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二探昭阳殿(一)
谷琰满心欢喜的以为只要推门进去,就能看到玉泉真鼓着腮帮子瞧着自己,吵着要喝蜜茶。可等进门后,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玉泉依旧昏睡不说,脸色似乎比他离开的时候还要难看不少。一点都不像是素问方才和他所说的,情况稳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诓他。
“兄长,玉泉她,怎么还没醒过来?”
鹤心焕拍着谷琰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放心,再睡一夜,明早就能清醒过来了。”
谷琰捏了捏被角,轻轻握住玉泉的手,满脸疼惜自责的瞧着她:“那名医者,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遮掩,是不是她和孩子的情况不好?”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诊断的结果来看,主要还是因为玉泉情绪波动,给似乎一直在她身周寻找机会入侵的怨念,找到了可乘之机。方才我们已经把那股气息逼了出来,可终究还是伤了些精神;以后,得看牢了她,好好静养才是。”
“怨气?也就是说……”
这禁宫之中,自有术士扫清各处污秽。如今还能藏污纳垢的,除了冷宫那阴冷湿寒之地外,就只有昭阳宫和御湖了,而这两个地点,恰恰也和尹零露息息相关。为着被关在影宫里的事情,谷琰他们和尹零露的梁子已然结下。今天这事,多半就是那女人在向他们宣战了。
此事,二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眼下毕竟是在宫里,谁都不知道尹零露会不会在凤仪殿安插眼线。今日的宫人虽是被打发走了,可一个人毕竟只有一双眼,难保不会有看漏的时候。
眼瞧着月书去送素问还没有回来,鹤心焕索性把谷琰拉到了一旁:“你和月儿,可从宫女口中问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谷琰道:“有宫人指出,杀害各宫妃嫔的人,就是月书。”
妃嫔宫人遇害乃是大事,眼下再有人证,鹤心焕现在最怕的就是谷琰会为了平息前朝,直接把月书推上前去。
“怎么可能会是她,我可以为她作保。昨夜她一直在佳偶天成中,没有下手的时间不说;与那些人更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连面都没见过,凶手不可能会是她。”
那宫人把昨夜里的事情,说得是有鼻子有脸的。若不是谷琰和月书相识,只怕当场就要把这“凶手”拿下,解此燃眉之急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终究有人证在,而且那人的供词也真实可信。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她身上的嫌疑,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洗去的。如今只能希望能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清白,否则……”
鹤心焕轻叹了一声,道:“看来,得去昭阳宫,会会你那位颖妃娘娘了。”
“兄长……”,谷琰表示,咱们玩笑归玩笑,这话可不敢让玉泉听到;否则,又不知道要怎么动气了。
月书其实早就到了门外,只是听里面正在谈事情,也就没开门,安安静静的站在屋外,不故意的听到了些话。心中虽是思绪翻涌,轻轻叩开门之后,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美人师父怎么样了?”
谷琰道:“现下还睡着,等晚些时候拿了药材,喝点药下去,明天就能醒过来了。”
月书打量了一下寝殿后,问道:“那,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谷琰看了眼鹤心焕后,低声问道:“怎么,你不打算出宫了?”
“出去做什么,我也想过过这富贵的生活,长那么大,我还从来没感受过这样‘平凡且枯燥’的生活。”
月书认床,她倒是想回佳偶天成过夜;可眼下这情况,要是她冷不丁的就走了,只怕那些术士就要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说她是心里有鬼、畏罪潜逃什么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其他人,要是让委羽山名声受累,她可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鹤心焕本就是王爷,在宫中小住倒也不打紧,只是月书没个身份又是偷偷进来了,她口中的那种生活谷琰虽然能给;只不过这自由,可就要受限制了。
“我这伺候的人倒是不少,只是要委屈你安心待在殿中,不能独自行动了。”
月书找了个位置安心坐下后,道:“……唉,委屈就委屈吧,等我的嫌疑洗清了,再好好招待我也来得及。”
鹤心焕表示,事不宜迟,在谷琰采取最坏方案之前,还是赶紧行动吧:“如此,入夜后,我和月儿便是趁此机会去会会尹零露。你好生照看玉泉,可别再被人钻了空中,做什么手脚。”
话才说完,床榻上昏睡的人轻咳了两声后,三人查看了一下玉泉的情况后,就连呼气的声音都刻意的放低了不少。想着在殿中他们也帮不上忙,月书和鹤心焕轻手轻脚的关上殿门便是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后,看着眼前那一片只见飞檐红墙的庞大建筑群,还有隐藏在其中那一颗颗默默记录历史的大树,一群叽叽喳喳骂骂咧咧的云雀飞过,却是凭添了一抹萧瑟之感。
鹤心焕:“现在时间还早,你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东西倒是不用清点,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月书成了一个但凡出门就会准备完全的人:“东西都齐全的,上次锦玲给我设的那个保命法阵我也还没用过,若是出事,逃跑是完全没问题的。”
鹤心焕:“如此甚好。”
要说这宫殿,月书以前偷懒的时候倒是去故宫逛过许多次,上次来这儿也是脚步匆匆,不知道这儿的禁宫,在布局上会不会像故宫一样,极具美学不说,还让强迫症患者感到极其舒适。
“师兄,你也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不想四处逛逛吗,这宫里就没有你想见的人吗?”
鹤心焕微微抬眼思考了片刻后,无奈的笑了笑:“离开禁宫的时间太久,从前相熟的人,只怕也已经不在了。不说这些了,这几天事情太多,我倒也忘记问了,怎么没瞧见你黎渊师父,是回钟山了吗?”
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月书的心就噼里啪啦跟打乒乓球似的,落地总没个规律可行:“嗯,钟山这段时间有些要紧事要办,暂时回不来了。”
“他对你,倒是极好的”,鹤心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可细看月书的表情,似乎有些许沉重的样子。
第197章:二探昭阳殿(二)
“那是他欠我的。”
“嗯?”
这答案虽是有些意味不明,眼瞧着她似乎不想再做回答,鹤心焕也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也就没多问。
两人漫步走到廊下吹了会风后,月书这可躁动的心,终于还是没办法让她静静的待在一处。
眼瞧着这时间的流动好像在他们这儿就缓慢了许多似的,月书带着恳求的语气提议道:“师兄,我想四处逛逛见见世面;可总觉得一个人出去的话,会被那群术士悄悄的绑走,你能给我当向导吗?这禁宫里的建筑,还是十分值得一看的。”
话音方落,谷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道:“若是想逛逛就去吧,术士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不会妨碍你的。至于昭阳殿,眼下已成了龙潭虎穴;我已经下旨,入夜后,会加强那边的巡逻。但凡是有些动静,我也能马上察觉到。”
月书展颜道:“放心,我们已经想好退路了,若是运气不好,最坏的情况是我们会直接回到佳偶天成。总之一句话,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也耐不了我们。”
“无论如何,届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这禁宫说大不大,说小可真不能了。毕竟是皇室的居所,这一国传承的时间,往短了说那也是有百年的。
这些殿宇虽然不会言语,却默默的将那些不可向外人言说的密辛记录于身,鹤心焕能带月书逛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再加上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禁军、官吏数不胜数,他们虽是施下了隐身术,可还是要注意别踩到树枝什么的发出声响吓到别人;一路躲藏下来,日薄西山之时,据鹤心焕说,也就才逛了一半罢了。
夜幕降临之际,鹤心焕和月书二人便是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御湖边上。看着那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月书一下子就想起来先前那一具具用石头绑上抛入湖中面目全非的尸首,心里不免生出了些惧怕之意。
虽然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些都是死物,又不会动,别自己吓自己,可这手脚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有些发抖发凉。
鹤心焕虽是走在前面,可也是时刻注意着月书的动向:“怎么,害怕了?”
月书咽了咽口水后,赶忙反驳道:“没有的是,晚上风凉,我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走吧。”
趁着禁军换防的空档,二人便会悄无声息的入了宫门。可还没等他们猫进正殿时,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却是大开。
只是里面漆黑一片,就好像是空无一人一般;虽是能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但实在是太黑了,也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声音。
两人对视着向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心动后,便是将各自的武器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二人入殿后,身后那在黑夜中也仿佛是被墨漆过的朱红大门,“嘭”的一声,便是紧紧的关上了。
上次月书还是和莫琅轩一起来的,她们也是在经历这样一场漆黑之后,被浓重的怨气包围,要不是黎渊及时赶到,只怕当时就已经交代在这儿了。
漆黑的大殿中,缓缓亮起微弱晃动的烛光。烛台之下的尹零露,就好像没有看到有客来访一般,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什么东西。时不时的,好像还在念叨些什么似的。
月书也不知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只能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试图瞧出些许破绽端倪来。然而,这一看,却是在那灯火幽暗处,恍惚间瞧见了杜黎平的身影。
“……!”
月书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后,直瞧见那人好像正在对自己笑,忍不住就是要冲上前去,却是被鹤心焕一把给拽了回来:“凝神。好好瞧瞧,那东西不是活物,只是与你兄长相似的纸人而已。”
“纸,纸人?”
鹤心焕看月书眼神迷离,取出一张符纸在她眼前清点后,覆在双目前的淡淡黑雾,才渐渐消散。
眼前遮挡视线的东西消失后,月书才看清那“杜黎平”虽是惟妙惟肖的,却是没有立体感。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不说,画像的人,似乎忘记了给纸人画上点睛一笔。
而此刻尹零露正在把玩着的,竟是先前她从谷琰傀儡眼睛中取出的宝珠。看她那渐渐急躁的样子,好像是想找到方法使用宝珠,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一样。
尹零露长呼了一口气后,郑重的将宝珠放在纸人身上,就像是成语故事中画龙点睛似的。然而,那纸人在融合了宝珠之后,只是轻轻抖动了一下后,就像是短路了的机器人一样,冒气了烟不说,还唰了一下起火了。
尹零露急忙将火灭去后,注视着这残缺的纸人片刻后,却是奇迹败坏的把这两日的心血撕了个粉碎:“可恶可恶,都是废物,废物!”
不等月书回过味来,尹零露猛然转过身来,指着二人就是破口大骂,月书从来都没被人用这样可怕,暴力的言语骂过,等她吸了吸鼻子清醒过来的是,就只听到一句:“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月书冷哼了一声,“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尹零露衣袖一扫,起身道:“要不是你们,黎平也不会离我而去。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住他那一丝微弱的魂魄,做了多少努力吗!你们,都要为黎平偿命!”
话音甫落,这漆黑骇人的宫殿之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月书死死的握住五火七禽扇,正在查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又被鹤心焕拽了一把:“小心脚下!”
“……!”
