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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乐不芷     离柳txt下载     离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悯天(六)

    乐无忧离开后,柳含清熟门熟路地帮离情找了间客房,自己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离情今天很是少见的没有偏要住在柳含清旁边,而是任由柳含清将他安排在了离她甚至还得穿个院子拐个弯儿的地方。

    倒也不是柳含清故意将他安排得那么远,而是柳北川的仙府构造就是这么奇特。她的房间周边已经被自己几个哥哥和乐无忧的房间包围了起来。她总不能让离情睡自家哥哥睡惯的床吧。

    离情和柳含清刚分开,便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在门上施了法,令人轻易不得开门。

    离情强忍住胸口一阵翻腾之气,运气平息身体里躁动的那股气。

    再睁眼,眼中一抹金光闪现,随即又隐了下去。离情摸着胸口,感受着那颗代替他心脏运转的神珠。

    他本以为,废了自己的肉身,将自己的神识和灵力炼化在神珠中便能摆脱堕神印。没想到,天帝不愧是天帝,他亲手打下的堕神印,竟就算这样也无法抹去。

    他现在这具身体,不够强韧,受不住过于庞大的灵力,更受不住他的神力,因此他一直尽量将所有神力锁在神珠中,能不动用绝不动用。这样,也能更好地压制堕神印。

    可自从上次帮柳西岭分离魔枭和白月芷的神识,动用了神珠的神力,堕神印便像找到了裂缝般,突然变得活跃起来。但离情毕竟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和堕神印的对抗了,这点程度,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按着眼前他和堕神印争斗的经验,他起码还有个两三千年的时间,他还有时间,去想别的解决方案。

    翌日。

    乐无忧起了个一大早,正巧碰见穆天仇,赶忙拉着穆天仇问清了柳含清在哪儿,便在柳含清房前蹲守着等她起来。

    柳含清可是早睡晚起的标志性人物,没人叫是绝对不会自觉起床的。乐无忧愣是等到离情来叫醒柳含清。

    她这一醒,代表着整个仙府都醒过来了。打开房门,见自己门前站了“乌压压”一票人,顿时觉得有些···emmm,其实也没什么,此时她还没清醒过来,别说这才四个人了,就是站了四百个人在她眼中也只是一坨人形的影子而已。

    柳北川抬手大力敲了一下柳含清的额头。他的妹妹他了解,这晨起不迷瞪一会儿是清醒不过来的,而他这一下呢,能帮她醒得快点儿。

    柳含清吃痛,捂着自己被柳北川敲的地方,气呼呼往离情身后一躲道:“离情快救驾,有人刺杀你师父。”

    话音刚落,柳含清便清醒了两分。糟了!又丢人了!

    离情很是配合地把柳含清往身后一挡,对柳北川道:“北川仙君,自家妹妹还是爱惜点好。”

    柳北川嘴角抽了抽,隔着离情对柳含清道:“含清,还有正事儿呢,赶紧给我清醒点儿。”

    柳含清从离情背后探出头,抓着离情后腰上的衣服把他往一边儿带了带:“额,四哥,对不住,又睡过了。少卿呢?”

    乐无忧赶忙应声道:“师父,我在呢。”

    适才柳含清还迷糊的时候,她被柳北川、穆天仇两人一左一右挡住了,此时柳含清问到她,她才在二人身后举起自己的手。

    柳含清对乐无忧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又对柳北川道:“四哥,带路吧,”语罢,转头对离情道:“你不用跟来,自己随意转转吧。”

    离情点头应下,看着柳北川带着两人走了。

    穆天仇见离情一直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没什么动静,凑到他身边拿肩膀撞了一下离情。可惜还没撞上,离情一闪身,穆天仇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穆天仇故意有几分挑衅道。

    离情看了穆天仇一眼,没说话,抬脚便要走。刚走出去没两步,面前便出现一柄剑鞘挡住了他的去路。离情一掌击出将剑鞘拂开。

    穆天仇收回剑鞘,喊道:“离情!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真的很没礼貌!你看看你,对长辈的态度!再看看少卿,她都是跟你学的吧!”

    离情转身,看着穆天仇,后者眼中有几分挑衅、几分不满,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离情对着穆天仇一抱拳,道:“多有得罪,请见谅。”说完,便自顾自走了。

    穆天仇站在原地都快懵了。这跟他想的不一样!依他对离情的了解,离情最是冷漠高傲,他主动出手挑衅,还故意出言冒犯,按照常理,现在离情应该已经跟他打起来了。可刚刚那个人,居然对他行礼道歉,他顿时觉得有些发堵。

    他今天本就是故意找离情的茬,寻思着想跟离情过过手、打一架。

    想跟离情打架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憋屈。

    之前他看出离情、柳含清二人之间气氛不同时,便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但他堂堂尘稷山山主,断没有插足别人感情的道理。

    他自认没什么风度,但也不是个小人。

    只是就算他不想夺人所爱,但不代表他不会争风吃醋。今早柳含清往离情背后躲的一下,他只觉得自己心口被人拿刀子喇了一下。

    他寻思着,自己不爽了,好歹得拉个人先陪他一把吧。柳含清他舍不得动,那就动离情呗。

    离情的修为他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不弱,但具体在哪种程度,他还未试探过。

    本想拉着离情打一架,解解自己心中的闷气,也顺带试试离情的修为,没想到离情反手就给他行了个礼。如此一来,弄得好像他要是再要拉着离情打架,那就是他这个长辈不懂事,要欺负后辈了。

    离情这般通透的人,又怎会看不出穆天仇“寻衅滋事”的心思呢?不过他向来是个懒人,像穆天仇这样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的人,他也懒得出手,

    打架还浪费体力,不如行个礼来得省事。更何况,如此一来,还能令穆天仇郁闷一把。妙哉,妙哉。

    反观柳含清那边,三人一片和谐的景象。

    柳北川将二人带到一处山洞,洞口是雷电结界,非柳北川不得破解。柳北川撤下结界,对二人到:“悯天就在里面,认主一事,你们二人便在洞中完成吧。少卿,你多加小心,守住心神,”又对柳含清道:“自己的徒弟,你可得多护着点儿。”

    柳含清默默翻了个白眼,嗯,自家哥哥的意思是,要是乐无忧出了什么事儿,他可要全部怪在她身上了啊。

第九十二章 悯天(七)

    柳含清、乐无忧二人进了山洞。洞府不小,容纳百人绰绰有余。但这洞中却是除了当中摆了个灵台便再无他物。

    灵台上,一尺余长的玉柄悬空。

    玉柄通体雪白,似竹般分为三节,柄身纤细,恰够女子一握。

    乐无忧绕着灵台转了两圈,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却没认出这是个什么武器,于是开口问道:“师父,这就是你说的一品灵器?”

    “正是。可看出这是什么法器了?”

    “恕弟子眼拙,我怎么看都像是一节玉竹子。兵器上讲究一寸长一寸强,这件法器长不过一尺,甚至没有锋刃。这样的法器也有杀伤力吗?”

    “少卿,这件法器名唤悯天。本体,是长鞭。”

    乐无忧闻言吃了一惊:“长鞭?可,这不是只有手柄吗?”

    柳含清答道:“这是悯天沉睡了,你若能将它唤醒,鞭穗的部分自然会显现。”

    “话不多说,取悯天吧。灵器认主一事我也帮不上你,等会儿你将自己的血滴在悯天上,若能感应到悯天,便握住手柄往里面送灵气。记住,认主过程中,千万守住心神,一旦灵力不支,立马放手。”柳含清叮嘱道。

    语罢,柳含清退到了山洞一角,将空间留给了乐无忧。

    乐无忧依柳含清所言,割破自己的手掌,缓缓握住悯天。熟悉的感觉疯狂涌入脑海,没有武器的戾气,反是十分温和亲切的感觉。

    灵力缓缓注入,和悯天建立联系似乎不费丝毫力气。就在乐无忧疑惑,为什么认主一件一品灵器会如此轻松时,忽然觉得太阳穴一阵跳动,紧接着前额像要炸掉一般,有什么东西疯狂想要涌入她的脑海。

    柳含清见状,知道是因为悯天的原因,乐无忧的记忆封印松动了。她上前稳住乐无忧,掌中灵力输出,低声道:“少卿,凝神!”

    乐无忧隐约听见柳含清的声音,想起之前柳北川及柳含清二人的叮嘱,定下心来守住自己的灵识。她不知道为何,悯天似乎并不反抗成为她的灵器,但却对她的识海在不断发起攻击。

    “无忧别怕,窗关着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回响在乐无忧耳边。他说,别怕,窗关着呢。

    乐无忧紧闭着双眼,这道声音是如此耳熟,言语之间,让她格外安心。

    她其实,胆子很小,怕的东西很多。不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长得不可爱的,都在她害怕的范畴。不仅怕这些,她还怕鬼、怕精怪,怕晚上要是没关窗,会被厉鬼抓去陪葬。

    她怕半夜透过窗的一阵风会带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怕窗前晃动的影子不是树影而是人影。可她也不敢告诉别人,她有那么多小心思,会害怕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在家中,每晚睡前,她总会命丫鬟再三确认,所有的窗户都关好了。她想着,要是从前在家时,每晚有这么一个人,这般温柔肯定地告诉她,窗都关好了,她也不至于战战兢兢这么十几年。

    柳含清见原本乐无忧还眉头紧锁,有几分痛苦之色,此时却一副安详舒展的样子,一时有点拿不准她的状态。

    乐无忧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随即便见柳北川在面前,向自己伸手道:“无忧,你别怕,你要入世,我护着你。”

    “无忧···仙君你怎么知道我叫无忧的,师父不是只说过我的道号吗?入世?什么入世?”乐无忧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柳北川抿嘴一笑,靠近乐无忧,左手中指勾住她右手的小指,轻轻一挑将她手掌翻了起来,两人掌心相对,柳北川将自己的手指送入乐无忧五指缝中,紧紧扣住。

    乐无忧闪了神,这动作,很亲密,她却很熟悉,似乎从前已经和面前这个人做过千千万万遍。

    她抬眼看柳北川的笑,脑中突然回闪出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模糊不清,令她无法辨认。太多的影像映入脑海,她又感到自己脑中一阵刺痛。

    眼见乐无忧再次面露痛苦之色,柳含清也不打算再看情况了,若是真因为悯天解开了乐无忧的记忆封印导致她渡劫失败,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柳含清双手捏诀,指尖灵力汹涌,她将双手置于乐无忧太阳穴两端,口中法咒不断。

    乐无忧只觉得闪现在自己脑中的无数片段忽然变慢、模糊、逐渐消失,脑仁处仿若针刺的疼痛感也一点点消退。与此同时,她眼前一黑,便再无意识。

    柳含清接住乐无忧,看着悯天化为碎光融入乐无忧的手掌中。看来,认主成功了。

    柳含清扶着乐无忧,走出山洞,柳北川在外边儿走来走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一出门便看见自家哥哥这般风度全无的样子,柳含清忍不住打趣道:“四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柳北川看了一眼靠在柳含清肩头的乐无忧,一把将乐无忧带到自己怀中道:“我管他像什么,无忧没事儿就行。”

    柳含清看着柳北川抱着乐无忧离去的背影,啧啧两声,自言自语道:“这多像等着媳妇儿生孩的爹啊。”

    说完,又对柳北川大声道:“四哥,你安置好了无忧到静室找我啊!我有事儿要问你!”

