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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迟迟     掌珠txt下载     掌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4章 忽生恶意

    “可世事难料,**娘那跟我们姐妹一般年岁的小儿子,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了急症,偏她此时手里又没有足够的银钱,她便求上门来想问继母讨要。但继母犹在气头上,哪里会愿意见她,只是黑着脸让人将她赶走了。不过事后继母听说是她儿子病了要钱,便也心软了几分,又嘱人送了些银子去。”

    “但没想到,这之后没几日便听说她儿子死了,她也已经离开阳州不知去向。”

    苏老夫人眼里现出凌厉之色,口气也冰冷:“然而那时谁能想得到,她离开阳州之前,竟还带上了你娘!”

    ……

    那晚的灯会上,夏柔的母亲在夜色中叫人拐走后,转眼便当做自己的闺女卖给了人牙子。

    那牙婆人精似的,虽将人留下了,可听着小丫头嘴里拼命哭喊爹爹姐姐,又像是怕极了那带她来的中年汉子,便知这孩子的来历怕是有些说法,于是拿布一把堵了她的嘴,又捆了手脚丢去角落里,只等日后离开阳州再卖去别处。

    可赶巧,牙婆子跟**娘是认得的。

    她往前借着**娘也在夏柔外祖家做了好些生意,此番也特地来问**娘府里还要不要小丫头。

    **娘那会已被赶出了李家,哪还有什么能帮她牵线搭桥的本事,又刚没了孩子,更无心思同她打交道,便恹恹地不愿意搭理。

    但牙婆子不知她已丢了差事,见状还以为是她不满意自己说的那几个人。便嘬了嘬牙花子笑起来,说你那主家怕是还真瞧不上那些个乡下出身粗手粗脚的,真是可惜了,倒是有一个生得是粉雕玉琢的,可那瓷娃娃似的丫头却不好卖在阳州里,不然也省得带着她跑。

    **娘原先神不守舍的,只想赶紧将人敷衍过去算了,然而没想到这一听,却听出了里头的门道。

    若是寻常人家收来的丫头片子,哪有不好卖在这卖在那的说法。不过是因为来历问题怕叫人发现了什么。才不好卖罢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前两天失踪的二姑娘身上去,便嘀咕着要去看一看。

    牙婆子觑着她的眼色,觉得有些古怪,便打着哈哈起身说时辰不早了。她这就要走。

    不曾想。她刚站直身子就叫**娘给拽住了胳膊。

    牙婆子有些不高兴:“你既无生意与我做。又拉着我做什么?”

    **娘道:“有的,有生意的,我想起一门来。就是不晓得你要不要做。”

    牙婆子面色稍霁:“哦?”

    **娘低了低头:“那孩子,我想去看一看,若是好,便买了给我家小儿结个阴亲。再说,我们姊妹一般,就是有什么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言下之意,不管那孩子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她都能帮瞒着。

    “阴亲?”牙婆子瞪起了眼睛,“夭寿了,这怎么能成?”

    可她嘴上虽然这般说着,手却立刻挽住了**娘的胳膊,领着她往外去了。

    谁想,**娘一眼就认出了几日不见的李家二姑娘。

    她当下就要带人走。

    牙婆子急了,嚷着道:“价钱还没说呢,你这是做什么?”

    **娘冷笑不已:“这人是哪儿来的你说说?你敢不敢同我去见官?”

    牙婆子倒吸了口凉气:“怎么,是你认得的?”

    这时,浑浑噩噩的二姑娘认出了**娘,当下扑过去抱住她的腿直哭着喊她:“**娘——**娘——”

    牙婆子不由瞠目结舌,明白过来方才**娘那些话就是骗她带人来看的,不觉哆嗦了:“这、这是李大人家的姑娘?”

    **娘冷着脸点了点头:“外边找了几天的人了,你就没听说?”

    “我、我这哪里敢听这样的消息,这丢孩子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她手里领着的,也还有旁人偷来的孩子呢。

    **娘便道:“你让我现在将人带走,我回头便说是路上撞见的,绝不提你一个字,可你要是不让我带走,我就只好去回禀老爷太太,让人带衙差来了!”

    牙婆子叫她唬得脸都白了,哪里还敢拦,只好自认倒霉,让她快快将人带回去。

    **娘便带着小小的夏柔母亲出门走了。

    路上,夏柔母亲哭了起来,问她是不是回家去。

    **娘牢牢抱着她,闻言身子一僵,慢慢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分岔路上。

    往前走,就能回李家大宅去。

    她踟蹰着,往前走了几步,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恶念来:

    凭什么她没了儿子,却还要帮李家找孩子?

    凭什么?

    她心念一动,脚下步子便收了回去,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告诉年幼的夏柔母亲李家前些天遭了贼,全死了。

    可夏柔母亲年纪小,却也不笨,便问说你方才明明还说去告诉老爷太太!

    **娘就说那是说来哄她的,咱们快走,莫要叫她发现了。

    二姑娘害怕得大哭起来,嚷着要姐姐要爹爹,**娘便一把捂住她的嘴跑回了自家去。

    她也发了狠,差点真叫二姑娘跟幺儿结了阴亲,但到底是害怕没敢真下手。

    然后过了两天,她就想方设法说动丈夫,带着长子离开阳州去别处讨生活了。

    结果这一走,就一直走到了边陲。

    她将夏柔母亲当待年媳带大,一等及笄就嫁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一个粗鄙暴躁的男人。

    男人并不知道夏柔母亲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母亲当年只告诉他说是外边捡来的孩子,他也就一直认定她长大是要嫁给自己的,是自己的所有物,能够任由自己处置。

    而夏柔的母亲,日渐长大后不大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叫人从灯会上拐走的,却牢牢记得**娘救下自己时说的那些话。

    她没有亲眼瞧见,也没有听别人说过,这心里总是不愿意相信。

    所以她后来曾想法子让人去阳州打听,不想暗地里却叫**娘发现了,**娘就悄悄将那人拦了下来,说儿媳是有癔症的,不必理会她,又掏了些散碎银子让人去吃茶,日后若再问起,就同她说已经打听过了,那李家是早年遭贼遇难了。

    是以夏柔母亲后来是真信了,也真死了心。

    ……

    苏老夫人说着,愈发觉得胸腔里锥心刺骨般痛:“明明是她无用,管不住自己那嗜酒如命的丈夫,将家中银钱尽数买了酒吃,连儿子的医药费也付不出,她不去怨丈夫,反倒恨起了我们,简直荒谬!明明继母还心软给了她银子,她却只怨继母将她赶出了李家,怨继母既要给她钱却不肯多给一些,怨你娘不听话叫人拐走了害她受罚——”

    她的儿子,更是学了父亲嗜酒如命的模样,不止酗酒,还动手打夏柔母亲。

    等苏老夫人夫妻二人寻到边陲时,他知道了真相,便满嘴污言秽语开始咒骂自己死去的母亲,骂她骗了自己这么多年,又张嘴要钱,说要带走夏柔母女俩可以,但不能白白带走。

    他还讥夏柔母亲生不出儿子屁点用也没有,至于女儿,那更是赔钱货了。

    ……

    夏柔听着,只觉得寒彻筋骨,一时间连唇色都泛了青白。

    那样的人,竟是她的祖母和父亲?

    而苏老夫人,更是咬牙切齿地道:“五百两,你们娘俩就值五百两银子!那窝囊无用的东西,五百两便已是他眼界的极限!他如何配得上你娘?如何配得上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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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尖锐

    她一声声诘问着,像在问自己,像在问苍天,又像是在问夏柔。○

    可夏柔听着她的话,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脸色越来越白,眼神越来越凄恻。姨母口中骂的虽是那个她丁点记忆也没有的男人,但她身上同样流着他的血,他若不堪,是不是也说明了她的不堪?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手脚冰冷,像身处门外的鹅毛大雪之中。

    连牙齿都开始上下打战。

    苏老夫人在骂了一通后,则神色缓和了许多,仿佛出了一口恶气。她将自己先前搁在一旁的手串重新捡了起来,慢慢的,开始一粒粒摩挲捻动。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

    窗纸上扑簌的雪粒子却越来越多。

    桌案上的茶,也冷了。

    玉似的碗盖,也冻成了冰。

    苏老夫人静静等候了一会,等到夏柔不住轻颤的手终于平静下来后,她语重心长地道:“傻孩子,不是姨母想要唬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姨母始终不曾找到你娘……又或者,当时谁也不在意你,姨母只将你娘带走,却将你丢下了,你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那荒僻的边陲小镇,那粗鄙暴躁的爹,那贫穷腌臜的生活……”

    “试问有哪一样是你受得住的?”