月书要是没有被拉过去,那在地下找到目标的紫黑色的魔爪,只怕就要就抓到它想要的猎物了。不等二人反应过来,这大理石地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煮沸了一样,血一般的红包咕噜咕噜的翻涌不停。
方才那魔爪也成百上千的出现,只是在伸出地面后,就都突然僵住了,好像是在等待主将发话便会奋勇上前不顾生死的敌军一般。
第198章:二探昭阳殿(三)
鹤心焕目光扫过那些诡异的魔爪后,眼睛突然瞪大。目光所及之处的几条手臂之上的配饰,还有那紫黑色皮肤上黏连这的衣物碎片,都是宫中为不同品阶的妃嫔们专供的。
为了避免被不怀好意的宫人偷走,拿出宫去变卖,所以颜色都十分艳丽华贵,不是民间或是寻常官宦能用的颜色,十分有辨识度。
所以,现在困住他们的这些,皮肤紫黑满是脓疱扭曲,还长着鲜红长指甲的手臂,根本就不是彼世之物。看这样子,那些嫔妃宫人惨死的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些惨烈的凶杀现场,应该还隐藏了其他的线索。
“……布下此阵,就是你杀害无辜的原因?”
尹零露慢悠悠的坐在正座上,一边欣赏着自己那染得通红的指甲,一边道:“不然呢?只不过可惜了,临时起意,做得不算干净。怎么样,乍一看是不是还很像那么回事?”
“你!”
这人一定有病,还是很严重的精神性疾病,大悲大喜就算了,这表情管理也实在太不到位了!要不是有病,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来。
尹零露嘲讽的看了看眼前这一点长进都没有的小女子,要不是她还有些忌惮鹤心焕和他背后的委羽山,就方才她进门的那瞬间,就能要了她的命。
“杜月书,原本我只是想请你来做客,想让你见见黎平。你知道吗,在你第一次来昭阳殿的时候,我居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光芒。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留他在我身边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从始至终,你们杜家的人都要来拆散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月书愣了一下,却是突然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只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弯着腰道:
“……你以为,我会被你这鬼话给唬住吗。我早就已经知道,你不是尹零露了。隐藏得这么深,演技实在了得,你是上戏还是北影的?”
正座上的女子微微一愣,是,她的确不是尹零露,那人有什么好的,懦弱不堪让人瞧不上眼。
“我是不是尹零露,重要吗?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同样的事情罢了。她想复仇,我就帮她复仇喽,她想和黎平长相厮守,我也在做了,说白了,我们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分别呢?”
月书接过鹤心焕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后,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没有资格评价,她所经历所做的一切,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害死你家人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谷琰也正在着手调查尹家过往之事,就算你心中怨气再重,也不用伤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吧?”
月书笑完,又该尹零露笑了:“抱歉,你们人的性命,在我眼中,和牲畜没什么分别。试问,不过是杀了几只猪狗牛羊而已,若是你们,会为此感到愧疚,甚至是到了要以死谢罪的地步吗?”
“强词夺理”,鹤心焕手一挥,宝剑出鞘的瞬间,剑刃上的寒光,打散了殿中的黑雾。手指一捻,一张张符纸环绕二人身周,牢牢护住各方。
尹零露对玉泉下手,就是想引月书前来,此番的目的除了让他们付出代价之外,还有一件。
“是强词夺理也好,事实如此也罢,今日我只是想你们做个见证。见证我,彻彻底底的摆脱尹零露这个身份而已。”
说罢,这患有多动症的反派角色又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似的:“月至中天之时,这躯体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届时,我也能发挥全部的力量,用不了多久,这天下,便是我囊中之物了。你们,便是在这儿安安静静的等着时间到吧。我啊,得去换身衣服,好好准备准备,迎接新生了,哈哈哈!”
“你,站住!”
今天这陪同人员要不是鹤心焕而是莫琅轩的话,两人也不知道会因为一时冲动中多少招了。鹤心焕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在月书冲动冒进的时候,给她一把拽回来。
月书表示,你拉一次我能理解,两次我能接受,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能不能再拉之前给个信号,我这神经本来就蹦得紧紧的,再被你吓,只怕是不等和尹零露大战,就要先被吓死了。
在月书准备好了一肚子的感谢的话,组织好了要拒绝鹤心焕这举动的言语前,鹤心焕在示意她不要太闹腾后,又用眼神指了指那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看似僵硬实际却跟随着他们行动而变化姿势随时准备一涌而上的鬼手。
“不要乱动,若是被这些魔爪轻轻抓伤,只怕,要中剧毒。”
月书咬牙切齿的表示,“那我不动,我一扇子烧了它们总可以吧”。
这才蓄力把扇子举起来,就又被鹤心焕给拦了下来:“……你是想让咱们一道陪葬吗?大火若起,就算我及时灭掉你那三昧真火,只怕也要被毒烟熏死。”
“我忍,我他喵的退出去还不……”,然而,这一扭头,月书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了起来:“靠,劳资的门呢,劳资那刚刚还在这儿那么大的一扇门呢!”
鹤心焕提醒她要保持镇静后,分析道:“只怕是一早就知道咱们要来,设好了圈套,只等咱们进来了。”
月书憋了一肚子的气,鼻子都要被气歪了:“那怎么办,就这样干等着?”
鹤心焕展颜道:“倒是有法子离开,只是,我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咱们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等寻到线索了,再离开,岂不算来这儿一遭吗?”
月书也不敢把气撒在鹤心焕身上,只能憋回去,有些委屈的低着头道:“……你是师兄,你修为高,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
鹤心焕道:“趁这个时候,你也好好缓和一下情绪,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冷静,明白吗?”
“明……”,白字还没出口,月书眼瞧着鹤心焕把佩剑随手往地上一立,瞬间在他们周围撑起一个结界后,竟是拿出了一支箫来,看那样子,好像是要为在场的“观众”们,演奏一番:“你出门还随身带着这个?”
鹤心焕解释道:“这不是以备不时之需吗,你可有想听的曲子?”
月书瞥了下这诡异的环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什么,咱们在这儿吹曲,会不会惊扰旁人?”
第199章:让我猜猜你是谁(一)
鹤心焕闻言,一下子调皮了起来:“你瞧这地连扇门都没有,你觉得还会有旁人吗?下山之前,我偶然从藏书阁翻到了本古谱,要听听看吗?”
“嗯,只要不是太前卫,我能听懂的,都可以。”
“前卫?”
“额,和阳春白雪差不多的意思,你赶紧开始吧!”
不一会,一阵悠扬的箫声砸耳边翩然响起,不一会,在动人的乐声之中,月书心中的种种负面情绪,渐渐得到平复,直至消亡。而昭阳殿外,依旧安静如常,除了巡逻禁卫的脚步声外,就连草虫的声音,也少得可怜。
另一边,因为赤羽无法自由出入佳偶天成缘故,从小贼那儿听到了不少有用消息的闻风只得出去找他。
两人在闻风最喜欢的小食摊前碰头后,二话不说,点了满桌子的吃食后,一边吃一边认真工作了起来。
等闻风心满意足,在小摊前不用担心形象问题的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后,赤羽那边似乎也有了个结果。
“如何,可能查出谁手上还有露草?”
赤羽答道:“露草是珍稀神草,根据记档,目前无穷巷中所能找到的所有露草,都已经被不知名的卖家买走了,库房之中也没有多余的库存了。”
闻风追问道:“买主是同一个人吗?”
赤羽摇了摇头,面露难色:“不是。至于详细身份,我这儿查不到。要想再深入查下去的话,就只有主上亲自回无穷巷查看了。”
“即使如此,那你随我回去好了。”
“是。”
随即,赤羽便是发挥了自己空间跳跃的能力,带着闻风瞬移到了离京都最近的无穷巷入口,鄢都。
然而,这才到了无穷巷口。赤羽却是突然提下脚步,浑身忍不住发凉的打了个冷战。闻风还没见他这小火人有怕冷的时候,挑眉问道:“怎么了?”
赤羽搓着手道:“没什么,可能是野果吃多了,有些打摆子。”
闻风掩面轻笑道:“老实说,是不是林湘那丫头又戏弄你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搞恶作剧,你告诉我,明天保准收拾她。”
赤羽可不相信他真的会为自己教训他那宝贝徒儿,别说是林湘一个人了,他那些个徒弟,虽都是路上瞧着好玩随便收的;但按照他的话来说,都是大宝贝,轻易可惹不得。
“也说不上戏弄,只是看山上那些野果野花,生机盎然蓬勃茂盛的,瞧着顺眼。心想移植一些,又不知道哪些好吃;这一尝,就不小心吃多了。”
闻风心中一喜,这小子先前还说八字一撇都没有,这速度倒是快,不错不错。遇事不拖泥带水,才是他云川之人行事的准则:“哦,如此说来,八字已经有一撇了?”
“嗯。”
“好啊,等我手边的事情做完了,我给你们两个备一份大礼。”
“多谢主上。”
二人闲聊了一会,在无穷巷附近游荡的小混混们,因为今年这儿一直发生怪事的缘故,也没逗留太久,忍不住看了眼这两个人形迹可疑的人之后,倒也做鸟兽散了。
然而,他们才抬脚进入无穷巷尽头的那片黑雾之中,身上的穹窿佩却突然和他们失去了血脉感应。闻风当机立断,迅速抓住了赤羽的手腕,手上的力道在旋风之中越发大了起来,以防他被黑雾强大的吸力给卷走。
闻风手中折扇一扇,直接将这环绕其身的雾气刮散;随即,便是拉着赤羽大步往前走了去。没走几步,便是走到了无穷巷的主街之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各界商贩,赤羽不由得松了口气,扭头一看闻风,那脸黑得比刚才那阵雾气还要浓重一些,就跟刚从大染缸里爬出来似的。
“……居然把陷阱设在门口,也真是太小瞧了我。”
赤羽也是纳闷,无穷巷的入口是由特殊法阵维持的,除非法阵被人动过,否则绝对不可能会出现方才的情况。
要说在他们进入之前法阵就出现了故障,那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要说是意外,他可不信:“什么人居然有这个本事和胆量,敢对掌柜的动手?”