    柳北川也没回头,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带着乐无忧回了她的房间。

    将乐无忧放回床上,柳北川替她捋了捋头发。最后一世,还剩最后一世。千难万难也就在这一世了。只要平安渡劫,归来,两人就算修成正果了。

    就在这时,乐无忧的眼皮动了动,一睁眼,便看见柳北川在整理自己额前的碎发。柳北川一惊,急忙收手。收到一半,却被乐无忧握住手腕。

    乐无忧拿自己右手的中指轻轻挑了一下柳北川左手的小指,两人手掌相对,她将自己的手指送入柳北川五指缝中,紧紧扣住。

    柳北川睁大双眼,瞳孔不断闪烁,心头的吃惊与恐惧同时喷涌而出。他急忙用右手附在乐无忧双眼上,一道法术,乐无忧再次昏睡过去。

    他依旧紧握着乐无忧的手,探查着她脑中的记忆封印。很是牢固,没有破损。

第九十三章 悯天(八)

    看样子,乐无忧应当还没有想起前尘往事。只要封印还在,便算不得渡劫失败。柳北川松了一口气,慢慢放开乐无忧的手,为她盖上被子,捏好被角才起身去了静室。

    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乐无忧扣住他的手的一瞬,他背后的汗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衫。不是他不期待重聚,而是他害怕重聚的时机不对。

    静室里,柳含清喝着茶,把玩着龙舌玉。见柳北川来了,赶紧另起了个杯子,为他也斟了一杯茶。

    “无忧怎么样了?”柳含清问道。

    “应当没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

    柳北川皱眉道:“含清,我问你,悯天认主的过程中,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要说奇怪的地方···倒是记忆封印松动过。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而且,我也及时加固过封印了。”柳含清答道。

    “那就奇怪了。我见无忧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封印又···确实无损。”

    柳含清安慰道:“四哥,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只要不影响无忧渡劫,就算想起一星半点儿,我们也可以抹掉她的记忆。”

    柳北川点点头,想来是自己想得太多,只要不影响渡劫,其他都不重要。

    “对了,你不是说有事儿要跟我谈?”

    “正是!”柳含清凑得离柳北川进了进道:“四哥,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补骨头吗?”

    柳北川身子向后一仰,拉开了和柳含清的距离:“怎么?活了几千年突然长个儿,骨头跟不上了?”

    柳含清坐回自己的位置,果然,跟乐无忧无关的事儿,柳北川立马就不正经了、

    “我的好哥哥,你可饶了我吧。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哪儿还有劲长啊。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你那个徒弟离情?”

    柳含清盯着柳北川眨巴着眼没说话。

    “含清,不是我当哥哥的说你,你看你当初带离情回来的时候,他那时两百来岁吧?才是个娃娃样。他这才回来二十多年,这身板儿已经长过我了,你就算是不想带孩子也不能拖着孩子长吧。小孩子长身体你就不要老觉得人家辟谷了不用吃饭,哪有你这么当师父的?现在好了,长太快骨头跟不上了吧?你说你当初要是······”

    “四哥,差不多可以了。”

    柳北川这一吐槽起来就没完,柳含清只好战略让他闭嘴了。

    “反正已经是骨头跟不上了,你说我也没用,你就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柳北川食指成勾敲了一下柳含清的额头道:“老糊涂了啊妹妹。这种问题你应该来问我吗?你不去问骨女,问我有什么用?”

    柳含清霎时都懵了。

    骨女!对啊!为什么她不去问骨女呢?就骨头这件事儿上还有比她更专业更懂的吗?何况,她和骨女交情颇深,怎么着骨女都会帮她啊!

    柳含清蹭的一声站起来,大力拍了一下柳北川的肩膀道:“多谢四哥提醒!”

    语罢,便夺门而出。

    柳北川揉了揉被柳含清一巴掌拍得差点儿没脱臼的肩膀,心里暗骂道:死丫头,这睚眦必报的臭德行,还真是跟我一模一样!

    柳含清出门便向离情房间走,嗯,半天没见了,有点想念。

    半路上,穆天仇突然出现:“小含清,急着去哪儿?”

    柳含清收敛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笑意,本是小跳着走的,瞬间也静了下来,很是端庄地走了两步道:“倒是没急着去哪儿。天仇君这是在干什么呢?”

    穆天仇嘿嘿一笑道:“拦你。”

    “拦我?天仇君可是有什么事?”

    穆天仇眼眸微垂:“当然有事。”

    他最讨厌柳含清一副端庄有礼的样子。他知道她有多跳脱,有多能闹腾。她越是安静有礼,便越是疏远。他宁愿柳含清提着剑追他,叫他穆天仇也好,王八蛋也好,不是天仇君都好。

    “我要回尘稷山一趟,之后就不跟你们同行了。”

    柳含清闻言,有些惊讶。尘稷山虽然有他这么位山主,但一向跟个野山也差不多。这得是出了什么事儿才需要他这个山主亲自回去一趟呢?

    看出柳含清的疑问,穆天仇还略有几分开心,起码在柳含清心中,也会为他考量。

    “没什么大事儿,小含清不必为我担心。”穆天仇用惯常轻佻的语气道。

    柳含清道:“既然如此,要不你和我四哥道个别后再回吧。”

    穆天仇道:“我看不必了。柳北川现在哪有闲心思管我,他的仙府我向来是来去自由的,我懒得去他面前过眼。”何况,我从来只和自己想道别的人道别。

    后面半句,他吞在了肚子里。

    柳含清知道穆天仇和柳北川关系好,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了一声“保重”。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穆天仇这次走似乎有别的原因。

    她是不喜欢穆天仇,甚至因为幼年的事儿,有几分讨厌、几分记仇。但几人自襄城起,便一路同行,正如穆天仇所说,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有再多的情绪,也差不多磨没了。

    穆天仇不知该如何应答,也回了一声“保重”便转身离去。

    不是他不想继续陪在柳含清身边,但他知道,柳含清不需要他的陪伴。若是往常,她的身边没有离情,就算是再厚着脸皮,穆天仇也会陪在她身边的。

    但如今,她身边有她需要的人,有保护她的人,也有她想保护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立场留下来。似乎,他的存在,除了让自己整日在嫉妒里打滚,拼命控制自己找理智谈心之外,便再无其他意义。

    他看得出来,不管是柳含清还是离情,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柳含清是心上没他,离情是没对他上心。

    可他堂堂尘稷山山主穆天仇,仙界闻名的天仇上仙,他怎会让自己沉浸在这般没有格局、气度的情绪里呢?比起天天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如回自己的尘稷山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哪处的野花又开到他仙府里了呢?

    穆天仇离了北川山地界,他也没打算直接就回尘稷山。他是飘摇惯了的人,从来没有什么既定的目的地。

第九十四章 蚀骨(一)

    穆天仇离了北川山地界,他也没打算直接就回尘稷山。他是飘摇惯了的人,从来没有什么既定的目的地。

    刚出了北川山还没走两步,穆天仇忽然觉得眼前景象有些不太对劲。侧耳细听,身后窸窸窣窣似有人声。他一抖炎宓,炎宓脱壳鞘而出,向身后一道虚影刺去。

    那虚影一闪,已经闪到了穆天仇面前。

    月治用扇子掩着面,摇摇晃晃地走到穆天仇身边,眼中媚色流转,眼角的泪痣更是摄人心魂。

    “好久不见天仇上仙,脾气倒是越发火爆了呢。”月治轻笑道。

    穆天仇拿小指掏了掏耳朵,满脸嫌弃道:“妖君,你好好一个男的,整天一副这么妖艳贱货的样子,我可真是···越看越想抽。”

    月治将扇子收拢,在自己手掌中轻敲着:“我这不是看天仇君似乎很是郁闷,依着天仇君的性子怕是想找人打架了吧?我还不是怕你跑去祸害我家那些不成器的小妖,自己就跑来先陪你玩玩儿喽。”

    穆天仇强忍住想吐的冲动,翻了个白眼儿。这月治嘴里的“玩玩儿”他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像是打架呢?

    “月治啊月治,你是过于胆小还是过于自负呢?遣这么一道分身过来,你到底是觉得分身就足够对付我了,还是怕打不过,不敢亲自过来?”

    月治又是一声轻笑道:“这还用说么?自然是怕天仇君你不懂怜香惜玉,要真的对我下了死手,可就不妙了。不管是被炎宓削死还是被火烧死,可都不太好看呢。”

    穆天仇闻言,突然勾唇一笑道:“月治,你是不是觉得,你本体没在,我就伤不了你?”

    月治神色一凛,他这道分身与本体是完全切割的,他知道,既然出现在了穆天仇面前,还能收回的可能性就不大,与其给穆天仇顺着分身伤害他本体的机会,还不如直接弃了这道分身。

    “天仇君,我知道你本领通天,可这样吓唬小朋友可不是长者应该说出来的话哦。”

    对穆天仇来说,月治确实是个小朋友。月治是历代妖君中,上任时年岁最小的。而他,也是非议最多的妖君。因为,他是由魔君一手扶持上位的。这也是为何如今妖魔两道格外友好和谐的原因。

    穆天仇握住炎宓,耍了个很是中看不中用的剑花道:“小朋友你可以试试看,老前辈是不是在吓唬你啊。”

    月治后退两步,在两人间拉出安全距离道:“做个怂人,保命要紧,我不跟天仇君来硬的。”

    语罢,打开折扇再次挡住脸接着道:“我此次来可不是找天仇君叙旧的,说了这许多废话,还没聊正事儿呢。”

    “哦?你不是说看我郁闷,过来给我解闷儿的吗?”

    “啧,解闷儿毕竟治标不治本,我这人向来贴心,自然要帮你将问题解决干净。”

    穆天仇眸光一暗:“那你可知道我因何事郁闷?”

    “呵呵,我要是不知道,就不会来这一趟了。敢问,是不是因为含清仙君的大弟子,离情?”月治道。

    “了解得挺清楚。既然如此,你待要如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穆天仇道。

    “此事,天仇君就不必过问了,只要天仇君你知道,”说着,月治又一点点靠近穆天仇,面对而立站在他身侧道:“我是在帮你即可。”

    说完,月治将手轻轻放在穆天仇肩上,一副“我是你的盟友”的样子。

    穆天仇转头看向月治,露出他招牌的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道:“那我谢谢你啊。”

    说完,掌心灵力聚集,一掌击出,面前的月治顿时化作一股青烟消散。

    魑魅殿中,月治猛然睁眼,一口血猛地喷出,坐在一旁的帝炙急忙扶住他,帮他稳住气息。月治软软地往帝炙怀中一靠,化为一条九尾妖狐,道:“成了。”

    帝炙盘腿而坐,将月治化为的狐狸抱到身上,一下又一下地帮他顺着毛道:“你与那分身不是断了联系吗?怎么会被反噬?”

