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蝴蝶效应（中）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光线渐渐变暗后，月书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那儿漆黑一片，好像只有她自己存在似的。
就在她快要被安静得吓人的环境给打败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从声音里能清晰的听出，声音的主人好似是受尽了许多折磨一般虚弱得有些不像话；看着自己那渐渐消失的掌心，就如同亲眼看着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一般。
孟桑也不记得自己在这一片黑暗中待了多久，他只知道，等待死亡降临的这段时间，是他此生度过最难熬的日子。当他被人通过九轮盘强行拉回自己该处的时间后，孟婆和一群从前见过的，没见过的人，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随即，他就被丢进了一处据说是冥界中最可怕的地方。
原本以为，等待着自己的会是百刑加身，可没想到，没有人折磨他，也没有人看守，这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黑漆漆的环境，不管眼睛再如何适应光线，也依旧什么都瞧不见。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呼吸声，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孟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能凭借着自己那颗还依旧跳动的心脏来确定自己此刻依旧还活在这世上。从前一直以为，世上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生死，可没想到，死一般的孤寂，永远看不到边的黑暗，没有任何能见证你存在的事物，更让人崩溃。
活着离开，本来就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想死，却连个自我了断的机会都没有。
在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的时候，孟桑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起来，眼前虽然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可对他来说，那束光就好像是正午时分最炽热的阳光一般，让人眯着眼不敢直视。
“孟桑。”
好久没有听到别人呼唤自己的孟桑，猛然停下了脑海之中那近乎于癫狂的默念，努力让自己在这人的面前，保持着尽可能的镇静：“……婆婆，你怎么来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因为此刻，孟婆也还没能在这个无尽牢笼之中，找到孟桑的所在。不过是听到孟桑的声音后，孟婆稍稍松了口气，停下了寻人的脚步：“好歹，来送你最后一程。”
奈何桥边那个时不时有些老人痴呆常常忘东忘西的慈爱老奶奶，今天好像格外的清醒。头脑清楚说话十分顺畅条理清晰不说，就连声音，也好像比从前年轻了许多岁似的。
发生在孟婆之上的变化，是伴随着孟桑的归来而产生的。孟桑的头脑已经有些混乱了，他只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大错特错了。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太多太多的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作为孟氏一族的一员，他的离经叛道，让孟家蒙羞，孟婆一把年纪了还要给外界一个交代不说，更是要应付外面那些四起的流言攻击。
“婆婆，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了。”
孟婆轻叹了一声，却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说这些做什么。”
在这不辨年月，对时间流逝毫无感触的地方，孟桑清清楚楚的记得，断断续续的来了两个人，都是问他犯下这滔天大错的原因，再不然就是问背后是否有人操纵。不管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言语讥讽，鞭刑加身他也没有说过一个字。今天孟婆来此的目的，他心知肚明。
“我知道这一遭我是活不了了，我无话可说。”
孟婆知道这孩子受了很多苦，可，有些事不得不问：“……我不是来问你话的，当然了，也的确是有些问题想问你。你愿意说就说，不愿说，我也不会逼迫了你。”
“……”
孟桑没再言语，孟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种方位，只能自顾自的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可心里还是有数的；若非是有深层次的缘故，这种事情，你是做不出来的。”
孟桑那边停顿了许久之后，才出声道：“婆婆既然知道，就回去吧。”
孟婆知道这孩子这一关是过不去了，也没人能帮得了他。别的不知道，可一件，他做这些，有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自己：“唉，小傻子，你放心，婆婆不会让你就这样去的。我活得，也够久的了。”
听了这话，孟桑一下子着急了：“婆婆！”
黑暗中光芒不似先前那边强烈，孟桑睁开了眼，来者在咫尺之遥露出面容，白发之下，皓月依旧。
也许是因为心中清明，孟皓月眼前的黑雾也渐渐散去。看着跪在地上被锁链穿身，已然被折磨得没了个人形的孟桑，孟皓月那颗许久不会跳动的心脏，今天，竟是突然动了几下，惊得肝肠寸断。
孟皓月蹲下身来，将孟桑小子抱在怀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这脑袋，好像从来没像现在一样清醒过。好些早就已经被遗忘了的事情，又好像是再次经历一样，浮现在了眼前。”
孟桑感受着这辈子从小温暖着自己长大的怀抱，一滴眼泪才流出眼眶，便被黑暗夺去：“我，我不是有意那样。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你要永远留下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
孟皓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可实际上，你在那时候做了那么多，我还不是一样，出现在了这儿。”
孟桑在她的怀中狂笑了几声后，才道：“是啊，原本天真的以为能改变些什么，能为您做些什么，到头来，却是害了月儿，也连累了您。”
孟皓月从前脑子混混沌沌的，总是雾蒙蒙的，好像全然不知道身边都发生过些什么，见过什么人似的。如今细想来，她和月书的缘分，竟是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当年那个十分和她眼缘的杜家姑娘，原来就是那个常常偷跑到冥界陪她闲聊的月氏小儿。
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孟桑对月书的心思，他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孟皓月此刻却是看得清楚：“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吧。上神们已做了能做的一切，可月儿……”
第347章：蝴蝶效应（下）
说到月书，孟桑的身子就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回不来了，对不对。”
孟皓月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会很残忍，可有些事，已经被推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去红尘历练的时候，众人就察觉到了怪异之处，没人知道这些偏差到底是如何产生，更没有想到过会有人在背后按照操作。如今，彼岸和此世的联结，已经扯不断分不开了。”
孟桑的心脏好像在这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般，原以为自己回来了，她就算受苦受难，也不至于要给自己陪葬，可万万没想到：“要是死在了那边，她会怎样，还有机会回来吗？”
孟皓月缓缓的摇着头，轻拍着怀中人瑟瑟发抖的身体，道：“天道限制，月儿身死后，刑神俱没，天地之间，再无此人。”
孟桑闻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把孟皓月推开：“可秘卷之中所写的，并不是这样的！”
孟皓月沉了口气后，耐心的解释道：“从前不是，现在是了。唯一让众人能稍稍放心的是，秘卷之上的内容虽然发生了变化，可到底是朝着好的方向去了，过去对现在的影响虽在，可利大于弊。”
孟桑瘫坐在原地半晌后，双手死死的抱着头，直到指甲划破了皮肉，直到疼痛让头脑清醒才癫狂的笑出声来，却又难掩心中悲伤感怀。
“……哈哈哈，是我当时鬼迷了心窍，没考虑过后果，好在，连累的人不是那么多，对不对？”
孟皓月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他能不带着一丝的疑惑离开，就算自己给出的答案，让人难以接受，也要让他知道。
“你一心想改变我与月仲之间既定的事实，可到底没能做到。你留给月儿的那封书信，除了‘皓月’二字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怎会？”
孟皓月解释道：“九轮盘在送你回来的时候，修正了你的存在，抹去了几乎一切与你有关的痕迹。不过，容婆婆，对你说声谢谢。”
“……”
也许是因为孟桑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两人之间，一阵奇怪浓重的黑渐渐吞噬了彼此。
在孟桑即将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孟皓月朝着孟桑施了一礼：“谢谢你，为婆婆做了那么多，要是没有你这孩子，婆婆一个人在冥界，实在是有些孤单。孟氏在酆都都过得很好，等你走了之后，婆婆也会卸下这一身的责任，寻个妥帖的继承人。”
“婆婆，为了孟桑这样，不值得……”，说完这话，孟桑猛然间回过神来。眼下婆婆的神识已然清明，却是说出这样轻生的话，那必然是月仲出了些什么事情。
“婆婆，爷爷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
“他，他……”
他在你回来的那天，受到过去的影响，已经故去了……
无尽的黑暗空虚与顾忌，永恒的罪孽、不安和歉意。肉体上的折磨尚能熬过，可心中的就算一死，也不可能消失。
……月书因为腰上实在痒得受不了就让小蛇给自己施加了定身术，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睡着了的也不知道。
“月儿，月儿！”
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将月书从深渊唤回了人间。月书缓缓的睁开眼，看着额头上记得冒汗的黎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地。
“……你，你怎么来了”，月书微微一愣，怎么嗓子那么疼，声音有些哑，难不成是太久没喝水了，或者，是吃药下去的副作用？
黎渊看月书醒过来了后，不由得松了口气。方才看她那样，他差点没和小蛇打起来：“是不是做噩梦了？”
月书靠在枕头上，揉了揉脑袋，也不知道黎渊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没有啊，什么都没梦到。”
黎渊小蛇递来的茶杯后，在小蛇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让你安心养病，心里还装着那么多事情不愿与人说，我差点被你吓死。”
小蛇把空杯子接回后，端着杯新茶直接给了月书后，补充解释道：“先前见你睡得好好的，我就把术法撤去了；可没等我得空看看书，一下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怎么也叫不醒。我还以为你是怎么了，赶忙让月仲把素问和黎渊都放进来了。”
“是，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月书仔细想来，好像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或者将要发生似的：“等等，黎渊，你赶紧让锦铃去我家看看，会不会是我家里出事了。我现在心好慌，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黎渊赶忙道：“你别着急，我马上让它去看。先前安陵的人传来消息来，说是一切如常，你既然担心，我多派些人去就是了。我想，你大约是太累了，要不再休息一会吧？”
“睡不动了，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好了。”
小蛇表示，你既然都已经好了，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想要在月氏这个好地方定居，也不是随口说说就能成的，可得把自己的诚意还有和善的一面都展现出来才行。
“我就不去了，月仲有事托了我帮忙，你们自己去吧，一会事情做完了，我再去寻你们。”
