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心中难安（二）
说罢，两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谷琰话锋一转：“过两日我要去看看玉泉，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谢飞燕掐指一算，单单今年，谷琰已经偷跑出去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兴致高昂的去，垂头丧气的回来：“其实你可以换个由头把她接进宫来的，以后见孩子也方便些。”
谷琰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是她愿意的话，我早就那么做了”。关键是其实他现在都还只是在玉泉的门口徘徊，在暗处偷偷摸摸的看着她，就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知道。
谢飞燕觉得，无论如何，这都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还是得再想个稳妥的办法出来。主要是，谷琰毕竟不是一般人，若是被人知道了，容易影响民心：“眼下倒也还好，只是时间一长，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谷琰长叹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除了她，我心里已是没有他人的位置了”。
“可到底南楚的百年基业还需要你撑着，倒是难为你了。”
“彼此彼此”，话到此处，谷琰突然想起来，谢飞燕自从入宫之后，就没有正儿八经的来开这牢笼出去散散心，自己也没寻得机会带她出去走走：“对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小玩意，或是什么小吃，我顺道给你带回来。”
谢飞燕思考了片刻后，要说小玩意，先前月书来瞧她的时候，也带了不少新奇的东西来，眼下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不用了，一时也想不起什么特别的。”
谷琰思索了片刻后，道：“乐古斋新到了一批古玩字画，我带几件回来，给你解解闷。”
“唉，你也不用变着法的给我送东西，知道你是对我心存愧疚。可这已经两年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也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不用觉得好像是你亏欠了我什么似的。”
这相敬如宾的日子，还要延续很久很久，时间总是能慢慢冲刷掉些记忆里的痕迹，也总能悄无声息的改变些什么。
……没多久，南楚皇帝的圣旨便是到了安陵城中。当初那些听信流言认为杜家小女就是个祸国殃民的不祥之人的那些人，有了谷琰这道态度强硬的旨意后，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杜府紧闭了一月的大门，在杜卿一回来的第二天，重新大开。一众仆役拿着笤帚工具从府中挺直了腰板走了出来。朝着不远处的街道，大喊道：“都快着点，别误了明天的吉时！”
“是！”
杜府门前墙上那些污秽之物，十几二十号人整整清理了一天才是完全收拾妥当。众人虽然是忙得腰酸背痛的，可心中却是无比的畅快。
月书叉着腰看着杜府那焕然一新的大门，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亏得是她运气好，不然，再过一段时间，不等别人下手，那些好事者的口水就能把她府里的人都给淹死了。
“呼，这个门口可算是能恢复原样了。有了谷琰的圣旨，我看谁还敢来闹事。”
黎渊瞥了眼那些站在不远处观望低头耳语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闹事的人应该是没有了，凑热闹的倒是不少。伯父伯母要请亲朋好友过来坐坐，只怕先前观望的人，也该出来了。”
一听到这不知道为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月书这鸡皮疙瘩唰的一下就起来了：“你能别叫伯父伯母吗，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黎渊微微一愣，先是忍不住挑眉一笑，随即又是堆了满脸的委屈：“有什么奇怪的，你莫不是这时候才嫌弃我年龄大了吧？”
月书表示，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的：“……原本我已经想好了剧本，奈何你这话一出，一时间我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回你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把天给聊死了吧。”
这个话题既然不能再继续了，那就说些其他的好了。月书说等杜府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就要去询问一下那个梅安南的情况了。闻风说了这段日子都会和婴宁待在无穷巷中，有些事情也不好通过纸鹤来说，怕被人听了去。
“那说点别的事吧，今日你家中要大摆宴席，咱们后天出发去鄢都，如何？”
时间上倒也不算赶，只不过：“我总感觉心里还是乱糟糟的，肯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月书这段时日天天说自己心里不自在，素问也说没什么。黎渊也不敢怠慢，只怕是真有什么预兆：“你这状况，似乎是在月氏的时候才出现的？”
月书点了点头，就是和月仲分别的那天，那种难受的感觉格外强烈。之后虽然稍稍减弱了些，可到底让人不自在。
“对啊，原以为只是心理作用，可都过去那么多天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你说，我要不要回委羽山去请紫微长老帮我瞧瞧？”
紫微长老虽比不得那些成神成圣的人，可在如今的三界，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了：“那紫微长老的确是个中佼佼者，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求个心安也不错。”
月书表示，择日不如撞日，“那索性明天就去，我也回去看看沁阳长老还有掌门师兄”。
黎渊看府里进进出出忙碌的人脸上无不挂着笑容，展颜道：“只怕你来去匆匆的，家里人舍不得你。”
月书看了他一眼，吧唧了一下嘴后，脑海里又想起了她母亲还有杜月诗那3D立体环绕音效般的“玩笑话”，不禁喃喃到：“呵呵，他们巴不得我跟你走呢。”
黎渊只瞧见这人嘴巴好像动了动，却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你说什么呢，也说出来让我听听？”
月书打哈哈道：“没什么，一会客人要来了，我去换件衣服。毕竟，我可是这次聚会的主角呀！”
“……”，看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黎渊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这人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宴请宾客也是明天的事情，说什么一会。她换衣服难不成还能换一晚上？唉，可爱的丫头啊！
第362章：心中难安（三）
谷琰的圣旨一下，明里暗里为杜府挽回了不少声誉。恢复如常的杜府，宾客纷至沓来，来来往往之间，似乎将前些日子的阴霾晦气全都一扫而光。
杜家上下好像也早已经习惯了月书的来去匆匆，不过自从她身边多了好些可靠的朋友，心中纵有千万般不舍，更多的，却是希望远游的孩子，回家之时，能与离去时一样的，阳光满载。
黎渊脚程快，有了这个免费的马车劳力，一转眼月书就从安陵城到了委羽山。回到山门，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拜见挂名师尊，也不是去参见掌门，而是去瞧瞧那个已经卸下了一身职位，在藏书楼中读书静心的沁阳。
沁阳的徒弟不止莫琅轩一个，可这个徒弟，却是唯一一个他一手带大一手教导成材的。
月书推开藏书阁那沉重的大门时，散落满地的书卷之中，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虽然披头散发双目浑浊，可在这些数不清的精神食粮的滋养下，精神倒是不错，也正渐渐从伤痛之后走出来。
月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正沉寂在知识海洋中的老者，在门口呆呆的站了一会后，索性挽起衣袖把散落了一地的书籍一点点整理了起来，归类放好。
月书抱着一大摞的书，根据柜子上的标识，放着放着一个不小心，差点从梯子上飞了下来。
沁阳听到动静后，轻轻一挥手，一阵清风吹过，瞬间将月书接住，缓缓的放在了地上。沁阳放下手里的书，看着眼前的烛台道：“我还以为，是琅轩回来呢。”
月书一边摆放着手里最后的几本书，一边道：“快回来了，清霁已经找到她了，等时机成熟了，就带她回来见您。”
沁阳摇了摇头后，露出了一抹让人看了有些伤神的笑。从莫琅轩出事后，沁阳脸上就再没了从前那样严肃的表情。也许，是想着要是早知道那孩子福薄就应该对给她几个笑脸吧。他这巨大的转变，让委羽山上上下下都忧心不已，看见他总想宽慰几句，可话到嘴边了，却迟迟说不出口。
“斯人已逝，见与不见，都没什么差别了。你呢，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不是还在山外游历吗。”
月书蹲在沁阳的身边，乖巧得有些不像自己：“知道琅轩的好消息，就想着先回来告诉您一声，再者，最近心中不安，想请紫微长老给我安安心定定神。”
沁阳笑了笑：“放心，我这个老家伙，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得空了再来瞧瞧糟老头子就是了，去吧。”
突然被下逐客令的月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沁阳长老那苍老的脸再次被书籍挡得严严实实才缓缓起身：“……长老保重，月书先告退了。”
说实话，沁阳这儿还和从前一样安静，按理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大部分弟子一直希望的。可才说了一会的话，离开藏书楼之后，月书感觉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不说，整个人突然松了口气。这老人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始终放不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些法子让他排解排解才行。
办法不是那么容易想出来的，月书接下来还有安排，也不想浪费时间，光速去鹤心焕那儿露了个脸后，就哼哧哼哧的冲进了紫微长老的房外。她的运气不错，紫微长老居然没再睡觉。
在一通月书看不懂的一通操作之后，紫微突然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把月书从凳子上吓得跳下去。
月书只等她恢复正常，变成那幅懒懒散散的样子后，才敢开口问道：“怎么样，我还有救吗？”
紫微长老摇了摇头，惋惜的答道：“没救了。”
月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她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去无穷巷开新副本了：“听长老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紫微长老就跟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上下打量了月书一圈后，一把将人从凳子上拽了起来就要往外赶：“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是我看错你了，你走，赶紧离开我的地方，免得站脏了我的地，靠脏了我的门。”
月书表示，什么情况，这个难道不是紫微惯用的“黑话”之一吗：“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不是你说的，‘没救了’的意思，就是没出事自然不必相救啊，今儿又换了不成？”
紫微长老眼神飘忽，高声反驳道：“本长老是那种嬉皮笑脸的人吗，你别胡说，小心本长老罚你！”
月书扭头握住紫微的手，恳求道：“那你倒是告诉我，卦象上说了些什么，要怎么解？”
紫微长老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没得解，准备后事吧。”
“嗯？！”
紫微长老一声送客，房门一开，月书耷拉着个头就走了出来。黎渊赶忙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是不是卦象不太好？”