    月治摊着他的身子,道:“怕不好控制,没断干净,被穆天仇看出来了。”

    帝炙沉默了半晌:“往后行事多加小心,别再干如此危险的事儿了。”

    月治懒懒道:“知道了,我的魔尊大人。”

    ·······

    穆天仇走后,柳含清找到离情,彼时离情正盘腿在床上打坐修炼。

    柳含清一脚踢开离情的房门,走到桌边坐下道:“离情,师父来啦!”

    离情结束修炼,也起身坐到桌边,托着腮看着柳含清道:“弟子恭迎师父,不知师父所来是为何事啊?”

    两人对视一笑,柳含清摇了摇头道:“不跟你闹了,正事儿。”

    离情仍是托着腮好不认真地盯着柳含清道:“愿闻其详。”

    柳含清道:“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现在这具身体是我那东海神屿的地心原泥捏的?”

    “记得。”

    “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自上次你被域鬼过了身,鬼气的冲撞将的的骨架撞散了些,你现在骨骼间有些缝隙需要填补。再加上之前在两不归里受里面的时间流速影响,你又长高了两分,现在空隙有些变大的趋势。”柳含清道。

    自从知道离情记忆恢复后,除了自己的肋骨和精血的事儿,她便没什么好瞒着离情的了。

    “那阿清是不是想到了解决之法?”离情问道。

    “正是。我打算待无忧醒来过后,便去找骨女。她最了解人骨了,定然有办法帮你补起这些骨骼空隙。”柳含清道。

    离情闻言,点头起身,只是刚站起来一半,便突然脚下一个不稳。柳含清“噌”地一下站起来,接住离情下坠的身体。

    离情趴在柳含清身上,道:“阿清,糟了。为何我脚上没有力气。”

    柳含清心头一惊,暗道不好。若是因为骨头太散,导致离情无法用力···可,之前明明还没到这般严重的程度,按理说,不该突然就无法站立啊!

    柳含清扶着离情,让他坐稳在凳子上,蹲在他脚边捏了捏他的膝盖。关节之间确实比正常人的缝隙稍大,可也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啊!

    离情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桌上,手背撑着脑袋,看柳含清满脸着急地蹲在自己身边检查他的膝盖。他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九十五章 蚀骨(二)

    柳含清听见头顶传来的笑声,抬头一看,见离情正满面笑意,连眼睛里都闪着细碎的微光。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离情耍了。

    她捏拳捶了一下离情的膝盖,很是凶狠道:“没事儿别吓我!你不知道我年纪大了不禁吓啊!”

    离情笑着拉起柳含清,手上一用力,将柳含清带入自己怀中,顺势便将她带到自己腿上。

    柳含清吓了一跳,双手撑着离情的肩膀,下意识便想借力起身,可惜离情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这一下,竟没挣脱得了。

    “你、你干嘛!”柳含清一脸受惊的表情看着离情,她,emmm,还是不习惯亲密的动作。

    离情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得更死了些:“很明显。轻薄你。”

    柳含清闻言,脑子都快炸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面前这人是谁?是离情啊!是板着一张脸能过千千万万年的老神仙啊!现在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柳含清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从脖子处开始,到整个脑门逐渐充血,雪玉绸开始释放丝丝寒气,为柳含清降温。

    离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阿清你在仙门也算得上是老前辈了,怎么还是一副这般没有见识的样子,我不过抱你一下,怎么一张脸红得跟外面的花儿似的。”

    柳含清憋了半天说不出话,一只手按在离情脸上,将他推得离自己更远些,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结结巴巴道:“你、你到底是谁!离情,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你要是再、再这般行事,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离情坏笑道:“阿清尽管对我不客气便是。”

    柳含清实在是受不住,大力掰开了离情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猛地站起身跑到门口,转身看到离情一副要起身的样子。

    柳含清扒拉在门框上,伸出一只手指着离情道:“你别动!给我坐下!你、你、我、我走了。”说完,便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儿跑了。

    离情笑眯眯看着柳含清离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她半分身影。他眼中笑意敛去,一拂袖关上了门,他试着站起身,却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适才,他是真的,站不起来。

    近两日,他偶尔会脚上无力,无法站立。再加上堕神印苏醒,戾气外泄,他也猜到了几分自己身体的状况。

    但这脱力却是间歇性的,只要缓一会儿,便能恢复。既然待乐无忧醒来几人便要启程去找骨女,他也没必要要提前告诉柳含清他偶尔无法站立的事儿,免得惹她担忧。

    自此次看过离情后,柳含清便没再去过离情房间。乐无忧醒的很快,当天下午便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柳含清想着自己哥哥也是好不容易能看见自己未婚妻,她又不能直接把乐无忧放在北川山,毕竟两人身上羁绊太深,长期呆在一起不免会引起记忆封印松动。

    但如若只是几天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柳含清便在北川山上再留了两日,让柳北川带着乐无忧玩儿两天。

    名义上说的是让柳北川指导乐无忧修行,可实际上,就是带着她满后山地乱跑乱玩儿了两天,美名其曰回归自然,质朴之心,融身天地,重识万物。

    乐无忧这两天可以说是玩儿得不亦乐乎。柳北川本就是个不太靠谱的疯癫性子,带着乐无忧整天捉鸟摸鱼,还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给乐无忧唬得竟觉得这样的修炼方式很是有效。

    不过玩闹归玩闹,柳含清看着差不多了,便跳出来叫乐无忧上路了。柳北川看着她满脸幽怨,但柳含清何等人也,完全无视柳北川的目光,还很是深明大义般劝他,乐无忧毕竟还在渡劫,在他身边呆久了,对两人都不好。

    留肯定是留不住的,柳北川也没多说什么,临别前给了乐无忧一本功法,是修习悯天的鞭谱。对于此举,柳含清甚是满意。有了这鞭谱,她就可以再偷个懒,不用那样辛苦地教导乐无忧了。

    一行三人动身去往寂落谷。

    寂落谷是骨女住处,而这骨女,在仙门中,也是个十成十的异类。

    但凡听过骨女名号的,都会认为她是什么妖邪魔物,见过她本人的,更是认为她是走多了旁门歪道,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骨女外形,不负其名,就是一个骨头架子,但身为女子,她还格外喜欢各种款式新颖、颜色鲜红的衣服。所以她几乎每天,都会穿一套风格迥异的新衣服。

    柳含清也曾调侃她,就算她一丝不挂,也不会比她穿着最华丽的的衣服难看。当然了,骨女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柳含清的话,她向来都像听风似的,听过就算了。

    骨女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生前她也是修仙之人,而且也是根骨极佳。只可惜她在即将修得仙身的时候,被人饶了清净,一个不察慌了心神,天雷下来的时候没接得住,因此丧了命。

    彼时她师门还十分悲戚,失了这么一位好弟子,忍着痛将她风光下葬了。她的尸身被装在上好的棺木里,在里面一躺就是几十年。

    这几十年间,她尸身干枯、腐烂,最后就还剩一个骨头架子完好无损。而最奇特的便是,她生前虽没修得仙身,但奈何天生根骨好,她竟凭着这把骨头,重新活了过来,还拖着她一副骨架子重新开始了修仙之路。

    她从棺材里爬出来那天晚上,震惊整个仙门,但因为她实在是身上没有半分邪气,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灵气萦绕,仙气十足的······骨架子。

    她这样特殊的情况在仙门实在是少见,原本的师门也实在是接受无能,她也不想给师门添麻烦,便一个人跑到寂落谷去定居了。

    直到后来柳含清满世界乱跑,那时的柳含清是最喜欢听奇闻异事的,听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一个人存在,她当时就决定要登门拜访,结交一番。

第九十六章 蚀骨(三)

    两个人,一个是传奇,一个爱听传奇,碰在一起,简直投缘得不得了。

    骨女也是许久不见看见她不害怕的人,登时便引柳含清为知己。有了柳含清这么个朋友,骨女也在寂落谷待不下去了,跟着柳含清在外面瞎胡闹了一阵。

    后来弑神之战,柳含清被景夜带去了东海神屿,那时也没人知道景夜到底藏身何处,骨女还跟着柳含清四个哥哥找了柳含清许久。

    只是她轻易便将柳含清引为知己,对她吐露心扉,是因为世上只有她将她当传奇,而不是诡事。她能感受到,柳含清眼中的她,跟别的修仙人相比,除了一段骇人听闻的经历,并无什么不同。在柳含清眼中,她是有温度的。

    而没了柳含清,在世人眼中,她则是个打着修仙名号的旁门左道,是一个见之骇人的骨头架子。她在世间游荡了百年,没能找到柳含清,她便渐渐寒了心。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白眼,习惯被指指点点,不论怎样的世态炎凉,都与她无关。可跟柳含清厮混久了,知道了有温度的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她便无法习惯那些冷漠与唾弃了。

    于是,她又回到了寂落谷,将自己锁起来,不见外人。饶恕自己,也饶恕世人。

    柳含清自回来后,似乎一直因为各种事缠身,还没来得及拜访自己这位旧友。听说骨女后来将整个寂落谷都封闭了起来,说不定,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这件事儿呢!

    想着要去拜访老友,柳含清一时还有些开心,去寂落谷的一路上,又是哼小曲又是蹦蹦跳跳的。

    离情到是见怪不怪,他向来知道柳含清的架子是端出来的,但乐无忧就受不住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超然出尘、与世无争、乱世青莲般的师父,怎么会一副小女孩的样子蹦蹦跳跳呢?

    寂落谷地处偏僻,骨女为了封锁外界,还布下了许多迷阵,饶是柳含清,找到寂落谷也花了不少时间。

    柳含清一进寂落谷便放声叫到:“骨头!小骨头快出来!我来看你啦!”

    柳含清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三人再往谷中深入几分,忽见眼前一四方小院。看规模,恰够一户人家,跟柳含清等人的仙府相比倒是小了不少。

    不过骨女一直孤身一人,院子大了也没用。

    柳含清就站在门口,要是从前,她已经直接闯进去了,但今天,她偏要骨女亲自出来迎接她。

    “骨头!我回来啦!还不出来接我!”柳含清大声道。

    一直紧闭的院门突然开了个缝,一节手骨扒在门框上,吓得乐无忧往后退了两步。

    手骨推开院门,一架完整的骨架出现在几人面前。柳含清很是开心地一下扑到骨女身上,道:“骨头,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一点都没老嘛。”

    说完,还拿手摸了摸骨女的头骨:“这骨头真是越来越有光泽了。”

    骨女将她的手从自己头上拎下来,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柳含清收回手,想着现在乐无忧还在,不能在她面前失了师父的风范,稍稍收敛了两分。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师父风范,早就在之前跳着唱歌的时候就没了。

    骨女拉着柳含清往院子里走,道:“我们也有千年未见了,让我看看我们含清有什么变化没?”