闻风手中,折扇轻敲:“敢对我下手的,自然是和我同等身份的了;只要能查出那批露草的真正买主,许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和我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了。”
刚刚那个陷阱,若不是闻风发现得及时,第一时间抓住了赤羽,只怕下一秒他们就会坠落到魔界。别的地方倒也罢,要是到了洗沙州,问题可就严重了。
这手法,倒是和先前偷袭鹤心焕的,如出一辙。尹零露如此肆无忌惮,听那刺客的意思,她手中已经还囤积了不少露草。可见,这背后的人,多半就是无穷巷里的某位掌柜了。
这种破坏三界平衡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与无穷巷有关,后果可就严重了。
闻风本来还没想回去查查,如今看来,是不去不行了,随即安排道:“赤羽,你去帮我联系一下洗沙州;瞧瞧他们负责与无穷巷接洽的掌令官可在,我有要是和他们商讨。”
赤羽有些疑问,平日里虽然和魔界的人有生意上的往来,但各大掌柜可都是尽量避开单独与洗沙州接触,以免被人怀疑居心不良了;怎么今天,他们倒还主动找人了:“掌柜的,你确定让我去找的,是洗沙州?”
闻风反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赤羽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没问题。只是那边的负责人有些难缠,而且行踪不定,赤羽不确定能找到人。”。
闻风道:“无事,若是寻不到人,就留讯说我想找一位叫紫烟的女子就是”
赤羽:“属下明白,那,赤羽就先去办事了。”
闻风:“去吧,接下来的东西,你暂时也瞧不得。”
目送着赤羽朝笔直的朝无穷巷中那巨大的建筑物中走去,安全的消失在视线中后,闻风才是入一阵清风般消失不见。
赤羽所去的那栋建筑,是管理无穷巷一切事务的所在;而他要去的,则是一处随着时间改变位置的隐秘所在。
闻风寻到机关室的时候,才伸手打算进去,却是发现,似乎有人抢在他前头过来了。这机关室中,除了寻常人不得见的无穷巷的账本外,便是入口的法阵所在。
第200章:让我猜猜你是谁(二)
如今无穷巷在人界的入口都是闻风亲手布置的,里面这人,要么是偶然在里面,要么就是方才那个在背后“调戏”他们的人。
能找到这机关室并且无阻碍进去的人,就只有无穷巷背后的这几个大掌柜。平日间这些人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轻易不现身的;这一趟,倒还真没白来。
闻风才进去,便是瞧见一个红发纹身的男子正在里面翻阅着账本,见他来了,脸上似乎还露出些意外的表情:“这不是闻兄,许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闻风笑着点头致意后,走上前去,道:“这句话,该是我问梅老板的才是。梅老板可是大忙人,今儿个怎么得闲过来查账了?”
“这不是刚好要来采买些东西,就顺便来瞧瞧今日无穷巷的经营情况了。闻兄有什么要查的,尽管查就是。不必管我,我也就,随便逛逛。”
这梅老板,是魔界于其他几界买卖的负责人之一,魔界用于生存的资源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是洗沙州那样富足;人界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粮仓。可偏偏因为神魔之境的存在,他们没法越雷池一步,便只能依靠无穷巷来获得这些“奢侈品”。
梅老板都这样说了,闻风也不遮掩,直接往记录买卖珍稀灵草的书柜寻去了。这才从那数量庞大的账本中找到有关露草的记载,还没来得及翻阅,梅老板却是突然发声提醒道:“哟,闻着味,应该是赤羽来了。”
闻风有些意外,这地方可不是赤羽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找到的。看了眼梅老板后,也没说话,只等外面传来赤羽的声音后,才放下账本走了出去。
“你怎么寻到此处来了。”
具体怎么找到的,那还得感谢其他大掌柜的,他那边遇到事情正头疼呢,恰好遇见了和闻风交好的价格大掌柜今日也在无穷巷,便是请他们帮忙了。
“还得多亏其他掌柜的帮忙,属下来此,是有要事禀告。”
闻风回头和跟出来看热闹的梅老板道:“那梅老板请便,闻某就先告辞了。”
“闻兄请便,我也要去看看东西都置办妥当了没有。下次若有机会,再和闻兄好好叙叙。”
“这个自然,请。”
看着梅老板脸上那和善的笑容,闻风忍不住抽出折扇试图扇走浑身的不适感:这老狐狸,好好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可千万别被我给抓住了什么把柄。
远离机关室,确定周围没有可疑的人事物后,闻风才和赤羽走到了一条幽深不见人的小巷之中,低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赤羽道:“刚刚我根据主上的吩咐才准备联系洗沙州,发现那边好像一早就等着咱们联系一样。”
闻风原本是打算好了,要是赤羽说的事情不够吸引人的话,不管是大事小事,他都要生生气给他个教训才行。现如今,听他这话,倒还有那么几分意思。
“哦?有点意思,说下去。”
“那边的负责人说,有重要的东西要我亲手交给主上”,说话间,便是将一个印有洗沙州栖梧大殿标识的小布袋递了过去。
闻风检查了一下这布袋后,打开一看,洗沙州送来的,竟是鹤心焕丢失的那块女娲石:“……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赤羽左顾右探后,才道:“洗沙州不比其他地方,这事情,现下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闻风将那已经失去灵力和普通石块没什么区别的女娲石小心收好后,叮嘱道:“你记住,就算是林湘问起,你也绝对不能告诉她半个字。”
“主上放心,属下知道轻重。”
“今日就连梅老板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都能亲自出来采买东西,我也不能掉了队。一会,你去帮我买些东西回来,急用。”
说罢,闻风从衣袖中掏出了张素问传来的药方还有另外一张他自己罗列的所需物品清单交给了赤羽。
赤羽粗略的扫了眼单子上的东西后,追问道:“这些东西需要送往何处?还是先放在属下这儿暂存?”
闻风道:“全都送到佳偶天成门口就是,到时候自会有人查收。”
……闻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后,便是到了一间被硕大圆润的夜明珠点亮,有且只有一面巨大铜镜存在的暗室后,嘴里嘀咕了几句不知道是什么的咒语后,便是将自己专有的腰佩抛入了铜镜之中。
镜子那头的人,在看到腰牌确定来者身份后,才蒙着面,穿着洗沙州特有的紫色羽衣出现在了闻风面前的镜中。
闻风见人来了,双手握着扇子朝那头微微点了点头后,单刀直入道:“听说贵使要见某,不知道有何要是?”
风铃双手翻花在胸前,还礼后,才直起身子道:“吾乃栖梧大殿掌令官,风铃。谨遵吾上之命,将一件要紧的东西转交给闻先生;不知,先生可否收到?”
闻风点了点头后,追问道:“……恕闻某多问一句,此物,尊驾从何而来?”
风铃不紧不慢的答道:“不过是偶然得到罢了,听旁人说起似是闻先生之物,特来归还。”
“先前我家小友误入洗沙州,还要多谢圣母出手相助。人界讲求礼尚往来,此大恩,闻某实在不知何以为报。”
“圣母说了,不过举手之劳,还望闻先生看紧小朋友,莫再发生此事。”
“这是自然。”
言至于此,闻风手下女弟子虽多,可并不说命他是个轻佻的,遇到个稍微顺眼的女子就要与人家喋喋不休的闲话家常。见事情似乎都已经说清楚,出于尊重,便是打算等对方离开后,自己再走。
可等了一会后,这掌令官一直没出声不说,那表情,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似的。
闻风不想让人家一个女子为难,便是主动开口道:“掌令大人,还有事吗?”
风铃纠结了好一会后,才是屏退了身边的人,长吁短叹的说道:“罢了,这话不说出来,我这心里总是憋得慌。接下来的话,是我以个人身份与闻先生所说,与洗沙州和栖梧大殿没有任何关系。”
“……请。”
第201章:让我猜猜你是谁(三)
就算周围没有人在,风铃总不好直接挑明洗沙州的孔雀圣母就是闻风儿子的生身母亲,只能转换了身份,编了个大同小异的故事。
“其实,是这样的:我家阿姊,数十年前曾由京都一处裂缝,偶然落入人界,法力、记忆尽失,就连容貌也因为诸多原因与往日不同。大约三十年前,阿姊回到洗沙州后,便是性情大变,终日心事重重。不久前,偶然得知自己尚留有血脉在人界,还想请闻先生代为看顾一二。”
“……”,闻风听着她这话,看着手中的女娲石,陷入了沉思。起先鹤心焕成功脱险的时候,他就在怀疑归凰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洗沙州有了些什么因缘瓜葛。如今听这掌令官的话,他这脑袋嗡的一下,挤进了太多的信息,倒是让他不知要从何理起了。
“闻先生?”
闻风回过神来后,赶忙问道:“……不知你家阿姊名讳?还有,那孩子的讯息也请一并告知,我也好着手安排。”
风铃摇了摇头,道:“抱歉,阿姊的名讳不可说。可那孩子,却是先生认识的。圣母无法离开洗沙州半步,若来日闻先生手下无事,不如来栖梧大殿坐坐。告辞。”
然后,这女子还真的就走了,真的没告诉闻风那个孩子,究竟是谁,到底是不是鹤心焕。只留下闻风一人,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
闻风手上那熟悉的女娲石,已经被使用过,成了普通的石头。这块女娲石,在这世间唯有他和归凰能够使用。先前鹤心焕和月书都和他提起过,在影宫的时候,被一个神秘力量所救。难道,真的是她吗?
归凰离世的那天,闻风就觉得昭阳宫中说不出的怪异。倘若那孔雀圣母就是归凰本人的话,她难道就是那时回去的?
仔细想来,当年在昭阳殿外,他好像还遇到了一个试图调戏他的魔界女子;那女子出言不逊,本来那时他就心烦意燥的,就一巴掌把那魔女打了个残血,难不成……
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以后,风铃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待她扯下那有些闷人的面纱准备回归工作岗位的时候,这一扭头就对上了孔雀的脸。扑通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
“……圣母恕罪!”
孔雀表示,你也别做贼心虚了,刚刚我都听见了:“起来吧,怎么,我吓到你了?”
“没,没有……”
孔雀看镜中只剩下自己的容颜和风铃的背影后,也不知心中这别扭的感觉,是失望还是害怕:“我就说还个东西而已,怎么要那么长的时间。你啊,可是说了不少多余的话呢。”
风铃闻言,敢情自己说的话,她都知道了。反正现在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不如直接坦坦荡荡的说开了好。
“风铃只是不想再看到圣母那幅愁容满面的样子,既然不能长相厮守,那见一面,把从前,现在和未来的事情好好说清楚不好吗?”
孔雀把玩着风铃那一头带着淡淡紫色的长发,笑问道:“这掌令官做久了,怎么话倒是多起来了?”