月书只是摇头，没有言语。等黎渊陪着她漫无目的的逛到山门前的时候，月书才是恍然大悟。
“我算是明白了，紫微长老很明显最近有些累了，卜卦什么的一点都不准。她说我有血亲有血光之灾，不日前应该已经殒命了。你说说，咱们刚刚从家里回来，父亲姐夫也平安回来了，宝儿有她爷爷奶奶照顾，也没出什么乱子，可不是胡说八道吗！”
黎渊点了点头，随即提出了一个不太有趣的想法：“还有一种可能……”
不等他说完，月书抬手打断道：“亲生的，不是捡来的，我是家里最小的。”
黎渊表示，这委羽山上的长老们，对月书算是极好的了，紫微长老的脾气本来就有些难以捉摸：“可能是许久未见，想逗你玩呢。求神问卜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心安罢了，既然不准，那就坏的不灵好的灵吧。”
“有道理。”
“那这下可以走了吧？”
月书回头看了看着隐匿在山间云雾之中的一座座山峰殿宇，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第363章：始料未及（一）
月书前脚才走，后脚委羽山中一直密切关注她一举一动的弟子，看周围没有人留意到自己这古怪的举动后，扭脸就跑到了桃源之中。和在鹤心焕师尊居住的茅屋前伺候的小狐狸说了些什么后，便是跑开了。
小狐狸吧们撞开后，看了眼正在屋中的赤烛后，仰头看向了正随意坐在蒲团上的梅安南：“掌柜的，那个杜家的小姑娘，已经离开委羽山了。”
梅安南在安陵城听说他们准备回委羽山来的时候，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生怕是被人瞧出了些什么破绽，没想到，这次倒是他们多虑了：“还以为她会来桃源看看，到时浪费了我不少时间。”
赤烛一边给梅安南对着账本，一边展颜道：“要是她和委羽山的掌门，知道主上的身份，只怕是要被吓一跳的吧。”
别说是鹤心焕和月书了，要是委羽山上下知道，自己的前任掌门被人偷偷替代不说，居然还是魔界中人，啧啧啧。
梅安南知道，摊牌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委羽山有极大的可能会成为魔界将领人界的一大阻碍：“那个杜月书和我倒是没什么交集，只是心焕，毕竟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
小狐狸看他们又在说些自己听不懂的事情，懒得浪费时间，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就出去了，把门一关，就在门外的落英上睡着了。
赤烛跟在梅安南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说实话，看着赤羽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同为掌柜的左右手，说是心中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自己想要的东西，还得要自己争取才行。
将梅安南这眉头微皱的样子，随即提议道：“主上既然舍不得，不如，把他吸纳到咱们的阵营里来。一来，等日后主上君临天下时委羽山还有一席之地，而来，也能帮上咱们些。”
梅安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可要找到一个完美的切入点，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那孩子的脾气我是最清楚的。要想他背叛人族转而帮助我们，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其实，属下正有一件与委羽山相关的事情，要给主上禀报……”
赤烛没有把话说完，梅安南瞥了他一眼后，在这肉眼只能瞧见他们两人的茅屋里微微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远远的跟上杜家丫头和钟山，我不希望他们脱离掌控，做出些破坏我计划的事情来。”
“是。”
隐藏在屋中各处的守卫离开之后，赤烛才道：“前段时间，赤羽在无穷巷中频繁的和洗沙州的人联络。对外虽然说的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可我悄悄看过记档和账本，若是所料不差，他是替闻风传递东西到洗沙州，只进不出。”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无穷巷这十个大掌柜，谁在背后没有点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位置要做什么事不便宜，只要不触动到无穷巷其他人的利益，也没什么人有那闲功夫去管。
只不过，唯一一处，就是与洗沙州的事情，永远都是那样的惹人关注。之前为了撇清关系站位，闻风能不和洗沙州打交道就不打，如今倒是主动了。
“有意思，说下去。”
赤烛赶忙接着说道：“闻风手底下的人嘴巴都极严，打探不出什么；倒是赤羽那边，可能是最近手中事多繁杂，所以想着雇些信得过的人帮忙搬运了些东西，从那些人口中倒是听了些有趣的事情……”
听赤烛真假掺半的把话说完之后，梅安南坐直了身子，看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陷入了沉思。
赤烛看他这样子，已经能想到未来等魔界入主人界之后，他赤烛就能站在赤羽的头上了，都是一样的人，就他一个如此冒尖，还有机会接任大掌柜，这天底下的好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占完了。
“洗沙州可不比别处，闻风的脾气无穷巷里大家都是知道的，虽然喜欢收女徒弟，身边的女人也从来没断过，却不是个滥情的人，能让他动心，且甘愿冒如此巨大风险的，只有一个人。”
“怎么说”，其实梅安南此刻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推论，只不过，想知道赤烛到底调查到多少东西罢了。
赤烛暗中调查闻风和洗沙州的关系，却是无意中让他知道了闻风和鹤心焕的关系。若是鹤心焕的生母和洗沙州关系匪浅，那就意味着，鹤心焕很有可能身上流着一般魔族的血脉。如此一来，想要委羽山帮忙，困难可就少了许多，就算到时候他们不愿意，只要把这层关系挑了出去，委羽山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属下的推测并不是是空穴来风，看赤羽最近的状况，闻风很明显是想将这大掌柜的位置给他，自己也是在收拾东西送到洗沙州，只怕是打算搬家去那儿常驻了。”
“归凰身死之日，的确是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禁宫之中，昭阳殿处的裂缝，所连接的地方，正好也是洗沙州，再加上之前孔雀圣母悄无声息的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段时间来看……”
赤烛心中大喜，从梅安南的神情来看，这消息，在他心中有足够的分量：“那主上的意思是？”
梅安南看着他，双眼却是突然变得通红：“这件事，你只当从未知晓。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若是让我知道还有其他人知晓此事，你提头来见。”
“……是。”
在那双赤红之眼的注视下，赤烛为了保命，只能无奈的应下了誓言，他不知道梅安南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现在有了委羽山的把柄，为什么要按下不提呢。
“你现在出息了，我不开口就敢自己行动，是看赤羽得势眼红了，还是觉得我这个梅掌柜的，已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了？”
梅安南突然而来的发怒，更是让赤烛有些手足无措莫名其妙：“属下不敢！”
梅安南把脚搭在赤烛那正和大地亲吻的脑袋上，警告道：“你最好不敢，给我仔细做好无穷巷里的事情，下次要是再敢擅自行动，跟了我那么久，你该是知道后果的。”
“……”
第364章：始料未及（二）
赤烛被梅安南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直冒冷汗，果然，和这种人打交道，要么心思比他多，要么什么心思都没有。
“放心，你那么多年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的，等大事得成，你想要的，都会有。好了，去把镰影叫来。”
梅安南这话说了跟没说是一个样子的，不过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口头支票罢了，赤烛依附梅安南才获得了如今的地位，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和不安，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把小心思紧紧的藏起来，点头哈腰的去找另一个“受害者”。
……踏入鄢都城门的一瞬间，一阵奇怪的风不止从何处吹来，迷了人眼。月书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怎么感觉，鄢都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黎渊倒是没瞧见有什么不妥，不过是来来往往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罢了：“时光变迁，物是人非，就算才过了一天一个月一年，也是有所不同的。”
时间不同，心境也和初次来时不一样的。第一次来鄢都的时候，月书是抱着要扬名天下的念头，只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下没给她这个机会白白错过了她这样的旷世奇才罢了。
这座城仔细说起来，虽比不得京都的繁华，却比它多了许多纪念意义。
月书在这儿，遇到曾经那个活泼开朗古灵精怪的谢飞燕，撞上了才冠天下却还处在人比花娇时期的鹤心焕，还有那个说话办事都颇有原则的捕快兆离，长得像大叔的小矮子地精垚垚；还第一次走进了传说之中天下商贾趋之若鹜的无穷巷，也得到了一直陪伴自己至今的五火七禽扇。
短短几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好在月书的记忆里，大多还是写令人欣喜的事情。
月书拉着黎渊站在路边，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还记得咱们和飞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就是在来鄢都的一个小路上。万万没想到，当时那个看起来心机满满的姑娘，居然会和我成为一生的朋友，甚至，还成了不少人羡慕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黎渊轻笑了一声后，拉上月书抬脚便是往无穷巷那个小混混聚集的方向去了：“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结局自然也不一样。好了，别在这儿感叹了，正事要紧。”
月书跟上黎渊的脚步后，再次好奇的问道：“你最近好像很赶时间似的，是不是手里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好？”
黎渊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即道：“钟山内部出了些笑矛盾，需要调停罢了。有明秋他们在呢，倒也不是很紧要，只是担心突然出些什么乱子需要我出面罢了。”
“怪不得我刚到月氏的时候都不见你呢。”
“不说这些了，咱们直接去无穷巷吧？”
就像月书说的，今天的鄢都，的确是有些奇怪。寻常这个时候，无穷巷入口前的巷口应该会聚集好些小混混的，现在一个没有不说，就连个过路的行人都没有，好像大家有意无意的都暂时遗忘了这个地方的存在似的。
月书和黎渊屏息凝神，用穹窿佩打开入口后，前脚才踏在无穷巷的势力范围，要不是黎渊眼疾手快带着月书跳到了屋顶上，只怕不等后脚落地，人就要被踩得个体无完肤了。
看着下方那乌泱泱的人群，还有一个个脸上那充满怒气的神情，月书的眼神却是落在了那些没人看管却堆满了各种没来及摆到台面上商品的小摊上了。
从月书多年的经验来看，无穷巷里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了。这乍一看就是爆发战争前的大游行啊：“哇，什么情况这是？来的时候也没听闻风说要搞什么活动啊？”
黎渊看了看人群聚集的方向又整理了一下一会的行动路线后，叮嘱道：“小心跟着我，别被人群给冲散了。”
月书不紧不慢的跟在黎渊的身后，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几句这些愤怒的人在说些什么一时间有些让人难以捉摸的事情来。