    柳含清跟着骨女刚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对了骨头,外面那两个,都是我徒弟。”

    “啧啧啧,我们含清都收徒弟了。我这儿地方小,西南角那儿还有几间客房,你叫他们一人拣一件顺眼的住去,你随我来,我俩叙叙旧。”

    柳含清对着门外二人挥手道:“听见没?你们去西南边儿自己挑两间房,师父我先离开一会儿。”

    说完,便挽着骨女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跟着骨女去了骨女的主室。

    柳含清落座打量了一番,千年前这儿还没有这么个小院子,那时骨女十分不在意吃、住二事,寂落谷里就一间凉亭,能遮阳避雨,但凡雨下得稍微大点儿,连雨都遮不住。

    骨女的主室也十分简单,概括下来,大概就是,书台、酒桌、床。

    柳含清参观似的转了一圈,笑道:“千年不见,开始追求生活的质感了?”

    骨女轻笑道:“哪有什么生活的质感可言。只是嫌那个凉亭入夜了冷,盖间房子遮遮风罢了。”

    “有酒吗?”柳含清看着骨女,眼中闪过一抹小狡黠。

    她跟骨女关系好,除了两人脾性相投之外,还有两个最重要的外因,那便是骨女既是天下一等一的酿酒师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厨子。

    可惜骨女只有骨头架子,她喜欢酿酒做菜,但她自己却没办法喝酒吃菜,好巧不巧,柳含清贪酒,还贪吃。

    骨女看柳含清一副小馋猫的样子,轻笑着摇头道:“有。特意为你酿的,你不回来,都封了许久了。”

    语罢,骨女出去了一趟,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五六坛酒来,摆在桌上。

    柳含清还没开盖,便问到浓郁的酒香,伸手就去抓酒坛子。手还在空中没碰到什么,骨女就伸手打了一下柳含清的手背,柳含清吃痛收回手,揉着自己被骨女打的地方,噘着嘴道:“骨头你干嘛啊。疼。”

    柳含清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骨女面前,她总喜欢跟个孩子似的撒娇。她长这么大,不喜欢跟哥哥撒娇,在家撒娇撒不过自己母亲,在外也老端着金仙架子。但唯独面对骨女,她能将自己最孩子气的那一面表现出来。

    而骨女也一直很宠溺她,因此她从某种层面上,很依赖骨女。

    骨女捞起一坛酒,打开盖子,拿出酒杯为柳含清倒出三小杯道:“这三杯,是你今天的量。”

    “什么?!骨头,你抱六坛出来,就准我喝三杯?”柳含清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

    “你以为我酿的酒是什么酒?地地道道的仙酿,我拿法力封的。三杯对你刚刚好,微醺而不醉,应是你最舒服的状态。”骨女道。

第九十七章 蚀骨(四)

    柳含清不是不知道骨女酿的酒是仙酿,正是因为知道,才格外贪杯。

    凡间的酒她喝不醉,而且听说凡酒喝多了宿醉会头疼,但骨女的酒不会,每逢喝多了,柳含清便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她再美美地睡一觉,醒来的时候便觉得清新通透,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因此,她特别喜欢喝醉的感觉。

    当然,前提是喝的骨女酿的酒。

    柳含清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小酒杯,将杯中的酒送入最终,顿时满口清香,这香气十分复杂,入口是浓郁的桂花香,在舌尖打个转便会变成淡淡的丁香气,咽下之后又会生出点点酸味,是青梅的味道。待花果香褪去后,才能品到酒香和麦香。

    骨女见柳含清一脸满足的样子,心中一软,又给她添了一杯。

    见骨女为她添酒,柳含清止不住的小得意,骨女就是这样,总会限制她,却又忍不住放任自己再多喝两杯,这两杯又两杯,每每都能让柳含清喝到醉为之。

    柳含清一杯酒下肚,也不急着喝第二杯,看着骨女问道:“骨头,这千年来,没有我,过得怎么样?”

    骨女把玩着酒杯,答道:“浑浑噩噩,不知天日。”

    “啊?这么凄惨!骨头,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将自己锁在寂落谷里。”

    “可是,外面的世界,没有你,和我这寂落谷也没什么区别。”

    柳含清闻言愣了一下,她挪到骨女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又端起一杯酒道:“那是不是寂落谷里有我,就跟外面差不多了?”

    骨女轻轻勾了一下柳含清鼻子道:“寂落谷里有你,可比外边儿好多了。”

    柳含清又是一口吞掉了杯子里的酒:“骨头,要不你说说我离开这么久,你都是怎么过的吧。”

    骨女轻笑一声道:“我的事儿,一句话就说完了。要不含清先说说,你是怎么过的?”

    柳含清就着酒,将自己这千年的经历,一一讲给了骨女。她讲了景夜是如何将她掳走到东海神屿,讲了她在神屿上日日与精怪作伴,讲了景夜突然向她表白,讲了两人在一起的日子。甚至连景夜与堕神印交手失利,弃了神体将自己炼成神珠,她给离情造了一具新的身体的事儿都没有半分隐瞒。

    当然,还是除了有关她肋骨和精血的部分。她不告诉离情,是怕离情担心自责,不告诉骨女,则是怕骨女一时气不过,找离情打架去了。

    根据她对骨女的了解,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柳含清对骨女的信任依赖,甚至要超过自家哥哥几分。自己的哥哥们可能会因为出身正统、自小将天下大义背负在身上,他们这样的人很难接受离情就是当初带着妖魔两道一起搞事情的景夜这一身份。

    在他们眼中,景夜和堕神是连在一起的,而堕神,和妖魔鬼怪没什么区别。

    但骨女不一样,她就是世人眼中的歪门邪道、妖魔鬼怪,比起柳含清的哥哥们,她更容易接受离情的身份。

    果然,骨女听完后没有半分吃惊,只是淡淡道:“我说怎么看你那两个徒弟一个长得跟景夜一样,一个长得跟乐无忧一样。原来就是那两个人啊。”

    柳含清言语间,已经喝下去五杯酒了,此刻的她已是几分微醺,看骨女的时候只觉得骨女开始有分身了,声音也飘飘忽忽的,不太能听清。

    只是柳含清还是贪杯,她估摸着骨女不会让她再喝了,于是道:“骨头啊,你能不能为我做两道小菜。我这几杯酒下肚,好像开胃了,想吃东西。”

    骨女扶正了柳含清的身体,无奈道:“好。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别贪杯,可知道?”

    柳含清捣蒜般的点头道:“嗯嗯!好的、好的。你快去,我好饿。”

    骨女起身去了厨房,她刚离开柳含清的视线,柳含清便端起酒坛子,直接往嘴里倒。

    她还是比较喜欢大口喝酒的感觉。

    一坛酒下肚,柳含清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的了,骨女也没打算做个多复杂的菜,两道小菜也是很快就完成了。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柳含清烂泥似的趴在桌上,一只手还抱着酒坛子。

    骨女放下手中菜碟。这是柳含清的老伎俩了,没想到千年了,她还在用。骨女不是不知道柳含清是故意支走她,只是她不想拆穿,也知道,自己的酒,就算喝醉了,对身体也是有益无害,便一直配合着柳含清。

    骨女揽住柳含清的肩,将她一把抱起,往自己床榻上走去。就在这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两声脚步声。骨女厉声道:“谁!”

    离情站在门口,没有进屋,在门口道:“前辈,我是来接师父的。”

    骨女将柳含清放到床上,道:“你师父醉了,她就在我这边歇下了。”

    离情道:“我知道师父醉了,才特来接师父的。”

    骨女走到离情面前,盯着离情,她只有眼眶,没有眼珠,看不出她脸上是否有表情,更看不出她眼底是否有情绪,但她周身冷冽杀伐之气很直白地说着,她此刻不高兴。

    “离情。有意思吗?”骨女道。

    “不知前辈所言何事。”离情察觉到骨女似乎知道了什么,轻飘飘问了一句。

    “上古的神祗,几十万岁的老神仙,竟在这儿叫着我前辈。我可受不住。”骨女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她不喜欢离情,非常不喜欢!

    离情脑子一转便知道是柳含清告诉了骨女,还没看见骨女之时他便猜到,两人关系必定十分亲密,柳含清应该不会对骨女有太多隐瞒。

    “没意思。请将阿清还与我。”既然知道了,离情也懒得伪装,恢复了一副冷漠的样子。

    骨女嗤笑一声:“阿清?谁准你这么叫她的!什么叫将阿清还与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离情见骨女对他的态度有异,也不想跟她过多废话,抬脚就往屋子里去,要带走柳含清。

    骨女见状,挡在离情面前,伸手往背后脊梁骨处一抽,竟抽出一把骨剑。

    “我说,今日含清,在我这儿休息。”骨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阴森森地说道。

    离情唤出摄魂铃,冷冷道:“我说,我是来带阿清回去的。”

第九十八章 蚀骨(五)

    屋子里,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躺在床上的柳含清翻了个身,打了个酒嗝,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骨女和离情赶忙收了武器,甚至连周身的戾气都收敛了几分。

    柳含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离情一个箭步到柳含清身边扶住她,柳含清往离情身上一靠,突然伸手捏了捏离情的脸道:“呀!离情!来···嗝、来得正好。我、我要跟你、好好介绍一下我最···最好的朋友!”

    柳含清抬手一指,指着酒桌道:“骨头!咦,骨头变矮了?怎么回事!骨头!”

    她边说着,边摇摇晃晃往酒桌旁走,离情拉着柳含清,生怕她脚下一个不稳就直接倒地上了。

    骨女挪到酒桌面前,挡住酒桌。柳含清擦了擦眼睛道:“诶?又长回来了。”她往前一扑,又扑到骨女身上,一只手勾着骨女的脖子,一只手指着离情···身后的床道:“骨头,你、你看见那个个子很高的冰柱子没?就、就是他,他···叫离情。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

    说着,柳含清把脑袋在骨女胸口蹭了蹭继续道:“他以前···叫、叫景夜。不过、不重要!骨头,你知道的吗?他以后,会变成我的仙侣。嘿嘿。”

    柳含清傻笑了两声,又朝着离情去了,只是还没走到,便脚下一软,往地上摔去。离情一把接住柳含清的身体,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骨女看着柳含清在离情怀里闹了会儿,心中百感交集,道:“你带着含清回去吧。我告诉你,不要趁含清醉酒对她做什么逾矩之事。”

    离情看了骨女一眼,没答话,打横将柳含清抱起。柳含清突然双脚离地,在离情怀里又是好一阵翻腾。

    两人渐行渐远,骨女甩袖带上了门,走到酒桌边,突然发疯似的举起一坛酒,奋力向地上摔去。

    酒坛“啪”的一声落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的酒泼洒一地。

    “啧啧啧,这么好的酒,浪费了多可惜。”

    黑暗中,一道红衣身影走出来,摇着一把扇子,扇面上是十分轻浮的美人图。

    骨女抬头看向月治,厉声道:“谁准你进来的!滚!”

    月治倒也不生气,只是慢慢悠悠走到骨女身边,千娇百媚道:“何必生气呢。我们,难道不是盟友吗?”

