍为难她,轻轻颔首,沉声应着,“嗯。”
154 无忧的自画像(1更)
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一斜,正准备向君墨染抛去一记媚眼,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不成想君墨染答应得这么干脆,遽然间喜形于色。
她将手轻搭于君墨染肩上,心潮澎湃地说着,“摄政王,您老人家稍安勿躁。回头我给您画上一百幅自画像。准保劲爆,包您满意!”
君墨染剑眉紧拧,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了她这般无礼的请求。
他确实对她有几分好感,确实馋她的身子,但不代表他当真想看她的紧要部位。
说到底,君墨染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心上人,竟是一个身体构造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
他薄唇轻启,正打算反悔,凤无忧已拽着青鸾兴冲冲地出了芳华阁。
正当此时,司命手攥信鸽,恰巧同步履如飞的凤无忧兜头相撞,“凤小将军,暗影卫误截下一封……”
司命话音未落,凤无忧已然跑得没影。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眼司命手中的信鸽,冷声道,“谁的?”
“北璃右都御史凌天齐寄给凤小将军的来信。”司命如是答道。
凌天齐?
君墨染凤眸微眯,想了好一会儿,依旧想不起来凌天齐是谁。
只隐隐约约记得,他和凌天齐似乎有过节。
铁手见状,横插了一句,“王,凌天齐乃北璃右相凌松柏嫡子,亦是北堂璃音的表哥。传闻,凌天齐乃凤小将军挚友,二人时常把酒言欢,共叙桑麻。”
君墨染魔瞳中戾色顿显,一把揪住信鸽的脖颈,“炖了。”
“………”
司命,追风二人面面相觑,只铁手傻不愣登地询问道,“王,您不是不喜欢吃飞禽么?”
君墨染置若罔闻,转而取下信鸽脚上的兽皮信笺,朝铁手怀中扔去,“读。”
“哦。”
铁手讷讷地应着,待摊平兽皮信笺后,声情并茂地诵读着,“无忧兄,近来安好?奉呈薄资,尚望笑纳为幸。千里鹅毛,聊表寸心。愿年年岁岁常安好,天齐留。”
语落,铁手又以指甲划开兽皮,取出夹藏在里头的数张银票,惊呼道,“王,信笺里还藏着数万银票。”
君墨染冷哼着,“烧了。”
“啊?”
铁手原想将这封信亲手交至凤无忧手中,不料这封信却惹恼了君墨染。
他纵不愿将之烧毁,也只得奉命行事,借着烛火,将兽皮信笺连带着数万银票一并烧毁。
“不省心的小东西。”
君墨染盯着燃烧殆尽的兽皮,声色清冷。
铁手闻言,误以为君墨染称他为“不省心的小东西”,虎躯一震,小声辩驳道,“王,属下挺乖的呀!”
君墨染一掌拍在铁手的后脑勺上,冷声道,“将顾南风绑去神算医馆。”
铁手轻揉着后脑勺,哭丧着脸,小声嗫嚅道,“王,顾神医若是不去当如何?他极擅用毒,属下不是他的对手。”
“不从,便烧了他的南风山庄。”
“是。”
铁手不敢耽搁,捂着脑袋匆匆出了摄政王府。
司命心下腹诽着,君墨染竟让隐世神医顾南风给凤无忧打下手,立马便明白了凤无忧在君墨染心中的地位。
思及此,司命审慎言之,“王,傅夜沉已绘出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凶手画像。”
“贼喊捉贼。他画的,可是真凶?”
司命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答道,“身形相仿。但傅夜沉所绘肖像,更像是凤小将军。”
君墨染闻言,倏然起身,“派人驻守在医馆外,若有异动,速速来报。”
“是。”
“等等。本王顿觉身体不适,送本王去神算医馆看诊。”
君墨染神态自若,淡漠言之。
他此话一出,司命、追风二人纷纷慌了神。
“王,凤小将军似乎只会治疑‘男’杂症,不若属下这就进宫去请苏太医?”
“王,您还是先上榻休养。凤小将军的事,我等定当格外留心。”
君墨染置若罔闻,径自走出了芳华阁。
追风见他满面春色,春风得意,如醍醐灌顶,连连拽着司命的衣襟道,“莫慌。王只是随意寻个由头,想见凤小将军罢了。”
“追风兄言之有理。”
司命颔了颔首,同追风一般,激动得热泪盈眶。
想不到,向来不屑于扯谎的君墨染,竟为了凤无忧,破天荒地扯了慌。
可喜可贺!
未来可期!
神算医馆中,正伏案作画的凤无忧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格老子的,定是君墨染那狗东西在骂爷!”
凤无忧碎碎念着,左手研墨,右手作画,甚是忙碌。
青鸾吃吃一笑,“公子,您该不会喜欢上摄政王了吧?怎么打个喷嚏,也能想到他?”
“怎么可能?”
凤无忧笔锋一顿,自说自话,“爷和他话不投机,水火不容,相看两相厌。”
青鸾摇了摇头,低声细语,“青鸾倒是觉得,你与摄政王十分相配。况且,你们已有夫妻之实。公子,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给他机会,让他虐待爷?”
凤无忧嘴上如此说着,心跳却于骤然间加快。
倘若,她愿意敞开心扉,他能接受她曾轻薄过他的事实么?
罢了,不用说也知道。
若是东窗事发,她的下场当与府衙大堂中化作一滩油污的替死鬼一般凄惨。
她和他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
与其去肖想永不可得的人,不若做点有意义的事,比如敛财。
凤无忧腾出一只手,挠了挠腮,本想潜心作画,却见医馆门外尘土飞扬。
她微微怔了怔,困惑不已地询问着青鸾,“是不是有土狗在门口打架?”
她话音未落,忽闻鸣锣声齐鸣。
足足十三声鸣锣过后,四大护卫分别簇拥在王驾玉辇四角,站定在医馆门口。
凤无忧满头黑线,“爷还没画完自画像,君墨染这厮怎么就赶来了?”
青鸾抿唇浅笑,“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
说话间,君墨染已下了玉辇,径自踏入神算医馆。
他身着一拢玄色锦袍,外罩一件亮绸面月白披风,红缨金冠,丰姿神逸。
凤无忧的目光仅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遂又低下头,奋笔疾画。
君墨染见状,心生挫败。
他疾步上前,宽大的手按在书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专心作画的凤无忧,“画了些什么?同本王说说。”
凤无忧在画卷上勾勒着完最后一笔,旋即毕恭毕敬地给他递去一张画像,“摄政王,请过目。”
“不错。”
君墨染淡淡地扫了一眼画卷,原以为凤无忧不会作画,不成想她画技尚可,竟将她自个儿的神韵临摹得有八九分像。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画卷上只画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脖颈以下全被打上密密麻麻的四方格子。
“摄政王,如若您对爷画的这张脸甚是满意,还想往下看,须得支付一万两。”
凤无忧眸现狡黠,笑眼弯弯,煞是迷人。
君墨染闻言,遂从袖中扔出了一沓银票,“继续。”
“您扔银票的姿势真好看。”
凤无忧立马将君墨染扔在书案上的银票揣入兜里,旋即又掏出第二张画作。
君墨染瞟了一眼,冷声言之,尾音陡然飙升,“你在戏耍本王?”
“摄政王,您仔细看!第二张画作比起第一张画作,多露了两截手臂。”
凤无忧理直气壮道,“若想接着往下看,给您打个折。再交八千两即可。”
君墨染满头黑线,索性甩下数百张银票,直接夺过凤无忧手中剩余的画卷。
他原以为自己对凤无忧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热忱,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多几双手,亲手将画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四方格子销毁殆尽。
凤无忧麻利地数着银票,一边招呼着医馆长工,“四大天王,还不出来迎客!”
“来嘞~”
说话间,天王、地虎、宝塔、河妖四位长工分立君墨染身后两侧,毕恭毕敬道,“贵客,神算医馆可为您提供刮毛、净身、治病、润肤等一系列诚心服务。您可有需要?”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沉声道,“滚。”
许是君墨染周身散发的王者之气令人觉得高不可攀,医馆长工纷纷噤了声,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
他缓缓落座,优哉游哉地翻着画卷。
第三张画卷,锁骨以下,除却两条腿,其余部分依旧打着密密麻麻的四方网格。
………
一连翻了数张画卷,君墨染眼见画卷上只余胸、臀两处还打着四方网格,心跳骤然加快。
然,当他翻出下一张画卷时,差点儿没被凤无忧气吐血。
下一张画卷,画的竟是一对儿膨胀开来的胸。
而且是波澜壮阔的那种!
君墨染气急败坏,将画卷摔至凤无忧面前,冷声质问道,“你有这玩意儿?”
凤无忧小声嘟哝着,“没有。不过您若是喜欢,我可以锻炼锻炼。毕竟我还在长身体,兴许来年就能和画中一模一样了吧。”
“恬不知耻。”
君墨染如是说着,大手却又将画卷捞回,细细端看。
还别说,凤无忧这张脸,和她所画的这副身躯,还挺和谐。
凤无忧见君墨染看得两眼翻直,柔声提议道,“摄政王,您若是喜欢,我可以多画几幅。尺寸任您选。”
君墨染尴尬地移开了眼,旋即翻出最后一张画卷。
他屏息凝神,黑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画卷,心里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但当他得见画卷上所绘之物时,瞬间黑了脸。
他倏然起身,低醇极富磁性的声音中隐隐现出几分怒气,“你当自己是贡象?”