……另一边，风平浪静的南楚皇宫中，趁着今天众大臣们休沐放假，谷琰和谢飞燕正在例行公事的在凤仪殿里秀恩爱，作为表面夫妻，里子可以没有，但面子功夫是一定要做足的。谷琰需要给南楚一个交代，谢飞燕也需要给谢家一个说法，各取所需就是了。
而且，谷琰已经计算好了，等凤仪殿这边完事后，他就带着小公主悄悄出门去，就像月书说的那样，壮着胆子去见玉泉一面。
这两个人正面带着微笑，十分敬业的听着身边的侍女们感叹两人情比金坚情意绵绵，就在脸上的笑容实在是要绷不住的时候，便是有女官进来，救了他们，
“陛下，梁大人来了。”
梁大人，也就是南楚皇宫中那群术士的幕后老大，梁坤。通常，他除了在有庆典或是重要节日的时候才会来给谷琰请个安，顺便告诉一下别人他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还活在世上不说，身体也依旧硬朗。
第348章：替换
谷琰忍不住和谢飞燕吐槽了一句：“今天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梁大人怎么想着来露脸了？”
谢飞燕轻笑了一声，道：“可能又是说天象的事情吧，传他进殿吧。”
“参见陛下”，梁坤一进来，原本还敢说说话的侍女宫人们，都纷纷低下了头，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谷琰看他没说话，想着估计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禀告，挥袖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谷琰看了眼身侧正在研磨的谢飞燕后，道：“皇后又不是外人，梁大人难得来一趟，随心就是。”
“多谢陛下”，梁坤起身后，根据流程先给谷琰铺垫了一下情绪：“那，微臣便是直说了，若是说错了些什么，还请陛下恕罪。”
“你我又不是才认识，知道你的脾气，说罢。”
“在微臣禀告前，还想请陛下先看看这个”。宫人都在殿外，谢飞燕放下手中的事情，便是将奏折接过来递给了谷琰。
谷琰没第一时间打开奏折，反倒是挑眉问道：“这是？”
梁坤低着头解释道：“近来天象有异，这是术士们推算出来的结果。”
谷琰冷冷的看了殿下的人一眼后，才慢悠悠的打开奏折。片刻后，脸色如常的将奏折交给了谢飞燕：“皇后也看看吧，这上面说的事情，很是有趣呢。”
上面那些磨磨唧唧的话谢飞燕没有在意，可在看到杜月书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等往下看，就已经忍不住瞪了眼梁坤。等她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看完全部内容后，奏折一合，啪的一声落在了梁坤面前。
“……胡言乱语，梁大人，污蔑皇亲可是重罪，还望慎言。”
梁坤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高声道：“陛下、娘娘息怒，微臣也知道郡主是何等尊贵，可，此事实在严重，故而不敢隐瞒，只等陛下、娘娘做主。”
谷琰的神色没什么破绽，就连谢飞燕也觉得这个样子有些让她失望：“那，依梁大人的意思，此祸需要郡主做些什么才能解除？”
梁坤还真是直言不讳，道：“郡主若能以身向天祈福，加上杜家诚心祷告，便可得解。”
谢飞燕表示，他这话，不就是在和他们说，南楚想要安宁，谷琰想要长命的话，就让月书，还有杜家上下去死了？
“梁大人的意思，是要陛下用杜家上下的鲜血来度此劫吗？”
梁坤在来凤仪殿前就仔细打探了一番这突然冒出来的异姓郡主的背景，也知道她和这谢家的皇后关系匪浅，可关系好，不代表她就是谢家的人，也没什么动不得的：“娘娘息怒。”
就在谢飞燕打算上前去给梁坤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时候，却被谷琰一把拉了回来：“是啊，皇后也太着急了些。梁大人也不过是提出了个建议罢了。”
“陛下明鉴！”
谷琰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此事孤已知晓，梁大人且回去吧。”
梁坤微微一愣，就只是回去，没有其他的吩咐了吗？
“那，此事……”
“何事？”
梁坤又跪在了地上，又喊了起来，生怕殿外的人不知道里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似的：“……陛下，事关国祚，不可不重视啊！”
有些话谷琰原本是不想说的，梁坤毕竟也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可他自己不要，那就没办法了。
“当年尹家之事梁大人莫不是忘记了？先皇在时，便是听了梁大人的建议，尹家上下被处死后，祸事可就真的避过了？先皇不久后依旧仙去不说，尹零露入宫后生出多少事情来，梁大人是忘了？还是说，当时那番说辞，不过是大人有意‘助’孤离开影宫才说的。”
梁坤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王座上那气定神闲的年轻帝王，还有他身侧那才貌双全天下无双的皇后，一下子慌了神。那人不是答应过他，此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的吗，可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这些。
“陛下息怒！”
谷琰冷笑道：“孤不是先皇，不会由着你们拿捏。从前影宫之时你等功不可没，可作出这些腔调了，只怕是脑子糊涂了，拎不清这后宫到底是谁说了算吧。”
梁坤赶忙认怂求饶：“……陛下恕罪，微臣也是一时不查受小人蛊惑！”
谷琰表示，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点吗：“你不必顺着孤的话来说，回去仔细查证，再来回孤。”
“是……”
梁坤走了之后，凤仪殿中就只剩下了谷琰和谢飞燕两人，没有外人在，谷琰说话也没必要太过端着，“瞧那心虚的样子，不过是三言两语的想试他一试，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谢飞燕捡起地上的奏折，神色却没有那么轻松了：“这梁大人在宫中时间也不短了，他的话，其实，有些道理。”
“怎么说？”
谢飞燕解释道：“近日天象的确是有些异样，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当年那个被说是有祸国之相的人，应该是月儿没错，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被尹家受了。不过，之后尹杜两家的恩怨纠葛过后，倒也是福祸相抵了。”
这话倒是让谷琰有些搞不清楚了：“也就是说，他拿了从前的天象来糊弄我了？”
谢飞燕摇了摇头，天象的是，她还要再研究一下才行：“糊弄倒也说不上，总之，此人不可再用。”
谷琰赞同的点了点头：“皇后说的是，梁大人在宫中侍奉的时日，的确是太长了，该是告老还乡，回去享享清福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陛下圣明。”
孟桑的离开，带来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月书的存在，对未来本来就已经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可镰影这个受尽了百般折磨，用瞳的秘法成功拥有与月书七层相似的人，因为身体中有月书的一滴血还有一点影子的缘故，也成为了命运难以控制的人物。未来，似乎和孟皓月所知道的，所推测的，并不相同。
第349章：“生离死别”（上）
“月仲月仲月仲，你在吗在吗，我有要紧事和你商量啊！”
如果再给月书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这样咋咋呼呼一惊一乍的跑到月仲门前，更不会以为大白天的没什么，也不管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使尽全力推开了月仲的房门。
推开门的瞬间，屋内正在议事的众人猛然停下来，齐刷刷的人看向来者。月书倒吸了口凉气，抬起的脚默默缩回了门槛外后，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的给屋中的赔了个笑脸后，“啪”的一下关上了门：“不好意思，走错了！”
月书心里慌得不行，刚想悄悄的跑掉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是被屋里的人给叫住了：“没事，杜姑娘，进来吧，都是自家人，不用这样拘谨。”
长老都这样说了，月书也只能蹑手蹑脚的走了回来，看着房门做了好几组深呼吸后，才轻轻的推开了条门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长老们，我想借月仲一会，方便吗？”
屋中几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向月书的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自然方便。我们的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你们两个慢慢聊吧。”
月仲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看来，一会得把他和月书的关系好好跟长老们说说了，他们两个虽是称名道姓的，可其实和兄妹没什么差别，若是要仔细按照年龄来论资排辈的话，他都能做月书的爷爷了。长老们这意味深长的笑，细想下来，让人不住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那，诸位长老稍后。”
“族长请自便。”
月仲出来后，把门一关，带着月书就往屋后僻静的小溪边去了：“那么着急找我，出什么事了？小蛇和黎渊都没跟着你，是走丢了？”
月书道：“他们两个在收拾行李呢，我就自己先过来了。”
月仲一愣，才住了几天，月氏的风光都还没看够呢：“是打算要离开了？”
这样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又是月氏一族的旧日所在，月书是很愿意多待一会的，可她现在毕竟不是月氏之人，她姓杜，家在安陵城中。
“前几日我心神不宁，就让黎渊出去打探了一下安陵的情况。谁知道外界流言四起，已然对杜家产生了极坏的影响，家里瞒着我，什么都不说；这种时候，我不能独自一人抽身在外。”
外界的事情，月仲虽然还没顾得上管，也没什么新鲜事传来；不过，眼下月氏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先前要月书过来，也不过是想护她周全而已：“我明白，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看在咱们两个的交情上，少收点香油钱，给你打个折。”
“怪哉，那么爽快的吗？”
月书原以为月仲可能会挽留一下自己的，这都已经能开始和她开玩笑了，听起来好像是月氏的警报已经快要解除了。可关键是，他脸上这看似开朗的笑，怎么好像有一股看破红尘的味道在里面。
月仲反问道：“你要回的可是生你养你的家，我要是拦你，成什么人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可月书心中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走是一定要走的，这心里突然升起来的不舍，该做何解：“你就不担心我离开之后，皓月对我下手？”
先前的确是有这个顾虑，不过，现在已无后顾之忧了。虽然不知道皓月为什么会突然把事情想明白，可到底，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他和皓月之间的恩怨枉送性命。
“她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虽然和月氏撕破脸了，却也是有原则的人。她既然见过你，也察觉到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却没下手；那日后，也不会了。”
月书挺起胸膛表示，就算是皓月真的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她背后的这些保镖们啊：“我身边的护卫少说也有一个，倒是不太担心皓月给我找麻烦；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你这衣服看起来好像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的神情，实在是太古怪了。”
月仲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眼自问道：“古怪？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月书脸上突然一变，抓着月仲的手臂追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你要是有事，可千万别瞒着我啊。”
月书这突然而来的关心，让月仲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倒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发生了件好事罢了。”
月书心底的不安难以消止，也知道自己要再多问，不小心说漏了些什么，只怕是要出大事，只能把一切往她所能想象到最好的方向发展：“什么好事？你们两个重归就好，打算生一堆小宝宝，享受天伦之乐吗？”