    “盟友?你也配。”骨女要不是只有一副骨架子,估计此时已经一口口水啐在月治脸上了。

    “好好好。就算不是盟友,可这次合作,你不会再拒绝了吧?”月治道。

    骨女双拳紧握,她身为仙道众人,与月治合作,实在有违她的准则。但···为了柳含清,这样的准则,也弃得。

    月治比柳含清等人早一天到骨女这儿。他来后,便将柳含清已归,身边带着离情、乐无忧的事儿悉数告诉了骨女。

    月治来的时候,骨女先是跟他大打了一场,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月治抛出了柳含清在来寂落谷的路上一事。

    骨女闻言,料到月治来定是跟柳含清有关,便耐着性子听月治“废话”了许久。

    直到月治说到···离情。

    依月治所言,离情便是堕神的转世,今生身怀堕神印,潜伏在柳含清身边,只等哪天时机成熟了,便要挑起妖魔两道与仙道之战,待三道元气大伤后,他再依靠自身神力重建一个只有他一个主神的新世界。

    而且,离情很是阴险地选择一直潜伏在柳含清身边,让柳含清爱上他,利用柳含清修复他重生后身体上的一些问题,并借机从内部打乱五大金仙。

    其实骨女对月治的阴谋论是嗤之以鼻的。他这套说辞,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当年的景夜,堂堂堕神,就算不借助妖魔两道的力量也是有实力重创仙界的。

    如若不是他突然掳走柳含清,从此销声匿迹,现在的仙界还不知是个什么颓废样子。

    就算再不长进,也不至于一千年后还得靠这些卑劣手段才能拿下三界。

    就是这样一听就是鬼话的一番言论,骨女却看到另一个问题。

    离情一直在柳含清身边。

    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这样的人在柳含清身边,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更何况,依月治所言,柳含清居然倾心于离情,这是她不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只是月治毕竟是妖君。他的话,有几分能信?

    骨女不傻,不是随便什么人挑拨两句便信得死死的人。既然几人迟早都得来,她便自己亲眼看看,离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讨厌离情。从开门见到的第一眼,就从头发丝儿到脚指甲盖儿都透露着让她讨厌的气息。

    而对离情的讨厌,从柳含清讲述她被带走千年间发生的事儿开始,每知道得多一点,对离情的讨厌便更深一分。

    直到离情前来,要带走柳含清,亲眼看着柳含清对离情如此依赖,两人如此亲昵,骨女对离情,已经讨厌到极致了。

    这样的感觉来的突兀,来的奇怪。但骨女也明白,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她无法忍受,柳含清身边有一个人的存在,比她更重要。

    她希望柳含清能够依靠自己,而且,只依靠自己。

    这样的情感有些奇怪,像是吃醋,像是嫉妒。但不论是什么,都足够燃烧掉骨女的理智。

    骨女看着月治,森森的气息令月治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离情···是堕神转世对吧?”

    “没错。”

    “他的目的,是毁灭三道,重建神界,自立天帝,对吗?”

    月治掩面一笑,眼底神色幽深道:“是的。”

    “我身为仙道中人,没理由不除了这个祸害。”骨女道。

    “正是这个道理。”

    骨女把玩着自己的小指手骨,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月治合上扇子,在虎口间一敲,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不愧是骨女,好气魄。”

    骨女冷声道:“别废话。”

    月治一翻掌,掌心处是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瓷瓶。

    “喏,这个,浇到骨生花上。”

第九十九章 蚀骨(六)

    闻言,骨女突然闪身到月治身边,一只手捏住月治的脖子,厉声道:“你怎么知道骨生花!”

    月治拿扇子敲了敲骨女捏着他脖子的手臂:“冷静、冷静。不过一朵骨生花而已,我知道的,可比你想的要多得多呢。”

    骨女手上一用力,觉得有几分不对,甩手松开月治:“分身?不愧是九尾妖狐。你这样,我连杀你都提不起兴趣了。”

    月治抬手摸了摸脖颈处被骨女掐红的地方,道:“您过誉了。”

    说着,将手上的瓷瓶递到骨女面前:“收着吧?”

    此话听着像是问句,骨女却没听出半分询问之意,她没有伸手接,只是晾着月治,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宝贝,”月治见骨女不接,又将瓷瓶拿到身前摩挲了一番道:“帝炙的血。”

    骨女冷哼一声:“你要我用这脏东西的血浇到骨生花上?”

    月治闻言,面色一冷,就连眸色都深了几分:“骨女,既然是合作,说话还是注意点。帝炙的血含最精纯的魔气,若不是别无他法,这样的宝贝我还不愿给你呢!”

    骨女甩袖坐下,她懒得看月治一脸护犊子的样子。

    “为何要将给骨生花浇帝炙的血?”

    骨生花,是骨女耗尽心血培养出的一株仙品。世上只能同时存在一枝骨生花,五百年花开,五百年花谢,花谢之后,自然会留下一颗种子。但也有且仅有一颗。

    而且骨生花的培育十分不易,需得有人日日用灵力守着,守上五百年才能守到开花之日。当今世上,除了骨女,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养出骨生花。

    而骨生花花叶皆似骨节,高两尺,花似手骨。摘花研粉,和灵药浴之,有生骨洗髓之效。普通人用了,便可造仙骨;修仙人用了可剔杂洗髓;肢体残缺之人可依靠骨生花再造躯干。

    换而言之,但凡和骨头扯上关系的问题,都可以用骨生花解决。

    月治道:“柳含清还没告诉你她此行的目的吧。你以为她就算是来拜访你这位老友?她不过是来求你帮离情治治他的骨头罢了。”

    骨女一掌拍在酒桌上,起身夺过月治手上的瓷瓶道:“够了!你可以滚了。满身妖气,脏了我的地方!”

    月治开扇遮住脸,往阴影里退了两步,娇媚道:“好。不脏了您的地方。”

    轰走了月治,骨女颓然坐到床上,她紧紧握着手上的瓷瓶,心头波澜翻涌。这瓷瓶装着魔尊帝炙的血,却不漏半点魔气,她现在这般力道,瓷瓶也没碎,看来不是凡品。

    这是她养出的第二朵骨生花,刚刚开了没多久。骨生花,对她而言像是续命的仙丹。她没有血肉皮囊,一具骨头架子常年露在外面,她需要用骨生花洗骨头,才能维持骨架的韧性。

    当然,洗上一次,也够个几千年的了,所以她养骨生花更多是因为···无聊。

    她曾经想过要不要给柳含清用,但柳含清是仙胎,天生的仙根仙骨,又不缺胳膊断腿儿的,也用不上。

    可就算闲着、就算没用。骨女也不想用在离情身上。就像在她眼中,离情配不上柳含清,同样,他也配不上用骨生花。

    魔尊的血浇在骨生花上会怎样呢?不过是侵入魔气,仙品变魔物。原本造就仙骨,如今造就魔躯罢了。

    按照月治的说法,今生的离情身上还带着堕神印。堕神印上附着戾气,若是再将离情塑一身魔骨,魔气与戾气相撞,估计离情控制不住,就只能再死一次了。

    很是隐晦的手段,也必很是有用奏效。

    骨女起身,走到书桌旁,挪开砚台,身后的墙向两侧移开,一间密室显露出来。骨生花就种在里面。

    关上密室门,骨女将瓷瓶里的血一点一点浇在她养了五百年的骨生花上。本来洁白如雪的花渐渐染上红色,再变得暗红、发黑,最后,又重归骨头的白色,看上去,未变半分。

    骨女摘下骨生花,就在这密室里,将花研磨成粉,装在了瓷瓶里。

    待柳含清向她要骨生花时,她只需要将瓷瓶交给她。

    只需这一步,离情就会死于戾气和魔气的冲撞之下,她便能将柳含清从离情身边抢回来,她便又是柳含清在这个世上最依赖的人,她便又可以,护着柳含清一辈子!

    ······

    离情带回柳含清,将她放在了自己隔壁的房间,乐无忧老远便见自家师兄抱着烂醉的师父,很是识趣地悄悄躲回房间,不断催眠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柳含清扒拉着离情的脖子,一只手抓着酒杯似的往空中一送道:“离情!来,干!这可是骨头酿的酒,可好喝了!”

    离情将她放到床上,柳含清仍是勾着离情的脖子不放手。

    离情突然想到在含清山时,柳含清也醉酒过一次,那时她便是现在这般,怎么也不撒手。

    说来还有几分搞笑,那时的离情刚觉醒记忆,又被柳含清忽悠了一番什么堕神之子的说辞,他还没弄清楚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记忆到底是神族的传承记忆还是自己的记忆,因此还吃了一顿自己的醋。

    离情将被柳含清乱甩到脸上的头发一缕一缕顺到耳后,轻声道:“阿清,放手。”

    柳含清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突然猛地收紧双臂,两人的脸瞬间便贴在了一起,柳含清拿脸蹭了蹭离情的脸道:“不放!我不放!你惯会叫我放手,我就是不放你打我啊!”

    离情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柳含清的背,声音里是无尽的温柔和宠溺:“好了,乖,不放就不放,我怎么会舍得打你呢?”

    柳含清又突然一巴掌放在离情脸上,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些,转身抱着被子背对离情道:“又、又打胡乱说。你明明、明明就舍得。”

    离情闻言,突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因为他的记忆不是一次性恢复到位的,许多细节他也还在不断回忆中,柳含清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某个他不记得的时候,对柳含清动过手。

第一百章 蚀骨(七)

    离情将柳含清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攥在手里,柔声问道:“那阿清说说,我什么时候打过阿清啊?”

    柳含清又是从床上“咻”的一声坐起来,撇着嘴道:“弑神之战的时候,你、你不仅打我,还跟我斗了三天三夜的法。你知、知不知道,我很累的!”

    离情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这么记仇,连弑神之战斗法的事儿都要被她记一笔。

    “对不起,阿清。是我的错,怪我没有早点······”

    “对啊!怪你!都怪你!”

    离情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含清打断,柳含清这句话说完后,又往床上一倒,便再也不做声了。看来是睡着了。

    离情边摇头便整理好柳含清的衣服头发,为她盖好被子,离开了她的房间。

    翌日,柳含清被一阵破风之声吵醒。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不少,骨女的酒,果然不是一般的凡品能比得上的。

    柳含清打开门,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清晨的阳光很是温柔,有些耀眼,却不热辣。她一歪头,发现小院里乐无忧正在练鞭,离情在一旁站着,比她更有师父的样子。

    离情听到开门声,转头正看到柳含清,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柳含清走到离情身边,乐无忧见柳含清过来,收势朝柳含清行了个礼。

    “少卿,悯天用着可还顺手?”柳含清问道。

    说来,她又该惭愧了。自从柳北川送了乐无忧鞭谱后,柳含清就彻底没尽过当师父的义务了。从前还教一两个术法、招式,现在算是彻底散养了。

    在经历过收离情、乐无忧两人为徒后,柳含清便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收第三个弟子,她实在是怕耽误人家。她也很是庆幸,千年前她辈分还不算太大,还没来得及收门生子弟什么的。

    乐无忧翻手将悯天收起来,道:“师父,我觉得,悯天像是我的另一部分身体般,用起来可顺手了!”