凤无忧笑称,“夸张手法,彰显爷的恢弘本色。”
君墨染生平第一次萌生出想爆粗口的冲动,天知道他花了上百万银两,究竟都看了些啥玩意儿!
她见他面色不善,双手抱头,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摄政王,您看都看了,即便不满意也别拿我撒气啊。”
君墨染瞅着她如同惊弓之鸟般,不住地后退,深怕吓着她,遂又缓缓落座,沉声道,“过来,替本王看病。”
“嘎?”
凤无忧眨了眨眼,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摄政王,精神上的疾病,我治不了。”
她话一出口,才觉自己的措辞不够友好,深怕再度激怒君墨染,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了数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询问着他,“摄政王,可有哪里不舒服?”
“本王可能被宸王隐疾所染,身体不舒服。”
“不可能啊?花柳病虽有传染性,但不至于相视一眼就能传染。难不成,这几日你老人家和宸王有过亲密接触?”
君墨染黑了脸,极其不悦道,“你只管治病!”
“知道了。”
凤无忧目带鄙夷地瞥了一眼恼羞成怒的君墨染,旋即在他手腕上蒙上了一层锦帕,隔着锦帕替他诊脉。
“摄政王,您脉搏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倒像是绕着京都跑了数圈之后的状态。”凤无忧双眉紧拧,忧心忡忡道。
她原以为君墨染除却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大体还算康健。
不成想,他的脉搏竟这么快!
再这么下去,轻则偏瘫,重则心跳骤停。
“本王让你治隐疾,光把脉,管用?”
君墨染心下顿生恼意,天知道他的心跳为何跳得这么快!
似乎每次见她,他的心律总会莫名失常,快到失控。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当真难伺候,不过上门皆是客,她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再说,她可不敢将君墨染拒之门外。
深吸了一口气后,凤无忧面上挂着柔和的浅笑,缓声道,“摄政王觉得,当如何看诊为宜?”
君墨染并未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他只是想到凤无忧替即墨子宸看诊时的专注样,心里有些不爽。
故而,才想着亲身体验一番。
但他毕竟未得过花柳病,亦不知正常的问诊环节当如何,思虑再三,徐徐开口,“你不需要先看一眼患处?”
“您确定您这不是在耍流氓?”凤无忧心生恼意,反口怒怼。
155 她赌不起(2更)
君墨染倏然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解着腰间金丝蛛纹带。
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狭长的凤眸直勾勾地锁着战战兢兢的凤无忧,声色魔魅,引人沉堕。
“神医,病不讳医。既选择开医馆,连这么点心理准备都没做好?”
“看就看!脱了!”
凤无忧鼓着腮帮子,声音陡然转高。
反正,又不是没见过。
“呵...”
君墨染浅笑着,声色尤为悦耳。
他知道自己又将这小东西给逼急了。
不过,一想到围在凤无忧身边的莺莺燕燕,君墨染突然生出些危机意识。
虽然,他暂时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意中人是个男人,但他可以先让凤无忧适应适应。
她既如同荨麻草一般顽强,适应能力定然极强。
君墨染亲手解下披在肩上的亮缎面月白披风,而后眉梢一挑,沉声询问着凤无忧,“神医既收了本王的百万银票,替本王宽衣,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随我来。”
凤无忧狠瞪着君墨染,已然认定他在故意抬杠。
可她偏偏拿他没办法。
罢了,不就是治病?
将他当成普通病人就好!
凤无忧深吸了一口气,领着君墨染往屏风后的隔间走去。
君墨染背手负立,瞅着身前一尺距离的凤无忧,忽然间将她搂入怀中。
“………”
凤无忧垂眸看了眼横亘在她腰间的大手,语气不善道,“摄政王,您老人家亲口承诺的不越雷池一步,还作数?”
“凤无忧,你的腰细得有点过分。”
“您怎么跟登徒子一般?我不习惯。”
沉吟片刻之后,将下巴靠在凤无忧头顶之上的君墨染薄唇轻启,声音中透着一丝蛊惑,“凤无忧,你喜欢男人么?”
他之所以将她揽入怀中,就是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神情。
人前,君墨染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恍若神明,清冷,寡情。
可面对凤无忧的时候,他总不自觉地放低姿态,不自觉地去迎合她。
凤无忧并未答话,反问着君墨染,“摄政王,你喜欢女人么?”
“本王似乎只对你有感觉。”
闻言,凤无忧呆呆地立于原地,愣了许久。
直到君墨染的手,从她腰间不断地上移着。
啪——
凤无忧回过神,毫不犹豫地拍掉了他的手。
她猛地转过身,仰头直视着眸光深邃的君墨染,一字一句道,“摄政王,依我看,您身体康健的很。若是真觉得不舒服,还请您移步醉柳轩。那儿才治得了您的‘病’,我不行。”
有那么一瞬间,凤无忧甚至想同他和盘托出。
但是,她赌不起。
大仇未报,她绝不能将自己暴露于极度危险的情境之中。
“凤无忧,你究竟在惧怕些什么?”君墨染定定地看着她,心中顿生恼意。
“谁说爷怕了?你爱脱就脱!”
凤无忧回呛着,深怕他对她的男子身份起疑,遂撸起袖子替他宽衣。
她踮着脚尖,费劲地解着他衣领处的盘扣。
一颗,两颗,三颗……
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她的手心已沁了一层薄汗。
“摄政王,您确定您真有病?”
凤无忧再度打起了退堂鼓,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惧意。
156 你才是大夫(3更)
“凤无忧,你才是大夫。”
君墨染垂眸紧盯着凤无忧,虽不想为难她,但更不希望她这么抗拒自己。
“摄政王,您当真不会越雷池半步,对吧?”凤无忧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他。
“嗯。”
“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倚老卖老,欺骗我。我胆子虽大,但偶尔也会怕的。”
“凤无忧,本王何时伤害过你?告诉本王,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君墨染自认为并未亏待过凤无忧,即便再生气,也不舍得教训她。
近段时间,他甚至不舍得大声呵斥她。
故而,他委实不明白凤无忧在害怕些什么。
凤无忧掰着手指细数着君墨染对她动手的次数,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君墨染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并没有狠下心肠罚她。
“摄政王宽厚仁慈,又岂会平白无故地伤害我?嘿嘿,小的这就替您宽衣。”
凤无忧讪讪笑着,笨拙地替他脱去厚重的玄色龙纹锦袍。
君墨染见凤无忧如此乖巧听话,心情大好,抬手轻抚着她一头乌黑的墨发。
隔间中,烛光微曳,气氛愈发暧昧。
他们映在屏风上的剪影交缠在一起,看上去尤为和谐。
正当此时,即墨胤仁突然从隔间外冒出大半个头。
他手执着一摞画卷,双眼濯濯发亮,“凤无忧,你的身体构造可真好玩!”
即墨胤仁话音一落,才注意到凤无忧在替君墨染宽衣,不解地问道,“凤无忧,你和摄政王两人这是在白日宣淫?”
君墨染彻底黑了脸,他下意识地将凤无忧拽向身后,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即墨胤仁那张稚嫩的脸上,“不是跟你说过,没本王的允准,不许擅自出宫?!”
“摄政王,今日早朝时,你明明说过解了朕的禁足令,怎么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忘了?你若是不信,大可宣朝中大臣问问!”
即墨胤仁振振有词地替自己辩驳着,奶萌的包子脸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出暖黄的色泽,甚是可爱。
君墨染这才想起确有其事,但即墨胤仁搅了他的好事,还是令他十分愤怒。
凤无忧知君墨染不可能当真即墨胤仁的面儿,要她看他身上的患处,心下窃喜,忙不迭地将他的外袍递至他手中。
即墨胤仁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每时每刻都想着溜出宫找凤无忧一同玩乐。
如今,终于见到凤无忧,自是喜上眉梢。
他拉着凤无忧的胳膊,指着手中那一摞画卷,双眸中满是崇拜,“凤无忧,你的身材真如贡象一般恢弘?”
“差不多。”
“那你平时将之搁哪?”即墨胤仁匪夷所思地问着。
正在整理衣襟的君墨染闻言,亦侧耳聆听着。
凤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高深地说道,“一般而言,缠腰上。”
“………”
即墨胤仁和君墨染纷纷看向凤无忧的细腰,二人皆不信她口中所言。
纵凤无忧脸皮再厚,也抵不住面前一大一小的男人这么盯着自己看。
她不自在地转过身,步履匆匆地朝隔间外走去,“爷去给宸王配药,二位请便。”
即墨胤仁忙不迭拦在凤无忧身前,故作老成地说道,“时值中秋,独在异乡无人作陪怪可怜的。不若,朕陪你去护城河畔放天灯?”