“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无穷巷里居然有那么多人，该不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黎渊也是一脸茫然，这段时间他的关注点都在钟山和月书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怎么在意，更别说这一向和平的无穷巷了：“不清楚，我先带你去认识的人哪儿了解一下情况，顺便再联系一下闻风他们。”
没一会，两人便是到了一条摆满了小摊却是难掩萧条的街道上，走两步就是拐进了先前月书得五火七禽扇的小店里。方圆之内，倒是与街道上那吵嚷不休的环境天然分割开了一样。
正在清点货物核对账本库存的掌柜抬眼间黎渊来了，赶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了上去；“哟，稀客稀客啊！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啊！”
月书一边打量着店里那些造型各异的扇子，一边好奇的问道：“这街上热闹非凡，掌柜的怎么不去凑凑热闹？”
掌柜的展颜道：“我不过是个生意人罢了，来无穷巷是为了做生意，又不是瞧热闹的。二位今日来，想看些什么？”
“你这儿有什么新扇没，我……”，月书才拿起一把扇子来准备问问掌柜的这是什么材质，背后有没有什么故事，要卖多少钱，话到嘴边猛然反应过来，他们好像不是来买东西的哦。
“那什么，我们其实有事想来请教掌柜的。”
黎渊轻咳了一声后，道：“咱们不赶时间，边逛边说就是了。”
“你付钱啊？”
黎渊点了点头：“许久没送你礼物了，自然是我来付。”
月书心中一喜，“那感情好，多谢了”。她也很久没正儿八经的逛过街买过东西了，正好房间里少些装饰品，这些扇子要是能找到几个合适的，不管是挂在墙上还是当摆件，都是极好的。
黎渊不是有心打击她的喜悦之情，只不过：“超过三件，可是要从你嫁妆里扣的哦。”
第365章：始料未及（三）
“瞧你那小气的样子，我最瞧不上了”，月书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找了几把自己一眼相中的扇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你觉得这些怎么样？”
黎渊表示，旁的也就罢了，月书这些年的审美，倒是比从前提高了不少：“做工精细，用来当摆件都成。”
掌柜的一看大单生意来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趁着问价的机会，月书有意无意的问道：“掌柜的，这无穷巷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的时候就瞧见人乌央乌央的往天机楼的方向去，好些摊上都没人了。”
掌柜的无奈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无穷巷里摆摊的比买东西的人多，能一下子调动那么多人，自然是因为事情与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了。”
月书就跟开玩笑的随口道：“别是调租金或者改契约什么的吧……那什么，我瞎说的，您别当真。”
掌柜的轻叹着点了点头：“姑娘，一语中的啊。”
“还真是这样？”
这件事掌柜的其实也还在思考，前天天机楼突然派了人给所有登记在册的商户摊贩发了一张告示，告示上的内容很长，长得让有些忙着做生意的人看都没看直接签了。可等事后仔细一看新契约才发现，天机楼是有些欺负他们这些商户啊，这契约很明显的就是要吃人血馒头。
商户们要在无穷巷中买卖东西还和从前一样不受限制，不同的是除了契约约定过的租金外，居然还有一大笔让人难以接受且没写清楚的抽成，甚至你要买卖东西可以，可只能买卖无穷巷的东西。
也就是说，自己从一个独立的商户掌柜、摊贩小老板，统统变成了替无穷巷买卖东西的售货员了。
要是无穷巷利润好的话，就赏他们些残羹剩饭，要是不开心了，甚至还会倒扣这些售货员的“工资”。
月书和黎渊听掌柜的说了那么多后，没敢出声打断，掌柜的喝了口茶后，接着说道：“……无穷巷的来历，大家都清楚，我就不浪费口舌了。最近出了些怪事，有人说闻大掌柜和洗沙州勾结，妄图一口吞掉无穷巷。”
听了这话，月书下意识的看了眼黎渊。闻风是什么人，黎渊比她更清楚：“……闻掌柜嘴再大，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啊。”
掌柜的表示，在他这儿就不需要对闻风用这种显得很生疏的称呼：“二位都和闻掌柜相熟，我也是听说过他的为人的。”
月书恍然，原来是自己人呢，随即追问道：“那，之后呢？”
契约的事情惹怒了无穷巷大大小小的商贩，可问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闻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个脸都不给大家看。
“闻掌柜在无穷巷中的威望自是其他几位掌柜所不能及的，可出了这传闻后，闻掌柜一言不发，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其他几位掌柜坐不住，自然是要趁此机会上台来亮个相了。”
黎渊看这掌柜的条理清晰，只怕是闻风留给他们的“消息”所在，索性直言道：“……可知是何人在背后操盘。”
掌柜摇了摇头，要是有线索的话，大家和无穷巷的关系也不会在这两三天就闹得这样僵了：“还没个结论，不像是这几个掌柜的做出的事情，无穷巷明面上的掌门人虽然是十大掌柜，可背后的势力，却是难说。”
“说实话，要我假如是无穷巷中的一员，知道这新契约的消息，必然也和外面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毕竟，无穷巷从前就是为大家提供一个能肆意交易，平等交易的平台，好些小贩更是因为这个平台才做强做大，从勉强能养家糊口到做大做强。
原本双方是互利共赢的关系，可一扭头，却成为了被剥削的对象。
事情发生得突然，反射弧长点的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无穷巷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能有现在的地位，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聚集了从三界慕名而来的商贩们。如今我们这些人要被当做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哪里会有不‘起义’的道理？”
黎渊看掌柜这风轻云淡的样子，倒是有些隐士高人的姿态：“可瞧掌柜的样子，好像很淡然似的？”
掌柜的还不是没办法，他这儿的库存太多了，而且，就算没有签新契约，按照从前的约定，一时半会儿的，他想走也走不了啊。
“如我这般的人，其实不少，不过原因目的各有不同罢了。有些是事先打过招呼不敢动的，有些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已然觉得寻其他路子的，其实说白了，更多的还是观望的人。”
月书道：“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是，眼看着和自己一同成长起来的无穷巷变成这样乱糟糟的样子，想来掌柜心中不好受吧？”
“好不好受，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说罢，掌柜的脸色一变，压低了音量道：“闻掌柜刚刚传了消息来，若是二位到了无穷巷，还请先暂时离开，他会再寻时间联系二位。”
说完，便是拿出一个牌子放在了桌上。月书拿起那写了些奇怪号码的木牌子，悄声问道：“请问，这是？”
掌柜的起身拱手道：“止步居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
月书心领神会的提高了声量，“……掌柜的，这几把扇子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嘞，您二位稍等！”
月书看了看那被哗哗拨弄的算盘后，轻咳了一声：“我们买那么多东西，总该送些小礼物什么的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先前来时那拥挤的街道上，此刻已经没什么人了，大部分的商贩联合起来到天机楼堵门讨说法去了。买东西将老板都不在，也不做生意，要么去别处逛了，要么就站在一旁嗑着瓜子等着看热闹。
月书思来想去，虽然暂时没发现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联系的地方，可这集中爆发的时机，实在是太可疑了：“你说，这件事会不会也和那个梅安南有关？”
第366章：豺狐之心（一）
黎渊托腮分析道：“眼下的情况尚不明了，只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无穷巷能一夕之间呈现如此风雨飘摇的局面，只怕是一早就有人暗暗埋下伏笔了。”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就知道月书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不过，路不平则鸣，无穷巷的事情，也算不上是完全和他们没有关系。
“先按照闻风说的去止步居等他，出了这样的事，他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只希望他能联系到那些在无穷巷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先稳住眼下的局面再说。不然，若是放任发展下去，只怕就不是无穷巷内部的矛盾了，届时，整个三界与之相关的人事物，都会受到不小的波及。那前辈人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只怕是要顷刻间化为飞灰了。”
说了那么多，到了出口，月书转身看着方才走来的路，忍不住感叹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插了一脚的局外人似的。”
黎渊安慰道：“毕竟你还没从无穷巷里得到多少好处，有这种想法是在所难免的，人之常情。”
“但愿此事也能平安度过吧。”
……在止步居里从平静到不安，再到躁动上火的月书，已经不能说服自己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等消息了。
“不会是那掌柜的唬咱们或者是传错话了吧，这都三天了，我连闻风的影子都没瞧见！”
黎渊倒不像月书这样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思考事情，等人的时候，都喜欢煮一壶好茶打发时间：“再耐心等等吧，无穷巷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这件事月书是越想越觉得奇怪，“说真的，那幕后黑人也实在是会找背锅的人，闻风基本上都不太管事了，这锅居然还能落在他的头上”。
月书毕竟是个凡人，年纪也不大，知道的事情不多也是正常。年轻时候的闻风是什么人，黎渊也未曾得见过，不过，从坊间流传的一个个故事，还有他这些年在云川的所见所闻中可以想象，当初闻风联合其他人一起建立无穷巷时，该是如何的风发意气。那指点天下的气势，只怕是许多王侯将相都难以企及的。
所以，就算到了现在，黎渊依旧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因为他相信闻风，相信那些在无穷巷中联合起来的商户们，定能为今日的动荡，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也许是因为他在无穷巷中的地位与其他几位掌柜不同吧。当年无穷巷成为三界交汇的和平之地，创始的意图，就是喜欢海清河晏天下太平。让三界的人能够在买卖交易的过程中，了解对方的文化。”
听了这话，月书不由得愣了愣，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这一开始的意图是绝对没错的，只是没想到会被人利用。”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演变成现在这样，就他们这些不太明白事情始末的人，不管说再多，也都只是在瞎猜罢了。不过，倒也不是完全的无迹可寻。
“……我想，也许是因为闻风要离开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或是，有些人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在无穷巷里做些什么，只不过刚好给闻风‘赶上’了。”
“我们再这儿说再多，也都是空口白话，我就想听闻风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话音未落，窗外却是由远及近的飘进一句：“我也想说，可不止从何说起啊。”
看到闻风风尘仆仆的跳窗进来，月书不由得松了口气，顺手就把黎渊快要到嘴边的茶杯给抢了过来，递了上去：“老天爷，你可算是来了。来来来，给你倒了杯好茶，你慢慢说！”