    “可倘若你真的生活在那,这日子再难以承受,你也得好好地受着。若不想受着,那就只好去死。从此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管了。”

    “但你如果不想死,那便只好一****捱过去,捱到长大成人,然后露出姣好容色,被你爹拿去换钱吃酒。”

    苏老夫人一反先前的愤怒痛心,口气淡淡地道:“你若运气好些,也许将来能生个儿子,也许还能苟活到年迈。但没准,你还没来得及生下孩子。就先叫你那同父亲几乎一般无二的暴躁丈夫给活生生打死了。”

    夏柔刚缓过来些的脸色顿时更加惨白。

    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和狼狈。

    苏老夫人却像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一般。口气依然平静无波:“我答应过你娘,要让她今后一生都太平欢喜,可她福薄,早早便去了。姨母如今只盼着你能好。你想要良人。可你说什么样的才叫良人?他今日欢喜你。明日兴许便中意旁人去了,从此待你便如陌路人,只你五表哥不同。他纵然不喜欢你,可他若娶了你,就定然不会纳妾不会养外室,也绝不会待你不好。”

    说罢,她又道:“何况你仔细想一想,若是有心人知晓了你的身世,会不会不喜?在姨母眼里,你是世上顶顶好的姑娘,可在外人眼里呢?他们会如何看待你?”

    她毫不迟疑,狠狠一针扎了下去。

    于是血珠迸出,一片狼藉。

    夏柔失了神。

    苏老夫人便长长叹息道:“你说,是也不是?”

    夏柔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是。”

    苏老夫人就道:“好孩子!姨母便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

    夏柔闻言,抬头看了看她,低低道:“我明白。”

    姨母同她说了这么多,她怎么还能不明白?

    五表哥对旁人而言已是极好的归宿,于她而言就更是了。

    可五表哥既然意不在她,她又何苦为了这些破事儿,非去算计他和他喜欢的姑娘呢?

    她既不比旁人生得难看,也不比旁人愚笨,世上男人千千万,总会有那么一个不在意她的出身吧?

    而且就是没有那样的男人,又能怎样?

    大不了她就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去,也没什么不好,还省得烦恼这红尘俗事。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反驳苏老夫人的话,只是喏喏应着,又道乏了想回去小憩片刻。

    苏老夫人看着她的脸色,倒也没有再强留她,只在送她出门前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动动心思。

    夏柔便老实乖巧地一一答应下来,然后躲进丫鬟伞下,走进了茫茫白雪中。

    苏老夫人则又去了小佛堂。

    她一心绪不宁便要诵经,长久而来的习惯,已是深入骨髓。

    这一念,就念到了午后。

    大丫鬟青鸯捧着碟果腹的点心进来,轻声道:“老夫人,大太太来了。”

    苏老夫人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而后合上经文站了起来,吩咐道:“将人领到暖阁里去。”

    “是。”青鸯应声而去。

    不过片刻,苏老夫人就瞧见了大儿媳柳氏。

    她穿得很素净,却也端庄典雅,脸上只薄施脂粉,得体有度。

    苏老夫人笑了笑让她坐,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去找你当说客了?”

    柳氏笑着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什么也瞒不过您。”

    “小五简直胡闹!”苏老夫人板起脸来。

    柳氏忙劝:“小五胡闹管他胡闹,您可别同他置气,回头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苏老夫人仍然冷着脸,问道:“他同你老实交代了不曾?”

    柳氏颔首:“倒是说了一些。”

    “那就好,你说说连家的姑娘,这像话吗?”苏老夫人并不提自己想让表姑娘夏柔做儿媳妇的事,只揪着连家说事。

    柳氏便也就只好道:“小五眼光毒辣,那连家姑娘理应不会差。”

    苏老夫人轻轻呵笑一声,摇了摇头。

    柳氏见状就放柔了声音细细道:“不论如何,您先别将话说死了,这万一惹恼了小五,人跑回重阳谷去怎么办?”

    “小五的脾气您最清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早前他说不要丫鬟在旁伺候,咱们担心三七几个照料不好,想了多少法子要给他塞人,他最后允了没?不是也没有么?他打小古灵精怪的,哪里能够硬来。”

    她说完,又出主意说:“再说您不也没见过连家那孩子么,这万一是个极好的呢?小五的眼光,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这还是见一见再做打算吧!要是真不好,您见过了再同小五提,底气足,他也就没法子了。而且府里也是好些年没有热闹过了,不如择日办个早春宴吧?”

    “下些帖子,将京城里适龄的姑娘都请上一遍,顺道也好叫柔表妹多结交结交朋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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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迎春

    她句句在理,苏老夫人无话可驳,略想了想后终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柳氏便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当着婆母,有些事不是她能逾越的,可当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叔子,她也不忍心不来替他当这个说客。

    好在苏老夫人也答应了。

    柳氏便笑着又陪她说了一会话。

    等到外边的雪终于小了一些后,她就起身告辞先回去了,心里寻思着找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便将人都给聚起来。

    然而谁想,这接下去的大半个月里就没有见过蓝天。

    不是飘雪就是落雨,再不然也只是个阴天。

    柳氏一等再等,直等到二月下旬,才总算等到了几日晴天。

    她便赶紧派人将请柬散了出去,又开始着手布置起来。

    定国公府鲜少举办宴会,柳氏这几年也从未出门赴过宴,此番便愈加不敢掉以轻心。

    而定国公府的帖子送到若生手里时,若生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这是十分罕见的事。

    她的紧张溢于言表,连终日呆在窗下的鹦哥都察觉到了。

    它便时不时地要扯嗓子叫唤两声:“姑娘吉祥——姑娘吉祥——”

    一副卖乖模样,毫不节制。

    不过也算是为了让主子高兴,绿蕉几个就总忍不住夸它。

    但铜钱如此讨好,若生也没能高兴起来。

    临到出门前一日,她更是翻来覆去一整夜也未能合眼。实在是想着白日要做客,不好昏沉沉地去,这才在天色蒙蒙亮时勉强睡了一小会。

    也得亏是年纪轻,熬了一夜起身后,除了眼里略带血丝外,脸色并不大难看。但绿蕉喃喃念叨着素着脸出门不成样子,还是好好地给她装扮了一番。

    若生事后对着镜子再三地打量自己,忍不住道:“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绿蕉几个闻言皆是摇头不已。

    若生却还有些不大相信。

    可没想到,等她们到了定国公府一看。她这打扮果然称不上什么隆重。

    园子里,穿得花里胡哨的有,满身琳琅钗环的也有,简直是个比个的华丽。因而若生才站定。便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高挑少女,干干净净一个人,清新得好似一捧新开的黄素馨。

    与此同时,黄衣少女显然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发现了她,忽然抬起手朝她挥了挥。然后一面朝她靠近过来,一面笑着喊她:“阿九,你来了。”

    若生这才从声音分辨出来人,连忙松口气,笑着唤了一声“曼曼姐”。

    慕靖瑶大步走来,走到她身边后,轻声笑道:“今儿个人还来得挺齐全。”

    若生闻言,侧目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无奈苦笑道:“我是一个也认不出,也不知都有谁来了。谁没有来。”

    慕靖瑶不由失笑:“京里适龄的姑娘不管订亲不曾,这回怕是都请来了。”

    “那就难怪你说来得齐全了。”若生颔首说了句。

    慕靖瑶颊边的笑意便慢慢加深:“不过我们几个可都是来凑热闹捧人场的,同你们不一样。”

    若生听着这话,无端想起先前苏彧送她的那张白纸来,不由耳上微热。

    “阿九?”

    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若生不由自主地同慕靖瑶对视了一眼,然后微笑着转过身去,看向了站在自己几步开外的美貌少女。

    她只觉得对方美,却始终记不住那张脸。

    若非对方先出声唤了她,她此刻怕是还不能认出来人。

    若生道:“筠姐姐。”

    神色平静。口气也是平静。

    不见亲热,也不见疏离,仅仅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声问候罢了。

    如果不是早前就曾仔细留意过,此刻听见这声“筠姐姐”的人就很难发现其中的不同。

    可陆幼筠在听见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就飞快地察觉到了若生的不一样,她仍然喊的“筠姐姐”,但却同她们上元节那日偶遇时不同了。

    大约只是十分细微的不同,可这一点也就够叫人加以注意的了。

    陆幼筠面上不动声色,先同边上的慕靖瑶打了招呼,而后笑着面向若生嗔道:“好你个阿九。我前些日子下帖子请你你不来,旁人一请,你倒是就愿意出门了?”