    “如此甚好。不过要说武器如同身体······”

    “世上没一个比得上我的对不对?”骨女在对侧,拎着餐盒走过来。

    柳含清眸光一亮,接过骨女手上的餐盒道:“那是自然,毕竟你的灵器可就在自己身体里啊。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骨女拉着柳含清往她房里去,道:“你自己看看便知道了。准备的三人份,叫你两个徒弟也过来吧。”

    柳含清对离情、乐无忧道:“你们今天有口福了,来,骨头请吃饭了。”

    乐无忧自然是乖乖的跟了上去,但离情却不知骨女到底有什么盘算。就昨天骨女对他的态度,实在是不像能心平气和跟他共处一席的样子。

    柳含清进屋打开食盒,三碗桂圆莲子薏米粥,五个小菜和一盒点心,就早餐来说,实在是有点过于丰盛。

    三碗粥自然是柳含清师徒三人一人一碗。骨女将粥分给离情、乐无忧二人,最后一碗却是端到自己面前,用勺子一圈一圈搅得温热入口才递给柳含清。

    乐无忧舀起一勺粥,放在嘴前吹了吃,拿一双眼直瞟骨女、柳含清二人。她初见骨女的时候,还有些害怕。毕竟骨女外形实在与众不同,又一副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但看自家师父跟骨女似乎关系十分亲密,骨女对柳含清更是照顾得十分细致周到。乐无忧不禁想,自己要是能得一个骨女似的至交好友,不知该是何等幸运。

    离情一言不发地“陪着”柳含清用完了早膳,柳含清眼珠子一转想着似乎该说说正事儿了,便将乐无忧支了出去,令她练鞭去了。

    骨女仿佛离情这个人不存在一样,看着柳含清道:“含清,你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与我说?”

    柳含清点点头,看着骨女一脸希冀道:“骨头,你最了解骨骼方面的事儿了,离情他、他骨骼间有了缝隙,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补。”

    骨女上下打量了一下离情,道:“好说,骨生花。”

    柳含清有些惊住了。

    “骨生花?可是骨生花难养,我······”

    “傻瓜,我又没叫你现在自己养一株骨生花去。我这儿有现成的,看在他是你弟子的份儿上,我给他用就是了。”骨女轻握住柳含清的手道。

    这下柳含清更惊了,她没想过骨女会愿意直接拿出一枝骨生花给离情。她知道骨生花有多难养。直到弑神之战,骨女也没有真正养成过一株骨生花。

    她不知道在那千年间骨女是何时养成了骨生花,但不论是何时,她自己应该也没有多的。

    “可是骨头,除了骨生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柳含清还是不想欠骨女太多,而且她知道,之所以骨女一直坚持不懈地培养骨生花,是因为骨生花对她而言,是续命的药。

    骨女道:“有啊,龙舌玉,你们找得到吗?”

    柳含清不禁有些泄气。他们还真找得到,可···离情是绝对不会用龙舌玉来填补他的骨骼的,她自己,也不愿意让应烛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消失不见。

    骨女柔声道:“含清,你不要怕亏欠我的人情。我欠你的,哪儿是一朵骨生花还得清的。你要是需要,只管拿去用就是了,也不是什么我缺的东西。”

    柳含清此刻除了感激与愧疚,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只是,骨女越是温柔,离情便越是觉得有蹊跷。要是是柳含清需要骨生花,骨女这般大方拿出来,离情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但现在出了问题的人是他,骨女一开始便对他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不认为,单是看在和柳含清的交情上,便能让骨女心甘情愿地拿出骨生花。

    骨女拍了拍柳含清的脑袋,起身在屋脚的架子上取下一通体雪白的小瓷瓶。

    骨女将瓷瓶放到柳含清手上道:“这是我新养出的一株骨生花的粉末。我懒得再拿灵力养它五百年便直接摘下来了,此时刚好与你拿去用。”

    柳含清接过瓷瓶,有些动情道:“骨头,谢谢你。”

第一百零一章 蚀骨(八)

    柳含清知道,在骨女心中,她是特殊的存在。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对骨女的特殊性,她不敢轻易向骨女提要求。

    若只是日常要口酒喝、要两口饭吃还好说,不过是两人相处的一种情趣。但要是真需要点儿什么贵重的东西,柳含清是不愿意向骨女开口的。因为她知道,骨女几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但这次,就算要欠骨女一个巨大的人情,这骨生花,她也要受了。离情的骨骼要是不填,日后真散架了,先不说失去行动能力,对身为战神的离情这般骄傲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其中一些隐藏的风险也够柳含清忌惮的了。

    她既然不得不承这份情,那她愿意用更多的真心、加倍的好去偿还骨女。思及此处,柳含清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觉得她和骨女之间,似乎总存在一个欠债关系,而且两人都认为自己是负债方。

    骨生花已经到手,骨生花的用法也简单,混合着几味药草,用骨生花做药引子,洗个药浴便可。

    柳含清将骨生花粉末交给离情,剩下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骨生花时仙品,药效最温和不过,要吸收骨生花,连个护法都不需要。估计除了生骨洗髓的时候会有几分痛感,剩余的跟泡个澡也没太大区别了。

    离情手握着骨生花的粉末,眼看着骨女带走柳含清,说是要给他留一个方便洗浴的私人空间。

    凭着直觉,他觉得今天的骨女有问题。虽然几乎不跟他说话,也是连多的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但骨生花这样的仙品她说给就给了,而且还是已经研磨成粉的,仿佛她一早就知道柳含清会需要这个东西,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般。

    离情看着浴桶中被草药染成青绿色的水,脱掉衣服坐进了桶里。

    莫约半个时辰,离情起身穿好衣服,桶中的水已经是如正常水般透明无色。

    他打开房门,眼前景象令他瞬间全身紧绷,眼中更是焦急、慌乱揉成一片。

    乐无忧倒在院中,不难看出她与人打过一架,身边的建筑塌了不少。

    离情快步到乐无忧身边,将她扶起,手聚灵力在她额前轻拍了一下,乐无忧睫毛颤了两下,醒转过来。

    “少卿,师父呢?骨女呢?”离情问道。声音中的急切与关心,几乎是他近来所说的话中,情绪最浓烈的一次。他一直隐隐有不妙之感。他知道骨女不喜欢自己,但他相信骨女对柳含清的感情,所以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去想骨女可能怎样对付自己,却没想过骨女可能会对柳含清出手。

    乐无忧甩了甩头,清醒了几分,道:“师兄,骨女前辈她、她将师父迷晕带走了!我、我也不知她们现在何处。”

    乐无忧本在院中练剑,她先是看骨女与乐无忧两人很是亲昵地走出来,进了另一间房间,再见便是骨女抱着昏迷的柳含清往外走。

    她本是出于关心,上前询问自家师父到底是怎么了,却不料还没靠近,骨女便对她大打出手,她如今哪儿是骨女的对手,几下便昏了过去。

    离情皱眉,若是骨女还与乐无忧交过手,他不至于听不到院中的动静,毕竟骨女的院子实在是小。如此看来,用来沐浴的草药,应该有问题。

    他此刻倒是也没觉得身体有何处不适,未加细想,便要向外追去。

    乐无忧道:“师兄!你往哪儿追啊!你知道师父在哪儿?”

    离情道:“我知道。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跑。”

    之前离情在应烛的骨玉上留下了自己的灵魂印记,再将玉骨赠与柳含清,如此一来,以后不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感知到柳含清的位置。他本是怕两人分开,柳含清遇险什么的,他好靠玉骨追踪。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

    离情离了寂落谷,顺着骨玉的指示一路追着骨女,两人的方向,却似乎越来越奇怪。

    这是······去含清山的方向!骨女为什么会带柳含清回含清山?

    忽然,一道妩媚妖娆的笑声入耳,一道红衣身影挡在了离情面前。

    “月治?”离情冷声道。

    “是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月治掩面笑道。

    “滚。”

    “哎呀~我这次来就是拦路的,怎么能你说滚就滚呢?”月治一如既往地轻浮道。

    “你拦不住我。”离情不想跟月治多话,直接飞身掠过月治。

    月治一个闪身,再次挡在离情面前,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所以,我带了个帮手。”

    话音刚落,一道紫衣从离情侧面袭来,离情侧身躲过紫衣人的袭击。

    “帝炙。妖君魔帝一起来了?怪不得敢拦我的路。”离情看着两人,这大红大紫的配色晃得他眼睛有点晕。

    现任的妖君魔帝是一对挚友,这天下皆知。但离情更喜欢将月治描述为帝炙的宠物。一个集天下魔气而成的大魔头,养了个九尾妖狐当宠物,闲暇之余顺带把自己养的宠物推到了妖君的位置上。

    月治一步三摇、极具风情地走到帝炙身边,对离情道:“景夜、哦、不对,离情。你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怂得很,对付你,我还是没傻到一个人前来的。”

    帝炙拉着月治的袖子,一把拖到自己身后。

    离情很实在不愿和两人过多纠缠,有些恼怒道:“你们二人,向来无利不早起,你们在帮骨女?”

    月治在帝炙身后探出半截脑袋道:“错了。我们帮自己罢了。”

    离情实在是懒得跟两人废话,直接祭出摄魂铃,手中灵力聚成仙剑,刺向帝炙。

    月治露出原身,趴在帝炙肩头,帝炙闪身向后,双手在胸前结印。

    离情忽然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一般,手上凝聚的仙剑瞬间消散,就连摄魂铃也险些没能稳住。

    离情捂住胸口,将喉头的血硬咽了下去,他抬眼看向帝炙,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魔气?好手段!”离情调息稳住身体内翻涌的灵力、魔气,与胸口心脏处越发躁动不安的戾气。

    一直一言不发的帝炙将肩头的九尾妖狐接到怀中,顺了顺妖狐的毛,冷声道:“过誉。”

第一百零二章 蚀骨(九)

    离情站起身,周身气息似寒冰般,更有几分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郁狂躁:“你们什么时候和骨女勾结在一起的?骨女带走含清是为了什么?”

    月治虽为狐身,却口吐人言道:“什么时候倒不重要。骨女的目的嘛···呵呵,我猜想,是想将你从柳含清的记忆里抹去吧。你的存在,对骨女来说,似乎有些碍眼呢。”

    碍眼?离情擦掉嘴角的血迹。他也嫌骨女碍眼,可他说了吗?

    “所以···你们二人是要一直这么挡我的道?”离情声音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帝炙道:“不。你可以走了。”

    离情突然有些不明白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闲聊天儿似的聊了两句,然后就要走。直觉告诉离情,两人必定还在谋划些别的事儿,但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两人为什么会这么反常了。

    ······

    柳含清醒来时已身处含清山,骨女就坐在她身边,温柔地帮她擦着脸。

    老实说,柳含清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骨女会突然安将她迷晕,为何她醒来时便到了含清山了,离情和乐无忧二人又身在何处?