157 放天灯(1更)
“不准。”
凤无忧尚未开口,君墨染已替她一口回绝。
即墨胤仁瘪了瘪嘴,稚嫩的包子脸上显出一丝落寞,他低声央求着君墨染,“摄政王,朕想为母后放盏天灯。”
“不准。”
君墨染声色冷冽,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狂拽,言辞间透着不容商榷的霸道。
闻言,即墨胤仁漆黑如墨的眼眸黯然失色,他缓缓地垂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块,“摄政王,朕觉得很孤单。”
凤无忧见即墨胤仁低垂着圆圆的小脑袋,似有泪水盈眶,心生不忍。
她轻拽着君墨染的胳膊,低声细语道,“摄政王,放盏天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误不了事。”
“你想去?”
君墨染偏过头,沉声询问着凤无忧。
凤无忧点了点头,她本就喜欢热闹,在人堆里挤挤,总比对着君墨染这张凶巴巴的脸强。
“走。”
君墨染倏然松了口,径自走在前头。
即墨胤仁眨了眨眼,偷偷向凤无忧竖起了大拇指,旋即蹦蹦跳跳地跟在君墨染身侧,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袍裾,“摄政王,您真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
凤无忧摇了摇头,心下尤为鄙视这位毫无实权,只会拍马屁的小皇帝。
然,自诩威武不屈的凤无忧,亦在君墨染一记杀伤力十足的眼刀下乖乖就范。
她随口叫上青鸾,而后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即墨胤仁,自然而然地挽着君墨染的手,“摄政王,您真是天底下最最英俊潇洒宽厚仁慈的人。”
“凤无忧,你模仿朕!”
“模仿一下怎么了?摄政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凤无忧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她微微偏过脑袋,讨巧地询问着君墨染,“您说对吧?”
君墨染颇为受用地眯了眯眸,转而不留情面地将即墨胤仁甩至一旁,“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即墨胤仁委屈兮兮地瞥着紧紧依偎在君墨染身侧的凤无忧,忿忿不平道,“摄政王,你偏心!”
“关你何事?”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色魔魅,引人沉堕。
即墨胤仁被噎得一张脸青红交错,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急得直跺脚,“你们狼狈为奸!”
青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皇上,他们不仅狼狈为奸,还打算趁着月黑风高夜珠胎暗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咱若是打扰到他们二人的雅兴,多造孽?”
“珠胎暗结!你是说摄政王打算为凤无忧生孩子?”即墨胤仁惊得瞪圆了眼,肉乎乎的手紧捂口鼻。
“您是皇上,说什么都对。”
青鸾思忖着要怀孕也该是她家小姐怀孕,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她可不敢暴露她家小姐的女儿身。
华灯初上,夜未央。
古道两旁,歌舞笙箫,墨色生香。
皎皎月色下,映射在地面上的人影成双成对,形影相随。
凤无忧抬眸,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君墨染的侧颜,低声细语道,“摄政王,我这么挽着您,您是不是很兴奋?是不是很得意?”
“………”自是喜上眉梢,不过他绝不会开口承认。
“您若是觉得很得意,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是不是能给点赏金?”
君墨染回眸,淡淡地扫了眼喜笑颜开的凤无忧,尤为困惑,“又欠抽了?”
“一百两不算多吧?”
“记着,从今往后你只能用本王给你的钱。旁人给的,统统烧了。”
君墨染将腰间环佩扔至凤无忧怀中,漫不经心地说道,“世间仅此一枚。若是弄丢了,本王唯你是问。”
凤无忧接过散发着淡淡龙涎香气的翡翠环佩,小声嗫嚅着,“依我看,您老人家这枚环佩,它不是环佩,它分明是一块烫手山芋。”
君墨染抬手,狠掐着她的脸,“本王赠你之物,你也敢嫌弃?”
“不敢。”
她如是应着,旋即将手中尚还留有余温的环佩揣入怀里。
身后,即墨胤仁大跌眼镜。
他不敢置信地询问着青鸾,“朕真的不是在做梦?”
“若是您的梦里还有奴婢的影子,奴婢怕是要笑醒了。”
青鸾快言快语,话一出口,才觉失言,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即墨胤仁根本没听清青鸾说了些什么,他喃喃自语着,“摄政王那块环佩乃君家老王爷所留。八年前老王爷战死沙场后,摄政王身上那块环佩,从未离过身。”
凤无忧将即墨胤仁所言尽收耳底,她没想过君墨染竟将对他而言这么重要的环佩赠予了她。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摄政王,您若是付不出赏钱,不妨先写张欠条?环佩太过贵重,小的不敢收。”
君墨染置若罔闻,立于护城河畔,漫天灯火同缎带般的河水一道,充盈着他黑金色的眼眸。
凤无忧同他并肩而立,定定地望着东临京都的繁华夜景。
无数盏天灯腾空而起,耀过辰星。
即墨胤仁黯然神伤,他眼眶微红,提笔在天灯上缓缓落下“”二字。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手中天灯,思忖了许久,终是在灯面上写下“凤无忧”三字。
“你疯了么?天灯寓在寄托哀思,你活得好好的,在天灯上提名,多晦气!”即墨胤仁不解地询问道。
闻言,君墨染眉头微拧,直截了当地将凤无忧手中的天灯扯烂。
“您老人家又哪根筋不对了?”
凤无忧不明所以地看向神色淡漠的君墨染,换了盏天灯,正准备提字,他却再度出手阻挠。
“您老人家可真迷信!”
她原想给她这副身躯的原主放一盏天灯,但君墨染似乎很介意她在天灯上提字,只好作罢。
僵持片刻之后,凤无忧只得退而求其次,放了盏无字天灯。
她微微侧目,见君墨染沉默不语地盯着灯火幢幢的护城河畔夜景,轻声道,“摄政王,您不放天灯?”
“无聊。”
君墨染薄唇轻启,在他看来,放天灯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人走茶凉。
一旦身死,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死鸭子嘴硬。”
凤无忧小声嘟囔着,转身轻捧着一盏尚未燃放的天灯,全神贯注地在灯面上写下“祈英灵长存,愿山河无恙”。
认认真真地写完最后一笔,凤无忧亲手将天灯交至君墨染手中。
八年前,王府禁卫军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换来君墨染和君拂的一线生机。
凤无忧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亦能理解君墨染当时的心情。
灯火通明的护城河畔,他们二人之间,只隔着一盏天灯,两颗心的距离亦于遽然间贴近。
君墨染的手轻覆在凤无忧的手背上,心尖似有幼芽萌发。
她确实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放一盏天灯,为英灵,为故去的双亲。
长风酒楼顶楼,傅夜沉同百里河泽二人于朗朗清月下对酌畅饮。
傅夜沉红衣绝艳,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中藏着一丝醉意,“阿泽,这回还真给你赌对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凤无忧定会成为君墨染的一大软肋。到时候,我们只要以他的致命软肋相挟,他必乖乖就范。”
百里河泽引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护城河畔,灯火璀璨处,形影相缠的两人看上去尤为和谐。
可在百里河泽看来,格外刺眼。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顺利地行进,他心里却愈发不舒服。
傅夜沉倏然起身,一手轻摇着折扇,一身红衣妖冶生姿,似滚滚红尘中的妖,邪气于顾盼间流泻。
“吉时已到。”
“沉,如果可以,不要伤害凤无忧。”
百里河泽跟着起身,他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不扎不束,随风而曳。
傅夜沉笑意愈深,“阿泽,你既将他亲手推至君墨染怀里,就该做好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准备。”
这一回,百里河泽不再言语。
他于淡雅薄雾中,着一袭素色长衫,翩翩然飞下长风酒楼。
一时间,围观百姓皆以为天神下凡,仰叹声此起彼伏。
世人夸他洁如天上云,无人知晓,他的过往有多不堪。
158 大猪蹄子(2更)
“臭豆腐,臭豆腐,臭扬十里的臭豆腐,不臭不要钱。一文钱一串,准保臭过北璃流氓小将军!”
护城河畔,街边摊贩卖力地吆喝着,洪亮的声音穿透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于人潮涌动的街巷上空回旋往复。
君墨染剑眉紧蹙,一手紧扼着摊贩的脖颈,薄唇轻启,“有种,再说一遍。”
“摄政王,算了。我先尝尝好不好吃,若当真比我臭,就原谅他吧。”
凤无忧浅笑着,中秋月圆之夜,她可不想见血。
“不准。”
君墨染冷声道,他决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一身臭气。
然,他话音未落,凤无忧、即墨胤仁已不受控地塞了满满一嘴的臭豆腐。
“好吃!”
即墨胤仁重重地点了点头,频频向摊贩竖起了大拇指。
凤无忧亦如是,筛糠般点着头,“小兄弟,你的臭豆腐,果真比北璃那位流氓小将军爽口得多!”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顿觉自己实属没事找事,竟稀里糊涂地带着俩笨蛋招摇过市。
本想着直接拧断摊贩脖颈,替凤无忧出口恶气。
现在倒好,凤无忧这没出息的玩意儿,竟没心没肺地同人称兄道弟。
这让他搁在摊贩脖颈间的手,十分为难!