    若生站在慕靖瑶身侧,看着陆幼筠,听着她的话,不禁暗暗在心里数了起来:

    她同陆幼筠不算往事,只算今生,拢共才见过几面?

    一次、两次、三次?

    这还不够一只手的呢!

    陆幼筠用这般亲近的口气同她说话,怎么却像是她们十分的熟悉?

    若生不觉有些头疼,她可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陆幼筠,可陆幼筠上赶着来同她说话,她也就不好冷面相对了。

    俗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陆幼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她打招呼说话的。

    若生只好解释道:“好姐姐,并不是我不想去,委实是前些日子不凑巧正好病了去不成。”

    陆幼筠笑微微的,口中问着“如今可好全了”,一面上前来要挽若生的胳膊。

    一旁站着的慕靖瑶这时候忽然扬声说:“阿九,那边的花像是开了,你陪我过去看一看吧!”随即手一伸,就赶在陆幼筠靠近之前挽住了若生,又问陆幼筠:“不知陆姑娘可有兴趣一起去?”

    可她问完了并不等陆幼筠回答便接着说道:“不过陆姑娘怕是不得空了吧?”

    她的视线落在了陆幼筠身后。

    此时正有一群人在朝她们走来。

    其中一人瞧见她们在看,更是立刻喊了一声“陆姑娘”,显然都是冲着陆幼筠来的。

    陆幼筠是陆相唯一的女儿,平素又以为人温柔可亲而闻名,正是众人想要结交的对象。而且她平时不大出门赴宴,诸人见她的机会不多,此次好容易见着了,除了若生和慕靖瑶外,在场的姑娘里怕是没有一个不想和陆幼筠坐在一块儿说些闺中体己话的。

    因此同陆幼筠相熟的姑娘,这时都团团围了过来。

    慕靖瑶说她不得空的话,半点也没错。

    陆幼筠便只好笑着道:“还是你们先行一步吧,我稍晚些再去瞧也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她身边就已围满了人。

    若生和慕靖瑶连忙躲得远远的,一直远到不大能听得清她们的说话声了,慕靖瑶才轻轻嗤笑了声道:“她倒是八面玲珑得紧,见了谁都想攀亲近。”

    (未完待续。)

第297章 惊讶

    若生摇了摇头,轻声道:“她也真是个怪人。”

    如果不是早就亲身尝过陆幼筠的狠戾毒辣,她这会大抵也不会相信陆幼筠竟是那样的人。

    明明瞧着是那样的亲和美丽……

    可掩盖在这层皮相下的,却早已腐朽不堪。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般截然不同的两面?

    若生遥遥地朝人群望了一眼,只觉得满目花团锦簇,着实晃眼,不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而慕靖瑶随着她的目光也朝人群看了过去,口中放低了声音道:“不过也难怪她会长成这副八面玲珑的性子,陆夫人早年仙逝后,陆相便一直未曾续弦,她小小年纪便要开始学着掌家,学着照顾幼弟,想来也是不容易。”

    若生闻言,慢慢将视线收了回来,笑了笑道:“好了,不说她了,左右咱们也没打算要同她多结交,管她是什么性子呢。”

    慕靖瑶便也跟着笑道:“可不是!你还是老实跟着我去看花好了!”

    然则话虽如此,这天到底还没太暖,开了花的植物并不多,只角落里的几丛迎春花争先恐后地绽开了花苞。

    俩人挽着手,头并头地盯着看了一阵。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几棵树后,正有人在像她们看花一样打量着她们。

    只不过她们二人仅是看花,苏老夫人却别有深意。

    但她看着看着,目光不禁滞住了。

    天光之下,若生并未盛装打扮,然她韶光极盛,竟有着令人目眩头昏的美丽。

    苏老夫人不觉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蜜蜡手串。

    如果单论五官样貌,眼前的少女并不能算是万中无一的绝色,且她年岁不大,眉眼间犹带着些微稚气,更是不能以美艳论。

    可她就只是这么站着,便已很是打眼。

    那份美丽。显然并非言语所能轻易描绘。

    苏老夫人有一瞬间的怔忪。

    随即在回过神来的刹那,看着眼前亲昵说笑着的两个姑娘,她紧紧皱起了眉头,对自己身旁的大丫鬟青鸯低低问道:“莫非是我瞧差了。另一个可是慕家的孩子?”

    青鸯骤然听见这话,不由愣了一愣。

    苏老夫人明明是认得慕家姑娘的,为何要这般问自己?

    她迟疑着说道:“您没瞧差,那就是慕家的姑娘。”

    “……慕家的姑娘呀。”苏老夫人轻轻摩挲着手串的坠脚,一字一顿地道。“这倒是没料到。”

    青鸯问:“您是指这二位交好的事?”

    苏老夫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俩人,笑容自在,举手投足都自在,可不是普普通通地交谈寒暄。

    她们俩,势必认得有一阵子了。

    不过这么一看,倒也就说得通了。

    慕靖瑶是贺咸未过门的媳妇,她的好友想必贺咸是不会不知道的,而贺咸又同苏彧亲若手足……

    苏老夫人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眼神来回变幻,还待再看。不远处赏花的两个少女这时却已站直了身子,笑着走开了。

    青鸯便问:“可要奴婢跟上去?”

    “也好。”苏老夫人微微颔首,可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大儿媳柳氏带着丫鬟婆子从远处走了过来,于是话锋一转道:“罢了,你还是同我一道回去吧。”

    青鸯连忙应了个“是”。

    等到柳氏带着人走到近处时,苏老夫人主仆早已不见踪影。

    柳氏自然也就对她已来打探过的事不得而知了。

    因此柳氏心里还颇有些惴惴的,总忍不住揣测苏老夫人的打算。

    可左等右等,也没见有苏老夫人身边的人出现,更不必说苏老夫人本人了。

    柳氏便自行去凑了几桌人玩牌。并且特地将表姑娘夏柔和若生凑到了一桌上。她并不知道苏老夫人有意将夏柔许配给苏彧,只是心道表姑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一样,最是可信。回头等散了局子,仔细问一问她就知道连家这位三姑娘品性如何了。

    都说牌品如人品,纵然不能全看分明,那多少也能看出个三两分吧?

    柳氏这样想着,便没有告诉表姑娘夏柔,这同桌的有苏彧喜欢的姑娘。也没有叮咛她要多加留心。

    毕竟这要是事先知了情,看人的时候哪里还能有准?

    柳氏便装作无心地将俩人安排到了一起。

    但夏柔却以为她是知情的,因而在她安排牌局的时候,一直对着柳氏拼命眨眼,内心狂喊表嫂,希望她千万不要将自己同苏彧喜欢的姑娘安排到一处。

    她虽自信生得也算貌美,但难道人见了她的美貌就能知难而退么?

    还不是指着她耍心机欺负人?

    可她一点不想做这种事啊!

    何况打牌这么神圣又严肃的事情,岂能乱来?

    她只想高高兴兴玩两局而已。

    前些天姨母告诉她的事,她好容易才消化了泰半,如今只想趁着自己还没出家,努力找找乐子,这牌若是不能好好玩,她今儿个夜里恐怕就要辗转难眠了。

    所以她对着柳氏眨眼眨到眼皮抽筋了也没停。

    但柳氏生怕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愣是半响都没有同她对视过,直到笑盈盈准备走人了,才终于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夏柔便会错了意,以为柳氏是懂自己的,定然没将人同自己安排到一处,总算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虽从苏老夫人口中得知了苏彧有喜欢的人,但并不知道姓甚名谁,因而也有几分好奇,不知道苏彧喜欢的那个姑娘在哪桌,又生得是何模样。

    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并不能瞧出什么,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不论如何,人不在这桌就成!

    于是她笑着同若生和自己右边邻座的姑娘打起招呼来,又跟左边的慕靖瑶寒暄了几句。

    慕靖瑶便和若生介绍道:“阿柔是苏老夫人的娘家外甥女,自小同我们几个一块儿长大的,熟悉得很。”说完又向夏柔介绍若生:“平康坊连家的三姑娘,比你还小上一些,你管她叫阿九就行。”

    若生和夏柔俩都是从善如流的人,当即互相喊起“柔姐姐”、“阿九”来。

    慕靖瑶就笑着要介绍剩下的那一位姑娘。

    可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个丫鬟匆匆忙忙走过来靠近她对面坐着的姑娘说了句什么,然后这姑娘就笑着站起身来同她们赔了个不是,换去了另外一桌。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陆幼筠就在这时朝她们走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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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意外

    她笑着同若生几人解释,那位姑娘和另一桌的几位原就是相熟的,方才没见着才错过了。她又正巧跟若生几个是认得的,便答应换了过来,还请她们不要介怀。

    三人见状只好一齐摇头,笑着邀她入了座。

    慕靖瑶便抓起桌上的骰子同在场几人笑盈盈道:“输了钱可不准恼!”