月仲忍不住笑了一声，“要有那么好，我宁愿少活百年”。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寿命长着呢，老人精！”月书现在已经有些期待了，等自己回到爷爷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他脸上会是何种表情。想来，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曾经的友人，真实的身份，居然是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孙女。那画面，想想就已经让人兴奋得不行了。
月仲不想再给月书发问的机会，索性直言道：“我在暗中联系了皓月，也与她达成了共识，只要我月氏之人不主动招惹她，就算离开祖宅范围，她也不会再主动找茬。”
以月书对未来月仲的了解，这人向来不喜欢平白无故的受人恩惠，就算是关系再好的亲人都不行：“……你用什么和她做交易的？”
“还能有什么，下半生呗。”
听到这话，月书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只能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了：“得得得，这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情，我就不多问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你既然同意了，我这就走了？”
“一路顺风。”
月书在月氏吃吃喝喝了那么多天，突然要走了，也没个正经礼物什么的送给族里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见其他人了：“那你记得帮我和其他长老们说一声，这段时间有劳大家关照了。”
第350章：“生离死别”（下）
月仲点了点头，道：“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屋子会一直给你留着呢，长老们很喜欢你。”
月书调侃道：“来是一定会再来的，不过事先说好了，要是你加房钱的话，我可没有。”
“去吧，还有几位长老等我回去议事呢。”
月仲站在原地，看着月书的背影越来越远，正打算回房去继续方才还没有完结的会议，已经走远的人却是突然转过身，快步跑了过来，单纯跑也就罢了，脸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好像是要和谁生离死别了似的。
不等月仲发问，月书一个飞扑就死死的抱住了月仲，在他的怀里痛哭了起来。月仲也是有些手足无措，纠结了一会后，只能用手轻轻戳了戳她：“这是怎么了，突然闹这么一出，舍不得我，多住两天不就行了？”
月书松开了月仲，擦了擦眼泪鼻涕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哽咽的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觉得，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似的。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月仲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轻轻的拍了拍月书的头，安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谁又知道明天的事情呢。你啊，只需要顾好自己就是了。”
月书才止住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就稀里哗啦的落了一滴的金豆子：“我来的那天，爷爷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其实杜家的老太爷，在月书出生前就已经仙逝了。月仲不知道，月书今日的真情流露，不是因为思念故人，而是为了他：“是吗？好了，别撒娇了，一会被你家醋坛子瞧见了，我还活不活了？”
一说到黎渊，月书一边擦脸，一边观察了周围，没多出什么东西，也没少什么，更没有人偷听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此刻，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而她，决定马上实施：“……我有个提议，可能有些唐突，你能勉为其难的答应我一下吗？”
“你先说出来我听听。”
“我，我想，认你做我爷爷。”
此话一出，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正中的打在了月仲的身上，把人雷得是外焦里嫩，内分泌失调。虽然这在年纪上给月书当爷爷是够了，可就凭他这张脸，这身量，当叔叔都面前，更别说是那什么了。难不成是他脸上多了几条皱纹，还是发间多了几簇白发了？不行不行，抗衰老什么的，还得跟上，等手里边的事情差不多了，他得赶紧去找闻风要些保养的药来，要是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你，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月书那微微红肿的双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你觉得呢？”
月仲干咳了两声，只希望这一页能赶紧翻过去，最好永远不要再提起：“咳咳，我考虑一下。”
月书收拾了一下心情，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走了，心底的情绪突然上来了收不住，唐突是的确有些唐突的：“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毕竟，长这样越过我两个辈分，的确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她这话稍稍让月仲受伤的小心灵得到了稍许的安慰：“一会我就不送你了，到了安陵，想着传个信回来。”
“嗯，爷爷，我走了！”说罢，月书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愉快的跑开了。
月仲愣在了原地，心中一处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想挠也挠不到，可，这感觉，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怪哉，怪哉……”，不生气也就罢了，为什么他好像很享受这个称呼似的，不对不对，肯定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月仲表示，他拒绝再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月书在回客房的路上遇到了好些熟悉的面孔，还有几个是没有参加月仲私密小会议的长老们。可有些奇怪的是，他们好像都不知道皓月准备收手的时候，随时都是御敌状态的样子。
……黎渊见月书心不在焉的回来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怎么了，月仲不同意你离开？”
月书抱着手思考道：“那倒没有，只是，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黎渊却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有事瞒着你，你不也有事瞒着旁人吗。谁没点小秘密，不用在意那么多。这个小蚂蚱谁给你编的，挺可爱的，要带走吗？”
月书赶忙把黎渊手里的小草虫抢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有道理。要带，这个是一个可爱的小朋友送我的，手艺超好，他还会编花篮什么的。”
黎渊无奈的笑了笑后，便是把衣服什么的先装箱放到门外，让素问接手放回太虚境里了。一直在门外待命的小蛇看醋坛子出来了，才幽幽的飘了进来：“差不多了，你过来点点吧。都是黎渊一手操办的，要是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些什么，你可别来问我。”
“知道了知道了”，月书一边把大大小小的盒子往窗外放，一边问道：“对了，你要跟我回安陵逛逛吗？”
小蛇摇了摇头，月氏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凡人，石桥村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无所谓。要是常住的话，还得是人少清净的地方。人多的地方浊气太重，容易对自己的各方面产生多种不良影响。
“我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去了你家，你要忙活家里的事情，可不一定能顾得上我了。”
月书看这屋子已经恢复到了先前她刚住进来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下次，她要带个新的雕花铜镜来把这个丑兮兮的小镜子给换掉：“听你的意思，已经有打算了？”
原本小蛇是想等把新家收拾出来再告诉月书的，谁知道这个突然要走，就只能静待来日了：“这段时间我在月氏也不是白忙活的，月仲已经以族长的身份答应我，给我批了一块地，我准备去无穷巷里采买些东西，然后回来盖个房子什么的。”
第351章：谁扔的臭鸡蛋！
这想法是极好的，月氏风景好，人也好，以后来这儿能一下子拜访两个人，也是极其方便的了：“月氏的结界肯定是拦不住你的，无穷巷你也能随意进出吗？”
小蛇却是神神秘秘的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月书啧啧了两声后，道：“等住处妥帖了提前通知我，我给你买些家具什么的添添喜。”
“这是自然，你还差了我还有东西呢。刚刚你不是说觉得月仲有事瞒着你吗，正好我在，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顺手帮帮。”
月书用小拳拳锤了锤小蛇的肩膀，万分欣慰的感叹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啊！”
这话小蛇就不爱听了：“废话，不然能是你姐妹？”
当初送给月书血珠的时候，小蛇就说过，这个人这一生一世要是月书背叛了她，她体内的血珠，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呢，维持这段友谊，实际上的受益人是月书自己。
两人这道别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屋外好巧不巧也就响起了黎渊催促的声音：“月儿，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马上！”
月书拍着小蛇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这就走了，有事及时联系我，我好来捞你。”
“这话，是我要对你说的。”
……每次回安陵老家，月书的心情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次，也不一样。只不过，情感有些提前，且跑偏了。
月书站在门外，看着墙上不知道哪个瓜娃子扔的便便，还墙上贴着的各种污秽言语，大门前散落的一滴的烂菜叶，墙上各种生活垃圾，还有小风轻轻一吹就能迷得人眼花缭乱呼吸不能的尘土。感情，她杜家的大门口，成了垃圾集中地了是吧？
作为一个有素质的文明人，月书断然不会像在墙上贴东西的这些人一样，用那样恶心人的词汇。
月书拿起五火七禽扇，将不应该出现在杜家大门口的东西全部扫光之后，怒气值顺利的积攒到了最高点：“你大爷的！”
黎渊轻咳了一声，好在周围似乎没有人围观，低声提醒道：“……不要随意说脏话，很影响形象，容易拉低我们的档次。”
月书叉着腰背对着大门，看着不远处那熙熙攘攘的街道，高声道：“我不说不行啊，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办的事吗！去他妈的天象，我一守法公民招谁惹谁了，我家里人招谁惹谁了，这些人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居然敢在我家墙上乱写乱画的，还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腌臜物！要是被我知道是谁……”
不等话说完，一只臭鸡蛋突然飞了过来，要不是黎渊反应快，在半空停住了它，眼下这可怜的蛋蛋，只怕是要正正当当的在月书的额头上裂开，然后渗出那些令人作呕的黄绿色液体。
扔鸡蛋的几个人一早就盯上了月书，确定了她的身份后，趁着她不注意就准备好让这个天煞孤星吃点苦头了。可没想到，这女的居然不是一般人，普通鸡蛋根本就伤不到她。
被黎渊盯上的几个人一下子心虚了起来，慌张的放下了手里的鸡蛋青菜后，一副好像被人欺负了的嘴脸，大喊大叫的跑掉了：“妖，妖女回来了啊！”
“尼玛！还敢扔我臭鸡蛋是吧，说我妖女是吧，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妖女！有种你他喵的别跑啊，谁跑谁生儿子没**，你大爷的！”
“月儿冷静！”要不是黎渊一把吧月书抱在了半空，刚刚那几个人，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月书从黎渊的怀里挣扎出来后，叉着腰就差指着黎渊的鼻子了：“冷静什么冷静，都欺负在我头上来了，我怎么冷静！谷琰都说了天象有误天象有误，那姓梁的我又没招惹他，居然造我的谣！”