正当此时,斗鸡输了不少钱的叶俏发觉被坑,恼羞成怒同人在护城河边大打出手。
奈何叶俏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伤不及粗狂的家禽摊贩。
她被人猛踹数脚,顿失了重心,身子往后一仰,不偏不倚地往君墨染身上倒来。
君墨染为了更加自然地收回横亘在摊贩脖颈上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转身,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开手,一边极其敷衍地轻扶着重心不稳的叶俏。
凤无忧见状,顿觉嘴里的臭豆腐,索然无味。
她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拽着青鸾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君墨染错愕地盯着凤无忧的背影,心生恼意。
这小东西,越来越无法无天,竟敢当面同他置气!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自己哪里惹到她。
“多谢摄政王出手相救。”
叶俏手捧着一只乌黑发亮的斗鸡,绯红着脸,朝君墨染道着谢。
君墨染置若罔闻,抬脚跟在凤无忧后面,气场骤然转凉,使得周遭之人脊背发寒,纷纷往边上退却。
叶俏看着君墨染远去的背影,呢喃自语着,“大恩不言谢,不若本公主以身相许得了。”
“公主,摄政王只是轻轻扶了您一下,哪里算得上大恩?”叶俏的贴身丫鬟秋香不解地询问着叶俏。
叶俏莞尔一笑,汪汪杏眼灵气逼人,“确实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摄政王俊逸不凡,他能出现在本公主的生命中,就是恩赐。换句话说,就是本公主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善事,今生才能遇见摄政王这般俊美无俦的天赐良人。”
叶俏巧笑倩兮心花怒放,君墨染却愈发郁猝板着张脸,满腔怒火蓬勃欲发。
他快步上前,抬臂锁着凤无忧的脖颈,微微侧目,冷声道,“欠抽?”
“大猪蹄子!对人家姑娘和颜悦色,对我却凶神恶煞。”
“大猪蹄子是何意?”
“负心汉的意思。”凤无忧话一出口,“唰”得一下红了脸。
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何会生他的气。
他爱和哪家姑娘卿卿我我,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君墨染恍然大悟,原来凤无忧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他的。
她之所以生气,应当是因为吃醋。
意识到这一点,君墨染唇角微勾,伸手轻轻掐着凤无忧的脸颊,“凤无忧,今晚的你怪可爱的。”
“嘎?”
凤无忧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君墨染在调戏她。
她气得跳脚,厉声道,“不准夸爷可爱!爷恢弘霸气,超有男人味。”
159 小胤胤被暗算(3更)
砰——
他们吵得火热之际,一头戴斗笠作隐士装扮之人匆匆而过,同即墨胤仁撞了个满怀。
察觉到危险的迫近,上一刻还在跟君墨染斗嘴的凤无忧,急急转身,作势将即墨胤仁拽至身后。
与此同时,君墨染亦出了手,直截了当地抱起了突然间不省人事的即墨胤仁。
凤无忧冷睨了一眼隐于人群中头戴斗笠的隐士,“胆敢当街暗算小胤胤,实力定不容小觑。”
姗姗来迟的追风瞥了眼君墨染怀中昏迷不醒的即墨胤仁,忧心忡忡道,“王,无情急报,称缙王府那位新进门擅用蛊毒的小妾,于一个时辰之前从缙王府后门溜出。想必,对皇上下手之人,便是缙王那位刚进府不久的小妾。”
“无妨,蛊毒并非绝症。即刻送他回宫。”
君墨染将即墨胤仁托付予追风,而后又瞥了眼身后的凤无忧,“能保护好自己?”
“自然。”
凤无忧胸有成竹地应着,她虽不会内力,但近身搏斗尤为厉害,即便是对阵君墨染,亦能招架住...一两招。
“切记,本王回来之前,务必避开傅夜沉。”
凤无忧不明所以,不过她亦知君墨染急着取回隐士身上的母蛊,连连点头。
然,君墨染前脚一走,傅夜沉便带着数条猎犬将凤无忧包围其中。
被挤出圈外的青鸾吓得双腿打颤,泪如雨下。
周遭百姓纷纷退散开去,尤为忌惮地盯着狂吠不止的猎犬。
凤无忧回眸,定定地盯着红衣似火的傅夜沉,声色骤冷,“怎么,打算放狗咬爷?”
“凤无忧,红叶寺的屠门惨案,可是你一手促成?”
傅夜沉斜勾唇角,似笑非笑的丹凤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凤无忧心下思忖着,红叶寺惨被屠门当晚,她确确实实在寺中睡过一觉。
虽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猎犬出马,她残留在寺庙中的气味将会被无限放大。
傅夜沉见凤无忧沉默不语,遂命身后衙役一展手中肖像。
他言辞凿凿,“凤无忧,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凶手,和你像不像?”
凤无忧稍显诧异,穿越前她倒是听说过,办案经验丰富之人,往往能根据案发现场以及其他细节,凭空绘下凶手肖像,且命中率极高。
而傅夜沉所绘的凶手肖像虽是按照她的模子绘制,可诸多细节上,确实同雨夜里蹲于红叶寺墙角,啃着骨头看不清神色的僧侣有些相似。
“傅夜沉,你仅凭几条猎犬,以及一副即兴创作的肖像就想定爷的罪?”
凤无忧终于明白君墨染为何让她小心傅夜沉,傅夜沉此人,阴邪歹毒,比起百里河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躲不过,她也不会因此惧怕他。
傅夜沉轻笑出声,声色魅惑至极,似妖似魅,“凤无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以为摄政王庇护得了你一时,庇护得了你一世?”
“傅夜沉,你别太狂妄。天下没有不透墙的风,你既能让一群猎狗开口,咬定爷是幕后真凶。爷自然有法子让红叶寺故去多时的僧人开口,让他们亲口告知百姓,红叶寺惨案背后的真相。”
凤无忧振振有词,声色俱厉,“真相终能大白于天下。不过,爷绝不会跟你回府衙,府衙之中的弯弯绕绕爷再清楚不过。若想审爷,还请出示刑部的逮捕令。”
“凤小将军,不妨随本座去府衙坐上一会,叙叙旧。”
百里河泽绝尘而来,他生色清冷,眉宇间亦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凤无忧暗叹了一声冤家路窄,愈发觉得百里河泽不地道。
红叶寺僧侣被屠门当晚,百里河泽明明来过。
他明知凤无忧不是凶手,还凭着东临国师的声威,将她压得死死的。
凤无忧正想质问他居心何在,细细一想,愈发觉得红叶寺惨案与即墨胤仁被人当街下蛊一事有所关联。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今日公然向即墨胤仁下蛊毒之人,应当就是追风口中缙王府那位刚进府不久,极擅蛊毒的小妾。
而红叶寺惨案的幕后黑手,不出所料,应当也是这位深藏不露的缙王小妾。
至于傅夜沉和百里河泽为何出现在此处,特特围剿她,其目的绝不是人微言轻的她,而是她身后强大到足以一手遮天的君墨染。
凤无忧目光骤冷似千年寒冰,她淡漠地看着道貌岸然的百里河泽,哂笑道,“国师好手段。”
“何出此言?”
百里河泽不喜凤无忧如此冷漠的一面,隽秀的眉微蹙。
“红叶寺惨案的幕后真凶,和当街暗算皇上的罪魁祸首,应当是缙王府的小妾吧?至于那位小妾的来历,国师应当比爷清楚。你们既想重挫摄政王,又不敢同他当面抬杠,便将缙王拖下水,让他成了挡箭牌,对么?”
“继续说。”
百里河泽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定定地看着凤无忧,眸光深邃,且炽热。
“若是缙王小妾身份暴露,你们大可将脏水泼至缙王身上,独善其身。若是你们赶在她身份暴露之前毁尸灭迹,摄政王便极有可能背负上蓄意谋杀当今圣上的罪名,而爷也会被认定是红叶寺惨案的幕后黑手。到时候,即便无法击溃摄政王,他在东临牢不可摧的声望也将大受影响。至于你们非要将爷拉下水,无非是在赌爷在摄政王心中的分量,对么?”
傅夜沉深怕百里河泽突然心软,临时变卦,沉声打断了凤无忧,“凡事讲究证据。凤无忧,东临国师绝不是你三言两语能够抹黑的。”
凤无忧本就对百里河泽对她所做之事耿耿于怀,心中郁气难纾。
她阔步行至百里河泽跟前,一字一句问道,“那一夜,你明明来过红叶寺,亦深知爷不是凶手,为何要污蔑爷?”
百里河泽沉默不语,他本不打算将她牵扯其中,但他太渴望能赢君墨染一次。
“你们是不是打算静候摄政王怒闯府衙前来解救爷?他只要敢来救爷这个杀人犯,即便能撇清他看护皇上失责一事,也很难撇清同红叶寺屠门惨案的关系,对么?”
百里河泽沉声应着,“凤无忧,你说的都对。不过,即便你得知了本座的计划,也无济于事。”
他话音一落,倏地将她桎梏在怀中。
他的手,搂过她的纤纤细腰,并未用力,却因内力的加持,使得凤无忧费尽全力,依旧挣脱不开。
“百里河泽,你别欺人太甚。”
“凤无忧,本座没打算伤害你。只要你乖乖配合,必能安然无恙。”
160 严刑逼供(1更)
“国师是在暗示爷,乖乖配合你们污蔑摄政王?”