原本风铃也不想那么多事,可孔雀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她就要对整个洗沙州负责。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明白,孔雀悄悄燃烧自己的生命之火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觉得自己活的时间长了,不想再活下去了。直到不久前她才完完全全的明白过来,这人说着那些什么自己已经看开了的话,统统都是在骗人而已。
“……阿姊,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嘴上说着已经放下了,可你瞧瞧,这洗沙州越来越浓的紫烟,我想帮你解开心结。”
洗沙州之所以与魔界其他地方不同,能受如此奇特的地气保护,能有相较于其他州来说,富饶非常的环境,就是因为孔雀圣母的存在。
但凡是坐上这个位置的天选之人,别的不说,血脉的力量便是极其强大。待他们历劫归来修炼大成之际,在接收了上一位统治者的一切后,便是继续用自己的一切滋养这片大地。
这个过程听起来很痛苦,可实际上对统治者而言,早就摒弃了痛觉的人,是不会感受到任何不适的。孔雀想见闻风,想见鹤心焕,却又不能不敢,原因就在这儿。
这两个人是目前这世上唯一和她有极深瓜葛牵扯的人,鹤心焕更是继承了她的血脉。一旦他来到这栖梧大殿,血脉就会被锁定;这辈子就只能像她一样,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所以,方才才让风铃特别叮嘱了闻风,不要再让鹤心焕有机会到洗沙州来。
若自己的孩子也要承受这样的命运,那还不如她自己燃烧净魂力,尽早消亡。这紫色的雾气越浓,她离开之后,便能给洗沙州的人更长的时间缓和,寻找到下一个王。
然而,这些盘算,却是被风铃推理了出来。孔雀明白风铃说到底还是疼惜自己,若只见闻风一人,圆一个心愿,倒也不是不可。
“万一他听不出来你话里的意思,岂不是白白浪费口水了?”
风铃表示,你这担心没有任何道理:“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要他真像你说的那样,不可能不明白的。”
“那可说不定哦,这个人平日里脑子倒是精明得很,可一遇到感情的是,就很容易自乱阵脚”,说白了,还是孔雀对闻风没有信心罢了。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就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看看他那些数都数不过来漂亮女弟子就知道了。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身怀六甲了也不跟他一句,明显当时自己就是在生闷气呗。
风铃一拍手,要真这样她才是要真的备上一份厚礼感谢闻风呢:“果真如此啊,那就是他配不上你。那我以后,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搞得那么神秘了。你呢,自然也就不用为那种人浪费精神了。咱们洗沙州向来和平,我可不希望因为王位之争弄出什么乱子来。”
孔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是不露声色的把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唉,外人只瞧这王位贵重,当年懵懂无知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行了,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先前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第202章:为他人做嫁衣(一)
这事风铃原本是想着先把女娲石还回去之后再跟孔雀说的,现下她既然问了,那自己也得赶紧调回到工作模式才行:“属下动用了咱们在其他各州的情报网后,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情”。
孔雀闻言,来了兴致,道:“趣事?边走边说吧,我今日东西吃得有些多,正好逛一圈,消消食。”
主仆二人在偌大的栖梧大殿之中走了一圈又一圈,走过那一条条熟悉的通道,看着庭院中那熟悉的四季变化;还有那日复一日为自己这不能离开栖梧大殿太久的王,栽种着各处供奉来的奇花异草的各族匠人们。
等风铃把打探到的事无巨细告诉孔雀时,二人刚好逛回寝殿之中。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趁着我产子之时,撑开了昭阳宫的裂缝,从魔界跑了出来不说,还趁着我虚弱之时,把我丢进了裂缝?”
“嗯。”
孔雀轻笑了一声后,却是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就奇怪了。”
风铃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遗漏的地方后表示,这还能有什么奇怪的,这故事有开始有结尾,有时间地点人物背景,该有的都有了,很通顺很好理解呀。
“有什么问题吗?”
孔雀提醒道:“你想想,当初我才回到洗沙州的时候,整个栖梧大殿一半的人都在查这件事,当年无论如何都查不到的事情。怎么这才没过去几天,就如此清清楚楚的,好像是亲历者告诉咱们答案似的。”
“圣母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想让我们知道当年之事?”
“好好查查这消息的来源吧,我这心中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一样。”
这故事看似巧合,可把所有的偶然结合起来,却是发现这种种莫名契合的时机不仅不像是纯粹的意外。细想下来,总觉得好似是有人在背后操作,有些刻意编织了这些巧合一般。
要想知道未来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其实问问孔雀自己就行了:“圣母最近,可是梦到些什么吗?”
孔雀道:“这倒没有。可就是因为没有,我才越发担心心奴的处境。不说了,我得赶紧去看看我宝贝儿子,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风铃面无表情的吐槽道:“那么放不下,还逞强说什么:这般那般,因果如此,不如不见,啧啧啧。”
孔雀嗔怪道:“你这胆子是越发大了啊,居然连我都敢编排上了?”
“不敢不敢,臣下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啦!”
说罢,风铃拔腿就跑开了。在这栖梧大殿里,人人对待孔雀都是小心翼翼的,唯独风铃,敢这样对她。单单从这点上来看,这人倒还真像是个妹妹。
她既把自己当成姐姐,自己也该做些阿姊该做的事情才对。风铃也到该寻找配偶的年纪了,可不能因为工作拘了她寻找幸福的机会。
眼下正是洗沙州中事务繁忙的时候,倒还有个法子能给她挑夫婿:“这丫头,看来,是时候给她准备相亲了。成家立业了,也好收敛收敛这孩子性情。”
……
“春露初霭,朝华始敷,文羽清喙,飞鸣自如;若奏琴筝而和笙竽,清耳悦心,听者为娱。”
耳边箫声悠扬,月书也搜肠刮肚的把自己能想到的各种古诗句啊,成语什么的,又在心中口上回味了一遍。
鹤心焕吹奏的曲子的确很好听,而且也应该是为了照顾自己,这曲中的意境也很容易听明白。可,她真的要崩溃了。
月书努力的憋到鹤心焕这一曲终了之后,终于还是抓狂了:“啊啊啊,她不是说换衣服呢,怎么那么久啊,我等不了了!咱们用锦铃的法阵走吧,我实在蹲不动了!”
鹤心焕一边思考接下来要演奏的曲目,一边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道:“蹲不动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再者,你们女子更衣的时间,向来都挺长的,你不也是吗?”
月书跟棵蔫了的大白菜似的,说话的音量不由得低了下来:“那是因为我比较纠结而已,话说,你今天真是来了兴致吗?都吹那么久了,不累?”
“尚可”。说罢,不等鹤心焕再次开始自己的表演,月书赶忙道:“你还带其他乐器出来没,我感觉自己有点审美疲劳了,想换个口味的。”
“……”,鹤心焕看了她一眼后,嘴角一扬,缓缓的放下已经到了嘴边的箫管后,又拿起了个奇怪的东西。
“还真有?”
鹤心焕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新乐器后,道:“来这儿的路上顺手摘了一片叶子,要不是试试看?”
月书挥了挥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拒绝。这东西会玩的人,能吹出一朵花来;就我这样的,吹出来的声音跟小孩放屁似的,可不能在这种地方丢脸。”
这两人才准备展示放松一下,讨论一下要如何用树叶吹出动人的乐声时,尹零露盛装突然出现,那一身金光夺目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审美,活像是个大金蛋似的。
“看样子,二位还挺喜欢我这地方的?”
月书眯着眼冷笑了一声,道:“要是没有这些糟心的东西,那就完美了。”
“时间差不多了,月儿妹妹也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尹零露赶时间,也不想多说废话。
话音一落,月书和鹤心焕只知眼前闪过一阵刺眼的金光;再睁眼是,包围他们的那些糟心的东西真的不见了不说,就连昭阳殿中的黑雾也消失了。
三人在昭阳殿前的宫门前拉开了距离,天上那轮残月,突然变得圆润不说;那明晃晃的月光洒在地上,宛如置身白昼一般。
再抬头一瞧,这月亮就好像会动似的,一下子靠近了过来,仿佛这一伸手就能摸得到。
月书二人就好像是被这神奇的月景给吸引住了似的,腿脚就跟生根一样,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不等两人反应,这轮巨大的圆月,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鲜红。四周的一切,也瞬间覆盖上了鲜血的颜色,诡异非常。
在突然出现的血月影响下,昭阳宫中那原本就存在的三界裂缝,此刻清晰非常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不多时,一阵阵阴风裹挟着奇怪的烟雾从裂缝之中吹了出来,借着这股力量,尹零露膨胀了。
第203章:为他人做嫁衣(二)
尹零露缓缓腾空而起,此刻的身体,顿时充满了力量。那在数十年前被个奇怪的路人一巴掌啪出裂缝的内丹,此刻迅速恢复不说;在吸收了无数怨力还有来自三界的漂浮灵力后,她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尹零露欣喜的闭上眼,感受着身体中力量的涌动。从前,他们魔族想在人界活动,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可如今有了这全新的内丹,这些代价,尽可忽视了。
有了这修补完善且蕴含力量的内丹,她有把握,用不了太久,就能在真正意义上,打破三界之中亘古存在的限制。到时候,她就是三界第一人,想要封王称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啊,终于,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是等这伤好全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不妨告诉你们,我,真正的名字。我叫,瞳,是一只伟大的魔,还拥有最……”,高贵的血脉几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是被腹部传来的强烈痛楚给打断了。
尹零露瞪大了眼睛,口角挂着黑色的血液,一低头,才是瞧见一只画满了怪异花纹的手,此刻,竟是贯穿了自己的腹部。
这背后的神秘人偷袭不说,抽回这“罪恶”之手的瞬间,竟是准确无误的带走了她好不容易修补完毕,藏起来的内丹。
“……!”
除了那神秘人之外,在场众人都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数惊呆了。为了修炼这全无故人后无来者的内丹,瞳几乎是将自己全部的灵力都放在了上面;此刻内丹被夺,自然也维持不了方才的景象。
周围的环境光线就好像是时间倒流一边,再一眨眼,那轮残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远远的像是个旁观者,静静的瞧着地上发生的一切,却不言语。
“你,你……”,瞳捂着那已经无法自愈的伤口,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做出如此无耻之事。可那神秘人连一句嘲讽的话都没说,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瞳靠在殿前养荷花的大花盆旁,双眼流出一行清泪:“好,好不容易才,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失去养分攻击的皮囊在迅速老化后,竟是长出黑色的毛,那皮毛和猫身上的有些相似。月书和鹤心焕正想瞧瞧这瞳到底是何物之时,她身体之上的变化却是突然停了下来。那些黑色的毛发渐渐染上了一层灰色,微风一吹,便是落了一地。
瞳仰头看着天上那轮和自己一般的残月,渐渐扩散的瞳孔中,正在回放着方才那只突然袭来的手,还有那完全没察觉到的气息。
片刻后,才是猛然明白过来,那人手上的奇怪印记,不正是出自,自己的手吗?