闻风喘了口气把杯子还给黎渊后，拎起桌上的茶壶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的豪饮了起来。畅快的打了个响亮且毫不在意形象的饱嗝后，道：“都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月书表示，要是过程太复杂了，那完全可以跳过：“那都处理好了吗？”
闻风苦笑道：“处理？我还想着要是也能有个人给我个说法，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黎渊有些意外的追问道：“怎么，这件事难不成在你意料之外？”
这话和前两天那些找闻风麻烦的人说的，可是如出一辙啊：“那是自然。婴宁逼着我帮忙查尚付的下落，谁知道刚有些眉目，就出了这样的事。”
“然后呢？”
闻风抬眼思考了片刻后，好像是在宣布别人的事情似的，道：“怎么说呢，我现在暂时被天机楼那帮人，罢免了职位。”
月书猛然拍桌而起，这都什么情况啊，才几天啊，剧情也推进得太快了吧：“不是吧！”
“天机楼和商户争执不下，你们也是知道我的，向来是帮理不帮亲，所以……”
月书咽了咽口水，替他补充道：“所以，你帮商户说话，提出了新契约里有不合理的地方，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闻风看了眼黎渊后，抽出折扇莞尔一笑，“不愧是你，想象力实在是够丰富的”。为了避免月书那小脑瓜子一时间分不清语气好话，闻风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次是夸奖的意思。”
月书这下是真的要着急上火了：“那我要查的事情，岂不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子弄了。”
“还没说呢，这会子忙着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其实月书在来之前有和闻风联系过安陵的事情的，可是他那时候真的是忙得有些不可开交，也没仔细听，这些天事情又多，早就不知道被忘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是这样的……”
月书把安陵城中发生的怪事还有自己与黎渊的推测说清楚了之后，闻风虽没第一时间给她反馈，她倒是因缘巧合的替他解开了心中疑惑。
闻风手中折扇轻敲，随即皱起了眉头：“呵呵，怪不得呢，我就说那红毛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这次怎么废话那么多，原来是早早挖了坑，等着人自己往里送呢。”
第367章：豺狐之心（二）
黎渊表示，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早点说，无穷巷一旦真的乱起来，波及的地方也不是一处两处的，他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月书才行。
“那个梅安南和安南侯府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闻风表示，从前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再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处，反倒会给现在还在的当事人惹麻烦，不提也罢。
“称呼上不过是偶然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深究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他们两者从前有些剪不乱理还乱的纠葛。那红毛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对其他族群嗤之以鼻，要说他的话十句里有九句假话，那唯一的一句真话，必然是对林琮的。”
月书揉着头，已经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我有些混乱了，能再简单点说明一下吗？”
闻风轻轻敲了敲桌上那空的了茶壶后，道：“他既然和林琮说了那样的话，只怕这次是真的做好了要和无穷巷里那些商户们撕破脸的准备了。梅安南所在的这一支魔族，人数众多，势力强大不说，和其他族群还有些不同的地方。”
黎渊一边取水煮茶，一边道：“愿闻其详。”
“‘天煞孤星’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了，他们这一族有些像这命格……”
梅安南统领的这一支，虽然是起源于魔界的寒冰地带，在出生时却是被团团烈焰所包围，声势浩大的出生，可所到之处却无一不被他们周身的烈焰所伤害。
等成年壮大之后，虽然能够游刃有余随心所欲的控制这天生的烈焰，可奇怪的是，这群魔族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怎样，但凡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无论哪儿的土地从前如何肥沃，物产如此丰饶，用不了多久，便都成了不毛之地。
将一个地方的地气全然耗尽，在他们迁徙到一处新地点的时候，从前成为荒芜的地方，依旧会留人镇守，可以说是霸道非常了。就算是他们吃干抹净的地方，其他人也休想染指。
久而久之，地盘虽是扩大了，可他们能获益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少，看人族一派繁荣景象，自然是生了贪念。
可三界之间虽然没有完全隔绝，可到底还是有界限存在。梅安南先前主动整和魔界，虽然没怎么露面，可到底是在无穷巷成立之初到后面都贡献了不少了财力出来作为支撑。
从前闻风还以为梅安南是魔界里难得的明白人，没想到，这背后的目的，居然一点都单纯。
魔界虽然能自由进出无穷巷，可到底有天道的限制，绝大部分的魔族，是没有办法把无穷巷当做中转站到达人界的。除非，梅安南拿到了能够突破天道限制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月书总觉得闻风这推测，还是有些不符合常理的地方：“……这，天道要是那么好突破的，岂不是白被人敬畏了？”
“话虽如此，可到底世间万物在设定上都是有正反两面的。黎渊现在能够陪你在这儿听我说这些，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黎渊作为上古血脉的最后留存，根据天道的规则，该是同先辈一起消散在人世间，换句话来说，便是化为清风玉露滋养万物。可在无穷巷庞大的资料库之中，居然被他找到了能暂时为他抵抗天命的法子。可见，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太绝对，太想当然的。
“……”，这话，倒是让月书突然无法反驳；因为，从某一层面来说，她杜月书也是不受天道控制的存在。
黎渊道：“那你觉得，要是真如他所愿，无穷巷乱了，下一步，他会做些什么？”
能趋势有情感的生物的，无外乎是生存，繁衍，名利，声色几个原因罢了：“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最后再狠狠的捞一把油水，然后‘功成身退’，到时候人也有了，钱也够了，就是染指人界了。”
无穷巷要是被魔族掌控，后果实在是难以想象。先前月书还以为自己不过是个看客，是个局外人，可没想到，任由此事发展下去的话，危害终会波及自身。
“就没什么法子能阻止了吗？”
闻风既然“逃”出来，不给众人一个说法，怎么好意思回去呢：“事情自然还没有到这样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先前我说了，无穷巷不仅仅是无穷巷。因为它拥有着来自三界六道的大小商贩，别看这些商贩大部分都不是什么一方霸主之列的大人物，可却是三界商贾的根基血脉所在。”
先前无穷巷的大街小巷上的所见所谓此刻还历历在目，月书虽然很庆幸那些商户们有敢于对抗恶势力的勇气，可到底：“可我看现在他们虽然联合起来了，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闻风打断了月书的话，还没有抗争到底，谁都不能对未来妄下定论：“不不不不，说这话你就错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啊。魔界之中，梅安南所带领的人马虽然骇人，可到底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再不济，无穷巷的头上还有三界呢。”
黎渊轻笑了一声，刚好，茶也好了：“所以，你这个时候抽身出来，是有其他的想法”
“那是自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你也猜到我想做什么了。赤羽现在正在帮我将那些零散的商贩们组织起来，之后我可能还会请你们帮一把。”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义不容辞。”
闻风长叹了一声后，道：“许多商贩也明白无穷巷的动荡，是对三界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良好贸易环境的伤害，也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可行事到底还是有些……所以，这个时候，需要的不仅是他们的团结，也需要有人能站出来组织领导。”
“只要无穷巷的事情能得到完美的解决，那梅安南……”
闻风现在很纠结，真的很纠结，虽然斗志满满，可到底不是从前那个无穷无挂的肆意少年郎了，他也得对鹤心焕还有孔雀以及被他们珍视的一切负责。
第368章：豺狐之心（三）
“要都是像嘴巴说说那样简单就好了。对了，我其实是撇下了婴宁让他假装我才逃出来的，一会要是他追来了，你们可得替我解释解释。”
月书知道他不会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那你接下来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寻找可用的资源和力量了，也说不清会去哪儿。无穷巷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届时，帮我稳住心奴，别让他胡来。”
月书表示，闻风的担心大可不必，就她对鹤心焕的了解，他可是全局观十分重的人：“放心好了，掌门做事一直都是很能拿捏分寸的。”
闻风无奈的笑了笑，顺势就一屁股坐在了窗台上，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后，杯子随手一扔，道：“就怕他和他母亲一样，突然出事，一不小心就感情用事胡来，最后反倒是把事情推向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鹤心焕的确是个十分理性的人，可闻风到底是已经被自己承认的老父亲，的确，有些人就和那河水似的，表面上看着倒是平静，可这底下的暗流涌动，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等婴宁前辈回来，我们就回委羽山去。”
“那我走了”，闻风身形一晃，又回来补充了一句：“月仲说，你的命格有些与众不同，月氏既然注意到了你，那梅安南很有可能也在你身边安插了人，小心应对吧，别事情没办成，反倒是把自己坑了进去。”
“我明白。”
按照现在梅安南所需要的力量来看，月书这个因为带着前世记忆降生在此地的人，命格与常人不同，也就意味着拥有能不被天道所限制的能力。这一声暂时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就像是一座一句发现矿脉却还没正式开场的巨大金矿一样，让人垂涎不已。
月书和黎渊仔细回味了一番闻风的话后，做出了结论：“按照闻风所说的，我很有可能也成了他看中的‘媒介’了。”
从梅安南正在下的这一盘大棋来看，他所做的事情，应该不止是现在看到的那样简单，黎渊推测：“说不定，瞳和尚付的事情，也是他在背后谋划的。”
听完来龙去脉的婴宁，心里原本就不大的一小撮怒火，现在已经连烟都没有了：“这些我都不关心，闻风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只当是权宜之计就不追究了，我家小蛇呢，你怎么没带着？”
月书这才是想起来先前自己和他约定好了，要看好小蛇的，赶忙解释道：“还没来得及通知前辈，他说自己在月氏寻到了一处舒心的地方，打算在那儿安定下来了，这段时间正在盖房子装修呢”
“月氏？不算很远，我去瞧瞧”，说罢，一阵清风忽然从地上刮起，月书知道他要走了，赶忙高声道：“诶，前辈等等！”
原本伴着风消失的婴宁，在一阵奇异的花香出现后，又出现在了月书的面前：“还有事？”
“去都去了，看小蛇的时候，顺便帮我留心下月氏的情况，有什么困难就帮一把。”
月书轻咳了两声，拿捏准了婴宁的想法后，随即补充道：“再怎么说，以后小蛇也是要在那里常驻的，和他们打好关系，有计划卖几个人情什么的，小蛇以后也能住得更舒服不是？”
婴宁一听就知道月书是想让自己帮月氏，本来他是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情的，只不过，她这理由倒是让自己没法拒绝了：“……你这话倒是说得在理，我有分寸了。”