凤无忧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盗亦有道。百里河泽,你找错人了。”
百里河泽温文尔雅惯了的脸庞,于须臾间因暴怒扭曲变形。
“君墨染哪里好?值得你不要命地护着他!”他声色骤冷,突然生出欲将怀中人掐死的冲动。
“爷也说不上他哪里好,反正比你好一些就对了。”
“好,很好。终有一天,你会为你今日所言,追悔莫及。”
百里河泽倏地松了手,转手将凤无忧推至傅夜沉跟前,“连夜审讯,无需对她客气。”
傅夜沉眸光微闪,戏谑言之,“当真舍得?”
“………”
百里河泽话一出口,悔从心生。
他只是见不得凤无忧维护君墨染的姿态,并非真想伤害她。
怔忪间,凤无忧的双手便被傅夜沉反绑于身后,他垂眸看着面色沉浸的她,低吟浅笑,“真可惜。这么张俊俏的小脸蛋,怕是保不住了。”
凤无忧抬眸,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真正的蛇蝎美男,应当就是傅夜沉这般模样吧?
阴邪狠戾,毫无人性。
砰——
半个时辰之后,傅夜沉一手桎梏着凤无忧被反绑于身后的双手,一脚踹开了府衙大门。
他微微侧过身子,同百里河泽低语道,“若是不忍心,就别看。”
百里河泽喉头微动,本打算让傅夜沉放了她,但见她眸中的喷薄怒意,又狠下心肠,拂衣而去。
啪——
百里河泽前脚刚走,傅夜沉便狠甩了凤无忧一巴掌。
她脸颊上立现五指血痕,眸中怒火似要将傅夜沉生吞活剥。
“多俊俏的一张脸,真真是我见犹怜。”傅夜沉阔步逼近,单手紧扣着凤无忧的下颌,细长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凤无忧满脸的怒气。
“傅夜沉,今日你打爷的这一巴掌,他日爷定会十倍奉还。”
凤无忧双拳紧攥,犀锐的眼神里透着嗜血的寒芒。
“怎么还?跑君墨染面前哭鼻子,让他替你报仇雪恨?”
傅夜沉以浑厚的内力压制着她,阴恻恻言之,“今日这一巴掌,就当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日后,切记离阿泽远一些。”
“你搞清楚,蓄意接近爷的人,是他。自己栓不住男人,还跑来怪爷,傅夜沉,你不觉得很可笑?”
凤无忧退后一步,掩于袖中的蒙汗药趁他晃神之际,迎着他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兜头洒去。
“咳咳——凤无忧,你敢使诈!”
傅夜沉警铃大作,以手臂掩住口鼻,接连后退了数步。
“三。”
“二。”
“一。”
凤无忧神情自若地数着数,冷眼看着双眸顿失焦距的傅夜沉,檀口轻启,“倒。”
砰——
她话音一落,傅夜沉双眼一闭,如一滩死水般,瘫倒在地。
“早知道就该在蒙汗药里多加点料,人渣!”凤无忧倾身上前,狂踹着昏迷不醒的傅夜沉。
她袖中的蒙汗药,原本是为了防止君墨染的咸猪手。
故而,蒙汗药中除了致人昏睡的药粉,并未添加其他佐料。
所幸,剂量够足,傅夜沉不昏睡个三五个时辰,绝不可能转醒。
凤无忧轻触着火辣辣的脸颊,气得又在傅夜沉脸上连踹数下,“让你啪啪打爷脸,爷今儿个非噗噗踹残你的脸不可。”
六扇门外,猎犬狂吠不止,衙役们面面相觑,躁动不安。
“什么声音?”
“应当是傅师爷在审讯犯人。”
“傅师爷很少动用私刑的呀!”
“不若,去看看?”
………
凤无忧闻言,轻咳了两声,模仿着傅夜沉的音色,朝着屋外的衙役冷声道,“府衙有本师爷镇守即可。留下猎犬,回去补觉。”
“是。”
门外衙役异口同声地答道,均未发现端倪。
待衙役散去,凤无忧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倘若傅夜沉只是个小小的师爷,她随意打杀倒是无妨,可他的另一重身份,乃东临一品仵作。
杀害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到时候,纵君墨染愿意保她,她也难逃责罚。
不过,杀不得,不代表不能借刀杀人。
凤无忧眸中淬着点点寒意,倏而俯身,凭着手中寸长银针,在傅夜沉胳膊上留下无数个针孔。
直到傅夜沉胳膊上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她才慢悠悠地敞开六扇门,一掌劈断栓在石柱上的狗绳。
一时间,猎犬群情激奋,对着她狂吠不已。
凤无忧斜勾唇角,敏捷地翻身上墙,吹了个嘹亮的口哨,隐遁于迷蒙夜色之中。
猎犬在墙角下逗留片刻,便转移了目标,一窝蜂地涌向府衙大堂,疯狂地撕咬着带着躺倒在地,身上弥散着浅淡血腥气的傅夜沉。
夜色沉沉,数个时辰前漫天灯火次第寂灭,徒留屡屡青烟。
皎皎清月下,凤无忧背手负立,于岔道口驻足沉思。
她是先回医馆安稳睡一觉,还是赶去摄政王府看看君墨染是否平安归来?
去?
不去。
“唉,真真愁煞个人。”凤无忧低声细语。
“公子!您没事吧?青鸾好担心你。”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鸾在空无一人的街巷游荡,见凤无忧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欣喜若狂地撞入凤无忧怀中。
凤无忧轻柔地抹去她脸上晶亮的泪珠,“小哭包,爷能出什么事?”
“呜呜呜——公子,你没事真好。”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终是放心不下君墨染,沉声询问着青鸾,“摄政王回府了么?”
青鸾摇了摇头,“青鸾见公子被人带走,就急急忙忙地跑去摄政王府搬救兵。可王府守卫却说,摄政王彻夜未归,王府禁卫军已赶往东临城郊,全力搜寻摄政王。”
“彻夜未归?”
凤无忧没来由地慌了神,急急掉头往城郊赶去。
清冷的大街上恰巧有侠士绝尘而来,凤无忧眼眸一亮,直截了当地劫去侠士身下马。
“兄台,借马一用!明儿个可去神算医馆取马。”
“神算医馆?”
顾南风狂抽着嘴角,他就知道君墨染让他去神算医馆给人打下手,绝没好事。
这不,还未赶到医馆,跟随了他多年的赤兔马,就被医馆里的“贼子”截获。
“这哪里是医馆?分明是贼船。”
顾南风兀自叹着气,“早知道就不折腾铁手那小子了!这下倒好,他安安稳稳地留在南风山庄呼呼大睡,老子却在无人的街头风餐露宿。”
161 很难听(2更)
东临城郊,十里荒地。
血月之下,百尺悬崖之上,君墨染手持长剑,凌空而起,凭着浑厚的内力大肆斩杀着围聚而来的蛊虫。
他出手极快,剑刃寒光一闪,仅在悬崖北侧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成百上千的蛊虫应声而裂。剑影只存片刻,就在明暗交错的刹那,划出一记优雅的弧线。
凛然剑气使得悬崖边上傲然挺拔的古松亦受到波及。
凤无忧只觉耳廓中传来轻轻的断裂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
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夜风中悠悠倒下。
层云蔽日,君墨染手中的长剑又归于无形,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
凤无忧翻身下马,朝着悬崖之巅行疾如飞。
君墨染冷睨着一地蛊虫残骸,斩龙剑一剑挥下,他身前女子手中梨花古琴于须臾间碎裂成渣。
“交出母蛊。”
女子伸出纤纤细手,揭去顶上斗笠,露出一张花容失色的绝美面庞。
“摄政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双眸中荡漾着盈盈春水,紧锁着月色下带着几分禁欲之感的君墨染。
君墨染早已探得百里河泽将楚依依安插于缙王府中,故而对于楚依依的现身并不意外。
不过,他倒是没料到,百里河泽竟会贸然向他下手。
自百里河泽凭空而降,一跃成为东临国师的那一天起,君墨染就感受到了百里河泽对他的噬骨恨意。
之所以未将百里河泽放在眼里,无非是因为他尚未做出危害苍生,动摇东临国脉的事。
可今日,百里河泽为陷害他,竟将即墨胤仁扯下了水,这让他大为不快。
唰——
君墨染手中斩龙剑一动,楚依依衣襟上便多了一道血渍。
她单手捂着胸口,煞白的唇被殷红的血染透,乍眼一看,好似黢黑山洞里爬出的吸血鬼,尤为瘆人。
“摄政王,您考虑清楚了么?杀了依依,母蛊卒,虽能使得皇上体内的子蛊免受控制。可皇上到底年幼,经得住野性十足的子蛊反噬之痛?”
楚依依阴恻恻笑道,她扭着纤细的腰肢,朝君墨染款款走去,“摄政王,你可知依依将母蛊藏于何处?你一定猜得到,对么?依依将母蛊藏在了你们男人无一不心向往之的方寸之地里,很隐蔽吧?摄政王若是有心,一定能得偿所愿,取回母蛊。”
君墨染垂眸看着搔首弄姿的楚依依,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模样尚佳,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楚依依这张脸,看得他恶心。
楚依依见君墨染并未答话,遂踮着脚尖在他耳边吹着热气,“摄政王,依依所求,从始至终不过一个你。”
凤无忧气喘吁吁地爬上悬崖之巅,怒气腾腾朝着楚依依的后脑勺扔着拳头大的石子儿,“你恶不恶心啊?你以为将母蛊藏在体内,摄政王就会碰你么?”