黎渊笑了笑，他只是让月书冷静，别又落人口实，又没说自己要冷静。看他们都是凡人，先前被跟踪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可如今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手底下好人多，可脾气坏的人也不少。
“我知道你生气，可，这种小事，不用你动手。他们不是喜欢鸡蛋吗，我就‘送’他们一筐。”
随着月书的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她的心情也渐渐好了不少：“……好，一人一筐！可气死我了！”
月书盯着黎渊把消息发出去之后，才是收拾了一下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袖，大步走到门前，“咚咚咚”的敲着门：“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然而，从外面看，杜府安静非常，好像杜家的人都举家搬迁了似的。大门之上虽然落了所，可月书知道，家里人一定都在。他们只是不想和外人起冲突而已。杜家的人脾气都太好了，才会让起子小人恩将仇报，做出这样侮辱杜家的事情来。
月书和黎渊穿墙而过，进了院子后，乍一看好像真的没人，可呼吸声，还有衣服摩擦的沙沙声，却一直没有停过。
等两人顺着声音寻到杜府花园的时候，一大家子人，此刻却是围着一个个的炭盆，烤肉喝酒，谈天说地的好不快活。
月书默默的截胡了杜月诗递给杜夫人的烤肉后，干咳了两声。在看到月书出现的时候，在场众人，猛然愣住了，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月书扯着嗓子毫无形象可言的道：“我不回来难道看着家里人因为我被人家欺负吗？你们你们，大门都被人糟蹋成这种样子了，还有心思烤肉，居然还不叫我？娘亲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我是白生气了，真的白生气了。”
杜夫人拿了个酱料碟子给月书，又让人加了个椅子后，拉着月书的手道：“不过是些刁民而已，不管他们就是了。倒是你，你回来做什么，这儿又没什么用得到你的地方。”
杜月诗擦了擦嘴上的油渍后，随即附和道：“是啊，小妹，娘说得对，你这时候回来，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哼！”
月书表示：我看你们不是怕我来添乱，其实是担心我吃得多，把你们的存粮吃没了吧！这一家子人，虽是苦中作乐，可也乐得太彻底了吧。
第352章：流言扰人（一）
看看这一箱箱的梨炭，湖里多出的几大笼螃蟹，还有凉亭桌上的叶子牌，骰子，呵呵，我就不该回来，嘤嘤嘤！
“你啊，唉，罢了罢了，好不容易家里人都在，晚上好好聚聚吧。恩公，这次又麻烦你送她回来了。”
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的黎渊，不知道送哪里拿出了一大堆的礼物放下，道：“不麻烦，正好，我也有事想和杜老爷杜夫人商量。”
听了这话，月书才是突然想起来，这一圈看下来，怎么好像还少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啊：“对啊，怎么没看见我爹，出去了？”
杜夫人解释道：“各处流言四起，你爹咽不下这口气，再者，你也知道先前尹家那档子事，他也是害怕重蹈覆辙，已经启程去京都了，没个把月只怕是回不来。”
月书就说这心一直慌慌的吧，别是杜卿一在路上出什么事吧：“谁跟着？”
杜月诗答道：“你姐夫跟着呢，放心吧。”
月儿表示，这事主要还是因为那个梁坤，不行，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啊。针对她一个人也就算了，还要折磨她这一大家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在这儿，姐夫又跟着爹去了，那宝儿谁看着？”
杜月诗展颜道：“送去她爷爷奶奶那儿了，放心，小丫头机灵着呢，饿不着。”
月书憋着嘴，心里憋屈得不行：“……不行，越想越气，我得回去收拾下房间冷静一下！”
在一旁忙着烤肉的杜黎昌悠悠的飘出一句：“有什么可气的，你现在好歹也是个郡主，还是委羽山的门人，爹也亲自为你出头了，放心，这事一定能过去的。而且，这也不全是坏事，起码咱们也能瞧瞧，身边这些啊，谁是人，谁是狗。”
杜黎盛也道：“还是大哥说的有道理。咱们家在安陵也常行善事，先前闹饥荒的时候，施粥派米的，也没缺过；遇到谁家出事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更没有仗势欺人的时候，如今竟有那么多不长眼的做出这些事来。”
要是平常，月书的大哥二哥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杜卿一夫妇也不会允许他们说这样的话，可他们现在，也不过是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阐述事实罢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吧，我陪你去好了”，说罢，杜月诗看了眼黎渊后，眼神便是落在了杜黎昌身上：“大哥，恩公就交给你招待了。还有，让厨房好好准备准备，贵客登门，总不能只让人家吃这些吧。”
杜黎昌点了点头，道：“你好生看着这猴崽子就是，其他的我和黎盛来安排。”
月书眼睛一抽，反问道：“说谁猴崽子呢？”
杜黎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抢先一步道：“说你呢，猴崽子，猴精猴精的。”
月书挽起袖子，折了两支树枝，道：“这要是夸我我就收下，这要是损我，咱们就只能打一架了。”
杜黎昌起身，活动着手脚走走了过来，接住了月书扔来的树枝：“好啊，正想和你比划比划呢！”
杜黎盛看这难得见面的两兄妹在花园里打得不可开交，一下上房，一下在湖面上划水，装模作样的道：“诶，这两人怎么说打就打啊！”
这花园里好久没这样热闹了，杜夫人这些天心里的不快，倒也因为月书的突然到来，一扫而光了。看着湖面上那切磋武艺的孩子们，脸上的笑藏也从藏不住：“恩公别见笑。”
黎渊展颜道：“怎会，这样的人家，旁人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
杜夫人掩面轻笑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恩公和月儿，预备能在安陵待多久？”
“自然是要等到伯父回来，把事情解决清楚的。”
杜夫人和黎渊聊得正欢，其他人也不好插话打扰。站在两人身后的杜月诗和杜黎盛表示，这两人的对话，怎么看怎么像是女婿和丈母娘说话呢。
其实，黎渊给杜家上下的印象都是极好的，和月书算是门当户对也就不说了，这两人的性格也合得来，关键是黎渊会让着月书，哄着月书，不会让她受委屈，单凭这一点，这个人对月书来说，就已经是个极好的选择了。说到底，这家里要说幸运的，那肯定是月书无疑了。她现在过的日子，正在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其他几个兄弟姐们们一直所期盼的。
……南楚禁宫中一处毫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处，一点微微的烛光，风一吹，便是彻底失去了光芒，只留下满屋的阴霾算计。
梁坤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两个黑袍人，言语之中已经是满满的不耐烦了：“你要我做的都已经照做了，现在能告诉我，我儿子到底在什么地方了吧。”
赤烛来回踱步探索着这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暗藏玄机的废弃房子，淡淡的答道：“梁大人不要那么心急嘛，好戏还没开锣呢。”
梁坤年过六十膝下也只有唯一的一个宝贝疙瘩，要不是因为这些无耻之人绑架了他儿子，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赤烛有些惶恐的吹了吹染在手上的灰尘，用一种十分欠揍且挑衅的语气道：“哎呀呀，梁大人这话可就折煞我了，小人哪里敢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只不过是看梁大人辛苦了那么些日子，想让大人再歇一会罢了。”
“多谢关心，我只要我儿子的下落。”
镰影一直以为赤烛是个严肃正经的人，起码不会刻意耍弄别人，没想到无穷巷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居然还会有这样一幅痞里痞气的面孔。
梁坤已经在赤烛的挑逗下吹胡子瞪眼了，再让这两人交流一会，不打起来是不可能的。梅老板交代过，这件事情不用做得太干净，可没说要让他们结下无畏的仇怨。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再和他兜圈子，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吗。
镰影看不下去了，掏出了张纸条递给了梁坤后。梁坤展开定睛一看，随即一脚踢开了门，气呼呼的走掉了。
第353章：流言扰人（二）
赤烛还不忘幸灾乐祸的追了出去，“梁大人好走，不送”。说罢，赤烛用余光瞥了瞥那空空如也的宫墙后，把门一关，点上了灯之后，靠在门上，一边观察着屋外的一举一动，一边给镰影递了个眼色后，两人便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按照先前的计划，他们从入宫的时候，谢家的人就已经盯上了他们，现在不出手，应该是想知道他们和梁坤到底在做些什么罢了。既然如此，那镰影就做回好人，给他们解解惑，顺便，也想从赤烛这里知道，梅老板到底想做些什么。
“杜家不可能步尹家后尘，也不知道掌柜的，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赤烛抱着手斜靠在门框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随便他想什么，咱们只管做事就行了。再说了，咱们的目标，也不是杜家。”
镰影表示，梅老板想对付谢家，不从谢家的人身上下手，反倒要兜个大圈子弄到杜月书身上：“谢家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谢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于咱们的事情无益，我实在不明白，这种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赤烛噗呲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我也有此疑问，可还是那句话，掌柜的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其他的，不用知道，也就没必要多问了。”
听了这话，镰影也不由得想夸他一句：“你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
屋外虽然依旧安静非常，可赤烛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多谢夸奖。放心好了，掌柜的吩咐过，只要这次的事情办好了，什么时候脱身离开，你自己来定，我们不会捆着你不放的。”
镰影向往的就是自由自在，像风一样的生活。现在留在梅老板身边，也不过是想要报恩罢了：“在此之前，你帮我查的事情如何了。”
“你自己看吧”，说完，赤烛便是掏了张纸出来，镰影还以为上面会有她想要看的一切，可没想到，赤烛可能是闲得慌，居然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白纸一张，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赤烛笑答道：“不是玩笑，这就是答案。”
“……”，镰影没说话，脸色阴沉得可怕。无穷巷出来的人，难不成都有两副面孔？在里面的时候，各个温文尔雅的好说话，一出来，却是像个十足的地痞流氓，让人恨得牙痒痒。
赤烛跟在梅老板身边那么久，除了那条惹不起的看门狗外，还没被其他人用这种眼光看过。要不是看她是个姑娘家，眼珠子都给她抠出来：“你说的那个人，就好像压根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孟氏的族谱之上，也没有叫孟桑的。”
镰影微微一愣，赤烛没有哄骗她的理由，可怎么可能连无穷巷的情报网都找不到那么大的一个活人呢：“难道是易容术？”
镰影半解释半吐槽的说道：“只要他存在过，必然是会留下痕迹，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查不到。该不会是影姑娘，把一场美梦当真了吧？”
镰影冷哼了一声后，道：“查不到是你们自己能力不济，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自便。”
她要走赤烛自然不会挽留，只不过有件事白嘱咐她一声罢了：“姓梁的已经被谢家的人盯上了，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多谢提醒。”
“不客气。”
……梁坤离开禁宫后不久，凤仪殿便是收到了消息。谢飞燕将手中的信笺点燃扔进火盆里后，分析道：“看样子，谣言的源头，的确是梁坤不错。听他和那两个神秘人的对话，对方似乎是用他的儿子威胁他，具体的目的，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据我推测，他们对杜家动手，多半是因为是知道我和月儿的关系，想借我之手，让谢家插手到什么事情里才是。”