婴宁一走，被剩下的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客房中，只剩下小火炉里噼里啪啦的的声音。
“……”
“……”
月书干咳了一声后，问道：“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黎渊轻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月书眼珠子咕噜一转：“就比如，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或者建议我，做些什么。”
这话说出来对黎渊来说，就跟什么都没说是一样的：“要我说希望你和我会钟山老老实实待着，你会听吗？”
月书斩钉截铁的答道：“那必然不会。”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喝了一盏茶后，月书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黎渊的，虽然他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那要是我说打算和商户们一起起义，你会阻止我吗？’
无穷巷的事情，其实和他们这些持有穹窿佩的人来说，也是利益相关。只不过黎渊不在乎那些钱罢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觉得月书这样的半吊子修道者，暂时没必要参与进这些事件中来。
“阻止有用吗？”
既然黎渊表明了态度不会阻止自己，那换言之，就是说他愿意尽可能的支持自己的工作了：“还是你了解我，我刚刚想了一个极好的法子。闻风不是去找大佬了吗，咱们的声音虽然小，可要是和那些商户们在一起，也许，能让无穷巷里还保持正常思维的掌柜们重新选择战队呢？”
月书和某些商户们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如若不能从根源上解决诱发无穷巷动荡的原因，只怕做再多事，也不过是无济于事收效甚微罢了。
“首先，你的任何决定，能支持的我一定会支持。其次，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商人是什么？”
万事利为先这种腐朽的思想，月书怎么会不知道，可她还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既然是当掌柜的人了，目光也该要放长远一些才是。
“……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可问题是，要是无穷巷真的出了问题，他们最后也不见得能捞得到好处啊。”
月书就是经历的人情冷暖太少，见识的事情太少，也被人保护得太好了。她的话没毛病，只不过要实现，却是有很大的难度。
“就算捞不到，短期内他们能得到的，也足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按照黎渊现在的说法，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对目前的状况产生良好影响似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悲观。无穷巷的事情要是闹大了，那可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第369章：豺狐之心（四）
“可要我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
其实距离到绝望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只不过月书想做的事情，收效甚微罢了：“无穷巷的事情，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真的帮到那些人，将损失降到最低；闻风现在做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月书反复推敲了黎渊的话后，皱着眉问道：“那，咱们去帮他？”
钟山虽然是一放势力，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到底是已经注定没有未来的地方。要想说服三届势力，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话，多少还是有些难度的。
“你我的三言两语，是请不动某些人的。”
月书愣了愣，一下子烦躁的起来，跺着脚咆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我怎么做？路不平则鸣，反正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以后我还想通过无穷巷办事呢，可不能让这个初心极好发展极好的平台就这样被祸祸了！”
黎渊看月书这“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先前那些东西因为闻风和婴宁的缘故没能找到他们二人的所在，现在她这一闹，那些怪异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也不想看月书这样，赶忙道：“其实，咱们不必远行往近处说，在南楚有话语权的，除了谷琰，就只剩下谢家了。”
谷琰在宫中养了一群术士不说，明里暗里还豢养了好些暗哨杀手什么的为他打探消息，无穷巷的事情只要传出那小巷口，断是不会逃脱了他的耳目；谢家就更不用说了。
月书表示这两方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两方应该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吧，感觉他们好像什么时候都知道似的。”
就在月书觉得好像不用费多少力就能帮上忙的时候，黎渊一句话，又把她飞扬起来的心情给打落在了地上：“你觉得梅安南会蠢到没有预料到事情闹出去后，会有人介入吗。”
月书有些头疼了，传说中的梅老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起这件事的，怎么听黎渊的话，他好像什么后果都考虑到了，也想出了应对之策。
“你是说，他们会做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或者在明面上撇清关系？”
黎渊知道她是有有心人，只是一着急起来，连先前他和闻风说的话都给忽略了：“不然，闻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月书细想了一会后，疑惑的问道：“他好像不是因为这件事被人‘攻击’的吧？”
“洗沙州。”
这三个字在三界众人心中的分量，不言而喻；月书虽然知道闻风找到了一直以来的心上人，却是不知鹤心焕的生母和洗沙州和什么关系。
“他和洗沙州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重要的事情，闻风自然也不会和黎渊说，徒给钟山惹麻烦。所以，黎渊现在也只是推测而已：“没有关系也可以制造关系。眼下用洗沙州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可以说是最高效的。”
既然眼前能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壮着胆子走上去就行了：“这好办，咱们现在去京都就是了。到了内廷，把事情告诉飞燕就行了。有了谢家和南楚的帮助，不管梅安南的遮掩之语再多，这影响力也已经有了。只要众人都关注起来，声势大了，希望也就大了。”
“只怕，没那么简单啊。我记得，你好像最害怕那些软乎乎的虫子了吧”，说罢，黎渊也是怕突然说出来会吓到月书，便是拿出了节手帕，走到了月书的身后。
“不是害怕，那叫不喜欢！”说话间，月书才转身打算好好和黎渊研究一下这件事情，却是被他一把牵制住，双眼被手帕遮住的瞬间，联系上下文她的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些十分可怕的画面。
“好好好，那先把眼睛闭起来。”
月书咽了咽口水，手上的鸡皮疙瘩唰的一下就起了一大片；虽然有所察觉，可到底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为什么？”
黎渊轻咳了一声，低头耳语：“听我的就是了，你信不过别人，难不成还信不过我吗？”
话音方落，月书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形容起来的话，就好像是一大堆的蜗牛在安静的房间里齐刷刷的啃食菜叶的声音一样：“……不是，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不和谐？”
黎渊轻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你是想看看吗？”
月书心中暗道不好，赶忙主动的把眼睛上的手帕拉紧，连忙推辞道：“不了不了，你来你来。”
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群绿油油的头上还长了三根红色尖锐刺毛的虫子，已经将这两人团团围住。整个客房之中，几乎就没有一块地方是没有它们存在的。
这些突然聚集在一起并且在瞬间“反客为主”的绿色蠕虫，在确定目标之后，扭动身体的瞬间，身下出现了一些暗黑色的奇怪粘液。这些液体在接触地板的瞬间，便是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没一会就在地上墙上留下了一个个好像自己在扩大的腐蚀坑洞。
月书鼻尖一动，她知道，周围的场面肯定很劲爆，要是她现在摘下眼前的手帕，自己一定会疯狂尖叫然后奔溃，最后心跳加速，然后扑通一下被人满血KO。可，她真的好像看看周围这些听声音就知道数量不少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就在她心痒难耐，在生存和好奇心之中反复横跳的瞬间，一阵浅淡的玫瑰香气竟是渐渐出现在了身周。
不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黎渊已经把她眼前的“遮挡物”给取下来了。月书死死的闭上眼，生怕黎渊在跟她开玩笑。说实话，有些玩笑她是真的开不起，她就怕这一睁眼，和黎渊的所有情谊都会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啊。
黎渊看她那一副已经准备好了要英勇就义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可以了，睁开眼吧；放心，我不会坑你的。”
月书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的睁开了眼，可周围的一切，似乎和她闭眼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第370章：蠹虫（上）
他们的房间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止步居的院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些被烤焦的大虫子，可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胆子小的，不是已经跑掉了，就是正在和止步居的掌柜理论要退房退款然后跑路。
“到京都的这短短的路上，只怕是不能安宁了。”
月书拍着胸脯道：“无妨，我这儿还有纸鹤，咱们不必亲自去找人。”
“等等！”
黎渊一开始也想到了月书的传音纸鹤用得上，可问题是，心里想着要告诉她暂时不要轻易动用，可嘴上却感觉像是说了似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月书才从怀里掏出来的纸鹤，瞬间被一阵幽蓝色的火烧掉了。
月书感受到手中异样温度后，甩着手把纸鹤扔在了地上，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的：“哇啊啊！”
“烫到没有！”
“没了没了，吓我一跳”，月书惊魂未定的搓着手，看着地上那陪伴了许久水火不侵的纸鹤已经化为了一滩灰烬，一下怒了。扯着嗓子在只有她和黎渊的屋子里喊道：“谁啊，是谁，有胆的出来跟你姐姐我对线。躲在后面偷偷摸摸的做这种事，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
黎渊方才已经彻底的“打扫”过屋子，眼下除了他们二人，的确是再无其他活物了：“没人会应你的，那些虫子的身上带了好些奇怪的鳞粉，就算你的纸鹤再多，只怕也是难派上用场了。”
月书表示，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她手里的纸鹤是多，可一个人分一个，刚才英勇牺牲的是她手中的唯一了。眼下要想再做，有些困难。