楚依依捂着血迹涔涔的后脑勺,回眸冷睨着凤无忧,“滚一边去。”
君墨染未料到凤无忧会在此处现身,亦未料到她会出言维护自己。
他黑金色的眼眸中闪着道道亮光,唇角于不知不觉间微微上扬。
然,下一瞬,他又被凤无忧气得火冒三丈。
凤无忧疾风骤雨般气势汹汹而来,一手提着楚依依的衣领,将她拎至一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摄政王他不会碰你,但是爷可以!”
楚依依冷淬了一口,声色幽幽,“你也配?”
“哪里不配?”
凤无忧眉梢一挑,戏谑反问道。
楚依依尤为嫌恶地翻着白眼,疾步后退着,同凤无忧拉出了一小段距离,而后不慌不忙地亮出隐于袖中的引蛊长笛。
“月光光,心慌慌。死到临头,居然还有雅兴吹笛子?不过,你既然有这份闲情逸致,爷定当奉陪到底。”
凤无忧话音一落,掉了个头屁颠屁颠跑至君墨染跟前,压低了声儿道,“摄政王,爷没有内力。若是有蛊虫进侵,你可得保护好爷。”
“………”
君墨染还在气头上,一点儿也不想理她。
她当真离经叛道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连楚依依这种女人都敢要!
不过,气归气。
君墨染还是将她护在怀里,“本王很生气。”
彼时,楚依依已吹响引蛊长笛。
笛声悠远,划破长夜的静谧,随之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奇异蛊虫。
凤无忧知君墨染会保护好她,倒是放松了警惕,清了清嗓子,和着笛音,放声高歌,“你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
君墨染满头黑线,垂眸看着怀里撅着嘴兴高采烈地哼唱着不知名歌谣的凤无忧,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闭嘴。”
“曲高和寡多凄凉?咱也不能扫了吹笛人的雅兴不是?”凤无忧不满地辩解着。
她只是极其讨厌楚依依撅起的红唇,借了一首异世的歌谣,凭歌声宣泄着对楚依依的不能。
“很难听。”
君墨染如实说道,心里头却因凤无忧脱口而出的“咱”,偷偷开心了小半天。
162 摄政王非要我抱紧他(3更)
楚依依被凤无忧这么搅乱,脑海中一片空白,突然忘了引蛊谣该如何吹奏,全然被凤无忧的歌声带着跑。
她深知这回若是不能成功地将母蛊引至君墨染身上,等待她的只有一条死路。
毕竟,百里河泽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思及此,楚依依缓缓放下引蛊长笛,踏着窸窣作响的蛊虫尸骸,朝着君墨染步步迫近。
“摄政王,相信依依。你只需给依依一段露水情缘,依依便心甘情愿地交出母蛊。”
凤无展开双臂,挡在君墨染跟前,义愤填膺道,“摄政王,别信她的鬼话。你只要一和她亲热,母蛊就极有可能在你体内生根,到时候高大俊俏的你,只能沦落为他人的傀儡。”
君墨染自是明白楚依依碰不得,也没这个心思。
但最为烦人的是,楚依依杀不得,不然她体内母蛊跟着暴毙,即墨胤仁身上的子蛊便极有可能失控反噬其身。
咻
咻咻咻
怔忪间,密密麻麻的火箭夹带着凌厉的杀气破空而来。
凤无忧惊愕回眸,只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定定地立于山脚,在一片火光中显得格格不入。
“摄政王,您老人家是不是烧过百里河泽的祖坟?”凤无忧委实想不明白百里河泽频频对君墨染下手的原因。
君墨染亦注意到山脚下那抹白色身影,他原以为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百里河泽不会轻易露面。
不成想,百里河泽愈发冒进。
“凤无忧,抱住本王。”
事实上,暗影卫早已潜伏于暗处,君墨染只是想看看对方的实力。
但突然冒出的凤无忧让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毕竟,刀剑无眼。
最为关键的是,凤无忧身上一点内力也没有,近战搏斗尚可,应付起漫天箭羽,就显得尤为被动。
楚依依惊愕地看向围聚在山脚下的神射手,只觉那一片火光看得她心惊肉跳。
百里河泽一定是得知了她再一次失手,遂打算一并将她杀了。
思及此,楚依依吓得双腿打颤,一手以手中长笛抵挡着飞来箭羽,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君墨染的方向跑去,“摄政王,依依若是身死,您的处境定然更为被动。到时候皇上落下病根,您即便不被怪罪,也会落得个护主不利的罪名。”
凤无忧眉头紧皱,她亦知楚依依的死会给君墨染带来不小的麻烦。
沉吟片刻之后,凤无忧尤为冷静地说道,“摄政王,你先护好她。爷身手不错,出不了岔子。”
“闭嘴,抱紧本王。”
凤无忧见君墨染根本没有理会楚依依的意思,为了不给添乱,只得乖乖听话。
她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不该莽莽撞撞地赶来东郊。
现在倒好,山脚下数万支淬火的箭羽齐飞,君墨染纵神功盖世,也经不住百里河泽的人马轮番进攻。
好在,隐于暗处的司命,于紧要关头带着王府禁卫军从外围包抄而来。
百里河泽见状,开弓拉弦,朝着君墨染连发了数箭。
每一箭都带着万钧之势,杀气凛然。
藏于君墨染身后的楚依依,深怕君墨染中箭而亡,于千钧一发之际,贸然上前,用力一推,将凤无忧从君墨染怀中剥离开来。
君墨染怒极,一脚将楚依依踹至一旁,而后疾步朝凤无忧奔去。
他一手解下肩上披风,欲为凤无忧挡下面前数十支火星直冒的箭羽。
然,箭羽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至凤无忧身前。
凤无忧闪身而退,灵巧地避开数支箭羽后,却发现身后已是百尺悬崖。
正当她以为走投无路之际,君墨染挺身而出,挡在她身前,正面迎向来势汹汹的箭羽。
哧
哧哧哧
一连七发淬着火星的箭羽正中君墨染的血肉之躯。
“摄政王”
凤无忧见君墨染向后仰倒着身子,忙不迭地将他搂在怀中。
“放手。”
君墨染抬眸看着惊慌失措的凤无忧,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这小东西,到底是担心他的。
“摄政王,您老人家千万不能有事。”凤无忧瞥了眼直插在他身上的箭羽,惧怕不已。
山脚下,百里河泽微眯着眼眸,并未看见君墨染身后的凤无忧,遂再度抬手,朝着君墨染的心口处,射去最为致命的一箭。
凤无忧见状,深知已无退路,一咬牙,索性带着君墨染一道跳下百尺悬崖。
君墨染原以为惜命的凤无忧会临阵脱逃,想不到她倒是仗义,竟带着他一同跳下了百尺悬崖。
凤无忧一手紧搂着他精壮的腰,一边麻利地解开缠于腰间的缎带,单手打结,欲将缎带套至峭壁上的枯木上。
君墨染扫了眼峭壁上的半截枯木,估量着枯木根本无法承受着二人的重量。
再者,即便将凤无忧送上枯木,她也未必能活到王府禁卫军赶到之时。
思及此,君墨染冒着身上伤口血崩的危险,以浑厚的内力护住一刻不停歇地尝试着攀上峭壁的凤无忧。
砰
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于山谷中乍响。
尘烟滚滚,随谷底瘴气而散,混着土腥味的青草香气扑鼻而来。
凤无忧再度睁眼之际,原以为又死了一回,却发现自己被君墨染紧紧地护在怀中,不仅没被摔成肉饼,甚至于毫发无损。
可垫在她身下的君墨染,却因失血过度,陷入昏迷状态。
“摄政王!”