月书的事情，先前梁坤来禀报天象的时候，谷琰就已经提醒过他，不确定的事情不可以乱说，以免让人误会。可没办法，这人年纪大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丝毫不考虑后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可到底，梁家的人是不可能再启用了。
谢飞燕十分在意与月书相关的事情，这件事要是交给其他人来做，只怕难和她的心意：“梁坤虽是有品阶的正经官员，不过，说到底也是内廷的人。后宫之事，皇后全权处理就是了，不管皇后做什么，孤都不会过问，更不会反对。”
谢飞燕闻言，给谷琰奉了杯茶：“那，飞燕在此，就先谢过陛下了。”
与此同时，杜卿一一行人还在官道上策马奔腾日夜兼程的赶路，希望在谣言发展到无法克制的地步之前及时遏制住。尹家前车之鉴，杜家断不能蒙受这不白之冤。就算这谣言不是因为谷琰而来，可到底是从内廷里传出来的，也只能去请这一国之君出门了。
官道上哒哒的马蹄声，在一阵阵马鸣声后，戛然而止。前路被拦，后路又有甩不掉的小尾巴，杜卿一的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
杜月诗的夫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之家，可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江湖世家，虽然年轻，可遇到这样的事情，却也十分冷静。
“岳父。”
杜卿一点了点头，低声提醒道：“……来者不善，见机行事。”
不等他们开口，对方为首之人，便是下马往前走了几步，抱剑拱手道：“杜老爷，奉主人之命，想请杜老爷过府一叙。”
杜家在京都虽也有认识的人，不过都是交情平平。那些人知道杜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躲都来不及呢，谁还会主动出面想要见杜卿一。
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恶意。翁婿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后，杜卿一方才开口：“敢问贵主人名讳。”
“主家名讳不便提起，还请杜老爷见谅”，说罢，为了打消杜家一行人心中的疑虑，来者随即补充道：“几位身后跟踪之人不断，我等虽在暗中解决了不少，可对方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打算。安全起见，还是随我们离开吧。”
第354章：流言扰人（三）
身后有跟踪之人，杜卿一他们一早就有所察觉。不过这一路赶来，跟踪的人一直没断过，可到底是有些断断续续的感觉，每离开驿馆驿馆时间，好像就会换一拨人似的。
要是这人所言不假，那必然是相识之人，就算他不认识，也该是月书知道的：“……不知阁下在外行走，可曾带有信物。”
大姐夫下马走近仔细看了下那人手中的令牌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岳父，是中宫的人。”大姐夫仔细的打量一下这人，这群人的打扮还有身上穿的衣服，倒的确是谢家的标配，不过，也不知道这来接人传话的是怎么想的，要是一开始表明身份，也就不用浪费那么做口舌了。
别说他了，杜卿一都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早说自己姓谢不就得了，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杜卿一拉紧了缰绳，高声道：“那，接下来的路就麻烦阁下照顾了。”
“杜老爷言重了，请。”
……月书神思恍惚的呆坐着，杜月诗嗓子都咳干了，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要是再不动，手里的筷子可就要把碗碟给戳坏了。
“想什么呢？”
月书被身旁的人悄悄掐了一下，一下子跳了起来，赶忙接话道：“……在想为什么家里的饭菜那么好吃。”
杜夫人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吃就多吃点，客人还在呢，怎么能在饭桌上发呆呢。”
月书看了眼在一旁憋笑的黎渊，堆了满脸的笑，给他夹了好些豆角：“对哦，还有‘贵客’在呢，贵客多吃点，这些可都是我家后厨的拿手好菜。”
黎渊这个人算不上挑食，就是不喜欢吃豆子，让他再笑，也不早点提醒她，害她被姐姐“教训”了一下。
杜夫人轻咳了两声，示意月书不要太失礼了后，瞥了眼黎渊后，抱怨道：“你这丫头，都那么大了，还一点正行也没有，只怕这辈子，是难得嫁出去了。”
月书表示，这还在吃饭呢，说什么嫁不嫁的，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啊，他们可别提意见，害怕害怕！
“那什么，东淼不是要成亲了吗，定在几时了？”
一说到安南侯府的事情，杜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了下去，只道：“吃不言寝不语，吃完饭再说。”
晚膳过后，黎渊被杜黎昌还有杜黎盛叫去书房，说是难得一见想交流交流感情，向他请教一二。月书则是拉着杜月诗回到了房里，说私房话去了。
“姐姐，方才席间，母亲说话遮遮掩掩的，是不是安南侯府出事了？”
杜月诗长叹了一声，安南侯府那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了，侯爷、侯爷夫人，还有东淼，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平日里行善积德也没做过什么恶事，没想到这次居然会遇到那样的事情。
“唉，算是出事了吧。婚事虽是定下来了，可，可听说对方，跟下人私奔了。”
月书恍然大悟，她家和安那侯府关系匪浅，侯府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母亲肯定是不想在提起，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什么？那侯府岂不是颜面全无了？”
颜面什么的，倒也不算什么，关键是后续：“要只是这样还好，偏偏那女子跟人跑出去厮混了一段时间后，又自己一个人跑了回来，哭着嚷着说什么婚期未到，要和东淼完婚。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呢。”
月书倒吸了一口凉气，侯爷夫人自己选定的好姑娘，结果定下来了，人家却偷偷摸摸的跟人跑了，说出去简直丢死人了。但是，结合杜月诗方才的感叹，只怕，事情远不止这样。
“那夫人岂不是气炸了？”
杜月诗无奈的摇了摇头：“生气又能有什么用，一开始看准的好人家，转眼成了泼妇的模样；出了逃婚这事，侯府也早有了退婚的意思，可那边又死活不答应；那姑娘一扭脸的，一副非君不嫁的忠贞模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两边僵持不下，这时间一长，那未出阁的姑娘，肚子也大起来了，前段日子挺了个大肚子还在侯府门前闹呢。”
这剧情，有够狗血的，要不是因为讲述人是杜月诗，月书现在只怕已经按捺不住掏出小本本来做记录了。既然牵扯到了下一代，那月书就不得不多问一句了：“孩子是东淼的？”
“你说呢？”
月书还以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再如何，也都还是比较拘束的人，没想到了，逃婚背着人有了身孕，正主不管了，就扭过头来让受害者当接盘侠。又是老实人风评被害的一天啊，不过安南侯府也不是吃醋的，现在还没收拾那姑娘，只怕也是想着她肚里那孩子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种，可到底是无辜的吧。
“什么人啊这是，夫人当初是不是瞎了眼啊，不然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杜月诗不禁感叹道：“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侯府和咱们府今日的情况，其实是差不多的……”
看着那妆镜台上的纸鹤突然活了过来，悠悠的飘到眼前，杜月诗忍不住好奇的碰了碰：“这，这是何物？”
月书赶忙解释道：“传讯纸鹤，用来传递消息什么的都是极其方便的。要不是因为使用的时候要用灵力催动，我早就给家里备上好些了。”
“那你快看看，是谁找你。”
在两方纸鹤的感应建立起来后，纸鹤那边安静了片刻后，才响起一声意料之外的声音：“……月，月儿？”
月书和杜月诗愣了一下，异口同声的问对方：“这声音，不是父亲吗？”
纸鹤那头的杜卿一听到杜月诗的声音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先前知道月书往家里赶的时候，就担心她在路上出事，眼下看来，应该是平安到家了：“是月诗吗？”
“是我，父亲，你这，这是……”
就在谈话的两人支支吾吾正在缓神的空档，玉泉索性先替月书捋捋来龙去脉：“月儿。”
“美人师父？！我爹怎么在你那儿啊！”
玉泉解释道：“谢飞燕着人送来的，说你父亲被人盯上了，让我帮忙照看几天。”
第355章：流言扰人（四）
月书脸色一沉，她的脑海里，目前暂时只有一个怀疑对象：“是梁坤吗。”
这名字玉泉听着耳声，谢飞燕也没有第一时间的把消息传来：“不是他，飞燕说这件事谷琰已经交给她全权处理了，我是怕你们担心，所以先给你报个平安。具体的事情，明天她会自己告诉你。”
“那美人师父，我父亲还有姐夫，这些天就要有劳你照顾了。”
玉泉表示，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话，可就生份了：“有什么麻烦的，都是自己人，再说了，你不也还常帮我我照顾孩子，就当是我还你的情了。”
月书问了几句玉泉的近况后，为了杜月诗手里那丝帕的安全，便是把话语权交给了她。杜月诗和大姐夫说了几句后，父女三人趁机也联络了一下感情。
确定夫婿父亲都在安全的地方，只等事情平息后就能在专人的护送下回来，杜月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能好好的安放在肚子里了。拉着月书在床榻上坐下后，杜月诗不得不感叹道：“道家的东西，当真方便，当真玄妙呀！”
月书接话道：“玄妙是一定的，毕竟反自然嘛。明天早上告诉母亲，也好叫她安心。”
杜月诗长舒了一口气，就连人也变得比先前要活泼许多。心情好了，话自然也就多了，说着说着，就把答应过杜夫人不向月书提起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了。
“有了皇后娘娘主持公道，要洗掉咱们家身上的脏水，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你是不知道，母亲为了这件事，这段时间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好不容易想着大家一齐陪着她在花园里乐乐的，如今你也平安，父亲也平安，她也能稍稍放心，好好睡上一觉了。”
一想到白天那热闹的场景，原本月书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吃味，可细想下来，为了自己的事情，也叫这一大家子跟着不得安生，心中实在有愧。做女儿的，不能让父母安乐享福也就罢了，还白白让老人家为自己操心。
月书握着杜月诗的手，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姐姐了。”
杜月诗拍了拍她的手背，都是一家人，可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好辛苦的，我巴不得能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呢。”
月书表示，这话也说到她的心坎里了：“宝儿和姐夫都不在，不如，今晚就在我这儿安寝好了，我也想好好和姐姐说说话呢。”
这两姐妹的关系看起来虽然很好，可大多是因为血缘亲厚的缘故，毕竟，月书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家了，成年后也难得回来，作为同胞手足，两人相处的时间的确是太少太少了。
“咱们虽说是亲姊妹，可相聚的时间比起寻常人家，也太少了些。正好，我也想多了解了解你的事情。听母亲说，你和咱们家的恩公，关系匪浅呢。”
回来的时候月书就知道，黎渊跟着来了，那家里人肯定是忍不住要八卦一下的，只是，暂时她还没有做好向家里人挑明他们二人关系的准备：“咳咳，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让厨房烧水洗漱了啊！”
杜月诗看月书那害羞逃跑的样子，不住的点头，心中的小算盘打得飞快：“跑得那么快，必是有事，今儿个，一定要让那妮子给我吐句实话出来。”
当晚，姐妹俩第一次向寻常姊妹一样熄了灯躺在床上说话，时间过得格外的快，好像一转眼就已经到了深夜，一转眼，又即将天命。
安陵城里正在打哈欠的更夫，打更的经过安南侯府门口的时候，天还没亮，路上也都没有行人。刚准备再转悠一圈就回家休息的，谁知道接着安南侯府大门前的灯光，隐隐约约的，好像看到大门附近，有个什么人在似的。
更夫担心是有夜人想要趁天黑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已经准备好了铜锣，只要确定不是好人就敲锣把附近的人都叫起来。可谁知，这不看也就罢了，走近一看，竟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姑娘，双脚离地伸长了舌头，瞪得老大像是要从眼眶中掉下来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安南侯府的大门。
更夫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好一会不能出声，一阵冷风吹过，才是连滚爬的起身敲响了锣鼓：“来人啊快来人啊，不好了出事了啊！”