    若生的视线落在纸牌上,脸上也带着笑:“待我杀你个片甲不留,看你恼不恼。”

    俩人说着打趣的话,一旁的夏柔则暗暗疑心起了新来的陆幼筠:这会不会是姨母的局?这新来的会不会就是五表哥喜欢的姑娘?

    她悄悄打量着陆幼筠,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要不然,这都坐下了还换什么人?

    她隐隐有些不自在起来,话少了,打牌的兴致也少了。

    四人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将一副牌玩得漫不经心的。

    陆幼筠打出了一张索子,声音温温和和地道:“我原不知道阿九你和慕姑娘这般熟悉。”

    若生低着头看牌,闻言淡淡笑了笑,也打了张索子出去。

    “慕家、连家同陆家一贯没有太多交集,陆姑娘同我们几个也聚的少,这些事不知道也是有的。”慕靖瑶挑眉看向了陆幼筠,颊边带着微笑,眼神却有些凌厉。

    陆幼筠便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然而她嘴角微翕,刚要说话,却忽然脸色大变,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场几人俱是一惊。

    若生反应最快:“怎么了?”

    陆幼筠紧紧皱着眉头,盯着桌子看。

    因着天冷,桌上铺了块织金漳绒毯。

    但她的目光虽落在毯子上,看的却不像是毯子。

    她的眼神极其冷酷,有那么一瞬间,若生以为自己在她眼里看到了杀气。不过那冷酷转瞬即逝,下一刻就变回了往常的陆幼筠。

    黑白分明的眼睛。温柔的眼神。

    只是那温柔里夹杂了几丝惶恐。

    她抬起手来,指了指桌子,用略显后怕的语气道:“桌子底下有东西。”

    这话一出,原本坐着的几个人也都立马站了起来。

    夏柔更是变了脸色。

    周围一群人听见响动。也都停下手中动作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

    陆幼筠后退一步,站到了椅子背后。

    柔滑的漳绒毯沿桌边垂下,刚好挡住了她们的视线,叫她们一时看不清桌下到底有什么。慕靖瑶便蹙着眉要伸手去撩,不想手刚抬起。便叫若生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

    她不由疑惑地看向了若生。

    若生的视线却落在了陆幼筠的身上。

    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若生拦住慕靖瑶,自己伸手将毯子撩到了桌子上,然后弯腰探头朝桌下看去。

    谁知只一眼,就叫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喵呜——”

    趴在桌子底下的这物,可不就是元宝嘛!

    若生又好气又好笑,站直了身子往后退开两步,笑着道:“是只猫。”

    众人闻言,也都立即弯腰往桌下看去,见果真是只猫。全都笑开来重新落了座。元宝便也伸个懒腰,打着哈欠慢吞吞地从陆幼筠脚下的位置爬了出来。

    爬到桌边,往桌腿旁一躺,又不动了。

    陆幼筠则是一脸心有余悸:“唬了我一跳,怎有这般大的猫。”

    夏柔一面抽牌一面恨铁不成钢地道:“五表哥的猫,又胖又好吃。”她打出一张牌,瞥了眼元宝,摇摇头继续道,“再胖下去可怎么好。”

    躺在地上的元宝听见这话,竟像是听懂了一般。突然将头抬了起来,仰视着夏柔低低吼叫了一声。

    慕靖瑶一直憋着笑,这会彻底憋不住了,失笑道:“还会发脾气了它。”

    夏柔埋头看牌:“胖就胖了。竟还不许人说它不好,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猫。”

    元宝“喵喵”叫唤着,一把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跑到若生脚边趴下了,举起前爪挠挠耳朵,声音变得十分乖:“喵呜……”

    若生有些日子没见过它了。此刻见它一脸卖乖状,不觉心一软,顺手将它捞起放到了自己腿上。

    元宝乖乖的,翻个身,仰天一躺,露出了肚皮来。

    陆幼筠不觉纳罕道:“这猫看着凶,倒是挺乖巧。”

    她放下手里的纸牌,似乎想要伸手逗一逗元宝,然而没想到她手刚探出,元宝便一爪子抓了上来。

    即便她飞快将手缩了回去,手背上还是留下了浅浅的两道抓痕。

    若生抱着元宝一下子站直了,而后将猫往地上一放,就上前去看她的伤:“伤着哪了?”

    慕靖瑶是懂医理的,自然也连忙上前去看:“流血了不曾?”看过后她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仔细抹些药膏,过几日连疤也不会留下的。”

    陆幼筠眼角红红,笑着点了点头。

    夏柔这时则已经去将大太太柳氏寻了来。

    柳氏听说陆幼筠是叫元宝给抓伤的,当下再三赔礼,又要亲自送她回府看大夫。

    至于元宝,这会早就已经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这事一闹,牌局自然也就散了。

    夏柔满心惴惴,奈何却是半个主家,只好提议众人趁着天晴去放纸鸢玩。

    一路上,她都在想,元宝该不会是叫姨母拿小银鱼给买通了吧?

    不然它对着自己只敢瞎吼,对慕家姐姐顶多不搭理,对着连三姑娘打滚求抚摸,怎么就抓了人陆姑娘一爪子呢?

    怎么看怎么成心的!

    但这猫再精怪那也还是猫,怎么能叫人买通了来干坏事……

    看来还是她已经疯了呀……

    她一边放纸鸢,一边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突然瞧见一旁若生的纸鸢栽下来掉到了地上。

    那是只燕子模样的纸鸢,黑白的羽毛,落在地上格外显眼。虽是纸做的,可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然而谁也还没有来得及捡,刚才溜走了的元宝不知从哪个角落猛地又冲了出来,叼起纸鸢就跑。

    燕尾扫在地上,簌簌作响。

    元宝就像是抓住了兔子的猎犬,跑得飞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若生才走到夏柔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它把自己的纸鸢抢走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未完待续。)

第299章 观鱼

    园子里都是各家的姑娘,丫鬟们早早就被打发去了一角自己斗草摘花玩,这会若生的纸鸢叫元宝叼走了,也只能若生自个儿去捡回来。

    可元宝跑得快,一转眼的工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柔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要陪着若生一道去找。俩人结伴而行,沿着小径走了好一会,仍然不见元宝的身影,无奈之下若生道:“算了,劳你陪我跑这一趟,咱们这就回……”

    “喵呜——”然而她话未说完,元宝突然从一旁角落里蹿了出来,摇头甩尾盯着俩人看了几眼,腿一蹬便要再次跑远。

    若生和夏柔互望一眼,一齐拔脚追了上去。

    这一回元宝跑得也没有先前那般快了。

    它跑几步便慢下脚步回头朝她们二人看一眼,像是怕她们跟不上自己,担心极了。可一旦若生和夏柔要追上它,它又会加快脚步跑出一阵风来。

    夏柔忍不住道:“成精了!”

    若生听见这话,心里不由慢慢浮现出一个念头。

    然后等到二人拐过弯,她的念头就成了真。

    假山旁,苏彧穿着身湖蓝色圆领袍,正神色懒懒地低头看元宝。而元宝则献宝似地将若生的纸鸢推到他脚边,仰着头冲他喵喵直叫。

    苏彧便打开荷包给它喂了两条小鱼干。

    元宝一嚼而尽,得意洋洋地回头来看若生二人。

    若生不觉有些踟蹰尴尬。

    这时候,夏柔看看她又看看苏彧,终于恍然大悟,当下抬头看天,口中喃喃着这天倒是怪热的,一边大步上前捞起元宝转身就跑。

    元宝猝不及防,又因是认得夏柔的不敢胡乱挣扎,只吹胡子瞪眼地喵个不休。

    夏柔便一巴掌捂在了它脑袋上,压低声音训它道:“莫碍事,莫胡闹!”

    元宝埋首在她胸前。闷闷呜咽了两声,到底是乖乖任由她抱着自己走了。

    假山旁被夏柔独自丢下的若生则是愈发得不自在了。

    她盯着地上被元宝拖来给苏彧的纸鸢,连眼也不敢眨一下。

    倒是苏彧,一脸的云淡风轻。声色不动,懒洋洋站直了身子,看着她微微一笑,问道:“不知连三姑娘可愿赏脸一道去观鱼?”

    若生一愣:“鱼?”