“你不早说，叠纸鹤的纸可是只有无穷巷里才能买得到啊！”
黎渊也是十分惋惜的说道：“我说了，没赶上不是。”
月书也不过是在说气话，并没有真的责怪黎渊的意思，看他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委屈，干咳了一声后，叉腰道：“我不管，为了恕罪，你能安全把我送到飞燕面前才行！”
“是是是，我的错，我认了。那，劳烦杜大小姐移步吧？”
鄢都和京都的距离虽有上百里，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要瞬间抵达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黎渊和月书试了好几次，居然没办法直接通过太虚境跳跃到京都里的佳偶天成，也没法瞬间回到钟山。
黎渊想了想，梅安南能派了那些蠕虫来骚扰他们，只怕身边奇能异士不少，怕是短时间内封锁了太虚境和钟山大阵的联系。如此一来，这段路就只能靠他们自己走出来了。
然而，离开鄢都城后，两人身边奇奇怪怪的虫子就没有少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捅了蚂蚁洞，被变异了的蚂蚁们群起而攻之呢。
月书的心理素质算不得差，可在被一波波“天敌”围追堵截之后，还是忍不住扶着树干冒着冷汗的干呕了起来。
月书漱了口后，冷静了一下，忍不住吐槽道：“简直了，我严重怀疑那个梅老板家里有一个昆虫园；他是从什么地方收集来的那么多奇形怪状的虫子的，还养那么多，就不觉得恶心吗？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已经有点佩服他了。”
黎渊表示，世上千奇百怪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能把那些寻常农田中常见的诸如豆虫、菜青虫之类的，养出猪狗般的大小，身上还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攻击部件，的确是个人才。
“各有各的爱好吧。再说了，这些虫子是人界的品种，不用它们，他可没办法为自己拖延时间”，这话外之意不言而喻了。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和人为伍，偏喜欢和蛇虫鼠蚁作伴，别人能有什么办法。
月书一想到这一路上用各种方式偷袭他们的大虫子，身上忍不住传来一阵恶寒：“我麻了，脑阔疼，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现在魔界的人暂时还不能穿过无穷巷的结界在人界肆意妄为，按照谷琰和谢家的行动力，应该是来得及的。要是休息好了，咱们就出发吧。这儿树木丛生，不是很安全。”
月书闻言，赶忙往黎渊身边靠了靠，警觉的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你说的对，赶紧走赶紧走！别一会天上下毛毛虫雨……咦！”
也不知道是最近精神太紧绷，还是被那些虫子吓到了，当天晚上，月书就抱着肚子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
黎渊小心翼翼的照顾了她一夜，可等到天亮也不见月书有好转，问她她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舒服。直到月书肚子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些后，才用十分简单易懂的话解释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月书还小的时候就跟着黎渊到了章尾山，这种私密的事情，他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从前也没见你这样，好好躺着，我，我去外面给你抓药。”
月书唇色苍白，脸都皱成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去外面做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素问应该有留药的，你帮我去丹室翻翻看。”
“这个手炉你先抱着，许能舒服些。”
月书上辈子完完全全就是个仙胎，自然是和凡人女子不同的，也就不太清楚这十二岁之后因为发育的缘故每月要痛几天，到底是个什么疼法了。这辈子当了个彻彻底底的人，终于领略到了当个普通女子的心酸之后，就算再懒散，修为的事情也没有落下过，就是希望能拜托那难受的感觉。
可万万没想到，现如今小腹胀痛的感觉，居然能要了她的命啊，这和先前腰腹上被尚付戳出一个洞的痛楚差不多了，以前也好好的，偏偏是这种要紧的时候。
月书平日间虽然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知道但凡是女子就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更不羞于此事，可对着黎渊这个大男人，好多情感还是很难表达个彻底的。
黎渊仿佛是消失了一个世纪似的才拿着药瓶姗姗来迟：“你瞧瞧可是这个？”
第371章：蠹虫（下）
“是了是了，改良过后的麻沸散，止疼效果极好了。我再休息一会，就可以上路了！”
“……你确定没问题？”
“我的身体我自然清楚，不用担心。”
吃了药后，月书身上的不适感便是消退了许多，又补了个觉后，两人离开太虚境，走到了官道上。沿着这条路再走几个时辰，就能到石桥村附近了，只要到了石桥村，这旅程便算是只剩最后的几步路了。
月书走在路上，却是被一阵迷人的香味给吸引了去。这官道旁的茶棚里，不仅卖茶和干粮，居然还有好些品种的点心。看着锅里那咕噜咕噜冒着香甜热气的红豆汤，月书决定，再稍微休息那么一小会。
等月书满怀期待的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碗红豆汤，在付钱的时候，却一度和老板陷入了僵持之中。
“一碗红豆汤你就要一两银子，趁火打劫啊！”
老板也知道这价钱要是放在往常，那肯定是贵得太多了，可：“这也没办法，先前那些来来往往的商贩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也不拿东西来售卖了，我们的存货也只有这些。”
月书无奈的扶额一叹：“行了行了，拿着钱下去吧。”
“谢姑娘理解，有事您吩咐！”
黎渊看这红豆汤才刚刚出锅，生怕烫了月书，就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想等东西晾一会再说。
“锦铃刚刚传来的消息，无穷巷的事情已经在外界传开了，三界许多大大小小的商户们都在为无穷巷里的商贩们抱不平，索性联合起来断了往来，让无穷巷捞不到油水。”
这种做法，其实是十分有效的，可到底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敢这样明目张胆和无穷巷叫板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吧？”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这种即将危机人界安危的时刻，黎渊对人族还是很有信心的。人族身上虽然有诸多缺点和缺陷，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内斗，可真出事的时候，却能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众人一心，其利断金。事情再酝酿发酵下去，就不单单只是商界的事情了。”
“是啊，看看这天价的红豆汤，普通人也都是受波及的人啊！”
说罢，月书刚准备喝口红豆汤冷静一下，补偿补偿自己昨天那受伤的身心，一只巨大的飞虫突然飞了过来在她的碗里打了个滚后，居然还敢张牙舞爪的挥舞着两颗巨大的尖牙示威。
红豆汤，一两银子，不仅仅是厨师费了大功夫的，更是月书用血汗钱换回来的。一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今天它要是不给个说法，是不是当她杜月书是好欺负的了。
“凸(艹皿艹)，我的红豆汤，我辛辛苦苦等来的红豆汤，我花钱买的红豆汤，你丫的免费是吧，免费是吧！”
月书抬起脚来，嘭的一下连把那可恶的虫子连带着无辜的桌子，都送到了西天。老板见状，刚准备过来讨个说法，却是被那从死掉的虫子里散发出来的浓烈气味给吓得直往后退。
“哇啊啊，好臭啊！”
“听声音，数量不少，这官道上行人众多，先离开再说……”，可不等黎渊把话说完，已经气呼呼的拿着五火七禽扇边走边挽起袖子打算和那些可恶的白嫖飞虫们大干一场了。
黎渊摇了摇头后，给老板留下了一袋银钱之后，便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接下来的场面，也许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说实话，那么多年了，黎渊还真没见到过月书这样癫狂的样子，那五火七禽扇在她的手里已经不是一把传奇神器，而是十分接地气识时务的，变成了一把不折不扣的苍蝇拍。
一碗英年早逝的红豆汤，让月书找到了一个彻底释放自己的理由。好像这些天心里的憋屈，脑子里的不明白，全都得到了最完美的归处。
“……”，黎渊远远的站在一旁观战，想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只怕不需要他再出手了，再者，现在月书正在气头上，杀红了眼，贸贸然插手，只怕是要受牵连啊，还是给她煮一壶凉茶等着，一会好降降火气。
看着月书一脸神清气爽的向自己走来，只留下身后的一堆正在燃烧的“小尸体”后，黎渊主动端着一碗新鲜出炉的凉茶递了过去：“可畅快了？”
发泄完了心里自然是畅快了，一碗凉茶下肚，身体也痛快了，只是，估计一会要多吃点药才能完全把小腹的疼痛给压下去了。
“快了，走着！”
两人从太虚境里搬了两把圈椅出来，坐在广袤的天地之间，密切的关注着不远处还没有燃烧彻底的虫子们。
“你好像只是怕那些软乎乎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胖虫子，这些，在你面前，倒是半点好处都占不到？”
“俗话说得好，獾子怕山猫，一物降一物嘛！”
彻底清理好战场，确保不会对环境和过路的人产生任何不良的生理心理影响后，两人才是拍拍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
到石桥村外的时候，正是午间日头最毒的时候，这个时候蛇虫鼠蚁什么的是不会出来活动了，当然了，要是没什么事情，人也不会。
之前月书曾经答应过黎渊要带他来自己和小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看看的，如今既然来了，索性拐了个弯走了进来。
寂寥无人的村庄，因为没有人类活动的缘故，草木变得越发茂盛不说，小动物也多了不少。
黎渊不由得惋惜道：“这小村子，从前应该也是个鸡犬相闻的世外乐土吧，可惜了。”
月书却轻笑道：“人没事就好，只要人还在，天下那么大，何处不可为家。”
“希望，无穷巷的未来，不会也像眼前这石桥村一样，寂寞收场。”
“不会的，人界也不会。”
看过一眼后，两人不再浪费时间，朝着京都的方向急速奔驰而去。可为了能给自己的布局争取些时间，梅安南是不会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就让他们抵达京都传讯的。
第372章：虚假的表象（一）
梅安南，已经给他们两个准备了一场盛宴。
无穷巷的事情虽然已经传遍了南楚的大街小巷，谷琰和谢家也一早收到了消息；可，他们能查到看到的，也不过是表面的假象罢了。
来到京都的西城门前，耳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官道上那不得已涨价甚至是关门大吉的小店截然不同。
看着眼前的繁华依旧，月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嗯，是和平的气息！
可反观黎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月书往前走了几步后发现黎渊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这人微微仰着头，也不是瞧见了什么好东西，竟发起呆来，连月书走了都没发现。
“……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现什么奇怪的虫子跟在咱们后面了？”
黎渊轻叹了一声，每每来京都，都会因为这繁华景象感到心神愉悦，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这浑身上下那儿那儿的都不舒服，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
具体的，黎渊却也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倒不是，你不觉得，今日的京都，有些奇怪吗？”