凤无忧瘫坐在君墨染身侧,轻晃着他的胳膊,“别睡。我带你回府。”
“别吵,让本王睡一会。”
君墨染身上多处伤口崩裂,血流不止,面色惨白如纸。
凤无忧轻触着他被血迹浸湿的衣襟,手心亦沁出一层冷汗,“您老人家还有万贯家财没挥霍呢,可不能这么草率地咽了气。”
君墨染听得到凤无忧的声音,甚至因她的忧心而偷偷窃喜。
只是,他怎么也抬不起眼皮,甚至于连回话的气力都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消耗殆尽。
凤无忧眉头紧蹙,深知再这么拖下去,可能还没等到救命,君墨染已然气绝身亡。
无奈之下,她只得徒手撕去他浸满血迹的衣襟,亲手替他将深深扎入身体里的箭羽拔出。
“摄政王,您老人家忍着点。若是很痛,就骂几句脏话吧。”
凤无忧抬手,以手背拭去他额上的细密汗珠,除却心疼,再无其他。
他们之间,明明水火不相容。
前几天,她还恨不得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摄政王,我再也不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是我不对,一直在挨打的边缘线上大鹏展翅。您若是活过来,我保证再也不再背后说你坏话。”
凤无忧双手扶着直插君墨染胸口的箭羽,心里确实怕极了。
君墨染因她身中数箭,她已内疚难当。他若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怕是终身难安。
163 替小血管疗伤(1更)
“别怕,死不了。”
君墨染薄唇轻启,声音细若蚊蝇。
他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方寸之地,亦染红了凤无忧扶箭的双手。
凤无忧专注地盯着君墨染胸口的长箭,以水袖拭去不断涌出的鲜血。
她的手,在患处四周轻轻按压着,察觉到箭羽离心脏仅有半寸的距离,加上箭簇上的倒钩已然深深扎入皮下,她隽秀的眉拧作一团。
“您老人家忍着点,箭簇倒钩尤为棘手,只有割开伤处的皮肉,才能完全拔出箭羽。”
“无妨。”
君墨染气息愈发微弱,话音一落,又陷入昏迷状态,了无生气。
凤无忧见状,微微发颤的手提起君墨染身侧的斩龙剑。
寒光一凛,箭矢“喀嚓”一声断成两截。
她早已见惯了生死,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局促不安过。
稍稍平复了异常激动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扶着剑刃,就着君墨染胸口上的患处,精准地划出一道寸长的缺口。
而后,她将斩龙剑放至一旁,徒手压着他的胸腔,将深入两寸有余的箭羽一点点逼出体外。
看着箭簇上的一小片红肉,凤无忧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总有一天,等她足够强大之时,定要百里河泽也尝尝万箭穿心,箭簇剐肉的滋味。
锥心刺骨的疼痛,使得昏迷不醒的君墨染恢复了些意识。
他缓缓睁开眼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一脸戾色的凤无忧。
她的脸生得极美,只是她脸颊上的红痕在清冷月光下,尤为刺眼。
难不成,他的小东西被人欺负了?
思及此,君墨染气急攻心,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摄政王,您可千万不要死。”
凤无忧声色微颤,原想用水袖替他拭去唇角的血迹,可她的两管水袖,早已被君墨染身上的血水浸湿。
更为糟糕的是,君墨染胸口的伤处还在一刻不停歇地渗着血。
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滴落在贫瘠的土地上,一滴,两滴,惹得凤无忧心乱如麻。
君墨染握住她冰凉彻骨的手,沉声道,“死不了。”
以往,凤无忧总觉得君墨染的声音,好似无间地狱传来的催命魔音。
可现在,她却觉得他的声音能给予她无限的安全感,特别是在这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
“你的脸...”
君墨染黑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凤无忧微肿的脸颊,一想到凤无忧被人打了脸心,他气得火冒三丈,胸口郁气难纾。
“不提也罢。被人打脸,怪丢人的。”
凤无忧小声嗫嚅着,全神贯注地处理着君墨染身上的伤口,“箭羽上淬了火,虽灼伤了皮肤,但亦使得伤口发脓溃烂的几率大大降低。”
君墨染置若罔闻,他双目紧盯着凤无忧脸上的红痕,怒火中烧,“谁打的?”
“傅夜沉。不过,他也讨不得好。爷迷晕他之后,放了数条狗咬他。”
“直接杀了便是。”
凤无忧摇了摇头,连声道,“他好歹是朝廷命官。爷若是杀了他,怕是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笨蛋,就说本王杀的,不行?”
君墨染越想越气,他的人,居然被傅夜沉打了!
“行。若有下次,爷就将他先歼后杀!”
凤无忧重重地点了点头,意识到君墨染骤冷的气场,连连解释道,“歼灭的歼。”
君墨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巴掌大小的脸,声色涩然,“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
凤无忧挥去了额上细密的汗珠,心跳骤然加快。
她心下思忖着,君墨染看起来霸凛狂拽,实则鬼精得很。
荒郊野外,黑灯瞎火,他身受重伤只能依靠她,故而连语气都柔和了许多,使得她差一点儿就动了心。
不过,不论如何,君墨染替她挡了七箭,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
她晃了晃脑袋,尽量不去回想君墨染所言,专心致志地处理着伤口。
他统共中了七箭,除却胸口处最为棘手的一箭,还有一处虽不致命但极有可能使得君家断子绝孙的伤处。
待她处理完其他伤口,这才为难地看向他裆部的那一箭。
“摄政王,冒犯了。”
“你要做什么?”
君墨染虎躯一震,眼皮一跳,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此刻的他,伤口已经被凤无忧处理地七七八八,精气神儿亦好上了些许。
凤无忧指了指他裆部上的箭羽,面颊绯红,“自然是替你疗伤。”
“不需要。”
君墨染尴尬地撇过了头,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被动地躺在她面前,任她“宰割”。
“大家都是男人,这么害羞做什么?”
“凤无忧,你住手!”君墨染情绪异常激动,他虽馋她的身子,但并不意味着他受得了被她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
“您放心好了,绝不会弄伤您。”
凤无忧担心再拖下去,他的紧要部位会彻底报废。
只得硬着头皮,“唰”得一声揭开那碍事的布料。
那一瞬,君墨染原本惨白如纸的脸颊红得滴血。
他喉头微动,声色中透着无法言喻的尴尬,“你!你居然”
“咳咳无需自卑,大家都这么丑的。”
凤无忧见君墨染瞬间噤了声,语重心长地安抚着他,“没事。大家都是男人,长得都一样。”
164 不,你需要(2更)
凤无忧心下尤为纳闷,前世她当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男科医生,按理说早该看麻木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紧张得如同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
君墨染满头黑线,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身材,居然被凤无忧嫌丑!
很丑么?他怎么不觉得。
若是她不那么抗拒,他真想扒开她的衣襟仔细研究一番,看看她的身体长得有多好看。
片刻之后,凤无忧将最后一支箭羽取出,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没伤到要害。”
“凤无忧,你看够了没有?”
君墨染平躺在地上,忿忿言之。
他的言下之意是,既然嫌丑,就别看。
凤无忧置若罔闻,自说自话,“不过,您还是要小心些。毕竟,走路时容易牵扯到伤口。”
“对了,近段时间不得到处鬼混。伤口万一撕裂,后果不堪设想。”
“此处伤口颇深,我先替你缝线。三日后,再拆线。”
君墨染狂抽着嘴角,沉声答道,“本王从未鬼混过。”
“也不需要这么谨慎。半个月后就可以鬼混的。”凤无忧掐着手指,估算着时间,审慎言之。
“本王不喜。”
凤无忧不明白君墨染为何非要解释得这么清楚,不过她也懒得多问。
此时此刻的她,全然将他当成了病患。
她挑拣了一片被她撕成条状的衣料,小心翼翼地挑下衣料上的金丝线,继而穿针引线,欲为他的伤处缝针。
月色溶溶,但谷底光线不是很好,凤无忧缝线之时,双眼只得无限地贴近伤处。
君墨染甚至能察觉到她冗长的睫毛轻扫过他格外敏感的皮肤。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使得他浑身燥热不堪。
他以手抵着她的前额,声色尤为喑哑,“凤无忧!本王不需要缝线。”
“不,你需要。”
凤无忧板着脸,尤为认真地说道。
君墨染一脸的生无可恋,天知道此刻的他有多煎熬。
他深怕在她缝线之时,身体突然失控,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然,怕什么,来什么。
无计可施之下,君墨染只得捂着凤无忧的双眼,故作镇定地说道,“本王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你无需费神。”
他原以为自己发现得很及时,凤无忧并未察觉到异常之处。
殊不知,凤无忧早就发现了异常,甚至比他还要窘迫。
好在,谷底光线不好,她只要侧过头,他就看不清她红透的脸颊。
凤无忧草草地收了线,退下外袍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讪讪笑道,“摄政王身体真好。”
“嗯?”
“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各项功能还如此正常,可喜可贺。”凤无忧原想转移话题,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自己越描越黑。
果不其然,她此言一出,君墨染更为尴尬。
凤无忧以手扶额,磕磕巴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的身体好得很,没患病。”
“嗯。”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窘迫,微微侧过头,黑金色的眼眸定定地打量着她。
许是光线太过昏暗,他竟觉得她可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
好一会儿,凤无忧面上的热度褪却,才好意思转过头,轻推着双眸紧阖的君墨染,“摄政王,您冷不冷?”
她的手刚触及他滚烫的肌肤,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凤无忧心下腹诽着,君墨染该不会对她动了欲念,欲火焚身了吧?
她局促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往后挪了数步,见君墨染如同熟睡了般一动不动,才知他之所以浑身滚烫,并非欲火焚身,而是发了高烧。
“摄政王,您老人家稍安勿躁,我去寻些草药。”
她话音一落,脚踝就被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擒住。
“水儿,别走。”
165 红染现身(3更)
水儿?
凤无忧有些头疼地看向侧卧在地,吐气如兰的君蓝染,好声好气地哄着,“乖乖躺着,我去去就回。”
“无忧,本王好冷。”
“乖乖躺好,我去寻些草药。”
“本王不吃草。无忧,你可以用你柔软的身躯,温暖本王冰冷的躯体么?”
凤无忧满头黑线,君蓝染真是无耻!