    苏彧低头笑了下:“冰化了。”

    若生看着他的笑,心中忽然长松了一口气。

    什么尴尬。什么不自在,在这一瞬间统统成了天边流云。

    她这一双眼,此刻除了他,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于是她莞尔一笑:“好。”

    苏彧便弯腰捡起元宝带来的纸鸢,领着她向养了锦鲤的小池子走去。二人头顶上天清气朗,阳光明媚,脚下小径九曲玲珑,临到池边,若生忽然想起了今生她同苏彧初见时的场景。

    亦是池边,她在观鱼。

    元宝贸然跑来。带出了她和苏彧的“重逢”。

    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她和苏彧后来会走得这般近,会在今日一道于定国公府赏鱼。

    天日渐暖,池子里的冰自然已是融了。

    然则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池中的锦鲤却看着有些懒懒的,游得慢,动得少,像是在水中打起了瞌睡。

    苏彧掏出包鱼食。递给了若生。

    若生便慢慢地往水面上掷。

    可惜水里的鱼连对吃的也一副意兴阑珊模样,过得半响,才偶尔有个两三条浮上来吃上几口。

    “这般不爱吃,难怪不见肥鱼。”若生轻声自语着。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苏彧,道:“元宝方才抓伤了陆幼筠的手。”

    苏彧闻言连眼也没有抬一下:“她先惹的元宝?”

    若生停下了手中掷洒鱼食的动作,道:“她想摸元宝的头。”

    “哦?”

    若生正了正身子,慢慢地道:“我当时正抱着元宝。”

    苏彧笑了:“她倒是会挑时候。”

    若生也笑了一下,她当然明白苏彧的意思。她抱着猫,猫却伤了陆幼筠。只怕要有有心人来诬她故意让猫抓伤陆幼筠的了。何况若非她和陆幼筠有“旧仇”,换了寻常姑娘,纵然不干事,也会因为是自己抱着猫而心怀愧疚了。

    至于陆幼筠,事后如果继续来同她交好,那便是陆幼筠宽宏大量,心地纯善。

    而她心有愧疚,又怎么好不理会陆幼筠呢?

    再者陆幼筠大庭广众下这般一伤,那便是设宴的柳氏,是定国公府对她不住了。

    只是遗憾极了——

    她非但不觉得愧疚为难,甚至还想为元宝抚掌赞叹呢。

    小心眼如她,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陆幼筠,也还是要为元宝这一爪而痛快的。

    若生抓起一把鱼食,投进了池子里,忽而问道:“你前些时候送来的那封信是何意思?”

    苏彧骤然闻言倒也不慌张,神色从容地反问道:“你以为呢?”

    若生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想了一堆招妄图从纸上看到点东西,结果半点用处没有,这会听他问,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一头雾水,丁点不明白。”

    日光下,微风扬起了她额前碎发,一张如玉面孔,偶人般精致。

    苏彧凝视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对她念念不忘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对她念念不忘,他只知道,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很欢喜,想她的时候他也很欢喜……

    他在遇见她后,才终于明白了当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时,师父说过的那些话: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不过是一瞬间的决定。

    他想娶她!

    他想娶她!

    想得都快疯了!

    可若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云淡风轻后藏着怎样的惊心动魄,坐立难安。

    她回过头望向水面,看着几条红鲤终于活泛了起来,心里想着的是方才追了元宝一路,似乎有些饿了……她背对着苏彧,漫不经心地道:“万幸万幸,总算五哥你不是连无字天书都懂。”

    苏彧失笑,忽然唤了她一声:“阿九。”

    若生没有回头,仍然盯着水中的鱼:“嗯?”

    苏彧道:“我有个难题想要请教你。”

    “难题?”若生轻轻咬了下唇瓣,将手里的鱼食尽数丢进了池子里,拍了拍手掌,“且说来听听吧!”

    于是苏彧便问了。

    像是先前问她是否愿意观鱼一样,从从容容,声色不动地问了。

    他说,不知连三姑娘可愿赏脸与在下一道共赴白头?

    若生背对着他,静静地站立着。

    仿佛站了一盏茶,仿佛站了一炷香,又仿佛只站了一息。

    她抓着扶栏,慢慢地转过身来,慢慢地瞪大了一双杏眼。

    *****

    (言情苦手,卡文卡成狗……)

    (未完待续。)

第300章 定情

第301章 说开

第302章 对峙

第303章 变化

第304章 保媒

        柳氏为苏彧高兴尚且来不及,哪里会觉得辛苦。苏家已经许久没有过喜事,如果苏彧的婚事能成,那就着实太好了。

    然而高兴归高兴,她转念一想便想起了连家的云甄夫人。

    两家人几乎不曾打过什么交道,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交情。苏彧虽好,但难说他落在云甄夫人眼里是否也会一样好。若是云甄夫人不满意,这事仍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期盼了。

    是以,这请去连家保媒的人选就太要紧了。

    柳氏想了一圈心里没什么底,踟蹰着问苏老夫人道:“依您看,这请了谁去连家保媒才合适?”

    苏老夫人垂眸沉思了片刻:“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人来,这事又是顶要紧的,暂且先放放吧,等回头仔细合计合计再议不迟。”

    左右夏柔铁了心不听劝,苏彧亦铁了心想娶连家的姑娘,她再三不许只怕也无甚用处。到头来,反叫两个孩子同她彻底离了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深思熟虑过后,她想不如还是趁早答应下来算了。

    且答应了,这礼数便得周全,行事就要讲究,保媒的人当然也不能胡乱定。

    只是即便已然应允,她想起未成的苏彧和夏柔时心中仍然是可惜不已。

    苏彧幼时便拜在重阳老人门下,谁也不知他哪一年能出师,谁也不曾指望过脾性怪异,不通人情世故的他从军抑或入仕。老定国公更是直言功名利禄皆乃浮云,只要他身强体健,平安顺遂地长大就已足够。

    苏老夫人当年也就没有盼过小儿子能够成才。

    她甚至觉得,小五也许会在重阳谷住上一辈子不出来。

    所以两个孩子小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动过要撮合的心思。

    不过大抵是重阳老人有独到的法子来教他,苏彧渐渐长大,每一年回来时孤僻古怪都会更少一些,他慢慢地长成了一个模样爽俊、学识渊博的半大少年。

    寡言,固执,些微傲慢,每一样都不讨人喜欢。

    可同时,他又是那样得耀眼,身上风华日盛,任何缺点都无法阻挡。

    到了那一天,当苏老夫人无意间撞见表兄妹俩人站在花树底下说话的样子时,她脑海里便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真是一对璧人呐……

    般配,太般配。

    又是互相知根知底,青梅竹马,哪里还有更好的?

    她当即动了心思想要撮合二人。

    可还没来得及提,重阳老人便逝世了。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重阳老人又是孤零零的一个,无偶无子,身边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苏彧在,这人没了,苏彧便权当是儿子为其守起了孝。

    孝期里,自然就不便提什么亲事,加上他和夏柔年纪尚小,苏老夫人也并不着急。

    然而这一拖,就拖到了两军开战。

    苏家父子齐上战场,再未归来。

    她肝肠寸断,夜不能寐,只有跪在佛前,看着菩萨的慈眉善目,她似乎才能喘得上气来,才能获得片刻平静,才能阖眼入眠。

    她日复一日地诵念往生咒,日复一日地煎熬着。

    再没有什么多余心思去撮合幼子和外甥女。

    人人都戴着重孝,人人都沉默无话,一开口就是泪如雨下。

    盛夏时节也像是三九寒天,人仿佛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痛,连呼吸都难。

    她甚至开始怕见人,怕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会令那个狼狈痛苦的她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于是她日夜躲在小佛堂里抄经烧香,一躲就是几年。

    如今总算缓过了一口气,却不想已是失去了撮合苏彧二人的最佳时机。

    晚了几步,便是天堑之隔,再无法逾越。

    苏老夫人想着“可惜”二字,暗暗叹了口气。

    但再如何不甘心,事到如今也得甘心了。

    ……

    过了几日,天清气朗,云甄夫人在家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醒来便听窦妈妈禀报说翰林学士贺敏来访。

    贺家是京中勋贵里真正的清流。

    贺敏更是出了名的刚直方正,从不逢迎附和。

    勋贵子弟不走科举,他却自幼苦读,寒窗十年,走了最吃力不讨好的路。

    云甄夫人虽同他不大熟悉,却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

    她从临窗的软榻上坐了起来,问窦妈妈道:“慕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婿,叫贺咸的,是不是就是贺敏的儿子?”