安南侯府里的人听外面有响动，没一会角门一开，几个值夜的家丁便是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看更夫在他们府门前大喊大叫的，他们又才刚眯了一会，心情有些郁闷的吼道：“天还没亮呢，你叫魂呢你！”
更夫颤颤巍巍的指着大门旁的大树，抑制不住，高声道：“出事了啊，你们家摊上大事了啊！”
几人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瞧，霎时愣在了原地：“……快快快，快去叫侯爷，夫人！”
天才微微亮，安南侯府前那骇人的姑娘已经被人放了下来，一块白布盖着，路过的行人也被一个妇人的哭喊声给叫停了脚步。
唐夫人趴在尸体旁哭天抢地的：“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要不是咱们家没钱没势，也不至于让你走到如此地步啊！”
没一会，围观的人多了，冲着安南侯府的议论着，也不由的多了起来。死者的身份已然明了，就是那个死乞白赖大着肚子还要赖着侯府的唐家小姐。
安南侯府紧闭的大门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围观的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都说这侯爷夫人厉害得很，今天倒是要见识见识了。
侯爷夫人在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垂眼看着门前闹事的人，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唐夫人，可哭够了？”
唐夫人擦了把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眼泪后，指着侯爷夫人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侯爷夫人，你说这话，未免也太不讲情义了吧！你们安南侯府逼死了我女儿，就想这样撒手不管吗！”
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都悄声议论了起来。唐夫人的话倒也有些道理，毕竟，唐家小姐那样的人，赖着谁家谁都不好受啊。
第356章：不速之客（一）
这神色淡然，举止大方的侯爷夫人，倒是和撒泼的唐夫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唐家女儿在我侯府前出事，可未必与我侯府有关。你若是再这样闹下去，可别怪我说出些好听的来。”
唐夫人被这话呛得愣了一下，安陵城里，除非是新来的，可都是知道她家出了什么事情的，要是让姓林的顺着话说，只怕是要吃亏。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舞足蹈”了起来。
“大家快来看啊，安南侯府仗势欺人了啊！”
唐夫人又喊又骂的，实在是有些吵耳朵，再者，一个妇道人家，还说自己是书香门第，说的话也实在太不堪了些。
围观的人中，有些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高声问道：“仗势欺人？这位夫人的话可说得有意思了，不是你们家的女儿做出了有辱斯文见不得人的事情，吵着嚷着要攀着人家吗，一开始没理的不是你们吗？”
“就是就是，这脸皮也太厚了点！”
“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早就该办了才对！”
唐小姐无疑已经成为了安陵城中众人心中的反面典型，唐夫人就算是再能说，一条舌头也说不过这悠悠众口：“你们，你们！”
一旁安静的宛如一个局外人的侯爷夫人，见自家门外俨然成了安陵城中一道“风景”，随即道：“死者为大，你若是真心为你家姑娘好，眼下就不该在我侯府门前闹这一出。该是先报了府衙，查明死因再做下一步。若是在无理取闹下去，可别怪侯府告你们以尸讹诈了。”
侯爷夫人见那夫人渐渐安静下来来吩咐道：“管家。”
“夫人。”
“相识一场，送唐夫人唐小姐去府衙，再封些银两，算是侯府的一点心意吧。”
“是。”
不等大家感叹安南侯府做事厚道的时候，侯爷夫人发话了：“诸位的口舌不归我安南侯府管辖，不过，有些事情，如若是入了侯府的耳，后果如何，我也顾不得了。总归一句，死者为大，不可妄议，一切自有法理定夺。”
说完，安南侯府的门缓缓的关上，似乎将这些俗事都用一扇朱红的大门隔绝在外了一般。听到消息带着斗笠出门来看的月书，看着侯爷夫人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夫人还和以前一样，帅气啊！”
黎渊轻笑了一声，问道：“那，要不要去问候问候？”
“不用了，他们现在也在风口浪尖的，别去给他们添麻烦了，咱们回去吧。”
没一会，围观的人群看唐家的人都被官差带走了之后，也就自行散去了。唐家说来也是侯爷夫人亲自挑选的人家，今日此举，断然不是一个大家能做出来的。只看唐小姐出事，出面的只有唐夫人一人，就知道安南侯府事先的背景调查做得有些不到位了。
当晚，安南侯府出去打探消息的管家也回来了，侯爷夫人赶忙把管家叫到了跟前：“唐家的事情，康大人怎么说？”
管家道：“仵作已经仔细验过了，应是自缢无疑；康大人也命人调查了一番，据街坊四邻所说，唐小姐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就一直精神恍惚。听住在唐家周围的人说，唐小姐似乎常常被家里人逼迫。只怕，是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
安南侯有些唏嘘的说道：“也是个可怜人了，都说因果循环，当日她若没跟着下人私奔，也不会得今日苦果。”
林东淼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和唐家小姐也不熟悉，可，到底是曾经的婚姻对象，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唐家的人怎么说？”
这种人，管家从前也是见过的，不过倒是没想到唐府那样在安陵城中有些名望的人家，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讹人的事情来。
“他们还能怎么说，多说无益，自讨没趣罢了。只是听说把唐小姐的尸骨草草葬了。听说，唐夫人回去就和唐老爷大吵了一架，匆匆料理了后事，傍晚的时候就坐马车回娘家了。”
管家说话的时候，侯爷夫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许的不对劲，看着屋外道：“外面什么动静？”
管家也听到了些许响动，好像是棍棒的声音，这段时间事情多，得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因为安南侯府和杜府的关系所以上门来找茬了：“老奴这就出去看看！”
林东淼赶忙追上去：“福伯，我陪你去吧。”
两人才出去，没一会外面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侯爷夫人对视了一眼后，赶忙起身出去一看，所有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瞳孔涣散，好像是一个个都成了植物似的，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
就在夫妻二人查看众人情况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的面前。来者的身体呈半透明状，一看就知道不是本体。那张脸，让林琮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梅安南打量着这传说中的安南侯府，又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大门上的牌匾后，心情大好：“侯爷，许久不见了。”
林琮将夫人护在身后，冷言道：“……万万没想到，今日漏夜前来的‘贵客’居然会是你你，现在安陵的阵法，已经拦不住你了吗。”
梅安南走到林东淼的面前一边细细的观察着这个人，试图从他那张似曾相识的年轻脸庞中看出些什么，一边展颜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咱们已经那么多年没见了。”
林琮和魔界早就没了关系，离开的时候，他就和梅安南说过，以后不会再替他做事。至于安南侯之名，不过是先皇御赐下的巧合罢了，跟这个人更是没有半点关系：“你来安陵究竟是什么目的，直说就是，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梅安南道：“我就是喜欢你的爽快利落，也不枉我帮安南侯府，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小女子也太没品了些，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有脸来威胁你们，啧啧啧。”
林夫人眉头一皱：“唐小姐是你杀的？！”
第357章：不速之客（二）
梅安南瞥了眼林夫人后，只当她不存在，对着林琮笑脸盈盈的道：“我可不屑对人族下手，不过是她自己看破了寻个解脱罢了。”
这个人还是从前的性子，一个不高兴，见谁杀谁，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值不值得怜悯。在他看来，只怕这安南侯府除了林琮，其他的人都是碍事的野花杂草。
想到这儿，林琮一下子有些担心了起来，梅安南刚刚一直在林东淼身边打转，只怕是不好：“夫人，你先去去看看东淼。”
梅安南表示：“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再如何，我也不会对安南侯府下手的。再说，这孩子长得倒是有几分像你，还挺顺我意的。当然了，其实这次来，我也就是想请你帮我个小忙而已；说白了，我替侯爷解决了一个唐家小姐，也希望侯爷能有所回报罢了。”
“……”，林琮没有说话，不是默认，而是在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梅安南许久没见林琮了，他这样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寒啊。不过，也是因为太久不在一处的缘故，等以后有时间了，在做好兄弟，也不迟。再者了，想要林琮回魔界，只有要这女人和他的孩子在，也就够了。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是好心来提醒你们一句，人界要变天了。若是你想回去的话，从前的事情，我只当没发生过，安南侯府的人，我同样可以接纳。”
林琮警觉的问道：“你又在暗地里计划着些什么，就不怕天谴吗？”
“我要是怕天，就不会做这些事情了。看你的样子，估计还没想清楚，所以懒得跟我这样的人说话，我也不逼着你了。只一件，帮我给南楚的皇帝，传个话。”
林琮就说此人来者不善，没想到居然是冲着南楚来的：“要想动南楚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梅安南看他这着急上火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不快：“我知道的，所以，你告诉他，只要他愿意配合我，南楚皇权，我不会动，也不感兴趣。只不过有盟约在，虽然我暂时进入不了内廷；可要是他不配合的话，内廷之外，血流成河。”
话音未落，半透明的梅安南，便是消失在了庭院之中。而上一秒还宛如石头一般的众人，下一秒就都回过了神来，一个个愣在原地，皱着眉头，正努力回忆着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拿着刀枪棍棒的是要做什么来着？
林夫人看林东淼回过神了，赶忙给他检查了一下，生怕这宝贝疙瘩有什么损伤。林东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看着神色凝重林琮问道：“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琮闻言，笑着拍了拍林东淼的肩膀，道：“没什么，夜深了，回去休息吧。福伯，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是。”
林东淼没走出去几步，林夫人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似的，赶忙叫住了他：“对了，听你伯母说，阿书回来了，明天要是没事，你就去瞧瞧她好了。听说她还带了意中人回来，你也帮忙看看。”
“是。”
回到书房后，这夫妇俩关上房门，又商量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来：“梅安南不是被困在魔界了吗，怎么现在……”
根据从前的盟约，魔界之人尤其是他们的高层，是绝对不能肆意染指人界的。除了魔界本土之外，他们能自由活动的地方，也就只有无穷巷了：“这种事情，只能去问问无穷巷了。”
“可，可你如今也不过是凡人之躯……阿书，说不定阿书能帮上忙”，林夫人心中着急，提起月书，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委羽山，吗……”
林琮话音未落，可巧月书和黎渊就来了。月书方才看房门紧闭，想着给他们一个惊喜，就学着梁上君子，不走寻常路，该翻窗户了：“要是伯父伯母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林琮和林夫人一愣，赶忙把坐在窗台上的猴儿小心的扶了下来：“你，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爬门走窗的多危险，要是不小心摔了，看你找谁哭去。”