万万没想到,自己计划了那么多,几乎是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却没料到,自己居然一直身处在别人的陷阱之中而不自知。
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她努力了那么多年,浪费了那么多心力,为了鼓励自己,还赌上了杜黎平不说;没想到最后,竟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似乎完全处于这突发事件之外的月书,抬了抬自己那因为脸上吃惊的表情,而几乎快要脱臼的下巴后,小声惊呼道:“天哪,这什么情况?那高手是什么来历,也忒厉害了吧!”
鹤心焕也道:“今夜似乎没有咱们登场的机会了。不过,还有人在暗处,那人不如方才之人,可也不能松懈了防备。”
“嗯。”
躲藏在暗处等待机会的镰影,确定瞳已经没有任何活动的力气了之后,才借由草木之气的力量,从她身后的荷花中飘了出来。
有那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瞳在暗中控制的人并不少,可等她出事了,原本还能察觉到的气息,却都全消失在了感知范围之中。
在看到镰影那只露出一双眼的厚重伪装后,瞳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你……哈哈,真是讽刺,没想到我培养了那么多手下,树倒猢狲散;最后敢现身的人,居然只有你一个。”
镰影轻笑了一声,却道:“留着些力气说遗言吧,我可不是为了你来的。”
说罢,镰影蹲下身来,在取下她手腕上的木珠链子,还顺手把一个奇怪的东西放在她身上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胸口。
瞳努力的在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后,用最后的一点灵力,解开了木珠链子上的咒缚:“拿去吧,这是你该得的。”
“……”,镰影冷冷细看了一番手链上的每一颗木珠后,眉眼一挑,手中猛然用力。就在他捏碎木珠的瞬间,月书和鹤心焕突然听到了许多人刺耳的挣扎声呼喊声,下意识的闭上眼捂住了耳朵。
见他如此,瞳却是有些不能理解,本想在弥留之际做件好事,没想到镰影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你……”
镰影长呼出一口憋在心中许久的浊气后,道:“我才是要谢谢你,终于,解脱了呢。”
瞳追问道:“你一直想要的,不就是你的弟弟们吗,为什么,他们已经到你手里了,你,你还要……杀了他们?”
镰影笑答道:“不过是想明白了些事情罢了。过去,他们也从未把我当做过家人兄长,只觉得我是活该吃苦受罪的异类;现如今,我也没必要为了这些人一句言不由衷的大哥,拼上我的一切。主上说,属下这话对或不对?”
说罢,镰影再也不带一丝恐惧与羞涩,大大方方的取下了斗篷,拿走了身上这厚重的遮盖。
这还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站在光明之中,虽然这光很是微弱,虽然这脸属于其他人;可,那个人说得对,跟真正的自由和理想相比,这些都不重要。
更何况,这张脸,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从前因为这身与众不同的皮囊,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现如今,这个顾虑,这个让他自卑的东西,已经全然没有了。
在看到那张与自己几无二致的脸时,月书一扇子就拍了过去。要不是镰影夺得快,早就化成一团灰了:“你,你就是暗害我家人的凶手!”
第204章:为他人做嫁衣(三)
镰影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的已经只剩下半口气的瞳,道:“不,真正的凶手,是这个人,我只是她手中听命行事的纸人罢了。再不动手,她可就要死了,可别轻易便宜了她。”
话音未落,残月之上,确切来说是夜空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一阵悠扬的哨声过后,镰影便是消失不见了。也许,是跟随那身影离去了吧。
月书沉默了半晌后,收起手中的羽扇,慢慢走了过去。她也不是很想乘人之危,可,这个人一定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手上的那些枉死之人,可都还在轮回之境,等着她去恕罪呢;还有自己身上背的这口人命官司的大锅,也得她自己接回去才行。
此刻的瞳,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只能凭感觉去推测,是不是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怎么,不想给自己,给杜黎平一个交代吗?”
月书学着先前瞳“调戏”自己的动作一下,抬起她的下巴,展颜道:“想啊,所以,不能让你那么快死,走得那么舒坦罢了。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人也尝尝我全家曾经历过的痛苦。”
瞳猛烈的咳了她一手的黑血后,完全没把这威胁的话语当回事,甚至忍不住的大笑了几声:“哈哈,到了现在,你还以为自己真的救下杜家那几个人了吗?”
月书脸上表情猛然一变:“你什么意思。”
瞳深想再最后呼吸一口这人界清明的空气,可那气息才入喉,却又从肚子里跑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条命,终于是走到尽头了。她就这样死在了人界,就合该全天下的人给她陪葬才行。
“我知道方才镰影暗杀的那些人,不过是你们一早准备好了,要诓我的傀儡而已。你忘记了,我最擅长的,便是窥探人心,还有操纵傀儡。这些小把戏,可瞒不过我的眼睛。没有药引,你救不了他们的。”
月书先前就觉得有些奇怪,姑射仙子诊断后说杜家的人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脉象虽然平和,却怎么也清醒不过来:“药引是什么,快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瞳表示,她本来就已经死了,可不怕再试第二回。只是,主仆一场,镰影走的时候竟把那样的宝贝交到了自己的手中,不用,白不用。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月书只瞧见这人嘴巴动了两下,却是什么都没听到,想着可能是快要死了没什么气力,索性往她嘴边蹭了蹭:“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我说……”鹤心焕瞧着月书慢慢靠近瞳,两人贴近的瞬间却是突然发现瞳的表情有异,顿时察觉不妙:“小心,有诈!”
然而,没等他冲过去,一切,都已经晚了。巨大的爆炸声,直将昭阳殿的宫门都毁去了一半。浓烟滚滚,伴随着毛发皮肉烧焦的味道,让鹤心焕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由得在心中骂了里里外外的把自己骂了一圈,一开始他就不该撒开手让月书自己一个人过去。
鹤心焕在迷人眼的浓烟之中呼喊寻找着,只怕一个不小心,在地上瞧见了什么不敢瞧见的东西:“月儿,月儿,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月书听到鹤心焕的声音后,一个着急咳了起来,等咳明白了之后,赶忙回话道:“没事,要不是惊蛰突然跑出来,我今天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鹤心焕心中大喜,寻声而去,才是在那用术法祛除不掉的爆炸后留下的浓烟之中,瞧见了月书,还有立在地上,宛如兵佣一般至死守卫主人,通体还能瞧见紫雷涌动的黑刃。
“尹零露呢?”
“死了,真恨啊,对自己都那么下得去手”,说完,月书在鹤心焕的搀扶才站起身来,拿起惊蛰后,剑身却是发出些怪异的声响。月书和鹤心焕对视了一眼后,唤道:“明秋,是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们能听到了,也只是剑鸣而已:“明秋不在这儿,那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周围有什么东西被我遗漏了吗?”
“……”,剑鸣声声,月书已是一脸茫然了:“那什么,我不太能听懂你的意思,直接带我去找行吗?”
才说完,这呜呜的声音便是没了,惊蛰从月书的手中飞出,剑锋直指之处,月书却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
鹤心焕留心观察了一会后,小心翼翼的将一根猩红的毛发捡了起来:“……你指的,是不是这个?”
惊蛰没有给他回应,只是哐当一声,稳稳当当的插在了地上。月书点了点头,道:“瞧这反应,应该是这东西没错。话说,这是?红,红毛吗?”
鹤心焕从玲珑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后,一边将那似不寻常的红色毛发放好,一边道:“暂且收起来,等解决眼前的事情后再细细研究吧。”
“还有什么事情,打扫战场吗?放心,我一扇子的事情,快得很……”,说着说着,月书脸上那愉快放松的表情,才是猛然愣住:“我这个猪脑子,光顾着吃瓜,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师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鹤心焕所言的,此刻要办的大事,便是瞳遗留在影宫结界外那数不胜数的亡灵大军了。那些亡灵原就是被瞳用邪法困在一起的,如今人死了,束缚自然也没了。没了领导之人,这些亡灵便是真正有了自由。一旦让他们从结界中跑了出来,只怕是要生灵涂炭了。
鹤心焕还在担心一件事,就是先前瞳召唤出来的血月,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眼下只能祈祷,今夜能平安度过了。
鹤心焕表示,“事不宜迟,先和雉奴会合,查看影宫结界的情况。那些亡灵惧怕阳光,只要能暂时把他们困在影宫里,应该还能争取些时间。”
月书从怀中掏出自己珍藏的宝贝,分了一半给鹤心焕:“疾行符,超级加倍的那种。”
鹤心焕摸到符纸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委羽山珍藏的宝贝了,眉头不由得一皱:“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月书诚恳的表示,“藏书阁偷的。你可得原谅我啊,那段时间一直看书真的太无聊了。再说了,幸亏我把这东西带来了,不用一句话的功夫,咱们就能回到凤仪殿了。”
第205章:百鬼夜行
……凤仪殿中,谷琰在看到殿外月光好似颜色有异后,这才开窗看到那诡异的血月,一个没长眼睛的幽灵便是撞了过来,被他打得神形俱灭。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后,谷琰赶忙将紫衣人全都召集了过来。待细细查看了一番影宫结界内的情况后,众人皆是脸色大变。不一会,便是闻得禁宫各处传来呼喊声和求救声,更是明白今夜只怕是要出不得了的大事了。
影宫结界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缘故,坚固非常,要围困里面的亡灵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瞳死后的怨力四散在宫中;不久前惨死的那些宫人嫔妃们,还有那些在这古老宫殿里徘徊了不知多少年的亡灵们,在接受了血月照射后,得了力量不说,更是生出了魔性,统统现行。皇城之中,一时间乌云闭月,阴风席卷;偌大的宫殿之中,竟是漆黑一片不见光明。
长街之上,到处血迹斑驳不说,呼喊声更是一声连着一声:“救,救命啊,有鬼啊!”
就在红衣鬼怪即将得手之际,一紫衣人突然出现,手中拂尘一扫,直将那污秽之物打入了地狱轮回之中。
术士警惕的观察了一下长街周围,确定不会再有鬼魅出现之后,收起拂尘,转身去查看了一下半靠在城墙上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的宫人:“你没事吧?”
这宫人许是被吓得够呛,此刻自己呼唤的救命之人到了,也顺利脱险了,可那瞧人的眼神,却依旧跟见了鬼似的:“……!”
术士轻叹了一声后,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并留下一点红色的朱砂记后,嘱咐道:“定神,先去凤仪殿,那里会有人接应你。放心,和陛下在一起是绝对安全的。”
宫人愣了一下后,被吓得发软的腿脚渐渐恢复了力气后,嗓子却还是发不出声音来。感激的看了眼救命恩人之后,便是连滚带爬的扭头往凤仪殿方向奋力跑去。
凤仪殿眼下的确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宫殿四角皆有术士看守,几处大门也都有禁卫巡逻,负责接收从各处而来的宫人们。
此时此刻,要不是有重重宫门,寝殿之中的吵闹声,只怕就要传到旁人耳中去了。
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玉泉,知道宫中出了大事后,提着剑就要“上战场杀敌”。偏偏等她寻了时机换好了衣服的时候,谷琰进来了。见到她手中的刀剑脸色一变,上来就是要缴人家的兵器。
“你拦我作甚!”