    慕姑娘同若生交好,她多多少少知道些慕家的事,只是突然间想起来记忆不深,并没那么肯定。

    “您没记差。”窦妈妈笑着说道,“那位贺公子正是贺大人的儿子。”

    云甄夫人微微点了下头,想了想道:“这倒是奇了,我同他不算相识,他上门来见我却不知是为的什么。”

    窦妈妈道:“奴婢瞧着这位贺大人像是有要紧事。”

    云甄夫人正准备起身更衣,闻言唇角微弯:“他都亲自上门来了,自然是十分要紧的事。”

    是以她速速换过衣裳便前去见了贺敏。

    贺敏穿了常服,见了她客客气气的,也算开门见山,略微寒暄了几句后便表明了来意,说自己是想来给连二爷的长女说媒的。

    云甄夫人没料到会是这事,不由愣了一下。

    贺敏则斟酌着道:“男方是定国公府的五公子,今年十八岁,在刑部任侍郎,屡破疑案,正经的三品官。生得一表人才,天文地理样样精通,骑射六艺更是不消多说。至于苏家……”他顿了顿道,“不必区区拙口多言,想来您也是知晓的。”

    云甄夫人闻言,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

    若无苏家男儿镇守边庭,哪得大胤天下太平?

    以苏家的门第配连家的姑娘,那是绰绰有余得很了。

    更何况她是知道苏彧的。

    贺敏的话并无掺假夸张。

    而苏家特地请了贺敏来保媒,也算是十分庄重谨慎。

    云甄夫人心下还算满意,虽然没料到贺敏会来保媒,但她可记得若生那丫头和苏家小五认得的事,别说前些时候,那苏小五还特地上门来拜访过老二。现在来看,那是提前讨好未来岳丈来了。

    她心里有了数,便想起了连二爷。

    不论如何,她都只是若生的姑姑,即便若生的婚事最后得她拿主意,但那之前怎么也得连二爷点了头才是。

    所以亲自送走贺敏后,云甄夫人便转头去明月堂寻了连二爷。(未完待续。)

第305章 烦人

    连二爷正在廊下抱着个铲子寻思着种花,左看右看,没瞧见合心意的花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同自己生闷气,听见云甄夫人喊他,也只是扭头瞥了她一眼,神色郁郁地叫了一声“阿姐”,就不再言语。

    云甄夫人不由问道:“怎么了这是?嫌花盆不好?不好让人再去挑几个来就是了。”

    口气是一贯的宠溺。

    连二爷脸上却仍然不见欢颜,意兴阑珊地将手里的铲子往地上随便一丢,闷闷不乐地道:“晌午开始我这心里就不大痛快。”

    云甄夫人闻言有些担忧起来:“可是身上哪里不舒坦?你怎么也不早些说,该让人去请个大夫来仔细看看的。”

    “没有不舒坦!”连二爷是怕吃苦药怕极了的,听见“大夫”两字,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有生病!我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有说下去。

    云甄夫人眉间蹙起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口气严肃了些:“我还能不知道你,定是怕见了大夫要吃药,所以抵死不肯说哪难受罢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旋即道:“老实呆着,我这便让人去请大夫来。”

    连二爷见她要动真格,连忙拽住了她的衣袖,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就是见什么都不高兴而已。”

    “睡午觉,盖着毯子热,不盖又冷,阿姐你说烦人不烦人?我半天没睡着,就想盖着毯子再让人在旁边打扇子,肯定不冷不热刚刚好,可扇子声又吵着我了,忒讨厌,忒烦人,忒不痛快!”他拉着长姐的袖子左右摇晃着,像个孩子似地同她说着闹心的事。

    一口气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

    这下子,应当不会继续让请大夫了吧?

    他大睁着双眼,白面无须的脸上写满了殷殷期盼四个字。

    云甄夫人便盯着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看了看,不由失笑道:“真是拿你没法子,罢了,不请大夫来看了,成不成?”

    连二爷一下子撒了手,当着她的面就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但其实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儿个究竟为什么这般心烦意乱。只是莫名其妙的,见什么都烦,午睡烦,起床烦,见朱氏和丫鬟说话烦,见儿子睡得烂熟烦,抱着铲子独自出来想栽花也烦,真是万事不顺,样样讨厌。

    他暗自思忖着,过了须臾才想起来问云甄夫人:“阿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云甄夫人环顾四周,先不答话,反让他随她进去坐着再谈。

    可连二爷想到要进屋子也觉得烦,只想留在外头吹风,便道:“就在这里说嘛。”

    “还是进去坐着说吧。”云甄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转头又使人去请了朱氏过来。

    等到三个人在屋子里聚齐了,她才道:“我今日来,是为了阿九的婚事。”

    连二爷盘腿坐在炕上,屁股下似是有针,自打落座就没有安生过,一直动来动去,这听着云甄夫人说话的耳朵也像是堵了,漫不经心的根本没有听清楚:“什么?什么事?”

    云甄夫人便又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

    “什么!”连二爷猛地侧过头,瞪大了眼睛。

    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阿九的婚事!

    阿九要嫁人了!

    难怪他打从晌午开始就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原来是因为有人在觊觎他的宝贝闺女!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断然否决:“不行!”

    朱氏无奈地唤了他一声:“二爷,这事你还没听呢。”

    云甄夫人也道:“你连问都不问男方是谁,就不答应了?”

    “……反正不行。”连二爷嘟囔着。

    云甄夫人见状好气又好笑:“你往前不还说担心阿九嫁不出去?怎地如今有人求娶,你倒听也不听便要回绝?”

    连二爷理亏,但耐不住脸皮厚:“我什么时候说的那话,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一定是阿姐你记错了。”

    云甄夫人从容微笑着,缓缓道:“我有没有记错,你去翻翻你的手札不就晓得了。”

    “……”

    “你大可现下便去翻看。”

    “……”

    云甄夫人笑意不减,继续道:“你若是不去,我可就要说正事了。”

    连二爷坐正了身子,哼哼唧唧道:“你想说就说吧,我又拦不住。”

    云甄夫人低头呷了一口茶,正色说道:“男方是定国公府的五公子,今年……”

    “吓,原来是那小子!”连二爷从炕上蹦了起来,“我不喜欢他!”

    云甄夫人睨他一眼:“又不是你嫁。”

    这话像是一根针,细细的,小小的,似乎很不起眼,但轻轻一针扎下来,立马就扎破了连二爷这鼓着的一口气。

    一泻千里,眨眼就瘪。

    他换上了伤心面孔,凄凄凉凉地道:“阿九喜欢他。”

    云甄夫人不理他,只同朱氏细细剖析着这桩亲事可行与否:“定国公府的门第家风自不必说,人口亦简单,而且苏家虽是武将世家,但苏五郎却是文官,不必上战场……”

    “管他什么官呢!”连二爷插进嘴来。

    云甄夫人道:“纵是亲事成了,阿九也不会明日就出嫁,你担心什么。”

    连二爷倒没想到这个,不由讷讷起来:“是吗?”

    “何况都在京里,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十年八年见不上一面,你若是想她了,让人送个信去她便知道了,得了空自然会回来看你。”

    连二爷也没想到这个:“真的?”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了朱氏。

    朱氏笑着点头:“这怎么能有假,算起来,定国公府跟咱们家才多远的路?您要是不信,回头指派个小厮去给您算算路程您就有数了。”

    连二爷心里舒坦了些,又看向了云甄夫人:“定国公府是干什么的?”

    云甄夫人唇边笑意慢慢淡去,肃容问道:“你记得戏文里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吗?”

    连二爷愣了一下:“我记得,他们都是厉害的大英雄。”

    “是啊。”云甄夫人道,“定国公府呀,就专出那样的大英雄。”

    连二爷沉默了下去,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都不知道呢,先前苏小五来,我还赶他走……”

    他越说越轻,对自己十分惭愧,好半天才将头给抬了起来,张张嘴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外边有人禀报说,窦妈妈求见云甄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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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306章 偷听

    连二爷“咦”了一声:“窦妈妈怎么来了?”

    他说着便要往外去,但没等迈开脚就叫云甄夫人给叫住了。

    “……我也想跟着一道听听呀……”他眼巴巴地看着云甄夫人,指望她松口带着自己一起去见窦妈妈。

    可云甄夫人根本不为所动,抛下一句“你过会便能知晓”,就推开门信步而去。

    连二爷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小声嘟哝着:“不让我听我就偷偷地听。”他转过头悄悄地看了一眼朱氏,见朱氏没有注意自己,立马拔腿往外跑。

    “二爷!”动静一大,朱氏发现了,急忙唤了他一声。

    谁曾想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连二爷跑得更快了。

    他虽然是小儿心性,但脑子并不糊涂,该想到的仍然想得到。他心想着阿姐前脚才来同他说起苏家小子想娶阿九的事儿,后脚窦妈妈就特地跑来明月堂求见她,想必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

    是以尽管阿姐说了他过会就能知晓,但是都“过会”了,他怎么知道他听见的事同阿姐这会听见的事一样不一样?