月书哼哧哼哧的跑到黎渊身边，努力和他几乎在同一视角打量了片刻后，挑眉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是你太敏感了，要是不放心，咱们先回佳偶天成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是，锦铃应该也快到了。”
佳偶天成自从清霁离开去找莫琅轩的转世后，就再没其他人来过。月书兴致勃勃的走在前面，却是在佳偶天成的大门前，驻足沉思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奇怪了”，说罢，月书唤出五火七禽扇，羽扇轻摇间，一撮小小的火苗在月书意念的指引下，竟是悠悠的越过朱红大门进入了宅院之中。按道理来说，这结界会自动隔绝一切可能会对宅院产生不良影响的力量，就算这力量的来源是月书和黎渊也不例外。
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由得让月书警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和这座宅院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咱们家的结界，怎么不见了？”
话音方落，黎渊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就在此刻，月书猛然看向大门的方向，进入院子里的那团火苗，已经被里面的力量给清除掉了。
“奇怪，它好像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似的，又回来了。没想到钟山的护山大阵居然只能到这种地步了？”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进去瞧瞧吧。估计要好好打扫一下才行了”，黎渊抬手轻轻碰触了一下结界，在面前惊起一阵涟漪后，虽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身上那种不和谐的感觉，不仅没有消散，反倒越发强烈了起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听他说没事之后，月书才是壮着胆子推开了门，只不过：“打扫就不必了，给清霁留着舒展筋骨平复心情吧。”
看她这努力偷懒的样子，黎渊也只能无奈笑笑了，“你啊，总是能找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理由”。以前在章尾山上的时候，月书倒也还算是个勤快的小姑娘，下山被人惯坏了，人也懒起来了。
两人才把门关上，锦铃的声音便是从身后的池塘里传了过来：“主人主人，我在这儿呢！”
看到锦铃欢快的在池塘里打转的样子，月书表示，先前听她说喜欢进阶后浑身金光闪闪的样子，今天倒是突然质朴了起来，虽然没有那么华贵的感觉，不过还是这从前的样子瞧起来习惯呢。
“你居然赶在我们前面来了，厉害呀！”
锦铃跃出水面的瞬间，鱼尾再次与池塘接触的瞬间，化为双脚：“那是，我可是钟山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呢！”
黎渊也不说废话，直言道：“事情处理得如何？”
锦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那个，暂时还没联系上禁宫和谢家”。
月书表示，你不是号称钟山的百晓鱼吗，先前禁宫也是去过的，谢家也就罢了，禁宫应该没问题的才对：“诶，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谷琰和飞燕出事了？”
锦铃的眼神中猛然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怪异光芒后，赶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着急，是这样的，禁宫的阵法已经被更改过，我找不到先前进去的那条路了，谢家是真的没办法，他们虽不是修仙门派，可和外界的关系错综复杂，又不少高人护宅，我已经很努力了。”
眼看着黎渊又皱起了眉头，为了锦玲的安危着想，月书赶忙追问道：“那无穷巷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事锦玲倒是一直在密切关注：“说起来还真有些奇怪。前两天还闹得沸沸扬扬的，突然就没什么动静了，也不知道是被人压下去了，还是里面的暴动快要告一段落了。”
这一路上月书虽然多多少少浪费了些时间，可到底也算是有在认真赶路的；锦玲的消息，会不会出错了，怎么和她听说的出入那么大。
“按道理来说，不过两天时间，不可能起那么大的变化才对，难不成那些商户都妥协了？”
黎渊也道：“不太可能，别的商人隔岸观火倒还情有可原，可无穷巷里的，断不会如此。”
月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只有第一种可能性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突然有些明白黎渊在进城时，说的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是个什么样的了。
无穷巷的事是大事，知道且有那个能耐压下消息的，只有梅安南的人：“魔界那么可有什么动静？”
锦铃道：“有传言说，洗沙州打算和闻风联手夺取无穷巷的势力，魔界出手，是为了避免多年的苦心经营断送在闻风的手里。”
洗沙州实在是太特别了，一旦能得到它的掌控权，只要将洗沙州的地气引入其他三界，那紫烟所到之处，便都会自动划归到洗沙州的管辖范围之中。
这千百年来，洗沙州一直处于中立状态，从来都没有主动招惹过谁，再者，那些独特的地气是依托主掌者的寿命修为而产生的。
第373章：虚假的表象（二）
维持目前洗沙州所有的势力范围，对于现在的孔雀圣母来说，算是生命消耗换来的最大利益了。若是再扩大，除非她不想活了，否则，无疑是自取灭亡之举。再者，闻风虽然负责和洗沙州之间的正常往来和友好关系，可听闻那孔雀圣母眼高于顶，不可能会看上一个素未谋面只有些花边传闻的无穷巷大掌柜。
这各种的道理就算月书不清楚，可黎渊却是心知肚明。所以，从一开始闹出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完完全全的站在闻风这边。
月书轻叹了一口气，在止步居的时候看闻风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压力大，不好过啊：“你这话倒算得上是简洁明了，只是不知道背地里那些人说得该如何难听了。”
锦铃却是嘟囔道：“可他们说得真切，我都快要相信了……”
听了这话，月书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不是吧小锦铃，你也相信闻风不是好人？”
黎渊轻咳了两声，替那被月书突然一吼有些委屈的丫头解释道：“咳咳，这有个缘故，从前闻风瞧她可爱，善意的戏弄了她几次。”
月书恍然，这不就是逢年过节一些讨人厌的亲戚借着自己辈分大，对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做些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却不能在脸面上表露出真实情感的事情吗！
“噢，这种感觉我明白！”
黎渊循例问了下钟山的情况，确定一切无虞之后，道：“好了，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再传唤你。”
“是，锦铃告退！”
虽然从锦铃这里没有获得些什么可靠的消息，可既然来了，那还是得赶紧办正事才行。月书快马加鞭的赶出了一份请安折子递上去了，直等到第二天午间，才得到召见。
“郡主请在此稍后片刻，小殿下刚刚午睡醒来，娘娘正在寝殿之中。”
“有劳。”
两人又略坐了一会后，殿门外突然传来奶气奶声的呼喊声：“姑姑，姑姑！”
听到这声音，月书脸上瞬间笑开了话，看着撒开谢飞燕手迈着小短腿跑向自己的粉嫩团子，月书赶忙蹲下身来，张开了手准备迎接那香香糯糯的小人儿：“哎呀呀，好久不见了啊小殿下！”
然而，这小殿下却是虚晃一枪，抬脚居然突然转了个弯在黎渊这个陌生人的附近停了下来：“哼，我不和你好了，你都不来找我玩！”
月书噗呲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小年纪的，才会说几个字啊，就跟我闹脾气。乖啦，你瞧瞧姑姑给你带了个新朋友来。”
小殿下表示，自己早就发现他的存在了，不等谢飞燕和月书教，便是甜甜的叫了声：“哥哥好！”
月书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从前听玉泉说过，看上谷琰就是因为第一眼太惊艳了：“噗，果然，和她娘一个性子，‘见色起意’呀！”
谢飞燕掩面轻笑了一声后，道：“倒不如说是一见钟情？这孩子最近可缠人得很，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见谅。”
“无妨。只是未曾想，谷琰居然还能有这样可爱的孩子，当真，羡慕”，黎渊着重加重了句末两字的音量不说，深情的目光也措不及防的落在了月书的身上。
月书的小脸唰的一下红成一片后，赶忙道：“要说话就好好说话，看我作甚！”
“呵呵！”
突然被忽略掉了小殿下也没生气，赶忙出声试图加入到大人们的谈话中来。这孩子虽然才只有两岁，可这小嘴巴能说会道的，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自学成才。
“娘，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听到这称呼，月书愣了一下，奇怪了啊，小殿下只管玉泉叫娘亲的，谢飞燕一直都教她管自己叫母妃，才十几天没见，谢飞燕果然厉害啊，和这孩子的关系，又上了一个台阶。
谢飞燕将小殿下抱在怀里，耐心的解释，顺便，再打趣一次月书：“我们在说珏儿可爱呢，还有，这个可不是哥哥，你叫叔叔，或者姑父，都行。”
月书长吸了一口气，有些气急败坏的跺着脚道：“飞燕，你再这样我真走了啊！”
“你走不了的，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吗”，说罢，虽然小殿下还想再和月书他们一起玩笑，可到底还是被谢飞燕唤来的女史带了下去，临走时那对黎渊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可把月书乐坏了，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会遇到个那么娇小可爱的小情敌。
殿中不相干的人统统离开之后，谢飞燕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谢家手中也有穹窿佩，无穷巷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只是今日听你们说这些，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想象。”
月书也知道，这种事情，除非是关系极好的，否则空口白牙的说出来，大部分人都只当做是一句玩笑话听听也就罢了，不会放在心上。所以，谢飞燕说出这样表示怀疑态度的话，也是情有可原。
“是啊，事情太大，也不是我们随口一说旁人就能相信的，更何况是要拜托谢家插手。”
谢飞燕思考了片刻后，只当是给月书一个面子，最后的结果如何，就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这样，若是手边没有急事要处理的话，你们先暂时在宫中住两天，我这就派人传书回去。”
“嗯，这样也好。”
就在月书他们在内廷之中焦急等待消息的时候，原本逃婚后消失不见的谢申，却是出现在了京都郊外。
其实谢申借着答应婚事寻到机会逃离谢家之后，并没有离开京都太远。只在周围的旷野树林里徘徊，和谢家的人躲猫猫；谢家的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谢申没有走远，所以在京郊查看的人也就只有几个而已。
和往常一样，谢申从自己临时居住的小窝里出来散心的时候，却是突然看到在不远处的原野之上，有两个人正坐在圈椅上，头却耷拉在一边，看起来怪异无比。
第374章：虚假的表象（三）
谢申屏息凝神，还以为是谢家的人为了让自己现身弄出来的陷阱，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看到坐在圈椅上姿态怪异的人居然是杜月书和黎渊的时候，谢申愣了一下，随即赶忙上前去探了一下两人的鼻息和脉搏，瞧瞳孔的情况，应该是陷入了昏睡之中。
真是疑惑之际，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射在两人头顶上的瞬间，他们的头顶之上同时闪过一道怪异的光芒。
“……”，谢申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那光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两人怎么会在这儿？看这样子，好像是被困在了迷障之中。”