谷琰小心翼翼的抢夺着玉泉手中的兵刃,哀求道:“玉泉,你现在这样子……算是我求求你了,好好待在这儿,行吗?”
玉泉知道自己身怀六甲,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只是一盏中看不中用,轻轻一晃就会被戳出个破洞的美人灯笼。
怀孕的人是她,一个身子两条命,她这个当母亲的,自有她的分寸:“你这皇城都成什么样了,没我在,不知要少多少战力,为师自有分寸,休要多言。”
月书和鹤心焕才回来就听见寝殿里的说话声,原想着是玉泉提前醒过来了他们正抓紧时间说私房话,可没想到细听下来竟是再“吵架”。
鹤心焕敲了敲门后,直接推门而入,面色凝重的呵斥道:“才醒过来,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玉泉好多年没被人这样说过了,被鹤心焕黑着脸一吼,倒还真的就老老实实的放开了手中的兵刃,安静了下来。
谷琰见此,不由得上舒了口气:“兄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月书瞧玉泉那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后,随即补充道:“美人师父,你若是现在出去了,信不信,用不了半个时辰,腹中的孩子,就会被怨念侵蚀成个怪物?白天的事情,你想必还记得些,怎么,真打算自己和孩子都不要了?他要是被后宫佳丽勾了魂,你能安心?”
“……”,玉泉的手在半空中一愣,随即,跟个孩子似的不甘心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月书瞧了眼谷琰后,道:“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里面会有人照顾你,不必担心。”
说话间,月书便是打开了太虚境的大门,朝着那不知通向何处的法阵交代了一会后,便是示意玉泉进去。
玉泉:“你这地界,能容纳多少人?”
月书闻言,一下子也就明白了玉泉为何有此一问,摇着头道:“虽说芥子纳须弥,可这主人不是我,到底有多大,我也说不上来。”
“那你们多加小心,记住,想要救人,得先保住自己才行”。这话,很显然是在提醒谷琰,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再者,玉泉自己也存了些私心,就算被后人耻笑也无所谓,她只要一家人都平安就行。
送走了玉泉后,谷琰脸上一直绷着的平和神色,才是瞬间崩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天象异变不说,这百鬼夜行,实在……”
月书无奈解释道:“这事情实在是太复杂,总之一句话,我们和尹零露,都被个神秘人算计了。”
眼下的情形,也不允许月书他们把事情详说,简单一句话过后,缥印急急忙忙走了进来:“陛下!”
“情况如何?”
缥印回话道:“对手数量实在是太多,禁卫军实在难以对付,只能依靠术士们。目前宫中的活人,大部分被我们集中到了凤仪殿和周边的几所宫殿里,还有一些在外的宫人也在尽全力搜救。”
谷琰点了点头,道:“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你们也要担心,尽量减少伤亡;至于亡灵,我来想办法。”
“是!”说罢,缥印便是离开,继续带领着禁卫军尽全力守卫凤仪殿去了。
看着缥印身上的血迹,月书就知道今夜,又有不少的无辜人受害。这些人的死,自己身上也有一份不可推脱的责任。
“怎么办怎么办,冷静冷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咱们这样子,大家一定都要慌死了!”
鹤心焕眼神一定,道:“雉奴,那些术士们所用的黄符纸还剩多少?”
谷琰答道:“具体数量不知,但准备充足,应该是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好,你去把东西取来,路上小心。其余的,交给我就是。”
第206章:血脉呼应(一)
“……嗯”,谷琰知道鹤心焕善于咒法之事,他既然要了这些东西,那必然是有了缓解眼前危机的法子;也没多问,便是急急忙忙去找东西去了。
目送谷琰离开后,月书上前问道:“你想做什么?”
鹤心焕轻笑了一声,道:“自然是画符了,你去帮我取朱砂和笔来,要快。”
“好!”
月书和谷琰一走,如此一来,这寝殿之中便是只剩下鹤心焕一人了。鹤心焕在殿中搜寻了一会后,看了桌上的茶壶一眼后,便是将里面残余的茶水全都倒在了花盆里。
随即,剑指在手腕上轻轻滑过后,那被些许奇异的紫烟围绕,颜色有些怪异的血液,便是缓缓流入其中。
为了节约时间,也要确保月书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鹤心焕索性用内力一催,加快流血速度,没一会,那被倒空了的茶壶又满满当当的放在了桌上。
他这举动,倒是有些低估了月书。这女子平日间瞧着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她在意的人事物,很少会有看漏的地方。
“师兄,东西拿来了。”
月书把朱砂和笔放好后,鼻尖一动,总感觉有些什么奇怪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在看鹤心焕,这脸可比她刚才去找东西的时候,白了一个色号啊。
“师兄,你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先前在昭阳殿的时候受伤了?”
鹤心焕端着茶杯,摇了摇头,道:“今夜发生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可能是有些累了,不用担心。我刚刚想了一会,接下来要画黄符数量可不少,得寻个大点的容器来装朱砂才行。”
月书在伸着脖子在寝殿里打量了一圈后,道:“我刚刚在来的路上好像是瞧见了个脸盆,你觉得那东西怎么样?”
“甚好!”
“你等着我马上拿来”,不等月书跨出门槛,一缕奇怪的烟雾却是突然往她眼前飘了过去。
月书表示,这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对,不对不对……”
说着话,这人扭头就走了回来,围着鹤心焕装了一圈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瞧她眼冒金光的样子,必然是已经瞧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月书黑着个脸,严肃的问道:“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自残,你难不成都忘了吗?”
鹤心焕神情自若的答道:“师父教导,自然未敢忘。”
月书表示,你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以前她没注意过以为他的兄弟姐妹都有这样的奇异血脉。可现在,有些事情相熟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就不得不为他多做考虑。
“这要是被人知道你血脉有异,事情就大条了!”
鹤心焕却是用淡淡的语气,说出了一句顶天立地的大义之人才能说出的话:“国将不国,还有什么可怕的。”
月书差点没被他这话给噎住,可这种话既然都说出来了,也就意味着就算她把嘴皮说破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的确,他的血比起旁人的用来画符,威力的确是要大一些,既然他决定了,那就这样吧。
“你!算了算了,一直有理的都是你!你最好别让雉奴知道这些,否则……”,说罢,月书在玲珑袋里掏了一会后,直接把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强行塞进了鹤心焕的嘴里,给他灌了一杯水后,便是准备潇洒离开做任务去了。
“方才那是?”
月书头也不回的答道:“大补丸,吃不死的。”
“多谢师妹。”
月书把盆拿回来之后,才知道鹤心焕到底把那些一会要和朱砂混合的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瞧着那满满的一大壶散发着紫色烟雾的液体,月书眉头一皱:“……那么一大壶,你现在头晕吗,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
鹤心焕一边做着手中的事情,一边笑答道:“无事,尚可。”
月书听外面的动静声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也不知道鹤心焕要画的是什么符,随即道:“你都这样说了,我就当没瞧见吧;你该写写该画画的抓紧时间,我出去帮帮雉奴他们。”
鹤心焕点了点头,道:“嗯,你告诉雉奴,半刻钟之后,让他派那些术士过来,我有事情安排。”
一想到那群总是黑着脸还冤枉她的术士,月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群人好像很古板的样子,他们会听你的吗?”
鹤心焕道:“只要是雉奴的吩咐,他们不会拒绝的。”
“那你自己小心些,那壶已经够多了,一个人全身上下的血统共也就没几壶,差不多就得了啊。”
鹤心焕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瞧着月书,这小姑娘还在貌美如花的年纪,怎么好像比平日里还要唠叨呢:“放心,在还没确定下任掌门人选之人,我是不会乱来的。倒是你,怎么也和师父似的话多起来了。”
“这还不是为你好,真是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月书真的很想把话说完,可鹤心焕真的不狗,说这话不合适不合适。
“狗什么?”
“没什么,我去帮忙了!”
……殿外回来的术士们在谷琰的指示下,便是次序井然的进入了凤仪殿中,没一会便是领着从鹤心焕那儿拿来的黄符又散落在了皇城各处。
待术士们按照鹤心焕的要求将黄符放置好了之后,没过多场时间,这高墙之内的鬼哭狼嚎声渐渐消停了下来。
那些原本四处游荡伤人的怨灵们,也被吸引到了黄符所在之处,被束缚在了周围。至于影宫结界,根据术士们的推算,若是没有外力的影响,再撑上个三五日断是没有问题。
夜已深,终于得了空休息的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月书也没想到,鹤心焕这黄符居然只要贴上了,什么都不做就能用如此功效;只是上面所绘的样式,并未在委羽山见过,只怕是他自己独创的。
“呼,师兄,你画的那些都是什么神符啊,实在是太厉害了吧!”
鹤心焕摇了摇头,却是丝毫放松不下来:“只能将他们困住,算不得厉害,关键是,要如何解决掉他们还有影宫里那数不清的怨灵。”
谷琰道:“眼下情况暂时算是稳定了,说话的功夫也有了,昭阳殿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207章:血脉呼应(二)
“……”,在场的术士们闻言,纷纷竖直了耳朵,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却是生怕听漏了些什么。
月书一早的就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只等有人发问了,长吸了一口气便是将昭阳殿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尹零露被人偷袭,夺走了内丹后,爆体而亡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个人在暗中,没了她的制约和指挥,影宫里的那些怨灵们,暴动了。至于眼前的情况,便是跟她先前召唤出的血月有关。自裂缝之中吹拂而来的魔界气息,遇上这百年历史的宫殿,还有不久前那些惨死的亡魂们,就成了眼下的情形。具体情况就是这样,详细的细节,要是你想知道的话,等咱们成功脱困了,我再跟你详说就是。”
要是谷琰没记错的话,这禁宫之中会如此礼待这些术士,就是因为在皇城建设之时,这些术士们出了不少力。
据说,还在禁宫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个方位设置了阵法,说是不仅能保国运昌盛,还能在关键时刻,保护皇城。
想到这些,谷琰赶忙看向了身后的那群术士们:“要论对禁宫的熟悉程度,这儿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们;先前我听说皇城四角设有阵法,你们可知?”