    万一她骗人呢?

    连二爷越想越不放心。

    远远看见了云甄夫人和窦妈妈的身影后,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了过去。

    听一听,悄悄地听一听。

    听听他就安心了。

    他落脚时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猫似的,一步步向前挪。

    然而——

    云甄夫人也好,窦妈妈也罢,都是练家子。

    连二爷自以为动作小心轻缓,却不料这俩人一早就已察觉。

    他越偷偷摸摸的,云甄夫人就觉得哭笑不得。不过她也不拦他,既然都来了,那就随他听去吧。

    她镇定自若地问着窦妈妈话:“三姑娘怎么说的?”

    窦妈妈笑了起来,一五一十地将若生所言复述了一遍:“三姑娘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和二爷二太太满意了,她便也满意了。”

    云甄夫人闻言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丫头……”

    到底是她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么,这般说话那就是心中欢喜,羞怯难言的意思了。若是她不中意对方,哪里还会这么说,只怕早就一听便认认真真逐条驳斥了。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通通都休想奈何她。

    云甄夫人心里明镜一般,经此一问,原先的八分肯定变作了十分,只待命人去给保媒的贺敏传话了。

    然而在场三人,两个听懂了若生的话外之音,剩下那一个却只将面上的意思听进了心里。

    他得意洋洋地从后头跳了出来,高声道:“好呀,阿九说了,我满意她就满意,我要是不满意那她也就不满意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阿姐,我不满意!”

    云甄夫人侧目望了他一眼:“非礼勿听。”

    连二爷昂首挺胸地道:“我是路过,不小心听见的。”

    云甄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忽道:“你既然这么不满意,那不如去同阿九说道说道,究竟是哪里不满意如何不满意,怎么样?”

    连二爷听了窦妈妈方才的话,此刻信心满满,闻言眼也不眨当即拍板道:“好呀!”

    他屁颠屁颠地就去了木犀苑,进门便喊若生:“阿九你快出来,爹爹有话同你讲!”

    没想着嗓门太大,惊着了月洞窗下挂着的铜钱。

    铜钱便“叽里呱啦”乱叫着,一面扑棱翅膀要往他脑袋上扑。

    连二爷大吃了一惊,险险躲开后拍着胸口直骂它:“大蠢鸟,你还是二爷我给买回来的呢!看我回头不叫人拿花菇炖了你!”

    铜钱听了却像是更生气了,蹲在架子上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连二爷一开始还回瞪过去,但没一会这眼皮酸了,心里也跟着毛了。可他又觉得自己竟然被只鸟给看得心虚起来,极是窘迫,于是想走不敢走。

    等到若生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天边绮霞如泼,窗下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爹爹。”她一头雾水,连忙上前去拉开他。

    连二爷便顺势移开视线,躲到了一旁去,笑眯眯看着若生道:“刚才窦妈妈是不是来过了?”

    若生冰雪似的人物,一听窦妈妈三字便什么都明白了,便也就笑着看看他,道:“是来过。”

    “你是不是同她说,只要我满意你就满意?”

    若生颔首:“是这么说的。”

    连二爷大笑:“那就好了!”

    “如何好?”若生低眉浅笑着问道。

    连二爷闻言,勉勉强强忍住了笑意,努力板起脸来道:“我不满意。你看,苏家那小子除了生得好看还有什么呀?”

    虽然照阿姐所说,他似乎还有许多好的地方……做菜也好吃……但连二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都给忽略不提……

    倘若说了,没准阿九就更喜欢他了。

    连二爷语重心长地道:“没有了呀!”

    然而没想到,他这么说完后,若生却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爹爹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生得好看。”

    连二爷猝不及防被噎了个正着,语塞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急忙道:“骗人!你连我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生得好看不好看,你喜欢个大头鬼!”

    若生老老实实的,一字不掺假地道:“旁人我不知晓,但他的样子我却没记错过。”

    “……你……”连二爷严肃的面孔绷不住了,委屈起来,一甩袖子扭头就要走,一边走还一边气鼓鼓地道,“嫁给他嫁给他,你赶明儿就嫁给他得了!”

    走至铜钱身边,他脚下一刹停了下来,扬手一指它:“把它也嫁了算了!”

    连二爷抿着嘴,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可当身后的若生声音软软地央求着喊了一声“爹爹”,他立马就迈不动腿了。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听着她又喊了自己一声,终究还是忍不住,转回了身没好气地道:“叫我干什么?”

    若生道:“好爹爹,您别生气,回头我让苏小五给你做好吃的。”

    连二爷双手抱胸看着她:“谁稀罕!”

    但话音刚落,他又接了句:“是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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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307章 肥雁

    过得两日,云甄夫人再三思量后,遣人去告知贺敏,这桩亲事连家应允了。贺敏见喜事既成,自己大可功成身退,等人一走便前往苏家道贺去了。

    苏老夫人遂将一概事宜全部交由长媳筹措。

    于是柳氏翻过黄历拣了个好日子,就请官媒人上连家正式提亲“纳采”来了。

    当然,这事也是得提前和连家通气的。

    是以连二爷一早就被人喊起来穿衣打扮,不准胡跑了。

    他原就不大乐意,一直憋着气不高兴,这会让他穿了盛装,就更是厌烦。他几次三番,故意扯歪了身上簇新的衣裳,仿佛这样就不必见媒人,不必把闺女嫁人。

    但这些都是小孩儿脾气,衣裳扯歪了可以再整理,扯破了也能另换新的,该办的正事一样也不能少。

    前些时候,云甄夫人耳提面命地不知道同他说了多少回,纵使他不想听,也听进耳朵里了。

    他嘟嘟囔囔背诵着云甄夫人教他说的话,黑着脸跟人去了正堂西边。

    走在路上,金嬷嬷看看他的脸色,忍不住道:“二爷,您笑一笑高兴些,这大好的日子呢。”

    那苏家郎君年轻有为,家世煊赫,乃是真真的乘龙快婿呀。

    可连二爷听了她的话,脸色却更难看了。

    铁青着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严肃。

    若不是金嬷嬷是看着他自幼长大的,这会乍然瞧见这样的连二爷,指不定要叫他给震住。

    他不吭声板着脸,倒是别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到了地,也不用人说,他自己寻着正中那把太师椅就坐下了。然后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盯着又轻声诵念起来:“……且以礼……不敢……”

    念了一会,外头有人来禀,说是媒人来了。

    连二爷便飞快地将声一收,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片刻后,有人进来向他通报,将官媒人所言复述了一遍。

    连二爷便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背书似地也回答了一遍。

    话倒不长,只是咬文嚼字的令他陌生。

    “……某不敢辞。”

    好不容易说完了最后几个字,连二爷暗暗地长松了一口气。

    金嬷嬷在后头提醒他:“二爷,您该去迎人了。”

    连二爷闻言,磨磨蹭蹭的很不愿意,但还是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边走去,将身着礼服的官媒人给迎进了家门。

    少顷,宾主各自站定后,相对行了一礼。

    媒人说着“敢纳采”,一面将带来的大雁递了一只给连二爷。

    连二爷接过笼子仔细看了两眼,心道这大雁生得挺肥,不知宰了来吃是什么滋味,便见媒人又送过来一只。

    且微笑着问起了女方的名。

    连二爷便又照着古礼背书似地话说了一遍,最后道:“曰若生。”

    他说完,将视线一收又落在了两只大雁上。

    媒人等候了一会,见他没动静,只好轻轻假咳了两声。

    连二爷回过神来,看看她又看看大雁,终于想起来把写了若生生辰八字的庚帖递过去,然后道:“府里已设酒宴,还请留下用些粗茶淡饭罢。”

    媒人仔细收了庚帖,笑着谢绝了款待。

    这便是要赶着回去男方那边打卦的意思了。

    连二爷早前得了叮嘱,这会倒不慌,见媒人这般说便准备亲自送她出门。不过手里提着雁笼总是不方便,他便就地搁下了,心想回头就送到厨房里去。

    可没等他走出两步远,就发现金嬷嬷让个小厮提了雁笼追上了他。

    小厮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嬷嬷说,这大雁是要您再给还回去的。”

    连二爷傻了眼,这怎么送了人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大雁还给媒人时,心里都快要哭了。

    事后不管金嬷嬷怎么告诉他,这大雁依照古礼只是用来走过场,并不是真送的,他都听不进了。

    他满心想的都是到嘴的肉飞了……

    太可惜,太遗憾,太想吃了。

    可惜得哪怕金嬷嬷说了,这大雁就是留下来,那也是不能杀不能吃的,他也不想管。

    但他知道金嬷嬷说的话是真的,所以到了纳吉那一天,媒人照礼又拿出一只雁给他时,他一点先前见了肥雁的欢喜劲头也没了,只是无精打采地同媒人对了几句话。

    这八字是请钦天监的监正亲自合的,大吉大利,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行过纳吉礼,这婚约便算是正式定下了。

    忙活了一阵,连二爷是觉得身累又心累,连吃饭都不香了,忍不住问朱氏:“是不是都办完只等嫁阿九了?”