他明知她是女人,还好意思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君蓝染,收回你的咸猪蹄。伤口若是再度崩裂,我保证定会将你吊起来,打到你怀疑人生。”凤无忧龇牙咧嘴地恐吓着他。
君蓝染唇齿含笑,愈发迷恋野性十足的凤无忧。
上天对他还不错,意识觉醒之际,都能见到他最想见的人。
“无忧,本王伤口好痛。你可以替本王揉揉么?”
“哪里痛?”
君蓝染往裆部一指,面上挂着浅淡的笑靥,“这里。”
“很痛?”
“嗯。”
凤无忧思忖着君蓝染定是在故意捉弄她,冷声道,“痛就忍着。忍不了,我就替你切了。”
君蓝染连连收了手,颇为吃力地坐起身,轻抚着自己身上的伤处,“百里河泽这个蠢货,竟将本王的身体弄得这般狼狈。”
他轻揉着患处,嘴里念念有词,“阿染,胸痛不痛?乖乖养伤,很快就好了。”
“阿染,腿痛不痛?无忧已经替你包扎了伤口,记得好好感谢人家。”
“阿染,你要成太监了么?呵呵,反正这玩意儿长在你身上,你都没用过。废了也就废了,无妨。”
………
凤无忧头疼地看着吐语连珠的君蓝染,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你和他共用一副身体。他若成了太监,你又岂能独善其身?”
君蓝染闻言,濯濯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凤无忧,啧啧出声,“无忧,本王怎么觉得,你对墨染动了情?才几日不见,竟这般维护墨染。”
“胡说八道!”
凤无忧矢口否认,急急辩解道,“他救了爷,爷必须要治好他身上的伤。”
“墨染救了你,所以你打算以身相许?”君蓝染反问道。
“自然不是。”
“可惜,墨染尚还不知你是个如花似玉的俏姑娘。”
君蓝染如是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曜黑的眼眸在凤无忧的身上上下游移着,“你若打算以身相许,本王可以代墨染……”
“君蓝染,你别太过分了!”
凤无忧急急打断了他,旋即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再这么烧下去,迟早烧坏脑子。”
遽然间,君蓝染一把将凤无忧搂在怀里,他孔武有力的胳膊,环着她单薄的背脊,骨节分明的手,停驻在她厚厚的裹胸布上。
“无忧,成日缠着这玩意儿,不会不舒服么?”
“君蓝染,你放手。”
凤无忧深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只得一动不动地窝在他的怀里。
“不如,本王将你藏至墨染找不到的地方,如何?”君蓝染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着。
凤无忧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你别他更危险一些。”
闻言,君蓝染心生不快,报复性地解了她缠得紧紧的裹胸布。
“君蓝染,你住手!”
凤无忧急了眼,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
“放心,本王只是怕你喘不过气。在本王面前,你无需这般警惕。”
君蓝染松开了她,他亦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发滚烫,旋即冷了脸色,郑重其事地叮嘱着她,“红染即将现身,你对付不了的。快去寻救兵。”
“红染?”
凤无忧头疼不已,原以为君墨染就君蓝染这么一个副人格,没想到,竟又凭空冒出了个君红染。
君蓝染微微颔首,沉声道,“红染同墨染一般暴戾,但比墨染变态许多。墨染不近女色,红染不一样。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地占有。这么些年,墨染一直压制着红染,大大削弱了红染的魔性。只是,今晚情况有些特殊,红染似乎已经冲破桎梏。”
听闻红染比墨染更加变态,凤无忧吓得双腿打颤。
“君蓝染,你没骗我?”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君蓝染,手忙脚乱地束好裹胸布。
“嗯?美人!孤甚喜。”
下一瞬,他眸放诡异红光,灼灼眼神紧盯着面前略显仓皇的凤无忧。
凤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是红染?”
“孤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孤想要你。”
“………”
凤无忧欲哭无泪,她顿时觉得,所有人格里头,就君墨染还算正常一些。
君红染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凤无忧,倏然间慵懒出声,“有何才艺?”
“做什么?”
“孤想看。”
“您老人家还是安安稳稳睡一觉吧!都快烧糊涂了,还这么闹腾。”
凤无忧无奈至极,要不是担忧君墨染一人留在荒郊野外没人照顾,她早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哪里用得着被君蓝染、君红染轮番折腾。
君红染邪魅一笑,内力一凝,手心之中便有一股白色的气旋朝凤无忧双腿袭去。
凤无忧一时不察,被白色气旋袭中,脚踝处好似被一股麻绳缠上,倏然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至君红染跟前。
君红染全然不顾小腿处崩裂的伤口,他抬手攫住凤无忧的下颚,声色俱厉,“孤因你受的伤,你须得为孤负责。”
“凭什么?”要负责,她宁可为君墨染负责。
“因为,孤喜欢你的皮囊。”
“君红染,你别乱来!”
凤无忧警铃大作,袖中五寸长的银针抵在君红染的脖颈之上,大有同他拼命的架势。
君红染倒是无惧脖颈上的银针,即便重伤在身,凤无忧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感觉到凤无忧的惧意,突然间竟舍不得对她下手。
君红染思忖着许是墨染的意念在作祟,不得已之下,只得退让一步,“孤答应你不强迫你。不过,你须得答应孤,为孤跳段舞。”
“我不会。”
“那,孤先跳一遍,你好好学。”
“………”
凤无忧确实有些想看君红染跳舞的模样,只是他身上的伤才止住血,别说跳舞,动作稍微大一些,都有可能撕扯到伤口。
思及此,凤无忧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老人家别折腾了,行么?我这就给你跳。”
“嗯。”
君红染沉声应着,他早就听闻君墨染喜欢上这小子。
原想抢先一步,夺了这小子的身体。可他玩心顿起,心想着先捉弄捉弄凤无忧,待她精疲力竭之时,再趁虚而入。
凤无忧自然不知君红染心中打算,后退了数步,站定在他身前,稍显生硬地伸着脖子耸着肩,半死不活地左右晃动着胯部扭着纤纤细腰。
“怎么样?看够了么?”
凤无忧仅仅只扭了一小会,便不耐烦地询问着君红染,她可没心思在荒郊野外疯婆子般跳舞。
君红染揉了揉眼,原以为看花了眼。
凤无忧见状,檀口顿开,急声询问道,“看够了么?”
君红染从未看过如此糟糕的才艺,愣是匿了声,毫无回应。
他不喊停,凤无忧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停下。只得曲着双腿,漫无目的地来回晃荡着。
晃了十来个回合,她顿感体力不支,遂又展开双手,如扑蚊般上上下下摇摆不停。
君红染叹了口气,只觉双眼胀痛,“别跳了,甚丑。”
凤无忧如释重负,她并非不会跳舞,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出色。
毕竟,君红染若是迷恋上她的惊鸿舞姿,兽性大发,她就该欲哭无泪了。
然,君红染只消停了片刻,又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提着更为无理的要求。
“哭。”
“啊?”
凤无忧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解地询问道,“我一没死爹,二没死娘,干嘛要哭?再说,他们即便当场暴毙,我也哭不出来。”
君红染突然很想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遂不顾她的意愿,凭借着自身浑厚的内力,又将她拎至跟前,“若是哭不出来,孤不介意打到你嚎啕大哭。”
“君红染,你搞清楚!我花了数个时辰的功夫处理你身上的伤口,你却想打哭我,你好不讲道理!”
“你为墨染治伤,关孤何事?”
君红染察觉到她的怒气,稍稍缓和了语气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当着孤的面嚎啕大哭。二,喂饱孤。”
“您老人家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些果腹的野果。”
“不必。于孤而言,你就是山珍海味。”君红染薄唇斜勾出一抹邪魅的弧度,旋即以唇封住了凤无忧的嘴。
格老子的!他又占她的便宜!
凤无忧当真是怕极了君墨染的其他人格。
前有君蓝染彻夜研究她身上不存在的“伤口”,后有如豺狼虎豹般凶猛的君红染,动不动占她便宜。
突然间,君红染顿觉眼前一黑,好似被人勒紧了脖颈,难受地喘不过气。
他尚还没反应过来,君墨染的意识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取缔了他的意识,再一次夺回了身体的主控权。
君墨染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娇俏可人的脸,心跳骤然加快。
他的手不自觉地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深嗅着她身上诱人的清香。
事实上,凤无忧衣襟上满是他的血迹,哪里还有什么香气?不至于散发着阵阵恶臭就该谢天谢地了。
可君墨染依旧无比眷恋地将头埋在她颈窝之间,享受着难得同她亲密接触的大好时机。
“君红染,你闹够了没有?”
“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样。”
君墨染见凤无忧心情极差,忙不迭地松开了她,“抱歉。”
“我好不容易包扎完伤口,你这么一折腾,又全崩裂了。”凤无忧扫了眼他胸口处又开始渗血的伤口,气得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
一时间,君墨染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凤无忧防他跟防狼一般,不让碰甚至不让靠近。
可她居然愿意主动靠近红染,甚至直接上嘴!
思及此,君墨染脸色愈发难看,他心下腹诽着是时候挑个良辰吉日,将红染、蓝染、白染等副人格一并歼灭。
对,歼灭的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