    “骨头,我······”柳含清有些迷茫。

    “没事儿,含清,都过来了。”骨女柔声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骨头,你为什么要迷晕我?”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柳含清心中升起,眼前的骨头,竟让她有几分害怕。

    骨女将准备起身的柳含清再次按回床上,仍旧温柔道:“含清,你糊涂了。不是我迷晕你的,是你被离情突然攻击,晕倒了。”

    柳含清头猛然一痛,不可能啊!离情怎么会攻击她?但···她记忆中竟真依稀记得,是离情在她背后偷袭了她!

    “不!不可能的!骨头,离情不会对我出手的!而且···而且他没有动机啊!”柳含清不可置信道。

    “含清,你仔细想想,你晕倒前是不是看见离情冷眼看着你?是不是看见我扶着你要逃?”骨女声音飘忽不已,带着丝丝引诱。

    “我、我······”柳含清越回忆越是难过后怕。

    原本只是模糊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清晰,在骨女将她领进另一间房后半刻钟不到,离情闯了进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掌击在她背后,她晕在骨女怀中,骨女带走了她。

    可···可这是为什么啊?这说不通啊!

    骨女的声音幽幽传来:“含清,你仔细想想,离情身上,有没有类似于戾气···魔气···之类的东西。说不定,他是被其他的东西扰了心智呢?”

    柳含清紧闭着双眼,魔气自然是不可能有的,但是戾气···千年前倒是确实有,每次堕神印封印松动的时候,都会有戾气缠绕。但自从景夜重生为离情后,便再也没有重现过戾气了。

    甚至,柳含清是以为景夜毁了自己的神体,将自己的神识封在神珠中后,已经摆脱了堕神印。但这件事,似乎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问过离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含清···你再仔细想想,之前离情攻击你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骨女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缥缈过。

    柳含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红。对了!离情攻击她的时候,双眼是红的!从前景夜被戾气控制的时候,双眼也是红的!

    骨女见柳含清忽然睁大双眼,眼中是恍然大悟和不可置信。若是骨女有皮相,定能看到她此时嘴角诡异的微笑弧度,和眼中得逞的光。

    柳含清猛地翻身下床,对骨女道:“骨头,我不能让离情这样!对了,无忧呢?无忧在哪里!要是现在让她对上离情,她必死无疑的!”

    骨女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制住柳含清的胳膊,一只手轻轻拍着柳含清的背,宽慰道:“放心吧,我托了两个朋友护住无忧,将她带到柳北川那儿去了。”

    柳含清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还是急迫道:“可是,骨头,我不能让离情这么在外面。现在仙门都不知道离情是堕神重生,要是让他这个样子在外面,他会被仙门围剿的!”

    骨女拖住柳含清:“含清,你先别急,我会帮你的。”

    柳含清满是感激地对骨女点了点头,现在当务之急,她要先找到离情。

    骨女伸手环住柳含清的肩,她清晰地看到柳含清有多在乎离情,也明白不管她怎么说,柳含清都会去找他。骨女在握住柳含清肩头的一瞬,柳含清又是一震眩晕,竟身子一软又晕过去了。

    将柳含清抱回床上,骨女轻轻撩着柳含清额前的发:“不够啊,还不够。为什么你脑子里还是他呢?你应该恨他的······”

    骨女正说着,柳含清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离情冷冷看着骨女道:“离开阿清。”

    “离开阿清?离情,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一个半路杀出来劫道的,怎么敢理直气壮地这么说话!”骨**气森森地望着离情,言语之中的轻蔑与怨恨闻之刺耳。

    离情知道,骨女对柳含清似乎有种特别的执念,他不知道这份执念是什么,但他不排斥柳含清身边有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但是,不论是谁,只要做出了伤害柳含清的举动,都是他不能忍受的。

    骨女联合魔君妖帝,带走柳含清,又试图让他染上魔气,这些种种,已然不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

    离情不愿与骨女多费口舌,他向前迈了一步,骨女也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骨女伸手从脊柱缓缓抽出骨剑,剑尖指着离情道:“你知道的,我俩必有一战,动手吧。”

    离情本来是很不愿意与骨女交手的。他护着柳含清,连带着柳含清护着的一切,他也想一起护着。不论是含清山、她的四个哥哥,还是面前这个虽然他很不喜欢的骨女。

    但如今他不明白骨女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她看上去似乎一心为着柳含清,两人情意深重,但她却做出了勾结妖魔两道之事,不论如何,离情也不会任柳含清被骨女挟持的。

第一百零三章 蚀骨(十)

    离情脚底轻跺,四周忽然暗了下来,似乎与外界隔绝,形成了另一个空间。

    骨女周身寒气更甚,这结界与柳含清相似,都是在大千世界中另造一个小世界。这样的术法极难修习,甚至是没有天资的话,根本无法修习,而离情居然能用得几乎与柳含清同样熟练。

    离情站着没有急着动手,他在等骨女出手。不论如何,骨女是柳含清挚友,就算她用心不纯,他也不愿主动出手。

    但骨女可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骨女挥舞手中骨剑,骨剑虽为剑,但剑身为骨节,较之一般的剑更加柔软,比起软剑又多了几分坚硬锋利。这骨剑,在骨女手上,恍若骨女身体的一部分。再加上骨女招式凌厉,剑剑直逼离情要害,一时之间,两人竟分不出高下。

    离情本也是用剑的。但他的剑丢了。重生过后便一直以柳含清给他的摄魂铃阳铃为法器,但摄魂铃毕竟是个铃铛,在攻击力上总是弱了那么几分,因此,在两人的交手中,离情算是在下风的。

    又是一阵缠斗,你来我往中,法术不断打在结界上,小小的结界世界的界壁上阵阵波动,细细的裂痕开始蔓延。

    但离情此刻可没工夫去修补结界。

    骨女双手执剑,在虚空中幻化出无数道剑影,将离情团团围住,离情一面抵挡着四面八方不断袭来的剑气,一面辨认万千虚影中的骨剑本体。

    忽然,离情发现骨女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她是个骨架子,修的也是自己那一身骨架子。她的骨剑是从自己的脊椎中抽出来的,而她将骨剑幻化成万千虚影后,自己的骨架似乎也变得有几分透明。

    骨女控制着骨剑分身不断刺向离情,离情在不断的抵挡中,逐渐发现,这些骨剑,每一个都不是虚影,每一个都是本体。

    也就是说,骨剑本就不止一把。或者,根本就没有骨剑。这些剑不过是骨女骨头的另一种形态。所以骨女,根本就没有武器,她的武器就是她自己。她是骨女,也是骨剑,她将自己的身体,炼成了一把剑。

    思及此处,饶是离情也不禁感叹,骨女这般的修为、意志,远非常人所能比。

    不过,若是常人,谁能拖着一身白骨从棺材里爬出来呢?若是常人,谁能带着满身阴气修炼仙道呢?若是常人,谁能有毅力,将自己的骨架炼成一把仙剑呢?

    思索之中,离情一个闪神,竟让骨女钻了个空子,一剑划过他的肩膀,与脖子也只差分毫。

    肩上伤口鲜血外涌,小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血腥气。离情屏气念咒,一个瞬行闪身到骨女面前。骨女提气飞身向后,却不料被离情一把抓住脚踝。

    离情手上一个用力,拉着骨女猛地往地上砸去。骨女心中一惊,将万千骨剑虚影合而为一召至自己身边。只是骨剑刚近身,便入鞘般回到了骨女脊柱中,紧接着,骨女的身子突然变成一柄剑,离情手握的地方正好便是剑尖,骨女化作的骨剑剑尖一挑,刺破了离情的手掌,逼着离情放开了骨剑。

    离情手上力道一松,骨剑随着惯性撞到结界壁上,生生将结界撞出一个洞,这小世界到此,也算是彻底毁了。

    趁着骨女尚未反应过来,离情飞身上前一把扼住剑柄,往地上砸去,骨剑剧烈翻动,试图逃脱,却发现离情似乎有万钧力量,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眼看着逃脱不了,骨女放弃了骨剑的形态,变回人形。此时,正是离情掐住骨女脖子的样子。

    之前离情设下的小世界已破,两人这一番打斗就发生在柳含清的床边。几声巨响,柳含清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只是一醒来,便是离情掐着骨女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又昏睡过去?自己这一醒离情怎么就来?骨女为什么和离情打了起来?她只依稀记得,离情,似乎又被戾气控制了。

    柳含清掌中法力凝聚,一道攻击打在离情胸口,离情怎么也没想到,柳含清醒来后居然先给了自己一掌。

    离情一个不稳,松开了骨女,身子往后退出两米才堪堪停下来。

    “阿清!”离情嗓音低沉,轻轻唤了柳含清一声。

    柳含清也没应声,走到骨女身边,将她扶在自己怀中:“骨头,你···没事吧?”

    骨女握住柳含清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小心离情。”

    离情闻言,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小心他?他是反反复复迷晕柳含清了还是跟妖魔两道勾结了?怎么想,也应该是小心骨女啊!

    柳含清扶起骨女,看着离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警惕,此时离情双眼并没有变成红色,周身也没有戾气缭绕,看上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但正常情况下,离情怎么会和骨女大打出手?

    “离情,你···没事儿吧。”柳含清带着几分试探开口问道。

    离情捂住自己肩上不断淌血的伤口,道:“没事。阿清,你过来,骨女有异。”

    离情当然知道,要是自己直接说骨女和月治、帝炙二人有勾结,柳含清是不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的。但他要怎么说才能让柳含清相信他,现在的骨女已经不是千百年前那个骨女了呢?

    柳含清深吸一口气,扶住骨女的双手更紧了紧:“你说骨女有异,那我问你,在寂落谷的时候,你为什么出手伤我?那时你是不是被戾气控制了?”

    这下离情算是彻底不明白了。他拿到骨生花后便一直呆在房间里,当他出来时,柳含清已经被骨女带走了,乐无忧更是已经被骨女撂倒在院子里。而柳含清此刻言之凿凿的样子,莫不是骨女说了什么?

    “阿清,”离情辩解道:“我怎么可能会出手伤你。你看我现在,身上可有半分戾气?”

    柳含清心中一动,脑中关于离情将她打晕的记忆不断交叉回闪,那双血红色的双眸更是越发清晰,此刻离情的样子,更令柳含清怀疑,是否是他当时心神已经彻底被戾气所操控,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儿了。但饶是在景夜时,他与堕神印斗得最凶的时候,也从未失去过自己的意识。

第一百零四章 蚀骨(十一)

    骨女看着两人,显然,柳含清对离情还抱有怀疑,但她害怕,要是她的法术失效,柳含清突然想起在寂落谷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含清会彻底对她失去信任。而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离情不在了,没有什么人再跑出来刺激柳含清的记忆,那离情,就算是冤,也必须得背着被戾气控制的名声了。

    只是此时,骨女找不到理由在柳含清面前与离情动手。更何况,她是要下杀手。

    三人对质静默了一会儿,一阵风吹开房门,门页开合间啪啪作响。风中送来一阵千娇百媚的笑声,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拿扇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桃花眼下一颗泪痣,勾魂摄魄。

    还没看见人,三人便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用柳北川的话说,这人顶着风都能骚出半里地,每次出现,几乎都是这样一副尊荣。

    月治巧妙地找了个位置,离三人的距离都差不多,骨女看着月治,几分提防、几分阴郁。

    离情没想到,刚刚见过月治,这么快便又见到了。

    月治看着离情笑眯眯道:“哟,又见面了。”

    离情转头看着柳含清,没搭理月治。月治当然不会生气,继续道:“好歹我算是来帮你的,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

    柳含清闻言,有些不明所以。月治是何时见过离情的?难道自弑神之战后,离情一直与月治、帝炙有联系?