月书傻乎乎的笑了笑后，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那个怪人刚走的时候我就来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可想来，侯府应该是遇到烦心事了。”
“……”，林琮看了眼林夫人后，长呼了一口气，才准备把窗子关上，却发现月书似乎还带了个朋友来。黎渊进了书房，月书介绍了一番之后，确定再没有其他人来打扰，林琮在林夫人的帮助下，便是把发冠给取了下来。就在那长长的头发散下来的瞬间，月书和黎渊在那一头掺着银丝的头发中，发现了一缕在月夜中似乎闪着奇异光芒的红发。
黎渊和月书异口同声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发色……”，似曾相识啊。
林琮点了点头，道：“我从前，其实并非人族，不过是为了你伯母才成了今日的安南侯。这事情，除了你们之外，只有你父亲一个人知道。”
“那方才的神秘人，也是魔族了？”
林琮接着补充道：“是。他来是为了说服我给他办事，背后的目的，虽然不得而知，可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近日，魔族好像越发猖狂起来的，伯父伯母放心，我们会去向无穷巷询问此事。在此期间，我先联系委羽山，向掌门求援，必然护住安南侯府。”
月书的好意，安南侯府心领了。当初林琮奏请在安陵开府，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倒不必，安陵自有巧妙法阵能辖制异族之能”。说话的时候林琮那有意无意的看向黎渊的目光，实在让人在意。
“侯爷不愧是侯爷，眼光的确毒辣。”
黎渊这一开口，话题难免就跑偏了，林夫人打量着这仪表不凡的男子，从前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算是人中龙凤，只是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阿书，这位，莫不是就是你阿姊说的，那位意中人？”
第358章：不速之客（三）
听了林夫人这话，黎渊的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管有没有旁人在场，笑问道：“意中人？你都是这样向旁人介绍我的？”
月书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不好，干咳了几声后，连忙撇清关系：“胡说什么呢，你可别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仪态，注意仪态”，黎渊表示，最开始提起的人好像不是他吧。再者，毕竟是在长辈们面前，这样叽叽喳喳的，万一别人讨厌了她怎么办。
月书赶忙收拾了一下情绪，赔笑道：“……伯父伯母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林琮在黎渊和月书的身上，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虽然有些冲动，却从没后悔过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眼前的两个孩子，要是想像他们一样修成正果，不容易啊。
“未来的路，不好走啊，珍惜吧。南楚的未来，要交给你们了。梅安南在魔界算得上是一方霸主，他既然已经能随意往来人界，只怕是已经做好了倾巢而出的准备，要早些做打算才是。”
听了这话两人心中个有感触，可月书表示，再谈下去，一会她的脸只怕是要成猴屁股了，还是说回先前那严肃的话题吧。
“黎渊，你记不记得，闻风好像提起过无穷巷三界掌柜里，就有一个什么梅老板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那个梅老板从前黎渊出入无穷巷的时候倒也有所耳闻，只不过那人似乎不常在无穷巷，也不似闻风这般知交遍天下，去哪儿都是风风火火的：“无穷巷中各位掌柜的真实身份都是绝密，除非是认识的人或是他们自己透露，否则，旁人无从知晓。”
既然那个梅安南和无穷巷有关系，那就好办了：“闻风这段时间好像是和婴宁一起追踪尚付的事情，应该还在北州，等回去我再好好问问。”
林琮知道月书和寻常女子不同，只是没想到才几年没见，倒是也建立起自己的人脉网络来了。她既然有些眉目，又有委羽山那样的修仙门派作为后盾，此事看来，也只能拜托她了。安南侯府不管未来如何，都会坚定自己的立场，绝对不会为了苟活而背叛了南楚。
林夫人许久没见到月书了，拉着她才想好好说些话，可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后，赶忙催促道：“时间不早了，你三更半夜的偷跑出来，要是被你娘知道了，只怕要担心了，早些回去吧。”
月书笑答道：“原本是打算早点休息的，突然察觉到侯府方向有些异样的气息传来，我娘也是担心您二老的情况，所以催着我和黎渊来瞧瞧的。”
林夫人轻叹了一声，现在杜府还在泥潭里自身难保呢，她倒是有情，虽许久不出门了，倒也还关心着别人家的闲事：“你娘倒是真舍得，让你一个姑娘家的跑腿。”
月书一边向两个长辈展示了一下自己那“砂锅”大的拳头，一边毫不谦虚的道：“没办法，毕竟我是我们家最能打的人了。”
“唉，当初要是定的是你，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了，偏偏东淼没那个福分”，话是这样说，可当初林夫人在林东淼着魔到杜府相看时，对月书的满意度，实在有些低。倒也不是说她对月书有什么别样的意见，只是看她那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样子，就单纯觉得这孩子做子女什么的倒是极好，若是要她洗手作羹汤规规矩矩的当别人家的媳妇，实在是有些不太可能。
月书对林夫人的话表示赞同，不过：“唐家的事情都过去了，您啊，就别再想那么多了。京都的月老庙灵验得很，改天我去帮东淼求段好姻缘，到时候您可得记得给我封个大红包哦。”
林夫人展颜，轻拍着月书的手背，慈爱的看了看黎渊后，满口答应道：“好说好说，要是你真能给我找个好儿媳，别说红包了，就算到时候你要我侯府的产业，我们两也不会说个不字。”
林琮轻咳了两声后，提醒道：“好了，你看看你，一说起话来连早晚都不管了，让孩子回去吧。有什么想聊的，改明去杜府，只怕到时候你那一箩筐的话还不够说呢。”
杜府那边还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回去呢，再多留一会，只怕真的要吓到他们，月书朝着侯爷、夫人施了一礼后，道：“杜府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过去了，到时候阿书再登门来请二位过去坐坐，你们可别诓我才是。”
“到时候我们一定去，快回吧，回吧。”
……回家之前，月书闻着从小巷里飘出来的阵阵熟食的香气，才准备去吃点宵夜什么的，谁知道还不等人在摊前坐下，就听到吃东西的人议论起自己的事情来，看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她杜月书真的对他们做出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一样。这些人听风就是雨了，把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心情，全都给说没了。
月书心事重重的回到杜府后，第一时间就是先告诉杜夫人安南侯府那边的情况。言简意赅的说完，让她不要操心后。关上房门才准备回屋，就在廊下遇见了好像一直在等自己的黎渊。
这人一回到杜府一句话不说就消失得没影了，也不知道又去哪里搞事情了。月书也没多问，两人安安静静的穿过说长不长的回廊，远远的，借着烛火倒是瞧见有人坐在月书小院的石凳上思考人生。
月书和黎渊对视了一眼后，便是快步走了过去。看素问好像没听到脚步声，月书在她面前坐下挥着手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没告诉我你要来啊？”
黎渊表示，他也不知道素问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件事情他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素问会来。”
素问皱着眉，神色有些不对劲，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似的：“主上，我，我有些事情要说。”
听这一点都不直爽的话，黎渊估摸着估计是女儿家的事情，也没追问，只道：“你想做些什么不必告诉我，都是自己人，想做什么放手做就是了，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开口。”
“谢主上。”
黎渊活动了一下手脚后，叮嘱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长话短说，注意休息。”
月书一愣，有些意外诶，难得见他对钟山的人这样的：“你真不打算听听？”
“这毕竟是在杜府，在安陵，我待久了，对你影响不好。再者，看这样子，素问只怕不是来找我的吧。”
月书将信将疑的扭头看了看素问后，恍然大悟，随即催促道：“噢，那你去吧！”
黎渊走了之后，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头们，就全被月书打发回去睡觉了，只留下了一盏清茶和一碗参汤。
素问下意识的给月书看了看她面前的参汤，又给她科普了一下哪些人适合喝，哪些人不适合喝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来给她看药的，是来交代事情的。
“我刚刚收到的消息，谢申逃婚了。”
月书眼角一抽：“嗯？！”
素问补充道：“早前谢家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他也答应下来了……好不容易两家要见面下聘礼的时候，他半路失踪了。谢家的人找到了我，想看看他有没有和我在一起。”
第359章：不速之客（四）
且不说谢家的人究竟是有何神通能找到因为失恋心情不佳所以一直待在太虚境中配药炼丹几乎不怎么出门的素问，关键是：“厉害了，最近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逃婚似的，果然还是自由恋爱比较有吸引力啊。可是，我也不知道谢二哥在什么地方，飞燕应该也不知道。这事你和黎渊商量，不是还要好些，怎么反倒是想到我了？”
“找人的事情，我不打算假他人之手。所以，我今天其实是在送药的”，说罢，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只大药箱里，没一会，桌上就堆了好些瓶瓶罐罐还要一份分封好的药方。
月书从小到大身体都是极好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你到底是要去多久了啊，那么多？我这伤不是快好了吗，怎么好要吃这些？”
素问解释道：“你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可先前中的妖毒实在霸道，几乎是伤了根本。你没发现最近好像还是使不出多少灵力来吗，所以，接下来治疗的关键，就是要养气了。我根据你的体质调整了药方，你每天每一顿饭后要吃的药，都是写好标签的。看起来虽然多，但凡你身边有个识字的，就不会弄错。”
月书伸长了脖子在这一堆药里翻找了一圈后，嘟着嘴问道：“那么多，去疤痕的有吗？”
素问反问道：“你不是说不在意的吗？”
“……”，月书表示，大家都是女人，我说不在意自然是要哄能哄住的人了，她要是当真了，可就没意思了。
看她那恳求的神情，素问也不逗她了：“去疤痕的药材，还少了一味云湖雪蛤；太虚境里的存货都被我先前配驻容膏了，只能再从姑射仙子那边买了，前些日子我已经联系过了，等过些日子送来了，我配好了再通知你。”
“多谢多谢”，一声多谢足以表达月书内心的感恩之情，其余的再多就显得没诚意了。月书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问道：“那谢二哥现在的所在，你有眉目了吗，总不能随便乱跑一通吧？”
素问也知道谢申一句话都没有就不见了，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这一次，他不可能像从前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了。
“已经请锦铃帮忙了，在消息传回来之前，我打算先去从前我们待过的地方看看。他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我也不能落在了他身后。起码，不能让谢家的人捷足先登了。”
月书看素问态度坚决，这次，应该是除非谢申不要她了，就再不会放手了吧：“他要成亲的事情，说来有些突然；我觉得，很有可能那日你假扮我去谢家的事情，他全都知道的。”
那日谢夫人对她说的话，此刻依旧历历在目：“……当初我唯唯诺诺的不敢应对他的家人，的确是有些让人难过，我想补偿。这次，也许就是他给我的考验了。不管他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追到他。”
月书给素问一个大大的拥抱，拍着她的后背鼓励道：“什么都不说了，加油！”
素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主上那边你替我转达吧，这种事情，对着他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刚刚也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钟山都是你永远的后盾。”
钟山对于素问来说，虽然不是生长之地，却是此身的唯一归宿。她现在很能体会当初黎渊想见月书却不敢的心情了，说起从前，收拾好心情后，却是忍不住调侃一句：“放心，等你们两个成亲的时候，就算没找到，我也一定会亲自回来帮忙的。”