谢申打量了一下附近的情况，除了不远处有一堆被烧焦的，看起来像是虫子的尸体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随即，他又着重观察了一下黎渊的衣服，月书就算是昏迷不醒也是个女孩子，自己要是现在盯着人家看，实在有辱君子之风。
黎渊的身上许是因为早晚有露水，午间又被太阳晒干的缘故，就算材质再好，也隐隐的传出一股子霉味；他这样讲究的人，应该也不会任由鸟虫在他身上方便也不为所动吧。
“瞧这样子，只怕是在这儿待了几天了，幸好没下雨……”，谢申长叹了一声，看在素问的面子上，还是先把他们两个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谢申从小到大搬过的桌椅板凳石锁什么的倒是不少，只是搬人什么的，实在手生。黎渊倒还顺利，只是等到了月书的时候，谢申心中顾虑太多，等他胆战心惊的把人挪进自己新搭出来的小茅屋时，门框不小心“轻轻的”碰到了一下月书的手。
在听到那声不和谐的闷响时，谢申心中咯噔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后，安慰自己道，这事情不怪他不小心，只能说这女子平日里一定是个管不住嘴巴的：“……抱歉了，等回去再给你治疗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功过相抵，咱们互不相欠了。”
与此同时，在委羽山桃源茅屋之中，暗明珠光华闪耀之时，那圆润的宝珠之中，印出黎渊和月书在南楚宫中的倒影。在它构建出来的完美幻境之中，刻在这两人命轮之上的时间，正在慢慢流逝。而它的操控者梅安南，此刻正半卧在榻上，伴着屋中浓郁的酒香，眯着眼正在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月书和黎渊正在御花园边闲逛，月书看周围没什么人，就让黎渊给她望风，自己悄悄的潜入了荷花池中，正在小心挑选着“受害者”。
就在此时，月书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场的男子只有黎渊，她就想当然的以为是黎渊再和她说话，随便扯了一朵荷花后，嗖的一下就回到了岸上。
“你刚刚和我说什么？”
黎渊正在喂鱼，听了这话反倒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调侃道：“……我没出声呢，是你‘做贼心虚’听错了吧？”
月书皱着眉头，她真的听到有人和她说话了，绝对不可能错的：“不是，我真的听到谁跟我说抱歉对不起什么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话音未落，月书手中的荷花却是突然掉在了地上，月书一下子捂着手臂疼得龇牙咧嘴的。要不是将她额头之上冒出那些密密的冷汗，黎渊真的会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痛了一下”，月书还以为方才在荷花丛中戏耍的时候可能是有什么小虫子顺着手臂爬进了衣服里，赶忙挽起衣袖看，右手手臂上青紫了好大一块不说，这手肘关节之处，就好像是被扭到了一样，和正常的手肘完全不同。
“卧槽，什么情况！”
黎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赶忙帮月书活动了一下手臂筋骨，可不管他手脚怎么轻，月书的脸上就只有一个字“疼”：“啊啊啊，轻点轻点！”
黎渊不敢再动手，月书这骨骼还没经过打磨锤炼，可经不起折腾：“只怕是伤到筋骨了，你在这儿坐着别乱跑，我去给你找太医。”
月书左手死死抓住黎渊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我伤得也实在太诡异了，你可快点回来啊，我是真的怕！”
黎渊才走一会，不等月书酝酿好情绪准备害怕的时候，他就提着个不明情况一脸茫然的太医还有他的药箱出现在了御花园湖边的凉亭之中。
太医没有见过黎渊，这突然很出现在禁宫之中的貌美男子，实在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可等看到凉亭中满脸痛苦的月书时，作为见惯了大世面，常年被各种皇亲国戚威胁要陪葬且拥有职业道德和高超医术的太医，赶忙给月书做出了诊断，以及最快的处理。
“郡主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切记近一个月不能提重物，这几天最好也不要活动，平常就略略动动手指就是。”
月书稍稍动了动手臂，感觉被这太医扯拽了一会后，居然没有刚才那样钻心的疼了，连忙道谢：“有劳太医了。”
“那微臣先下去给郡主开方子了”，说完，太医收拾了一下药箱里的东西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只是，微臣还想多嘴一句，下次若是还有这样的情况，还请，还请事先说明，微臣也好早做准备。”
月书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道歉：“是我失态了，还请见谅。”
“郡主折煞微臣了，那，微臣告退。”
太医没走多久，谢飞燕和谷琰便是闻风赶来了。谷琰看她那手臂的样子，啧啧了两声后，询问道：“好好的，也没听人说你怎么闹腾，怎么倒是把手给伤到了？”
月书皱着眉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耳边突然传了个男子的声音，说对不起我，然后就成这样了。”
黎渊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当时附近只有我们两人，此事实在蹊跷。”
事情已经发生了月书也不想计较那么多有的没的，也许是因为她最近常常心神不宁的，反射弧比较长，自己受伤了也没第一时间察觉道吧。
第375章：虚假的表象（四）
“罢了罢了，也别深究了，只当我运气不好吧。对了，谢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谢飞燕轻叹了一声，道：“再等等吧，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还要花些功夫。”
月书面目难色：“我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快要待不下去了，这地方虽大，也不是说不好，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总感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
黎渊随即提议道：“不然，咱们回佳偶天成等消息也是一样的。在外面，她还能自在些。”
就在这两人收拾东西准备搬回佳偶天成的时候，谢申抱手看着眼前桌上摆满的瓶瓶罐罐，还有面前二人脸上的巴掌印，陷入了沉思：“奇哉怪矣，竟是什么法子都不好使。”
他们也不知道是沉寂在怎样可怕的梦魇之中，居然怎么折腾都醒不过来。诗中有云，好梦由来最易醒；他能想到的法子可都全用尽了。要想唤醒他们，看来只能往外寻法子去了。
“你们两人也是有修为在身的，被困在梦魇中几日，应该也不妨事。想来你们自己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救你们一遭了。”
谢申平日在人前不喜欢说话，不善言辞，自己一个人倒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好半天之后，茅屋之中的声响才渐渐静了下来。
月书和黎渊的身份，谢申倒是十分清楚。如今要想寻求帮助，倒是有两条路可走；委羽山和谢家倒是没有往来，他若是亲自去了，路途之中应该是不会和谢家的人相遇。
至于钟山，谢家上下都知道他和素问的关系，生怕自己去找她，应该是在钟山附近布满了眼线。不过还好，先前素问教了个法子给他，连马上联系到那个常给他带话传信的小鲤鱼。只是，若是那鲤鱼精知道了自己的所在，要想瞒着素问，只怕是难了……
思来想去，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谢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罢了，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救这两人一命，他日，也算是为自己多留条后路吧。
谢申生怕他们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被人找到，略微布了一个阵法，将屋子隐藏在树林之中。有时候结界太强硬了，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回到佳偶天成之后，月书的身心在这熟悉的环境之中，竟是怎么也平复不下来。夜沉沉，月书实在睡不着，索性出来逛逛打发时间。见书房灯火通明，便是轻手轻脚了走了过去。
黎渊正在看书，一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幽香，便是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那正张牙舞爪打算吓自己一跳的姑娘，抢先一步问道：“怎么还不去睡，别告诉我是想在睡前再瞧瞧我？”
月书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才刚刚入秋，怎么这气温好像唰的一下就上去了，嗖的一下又掉下来了：“咦，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黎渊展颜道：“你若是喜欢，随时随地我都能说。”
“别别别”，说话间，月书悠悠的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黎渊手里的书，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看的什么呢？”
“随手翻翻罢了”，说罢，黎渊指着原本该放空一格的书架，问道：“诶，对了，我先前放在书架子上的那本书不是被你弄丢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别的地方月书未必有影响，唯独现在黎渊指的那排书架：“我弄丢的东西就没有找回来过的道理，我去瞧瞧，别是清霁看着那架子上有些空，所以弄了本差不多的放上去了吧？”
说话间月书就要上去看个究竟，黎渊赶忙道：“你仔细些，可别伤了你的手。”
月书把书拿出来一看，好家伙，好真是先前她弄丢的那本，再翻开一瞧，这里面还有先前她看书时留下的读后感呢：“这，这还真是被我弄丢的那本，怎么会这样……”
黎渊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样，长叹了一声后，将月书手中的书籍放回了原处：“其实，入宫前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月书不敢细想，她的小心脏已经砰砰砰的狂跳不停了，漫无目的的往下联想，总觉得会想到些可怕的东西。
“我也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我的房间里居然没有我的味道，就像是个新屋子似的，住起来怪怪的，一点都不舒坦。快说说，你都发现些什么了？”
黎渊道：“这京都之中的景象，和先前你出事，就是有人趁着护山大阵重新开启的瞬间，偷偷摸摸潜入佳偶天成偷走你心头血的那天，是一样的。”
“……不，不会吧？”
月书觉得一个人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么久前的事情，还有街道上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却不知道，她出事的那段时间，黎渊的精神到底紧绷到了何种程度。要是她想听的话，黎渊甚至可以告诉她那一日在佳偶天成里的众人，都说了些什么。
黎渊知道现在自己提出来的结论让人难以接受，便是牵引着月书的思绪，帮她缕清楚线索：“入城时，城门前贴的告示你可注意了？”
月书摇了摇头：“我注意那东西做什么？”
黎渊道：“上面的日期虽没有问题，可内容却是和那天一模一样。再者，城中的其他事情也就罢了，在前往佳偶天成的路上，那家鹅肉馆居然还没倒闭关门。”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月书直冒冷汗：“……是了是了，这个我记得！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穿越了？”
黎渊推测道：“不是什么穿越，是被人送到了从前，亦或者，被人困在了某段记忆中。”
月书表示，虽然那鹅肉馆倒闭是事实，可也不能排除它倒闭后店家又去其他行业坑了些钱回来后，重操旧业呀：“可飞燕，小殿下还有谷琰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啊。我出事的时候，飞燕还没当皇后，谷琰也还没有从影宫里出来，小殿下也还没有出生，锦铃也还没有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