术士们闻言,回忆了片刻后,一个个的眼神突然之间就亮了起来,你一样我一语的开始提出解决方案来。
这叽叽喳喳的,竟是有些不成体统,总管术士的神秘人轻咳了一声后,众人才是安静了下来。
总管术士拱手道:“依微臣愚见,若是能打开建城之时所立的护城结界,将影宫中那些怪物放出来全部困在皇城中后,若是能在结界出现裂缝之前将其一举歼灭,应该还有一线生机。可万万不能脱到日出,一旦天亮,这些怨灵们便会躲入地下,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话是如此,可总还是有些抱持不能意见的术士发话了:“大人此法虽可行,但若是成了,这边皇城也将不复存在。除了天地鬼神之外,对于人族来说,最重要最尊敬的便是祖先。若是连老祖宗留下来的宫殿也被毁了,岂不是少了后世传承之物吗?”
总管术士辩驳道:“可那些亡灵若是跑了出去,只会凭添无辜之人。与其生灵涂炭,倒不如毁了这皇城,永绝后患。”
原本安静下来的术士们,被这话题一勾,又吵嚷了起来。虽是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可总讨论不出个确切的法子来。
月书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后,高声道:“诸位大人,我插句话。这问题的关键是,就算把皇城里会术法有修为灵力的人全都加起来,似乎,也没法子做到一击必杀吧?眼下咱们能力有限,这方案再好,可行性也不足啊!”
“……”,术士们突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了月书,那神情好像是在说:就你话多,我们会不知道吗,都说了现在是在讨论可能性了,你一个嫌疑犯,能不能安静点,瞎插嘴什么!你意见那么多,那你倒是拿出个方案来啊;要是想不出法子来,就安安静静的待着,等我们头脑风暴。
沉默了许久的鹤心焕,终于开口了:“……我倒是还有个法子。”
谷琰像是看救星一样的瞧着鹤心焕,道:“兄长若是想到什么,直说就是。”
“我委羽山上有一秘法,若是我……”,不等他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月书却是突然捂着耳朵没来由的大吵大闹了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听不听,心奴念经!”
“你这个小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术士们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月书不分场合的随意插话,还因为这人一点礼数都没有,竟然敢直呼王爷名讳。
月书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意见,反正:“他的方法我绝对不同意,你们也不准听,我说完了!”
谷琰这下却是不明白了,就他所知,月书可不是这种不懂得轻重缓急的人:“月书,这是为何?”
月书也不管鹤心焕在那儿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只道:“若是用那法子的确可能成功实现你们的设想;可问题是,要鹤心焕赌上这条命不说,还有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的运数。现在还有时间,我觉得没必要,真没必要。”
周围说话的声音渐渐消失,鹤心焕方才开口问道:“你从何处知道此事。”
月书答道:“自然是师父说的,他说这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用,而且不能用在与他人私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说要是哪一天你要用这法子救人,不到最后时刻,让我一定要阻止你。还是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鹤心焕:“……”
谷琰表示,鹤心焕是王爷,需要他的时候,他上战场杀敌也好,为国捐躯也罢都是正理。受过天下人的供养,就该在危难之时为天下人毫无保留的奉献。只是,眼下的情况,还没到那种毫无退路的时候。
“月书说得对,我们还没有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兄长,还不到你为国捐躯的时候。”
就在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思考对策的时候,一个清丽的女子声却是自凤仪殿的屋顶上,悠悠传来:“怎么,遇到麻烦了?”
“……!”
“谁在说话?”
女子瞧着底下的人没个章法的找人,随手丢了块小石子下去:“瞎转悠什么呢,我人在这儿呢。”
说话间,女子便好似谪仙一边,飘飘然的从屋顶上飞了下来,轻轻的落在了众人面前。
就在众人疑惑这人到底是谁请来的救兵时,“嫌疑”最大的月书竟是开口了:“……雉奴兄长,这漂亮姐姐是你妃子吗?”
雉奴赶忙高手否认道:“自然不是!你小声些,若是被玉泉知道了,又该闹了。”
女子没说什么,却是对月书的称呼十分满意的样子:“姐姐?小姑娘嘴倒是挺甜的。”
鹤心焕细看了一下这姑娘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你莫不是,紫烟姑娘?”
紫烟冲鹤心焕微微施了一礼后,道:“鹤公子,好久不见了”
“紫烟姑娘怎会在此”,说罢,鹤心焕赶忙问道:“不知,不知我母亲的遗物,姑娘可有见过?”
第208章:血脉呼应(三)
紫烟知道鹤心焕是个好孩子,再相见必然是要问起那“遗物”的事情,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等着呢。
“自然见过,公子放心,那要紧东西已经送到了无穷巷,到了闻先生手中。至于我为什么能到这儿,昭阳殿中裂缝大开,恰好在我洗沙州上空。我瞧你们这儿似乎发生些有意思的时候,就用了傀儡术想过来见识见识。”
这番说辞真假掺半,也不用计较。紫烟,也就是孔雀,其实是感应到了鹤心焕的血脉之力的召唤才赶忙打开浮世镜一观的。
她血脉中那股淡淡的紫烟随着裂缝飘到了洗沙州,差点被栖梧大殿察觉。为了儿子下半生的幸福,此番真的是来帮忙的。她就是担心这个傻孩子一下子想不开,用些什么燃命的法子,否则,也不会贸然插手人界之事。
“紫烟姑娘,此地情况复杂……”,鹤心焕想着这来自洗沙州的女子,只怕是和孔雀圣母关系匪浅,刚问问问她有什么意见,不想却是被她以为自己要赶人。
“放心好了,这不是我的真身,只不过是受我意志牵引的傀儡而已。倒是你这傻孩子,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不是还有闻风吗。那人不是一向自诩高人吗,你把他叫来。这种场面,想来也还能应对。”
眼下这种时候,他们也来不及问,甚至是有些想不起要问这个陌生女子为什么会认识闻风,就好像但凡一个女子提到闻风的名字,都很正常似的。
尤其是月书这种自然而然把自己和紫烟划归到一个阵营的态度,让浮世镜前操控傀儡的孔雀,不是很开心。
她就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闻风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先前自己也没瞧见他有怀念自己的举动,从此以后,这人的死活她真的不想管了,好好看着儿子,别让他被栖梧大殿拉进洗沙州就行了。
“对哦,闻风那老小孩以前经常说自己南征北战多么英勇,他都不知道活了多久了,说不定真的知道些其他的法子”,说话间,月书便是把目光转移到了鹤心焕的身上。
先前来的时候闻风不是给了他个极好用的东西,无论人在何地,在做些什么,只要鹤心焕一声令下,他就会立刻出现在面前。
“……”,于是乎,正在小摊前美滋滋的吃着夜宵的闻风,一个晃神端着碗馄饨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也是一脸蒙圈的。
鹤心焕微微一愣,有些抱歉的说道:“闻,闻先生,打扰了。”
闻风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端着碗上前展颜道:“吃馄饨吗,这家的馄饨味道极好,下次我带你去试试。”
月书咽口水的时候,还吞下了一行泪,以前遇到这种好事,闻风都是会问她的;现在这人眼里只有这个活宝贝了,自己居然会有一种失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这些了,你还有心思吃馄饨,居然还会有人给你做馄饨,难不成皇城外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沉迷自己儿子帅气的同时还密切关注旁边这气质非凡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姐姐,再加上手里的这碗香气扑鼻的吃食,就已经拿走了闻风大部分的注意力。
等他回过味来的时候,还真被皇城中的景象给吓了一跳。要不是现在是晚上,倒还是与归凰离世的那天的气氛,一模一样呢。
“从外面看,你们这儿一片祥和,啧啧啧,什么情况这是?你们不是来找尹零露摊牌吗,玩得那么大吗?”
鹤心焕抬手拦下正想解释的月书后,不知从谁的手里接过了一杯茶:“呼,这次换我来说吧……”
清楚来龙去脉之后,闻风一时间也没能想出更好的方案:“嗯,你们说的这法子,倒还有几分意思。至于你说的那法子,既然我来了,你就别肖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那种危险的事情了。”
紫烟轻笑了一声后,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何提高这方案的可行性?”
闻风下意识的抽出折扇,笑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月书一挪步,一大坨的就横插在了两人中间,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哥,回神啊喂;现在不是你搭讪美女,也不是收徒弟的时候,要交流也请完事再说,敢不敢再靠谱一点啊。”
闻风轻叹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怎么一条到晚叽叽喳喳的,跟个小麻雀似的。”
“我这不是着急吗!”
闻风反问了一句:“我像是那种爱夸海口胡说的人吗?这要是没想出法子,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场合,还想着结交朋友呢?”
“哦?瞧公子的样子,似乎常在风月场合与女子打交代吧”,紫烟这话里话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讽刺闻风言行轻佻,不像个好人。
闻风却是一脸纯良,没否认,只道:“姑娘误会了,我去风月场合,纯粹是为了欣赏艺术。”
月书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忍不住战术性的往后退了几步。谷琰和鹤心焕则是把她夹在中间,悄声问道:“他们两个,难不成早就认识了?”
月书摇了摇头,看着那一来一往“有说有笑”的两人,表示自己已经看不懂他们的操作了:“先前我觉得他们应该不认识,瞧着咄咄逼人的样子,只怕……”
闻风耳朵尖,在察觉有人试图对自己的高大影响产生不良影响,便是直接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丫头,嘀咕什么呢。”
月书脸不红心不跳的高声答道:“夸你帅呢!”
闻风忍不住噗呲一笑后,道:“言归正传,寻常法子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消灭如此众多的怨灵的。所以,我们只能用非常之法了。”
众人不解:“非常之法?”
闻风提示道:“雷劫,想必在场诸位都听说过吧。”
术士们恍然大悟后,总管术士的脸色,却依旧不是很好看:“雷劫之威对这些邪祟之物,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是,皇城结界范围如此之大,要想让雷劫覆盖去不伤及禁宫外的百姓,似乎有些困难。”
闻风手中折扇一敲,道:“算是你们运气好,我倒是知道一个,虽是还未到渡劫的时候,不过,往前推一把就是了。”
第209章:白捡的便宜
说话间,闻风的眼神便是落在了月书的身上,众人也随着他看向了月书。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愣是把人的脸都给看红了。
“看我干什么,我没渡过劫啊,我这种级别就算渡劫也没那么大规模”,当然,这些都只是客套话而已。此刻的月书,心中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爷爷,孙女我要发达了,不用等我死后归位,说不定我现在位列仙班了啊!如此说来,是时候重新做一个职业规划了,我可不想再干月老那种容易被人投诉的工作了,脑细胞真的不够用啊。
不等众人看出这小女子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之时,闻风却道:“唉,我倒也希望是你。只不过,你这体质,不太行。”
这大起大落,直让人难受,月书轻咳了一声,不露声色藏起失望的神色,道:“那你看我做什么,还说那样的话做铺垫,很容易会误导其他人的。”
闻风解释道:“我看你,是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那人,你正好认识。”
“你要是说罢黎渊叫来的话,我跟你没完”,月书能想到的人,就只有黎渊一个。黎渊才经受了劫难,还不知道现在恢复了多少呢,别说是让他来,眼下的事情就不该让他知道。
闻风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少些历练啊,怎么一点瞧人的眼色都没有:“不是他。”
“那还能是谁?”