月书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后，一本正经的教育道：“说什么呢，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成亲啊逃婚的挂在嘴边，羞不羞？”
素问噗呲笑了一声后，把药箱一收，夜虽深了，可月光正好，微风正好，正是适合远行的时候：“我走了，你和主上，万事小心。”
……梁坤离开了禁宫之后，按照先前的约定，在京都里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客栈里，发现了自己那失踪了许久的儿子。梁小公子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只当自己是在外玩累了，找地方睡了一觉忘记了时间，殊不知自己这“一觉”，可是睡得让旁人着急上火啊。
父子俩有说有笑的的买了只梁夫人最喜欢的烧鸡，才到家门口，梁坤突然停下脚步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梁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子虽然接回来了，可家里其他人，好像都不见了似的，一点声息都感受不到。
梁坤心中暗道不好，先前那两个和他接头的黑袍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别是他们想用完了人就直接灭口吧？想到这些，梁坤把自己贴身佩戴的护身符给梁小公子挂上后，有在门口的大石狮子旁边快速的布了个阵法，把一脸茫然的精神小伙往阵法里一推后，嘱咐道：“小子，你在外面等我。我不叫你，你绝对不能进来，也不可以乱动，更不可以出声，知道了吗。”
梁小公子一把抓住梁坤：“爹，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梁坤笑了笑，道：“有我在，出不了事，好好给我待着，要是天亮前我没有出来，你就带着我刚才给你的信物进宫，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梁小公子表示，他爹总不会坑自己唯一的亲儿子就是了：“……是。”
梁坤推开大门后，宅邸之中寂静的气氛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不出他所料，有人控制了梁府，现在这地界，已经交到其他人手中了。
身后大门缓缓合上的瞬间，梁坤面前一重重的房门“啪啪啪”的几声，接二连三的打开。梁坤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后，沿着打开的房门，小心谨慎的前进了。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尽头等着他的不是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袍人，而是中宫娘娘，谢飞燕。先前就听说谢家小姐天生慧根，在十大洞天系统修习过。今日得见，当真名不虚传。
谢飞燕从满脸惶恐不安的梁夫人手中接过一盏茶后，闻着茶香朝着梁坤笑了笑：“梁大人，实在抱歉，没有通知你一声就突然来访，还望见谅。”
梁坤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请皇后娘娘安。”
“免礼”，说罢，谢飞燕看着梁夫人不住称赞道：“这茶不错，梁夫人好手艺。”
梁夫人努力平复了心情双手接过茶杯，“娘娘过誉了”。
这梁夫人年纪看起来也就四十，梁大人已经快六十了，看起来却也和寻常中年人差不多，这夫妻俩，当真是驻颜有术啊。
谢飞燕坐在首位上，脸上一直保持着优雅的笑：“梁大人不必拘束，今日我也是独自一人前来，不过是听说了些十分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想来请教请教梁大人罢了。”
“微臣惶恐！”
梁坤知道谢家一旦插手这件事，自己今后在禁宫里只怕很难再混下去了，可为了儿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先前那几任妻子肚子都不争气，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就算是赔上这辈子的仕途，他也不后悔。
谢飞燕一个人来，就已经表明她今日不过是来给梁家一个下马威的：“念你是为了唯一子嗣被人胁迫的份上，本宫也不想追究你。不过，前提是，告诉本宫，给你下命令的，是什么人。”
“微臣实在不知”，这虽然是句大实话，可在此情此景之下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是有意替别人隐瞒一样。所以，说出这话之后，梁坤立马就后悔了。
“不知也无妨，郡主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得不说，观星占卜，梁大人的确是把好手，只不过布阵，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了些。”
说罢，原本还在首位上的谢飞燕却是突然闪身出现在了梁坤的身侧，轻笑了一声后，低声警告道：“那些人能悄无声息的拐走你儿子，谢家也可以，有些事，你既然参与了，就别想往外摘。你这府里上上下下五十余口人的生死，可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第360章：心中难安（一）
耳边话音未落，梁府之中却已经没了谢飞燕的身影。原本被一股诡异氛围笼罩的梁府，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原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慌得不行的梁夫人，一个不小心，便是瘫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梁坤，嘴巴张得老大，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夫人，她对你做了什么，你没事吧！”
梁夫人在梁坤的帮助下定了定神后，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梁坤的脸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梁坤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谢飞燕亮明身份突然造访，梁夫人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再加上自己儿子失踪了那么些天，不等别人告知，她就猜到肯定是梁坤做了些什么事，得罪了一些人。
等谢飞燕将事情和盘托出的时候，梁夫人没有怀疑，这位高高在上的谢家嫡女皇后娘娘，没有欺骗她的理由和立场；她会找上门，就是因为和杜月书之间众人皆知的关系罢了。
梁夫人死死的握住那有些肿胀的手，这打在梁坤脸上的一巴掌，也同样重重的打在了她的心上。
“从前我就告诉过你，不仁不义的事情不能做，可你呢！”
梁坤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和自己朝夕相处温文尔雅的妻子，居然还会有这样泼辣的一面。打人不说，居然还对自己大呼小叫的，他自认杜家的事情的确是做得有些不地道，可并没有错。
“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为了那孽障，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也不仔细想想我到底是为了谁！”
梁夫人冷笑了一句后，高声道：“为了谁？你无非想说是为了这个家，可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
梁坤吹胡子瞪眼的满肚子的怒气怨气：“你这妇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要不是出此下策，你儿子早就被人杀了，你有什么立场和我吵！”
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我成亲快二十年了，你现在才知道我不讲理？”
男主人和女主人突然在屋中争吵了起来，下人们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看，也不敢出去，只能低着头只当自己聋了。
在府门外等到天黑了还不见有人出来的梁小公子，看天色越来越暗也没人出来点了灯，一阵诡异的冷风吹过后，梁小公子的理智还是败给了恐惧，一进屋就瞧见父母剑拔弩张的在争论着些什么。
梁小公子从出生到现在十三年了，还从没见过梁坤夫妻俩有红眼的时候。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机，可还是忍不住问道：“爹，娘，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二人闻声，纷纷住口，转头看向梁小公子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去佛堂跪着去。”
梁小公子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烧鸡放在了地上：“爹，我做错什么了吗？”
“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嘛。”
“哦哦！”
梁小公子的出现打断了梁坤和梁夫人之间的争执，也让梁坤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梁家三代人侍奉南楚已经长达百年之久，从来都没有因为个人的利益在信任自己的皇帝面前胡说八道过什么。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一次，有理的人的确是梁夫人。
谢飞燕回到凤仪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谷琰已经批完了奏折，正在翻着她允许翻看的那些珍藏了许久的古籍孤本。
谷琰听到响动后，把书放下，看着正倒茶的夜归人，关切的说道：“好像回来得有些晚。”
“梁坤和他家的小公子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就多等了一会……”
谢飞燕看凤仪殿灯火通明的时候，其实有些意外，意外得在宫墙上吹了会冷风才从失落中缓过神来。从前她一直想象，等自己成婚了之后，再黑的夜里，也一定会有一盏等着自己回来的灯。
只是谁能想到，如今等着她归来的人，名义上虽然是她此生唯一，可却不是良配。谷琰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若是早些遇到他，若是心中再少些挂念。也许，她会真的爱上这个合格的年轻帝王。
可终究，秦无衣、黎渊，那遗世独立的身影，在脑海之中，怎么也忘不掉。纵使是知道他和月书两情相悦，还是放不下，也只能做到将这爱慕之情深埋心间，只当瞧不见不存在罢了。
谷琰看她神色有异，追问道：“都解决了？还是遇到了些其他的烦心事？”
谢飞燕笑着摇了摇头，长吐出一口“浊气”后，道：“没什么烦心事，不过是夜深了脑子不太清醒罢了。月儿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已经十分郑重的警告过他了，等明天你再下到旨意，这件事应该就能翻篇了。”
月书的事情，有那么多人在，谷琰一直显得很淡定。尹家和杜家毕竟不同，月书和尹零露也不是一类人。
“听说你回了一趟谢家，谢申的下落可有眉目了？”
说得不好听些，谢申从小打大对谢家都是言听计从的，可自从认识了素问之后，他离家出走，违抗母命都做了，如今还知道逃婚和大家躲猫猫了，也算是人生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吧。
不过，这人也实在太能躲了，谢家派出了多少人动用了那么多的关系，竟是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这个人就好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谢家上下，也不由得悬起了心。
“他有心要躲，就连素问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是白白的连累了人家，实在是过意不去。”
先前谢家的人要谷琰赐婚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件事有些不靠谱，果然，这卦让他算对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他有意逃避也是人之常情。”
谢申也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只不过他身上的责任，远没有谢飞燕这个嫡长女还有他们大哥嫡长子身上的那样重。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任性，也是为了能自己掌握一次命运，想来，再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应该是耗费了不少的勇气。
谢飞燕回家一趟，看她母亲那样，又听说些“有趣”的事情后，倒是不怎么担心谢申了。也没多说什么，喝了口茶后，顺着谷琰的话道：“这道理，你我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