    朱氏抱着小若陵闻言笑开了来,摇摇头道:“哪能呀,这还有三礼未成呢。”

    连二爷竖起三根手指头,吃惊极了:“还有三礼?”

    朱氏笑着点点头。

    他“唉”了一声,身子往后一倒,躺倒在了软榻上,一脸颓像喃喃道:“还好还好,只有阿九一个要嫁人的……”

    也好在送彩礼得挑黄道吉日,他一口气歇了好几天,总算是又养足了精神。

    但苏家下聘这日,外头炮竹声噼里啪啦的,鼓乐齐鸣,震天喧阗,他忽然彻底慌张了起来。

    前几回他都是和媒人打交道,说着他自己都不大明白意思的话,虽然知道是定亲的过程,但总不那么像是真的。

    直到今日,苏家来下聘了,他才真真切切有种阿九马上便要嫁人的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眼见着苏家来下聘的两位“函使”、“副函使”带着浩浩荡荡的彩礼队伍往连家杀了来,他恨不得立马带人出去堵了大门才好。

    可他想堵门也没机会了。

    一百二十四抬聘礼从大开的正门一点点送进来,在正院里一溜排开,大红龙凤喜盒、五色彩缎、大束锦帛、金银财宝、猪羊牲畜……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可连二爷看也不想看。

    等领头的两位函使把礼函送到了他眼前,他才没法子似地接了过来。

    楠木制的礼函是个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木板厚二分、盖盒三分、内宽八分的盒子。外头用五彩丝线扎缚,封题上写着“通婚书”三字。

    连二爷木着脸,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云甄夫人,见她正望着自己,只好取刀子撬开了盒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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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票求票~ps:文中“六礼”基本参照《中国古代礼俗》和《唐朝穿越指南》两本书,如有不妥还请见谅~

    (未完待续。)

第308章 聘礼

    盒中躺着一张裁得整整齐齐的纸笺。

    连二爷放下刀子将其取出,展开来仔细盯着上头密密的正楷小字看了一会,然后便将这份《通婚书》递交给了一旁的连三爷。

    上头的字,他虽然大部分都认得,但有几个却很陌生,好在他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伙也都清楚。他今日能站在这有个父亲模样,就已是不容易,谁也不会强求他事事完善,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因此连三爷一路陪着他,但凡有他不知不会的便由连三爷给顶上。

    这会连三爷便笑着接过《通婚书》,当众将纸上所书朗声通读了一遍。

    连二爷听着他念到“承贤长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援”时,不知怎地心里便有股骄傲喜悦油然而生。这情绪十分生疏,来得却很自然。连二爷怔怔地看了圈四周,暗暗有些出神。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连三爷身上,忽然很是艳羡。

    但很快,这艳羡便变作了愧疚和遗憾。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分内事;明明这一切都应该由他来亲自完成;明明阿九的亲事能更完美……

    可他着实太不中用了。

    握着早就写好的《答婚书》,他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望着眼前同苏家送来的楠木礼函一般无二的盒子,他莫名有些鼻子发酸,眼眶灼热,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但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能哭。

    连二爷吸了吸鼻子,用力咬紧牙关后,这才把手里的《答婚书》放进了礼函里。

    与此同时,外头鞭炮齐鸣,苏家的聘礼已尽数纳入了连家的大门。

    来送聘礼的一行人便被招呼着下去吃酒。

    连二爷在席间听了半天好话,也跟着吃了两盏酒,不知怎的愈发想哭了。俄顷他离了席,往摆满了聘礼的正院走去。

    窦妈妈正领着人在清点东西,瞧见他来,赶忙笑着问道:“二爷这会怎么过来了?”

    连二爷凑到她边上,低头往她手里的礼单看了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随便逛逛,瞧瞧都送了什么来。”

    窦妈妈哪知他的心事,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指了跟前的一物给他看:“您瞧,这是俪皮。”

    “俪皮?”连二爷愣了一下,俯下身子去细观,“俪皮是什么皮?”

    窦妈妈笑着解释道:“这俪皮便是鹿皮,成对的,有配偶成双的好寓意。”说完顿了顿又道,“现如今聘礼里能备上俪皮的已不多见了,像这般齐整完好的皮子,就更是少之又少,可见那未来姑爷是十分看重咱们家姑娘的。”

    连二爷嗤之以鼻:“这都是他应该的!”

    他伸手摸了一把鹿皮,光滑细腻,鹅绒般柔软,果然是好东西。

    但他嘴上仍然只是道:“鹿皮而已嘛,满山满林子的鹿,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缩回手,背到身后,大摇大摆地往院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这个我见多了——这个咱们家到处都是——这个丑成猴了——”忽然,他话音一顿,“呀”了声往后连退好几步,捂着心口气急败坏地道:“这什么玩意儿,吓死我了!”

    窦妈妈急匆匆赶到他身边,往前一看,是只笼子。

    挺大的一只,是木头做的。

    外头罩着一层红绸,流水般垂落下来,将个笼子笼得是严严实实。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窦妈妈困惑地看向了连二爷。

    连二爷心有余悸地不敢靠近去,只站在三步开外指着笼子道:“里头有东西抓我!”

    他方才走到笼子边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发现红绸翻飞,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笼子里探出来抓了一下他的脚背。

    这可是簇新的鞋子!

    阿九亲手给他做的!

    世间无双,独一无二的鞋子!

    他又惊又怕,干脆利落地怪起了苏彧:“我就知道苏家那小子没有好心眼,这送的都是什么怪东西!”

    窦妈妈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上前去用手中礼单挑起了笼子外的红绸。

    “喵呜……”

    红绸扬起,底下露出一只大猫来。

    生得黄白相间,又胖又圆。

    窦妈妈有些发懵,这是……猫?

    还是活的?

    她连忙翻阅起了手里厚厚的礼单,可翻来翻去都没瞧见有猫这一项。

    她也没听说过,有谁下聘还带送猫的。

    窦妈妈茫然了:“看这笼子,看外头的绸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哪里混进来的野猫呀……”

    这时,笼子里的猫又叫唤了起来:“喵——喵喵——”

    竟是没有一点怕生的样子。

    窦妈妈奇了,刚要上前去细看时,猛然听见身后的连二爷大叫道:“原来是它!”

    “它?”窦妈妈转头看了过去,“二爷认得这猫?”

    连二爷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走到了笼子前,皱着眉头道:“它叫元宝。”

    元宝“喵”了声,像是打招呼。

    连二爷却满脸都是不高兴:“这么胖的猫,一点猫样也没有,肯定又懒又馋,不知道送过来干什么。”

    他在笼子前蹲了下来,一桩桩细数起了元宝干过的“坏事”:“上回吓着了我的鸟,上上回踩坏了我的花,还有老早吓着过我!”

    窦妈妈在旁听着,心道这还有上回上上回,可见认得的时日不短了,不由愈发纳闷起来。

    她打量着元宝,思忖着问道:“二爷,这猫是不是苏姑爷的?”

    “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连二爷放下笼子外罩着的红绸,用力将笼子给提了起来。

    “二爷您这是……”

    连二爷提起笼子就走,头也不回地道:“我给阿九送去。”

    他健步如飞地往木犀苑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不忘埋怨笼子里的元宝,又像同人说话似的,正色叮嘱它今后切记少吃些,再胖就要被人吃了。

    元宝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锦囊,闻言探长了爪子想抓他。

    可一抓不着,二抓还不着,反倒是自己被颠得七荤八素,只好嘴里“喵喵”乱叫一通。

    到了木犀苑,若生正同连三爷家的堂妹和雀奴绿蕉几个在挑嫁衣料子。

    连二爷提着猫进门瞧见红彤彤的一片,立即明白过来,当下便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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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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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掌珠:
满京城都知道,连家二房的大姑娘若生脸盲得厉害。
今儿梳个堕马髻她认得你,赶明儿另梳个,她就记不得了。
但有一位,裹成熊,她也总一眼就能分辨。
因为他们初见于彼时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却重逢于最好的年华……
掌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掌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掌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