闻风嘴角一扬,“那人已经到了,你去瞧了不就知道了”。
众人闻言,赶忙环顾了四周,可左数右数,身边的人好像还是方才那几个,不多也不少:“……这儿没多人啊?”
闻风轻笑了一声后,转身道:“诸位,移驾随我来吧。”
夜晚的皇城,在经历了不久前的事情后,尊崇不再,至于遍地凄凉。
不等众人到御湖边上,月书远远的就是瞧见那湖面上有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正踏着水花,好似是在和湖中的游鱼一同嬉戏一般;那时不时传来的灵动笑声,倒是给这阴沉沉的禁宫,添了稍许生气。
月书定睛一看,这人还真的是她认识的啊:“锦玲?!”
锦玲闻声,抬头一望,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迈着轻快的步伐哼哧哼哧的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月书。
“月书月书,你怎么也在这儿啊,难不成是你叫我来的?”
月书摇了摇头后,就把锦玲抱了起来,闻风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道:“是我让你来的,小鲤鱼,你今天看可是走大运了,事后得好好谢谢我才是。”
“……”,月书怀中的小女孩一下子警惕了起来,死死的抓住衣领不肯放手,还有些委屈的说道:“上次你说我要走运了,我愣是倒了大半年的霉,还是别了吧。先生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钟山去了,再见!”
说完,便是从月书的身上跳了下来,作势就是要借着这御湖的湖水离开。闻风却是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把这小娃娃给提溜了起来。
“回来,走那么急作甚?这才刚来,哪儿有即刻就要走的道理?”
锦玲的人形可爱非常,在场的人,没有人是不想亲近一二的。紫烟瞧着圆乎乎红扑扑的小脸蛋,再瞧闻风这有些失礼的样子,索性自己上手把人抱了过来。
锦玲原本还有些抗拒这个陌生人,可是在感受到她身上的柔和气息后,抬起头十分疑惑的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漂亮姐姐来。
紫烟不由得感叹道:“身为鲤鱼精能有这种程度的修为,你也算是天命眷顾之人了。同为兽族,这忙不如让我帮了?”
锦玲点了点头,道:“要是你的话,那肯定比他好。你不会骗我,你要是骗我,我一定能看得出来。”
闻风有些好奇,这纸人都能说这样的话,还不知背后之人是何厉害的来历呢,怎么从前似乎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瞧不出来,姑娘还能借由这傀儡术施法不成?”
紫烟暗嘲道:“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可不差这一件。”
要不是这人修为难测,闻风还真有些喜欢她的性子,要是收在座下,以后可就不用担心身边没个说话取乐的人了:“果真高人,妙啊。月儿,你朋友?”
月书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起来,这都说了好一会话了,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才想起来说这个:“不是啊,是师兄认识的人。”
紫烟心想,若闻风还和先前她认识的一样敏锐的话,有关她来历的消息,可不能再透露了:“这些以后再说吧,我大约是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了。可就算是强行灌顶,触发雷劫之前,也还要其他准备才是。”
闻风看在场之人皆是目光灼灼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回了回神后,朝月书问道:“你那大补丸还有吗?”
月书下意识的看了眼鹤心焕后,把怀中的瓷瓶交了出去:“你运气不错,刚给人喂了一颗,还剩下最后一点存货。”
这大补丸名字虽然有些俗气,可效用是真真的。只看鹤心焕方才流了那么多血,现在精神抖擞气息沉稳就知道了。这可是素问的独家秘方,靠着这药,可给钟山赚了不少外快呢。
“这些就足够了”,说完,闻风把瓶子里的大补丸全都抖在手里后,使劲一搓,搓成一个大丸子就递了过去:“锦玲,突然把你叫来事先也没说清楚,这个,请你吃了。”
锦玲有些害怕的接过大丸子之后,想着这东西其他人吃了好像真的对渡劫有帮助,也就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没想到这丸药还有些厉害,才吃下去一会,锦玲就已经感觉浑身火热,身体里的潜力好像全被激发出来一样不说,眼下竟是有溢出的架势,赶忙蹦回了湖中,现出了原形。
“哇啊啊啊!”
当一条小小的锦玲突然急速膨胀不说,鱼嘴里居然还吐出人言大喊大叫的,这场面还真有些神奇。
锦玲的肉体有药力帮助,眼下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时机正好:“接下来就要有劳姑娘了。”
第210章:终难圆满
紫烟道:“我这傀儡能承受的灵力有限,要祝她更上一层楼,约是要用一个时辰;趁着雷劫未到,你们还能去收拾收拾东西,抓紧时间离开这儿吧。”
月书赶忙补充道:“对啊,大家抓紧时间啊,要是之后国库没了或者又有人员伤亡什么的,我可不负责的啊!”
本来她也不想说这种话的,自己身上的这口大锅可还不知道往什么地方丢呢,可不能再锅上加锅了,遭不住啊!
谷琰随即安排道:“众人也都听到了,传话给宫人们,其余的自己裁夺着办吧。”
“是!”
闻风才吃了宵夜,正是懒得动弹的时候,便摆了摆手道:“我和月儿是外人,就不跟和你们掺和了,我们在这儿为锦玲和紫烟姑娘护法吧。”
才说完,刚刚还人头攒动热闹非常的御湖边上,瞬间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还有一条看起来分分钟就要暴走的大怪鱼。
月书伸了个懒腰寻了块顺眼的草坪坐下后,刚准备享受一下暴风雨前的宁静,脑海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
“哥,我突然想到啊件严肃的事情,这雷劫一下来,皇城没了,明儿一早师兄和谷琰会不会不太好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啊?”
“放心,我既然想到让锦玲过来,自然是想到应对之策的;你看看,这是什么”,说话间,闻风便是胸有成竹的从玲珑袋里掏出了一个大陶罐。
月书伸头往里一瞧,这,不就是些泥巴吗?难不成,还是什么上古时期女娲大神用来捏人剩下的那种?闻风手里的东西,可没什么凡物,还真说不准有这种可能。
“这,这是泥,泥巴吗?”
闻风一副“不然呢”的表情,随即把陶罐一抛,瞬间就在御湖边上弄出个小沙堆来。一边挽衣袖,一边往这些泥土里倒了些奇奇怪怪的粉末,搅拌混合后解释道:“我往这里面混了好些东西,一会呢,咱们就照着皇城图纸的样子,再给他们捏一个出来来,填补上就是了。对外就说被谷琰崇尚节俭,特意裁减了富丽堂皇的摆设也就是了。”
月书看了眼闻风掏出来的那张巨大的图纸后,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了。且不说这庞大的工程到底能不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吧,闻风这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艺术细胞,画画什么的,脑子倒是一看就会,只是手一做就废。告诉你一句实话吧,我连这图纸都看不懂……”
“噗”,紫烟被这话逗乐了,一声笑就把月书的脸给笑红了。
“放心,你就帮我打下手就行。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见,也让你细瞧瞧看闻风哥哥,到底多有才华就是了。”
闻风响指一打,七个闻风瞬间出现在了月书面前,直叫人胃疼:“哦豁,影分身之术,厉害了,怪不得敢接这种大工程呢。所以,我具体要做些什么?”
“和稀泥”,月书心中那刚准备好要大干一场的小火苗,瞬间被这稀泥给打灭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在教坏人家正经人。
接下来,闻风摇着扇子坐在月书旁边,安安静静的欣赏着月色如水,美人如画,只留下分身们哼哧哼哧的干活。
月书思来想去,心里总是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哥,那些丧命的宫人们,要怎么办……”
闻风道,“今夜的伤亡者想来不多,届时好好安抚他们的家人,再扯个谎,也就能圆过去了”。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安定和平,比什么都来得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人心没了,就真真什么都没了。
先前后宫妃嫔被杀的事情,已经是在朝堂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涛;若是今夜百鬼夜行的事情再被外人知道了,只怕有人要说谷琰不是天命所归之人云云了。到时候苦的,不仅仅是鹤心焕和谷琰,还有这天下百姓了。
很多时候,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不得已之下,便也只能含泪选择舍弃一小部分人了的。
月书咬牙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会连累那么多人……”
一旁的紫烟开导道:“也不全然是你一个人的过失,幕后凶手已经自裁,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
孔雀看着镜中这神色沉重的女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少年之时,气焰正盛,总觉得天下间就没有自己办不到,不能办的事情,可待真的有一日事情摆在眼前了,不是呆住,就是乱了手脚。
“你还年轻,以后说不准还要遇上诸多比这更加难以抉择之事,没人敢说自己遇到这种情形就能完美解决,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月书也不知道将这话听进去了多少,点了点头:“嗯,谢谢紫烟姐姐,我都记下了。”
心中的疙瘩虽没解开,可身上的包袱却是轻了不少,到了这会子,月书才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这儿还有样东西要拜托闻风找找主人呢。
“对了,先前那个偷袭了尹零露的神秘人留下了些痕迹,我把东西给你,你好好查查。”
看着水晶瓶中那几乎不可见的红色毛发,闻风眼神一亮:“……这东西,倒还有点意思。”
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就在紫烟收工的瞬间,锦玲身上的气息也渐渐趋于平稳,紧接着,御湖湖水翻动不止,原本遮盖住月光的乌云猛然散去后,一片更加厚重浓重的云彩,再次将月华遮得严严实实,一阵阵闷雷声自遥远之处传来时,紫烟也调息完毕了。
“呼,鲤鱼跃龙门,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锦玲一摇尾巴便是引得湖水滔天,心中大喜,赶忙道:“不知高人名姓,他日锦玲也好去拜会!”
紫烟用余光瞥了眼闻风后,想着以后反正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便道:“你要真想谢我,不如拜我做个师父好了。”
“请受徒儿一拜”,这一拜可是差点让岸边的几个人被那汹涌的湖水给卷走,紫烟这幅身躯可经不得这水淹火燎,赶忙道:“你我师徒一场,不必再谢了。日后若是有缘,再好好叙叙吧。”
眼看着这好好说话的人从脚到头好像正在渐渐消失一样,月书有些着急了:“紫烟姑娘,你的,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