    骨女似乎看出月治来这一趟,似乎是针对离情来的,脑中迅速反应道:“帮离情?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月治不动声色的往离情那边移了两步,看上去他像是与离情站在同一战线。

    “呵呵,什么意思?骨女您也算是仙门长者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离情不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很碍眼吗?若不是你一直在含清仙君身边,怕是我们离情早就取了你的性命了。”月治张嘴就是一顿胡说,生怕事情搞不大似的,一个劲的往离情身上泼脏水。

    离情看出月治此行前来,是为骨女做掩护来的,他看了月治一眼,正欲开口,却见月治与他眼神相碰时,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对他点了点头,飞身就向骨女攻了过去。

    而这一幕,在柳含清眼中,就像是月治在接收到离情的指令后行事般。柳含清一把将受伤的骨女护在身后,一掌迎上月治的攻击。

    月治这一击,不痛不痒,甚至没能将柳含清击退半步自己便破布娃娃似的往后退了回去,月治退到离情身后,受惊般道:“离情,不是我不帮你,含清仙君这千年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啊。”

    离情面色阴沉,声音中有几分怒意:“闭嘴!”他知道,月治就是不断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将他塑造成千年前与他们同谋的景夜。

    他当然不会否认他还是景夜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确实与妖魔二道有过短暂的合作,但月治现在的作为,不过是为了让柳含清怀疑他,让她认为自己再次与他们勾结。

    他不愿意多理月治,面前的月治弱得没有半分攻击力,明显是个分身,他懒得耗精力去应付一个分身。

    离情看向柳含清,道:“含清,你若愿意相信我,我们找个地方细谈。”

    柳含清私心中当然是愿意相信离情的。尽管月治表现出一副唯离情的命令是从的样子,但她总觉得,离情没有和妖魔勾结的理由。

    “好,离情。我相信你,但你也务必,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要柳含清愿意听他说,离情有信心,能让柳含清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此时,离情却发现在柳含清身后的骨女突然抽出骨剑,作势要向柳含清刺去。离情心下一乱,也来不及细细思索,骨女为什么会突然对柳含清动手,便一个闪身到柳含清面前,左手从柳含清肩上伸出,衣袖擦着柳含清的脸颊,一手扼住骨女的喉咙。

    柳含清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离情,再转身一看,离情已经捏住骨女的脖子。离情为了不让骨女伤害柳含清,更是直接一甩,将骨女甩了出去。

    “骨头!”

    柳含清大叫出声,她像是忘了自己是个修仙人般,用蛮力推了一把离情,将离情推得远远的,往骨女的方向跑去。

    骨女没想到离情会直接将她甩出来,而好死不死,她正好就摔在了月治脚下。月治笑颜如花地看着骨女,一脚对着骨女的头骨踩了下去。

    “不!”柳含清急忙一个瞬移,试图阻止月治。可月治是谁?妖族历史上登位时最年轻的妖君,哪有就在他脚下的人,他会杀不了的道理?

    骨女看着月治渗人的笑,她突然明白,自己上了月治的当。

    月治找上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月治必定别有目的,但不论如何,他针对的是离情,因此,她没拒绝成为月治设计中的一环。事到如今她突然明白了,月治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离情,她是个跳板,月治要的,是一箭双雕。

    除掉她这个还算有几分实力的仙门前辈,同时挑拨离情和柳含清的关系。现在被她放倒在寂落谷的乐无忧估计也已经落在他的手上,成了他摧毁柳北川的工具。

    如此一来,四大金仙,就只剩柳东岳了。

    四大金仙若是都在全盛,并团结一致,妖魔两道基本上可以说是搞事无门了。但只要一个个瓦解,逐个击破,仙门中最大的依托与最强大的力量一旦溃散,他们要想搞事,就容易多了。

    骨女双臂交叉,护住自己的头部,之前月治对柳含清的一击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攻击力,但对骨女这一脚,却似乎带有雷霆之力。

    月治一脚先是踏碎了骨女手臂的臂骨,紧接着,似乎没受到半分阻力般,踏在了骨女的头骨上。

    死亡的过程是十分奇妙的,尤其是对骨女来说。她先是听到了自己手臂骨碎掉的声音,接着是鼻骨、前额破碎的声音,再往后,她便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一起消失的,除了五感,还有意识。

    一击完成,月治烟似的消失不见,似乎这一击,用完了这具分身上的全部法力。消失的时候,除了一阵笑声,只留下一句话。

    “离情,我就先帮到这儿了。”

第一百零五章 蚀骨(十二)

    “离情,我就先帮到这儿了。”

    这一切的发生就在一瞬,谁都没来得及反应,骨女躺在地上,头骨碎裂。

    月治的一句话更是将离情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仿佛、仿佛月治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离情,都是受了离情的吩咐。

    柳含清跪在骨女身边,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滑落,这一次,她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骨女扶起来。

    她不明白,这为什么她昏了一会儿,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她不是傻子,在寂落谷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骨女、离情二人似乎不是很对付。她只以为是因为骨女迈不过离情就是景夜的坎儿,只怕他这个堕神是心怀鬼胎、居心叵测。

    但她将自己与景夜的事情讲与骨女后,骨女似乎也已经解开心结,愿意接受离情了,甚至,愿意用自己辛苦养了五百年的骨生花给离情修复骨骼。

    但离情呢?先是突然戾气发作打晕她,这倒是还能说不怪他,这不是他本意。但为何,为何他再出现时,明明是清醒的,却和骨女大打出手?为何月治突然出现,似乎是在帮着离情针对骨女?为何明明自己已经答应他要与他详谈后,他会突然对骨女出手,还好死不死就将骨女送到了月治脚下?

    离情重生后,算是她带大的,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两百多年来,离情一直没有半分异常。他到底是何时重新联系上妖君的,到底为什么重新跟仙门作对,这到底是为什么!

    骨女的骸骨就这么摆在她面前,脑海中无数的疑问浮现,关于骨女的记忆反复回闪重现。曾经二人携手周游天地的种种不断挤进柳含清的脑中。记忆越是清晰,此刻的痛楚便越是深刻。

    离情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柳含清,他怕她再看见自己,会更加难受、愤怒。

    此刻的柳含清身边,萦绕着离情从未见过的悲戚与阴郁。他知道她在哭,但却听不见她哭的声音。除了眼泪落在地上的轻微滴答声,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更加粗重。

    可正是这样无声的悲痛,才最是吓人。与其看见这样一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独自痛苦的柳含清,他更愿意柳含清大声哭出来,甚至可以是愤怒,将他当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恨他、仇视他、对他出手,不论怎样,都要好过现在这样周身一片抑郁的死寂。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柳含清回过神来时,腿脚已经麻了。她在骨女身边,跪了太久。转过头,发现离情还在身后,突然一股怒气,混杂着酸楚、苦痛、不可置信席卷她全身。

    “你······”

    柳含清试图开口,可一开嗓便发现,嗓子已经紧得说不出话来。

    离情迈出半步,试图靠近几分,可脚还没落地,便见凌云簪悬在自己眼前。

    柳含清也不知怎么的,见离情动了,便直觉性地唤出凌云簪,虽未化剑,但簪尖伤人,也足够了。

    “阿清,你冷静点。”离情开口道。

    “冷静?离情,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以为现在死在你手上的人是谁啊!”柳含清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她知道,骨女是死在了月治脚下,但若不是离情,月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含清山?含清山有结界,若是妖魔闯入,她怎么会毫无知觉?若不是有人特意将月治引到含清山,月治怎会这么轻易闯了进来?

    人在遇到苦难时,总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解释这一切的发生的。而离情,却成了发生这一切的最好的解释。

    离情看着柳含清眼中的怀疑、痛苦,突然觉得这样的目光有几分扎眼。他也在想,为什么柳含清不能相信他,为什么不能给他全部的信任。但他又不能苛求柳含清,因为他,就是个有前科的人。

    谁叫他千百年前是与妖魔同行的景夜,谁叫他被堕神印纠缠、身怀戾气。谁叫他曾经将自己不体面的一切都一一撕给了她看。

    离情收回脚步,望着柳含清,他不知道要如何为自己辩解,也不知道此刻就算辩解,柳含清能不能听进去半分。

    “阿清,我···我先走,你先冷静一下。”

    柳含清任眼泪划过脸庞,看着离情,想要相信他,想要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但柳含清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些她亲眼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应该相信那个只凭借她的情感捏造出来的事实。

    “离情,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走吧。”柳含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刚刚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你最好趁这一盏茶的时间逃得远远的,不要让我找到你。下次再见,就是我为骨头手刃仇人的时候。”

    一句话入耳,离情顿时愣住。这话的意思是,下次再见,她便要对他兵戈相向吗?而他真的要背着这莫须有的罪名,眼睁睁看着柳含清将他视作仇敌,从此天涯陌路?

    “阿清,你听我说······”

    “不必了,”柳含清打断道:“你若再不走,现在就是我替骨女报仇的时候。”

    离情看着面前的凌云簪一点点逼近,簪尖触到他的额头,刺破皮肤,一道血顺着额头淌下。而柳含清神色决绝,仿佛他要是再不走,她定能狠心下杀手。

    胸口处气血翻涌,心脏的跳动开始紊乱,一道红光从离情眼中划过,离情只觉得脑中突然充满了嗜血、狂暴、嗜杀的情绪,从前被戾气控制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离情紧紧握住双拳,调息运气,将那道嗜血之意压下,现在的他,不适合留在此处继续与柳含清争辩。现在的他,失去了神体,修为法术更是较之从前下滑了不少,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压得下身体中的戾气。

    如今他还能站在柳含清面前与她争辩两句,若他到时真被戾气控制,,先不说如此一来他便坐实了在寂落谷发狂、勾结妖魔的罪名,但凡是他伤到了柳含清半分,他都将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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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柳介绍:
最近江湖上流言四起,说是千年前被堕神掳走的含清仙君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回来了。
柳含清看着小离情笑得诡异:“离情,他们说你是我儿子,”
离情满头黑线。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夕长大,柳含清看着身边的男人有些百感交集。
他是为她颠覆世界的人,也是让她毁了仙根的人。
千年后的她,不再是潇洒肆意、任性妄为的含清仙君,只因她拿一身骨血换了个断情绝爱的他。
凡尘九转,世事千年,她容颜变换,忘却往事,却没能割舍一段情。
天上人间,流年奔赴,他相貌未变,往事仍存,却没能留住一个人。
假正经半靠谱女主X腹黑飚演技男主
半虐半甜,小心糖里有玻璃渣。离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离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离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