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告太庙
不管王皇后与萧淑妃是不是无辜,都被夺了封号,入了掖庭。
只要进了掖庭,从前高高在上的身份再无一丝作用,就只是普通的罪人。
别说掖庭令,就是宫教博士、掌固都敢甩两个耳光。
忿怒过、咆哮过、抗争过,除了身上多几道鞭痕,什么作用也没有。
武曌在永徽天子的力争下,登上了皇后之位。
虽然在民间有不少非议,但在隐约知情的群臣看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太原王氏起初想争一争,奈何没底气,王文度这不争气的货色连带本家吃挂落,免死都是法外开恩了。
皇后是否参与下毒之事,证据虽不太齐全,却也没法脱了干系,太原王氏有心开脱都做不到。
吏部尚书柳奭因受牵连,累贬为爱州刺史。
爱州,即后世越南清化一带。
威风凛凛的娑陵军,最终只余万年折冲府千骑返回。
夏州都督府那两千越骑,跟着都督周乙戈归建了。
要是朝廷有什么封赏,自然少不了他们那一份,归建驻守才是他们的职责。
随行的,自然是总管范铮,还有仿佛胖了一圈的山雄,以及葛逻禄泥孰阙、执失蛮、浑硉兀、思结浑义等仆从军大小首领。
仆从军自不能入大唐,仅仅是几个首领的话倒是无碍。
关键是,范铮之前的牛皮,比汤仪国吹得还大,不带他们回来恐难兑现。
越骑们押着的,还有一乘特制的槛车,上坐面容丑恶、断臂膑足、缺齿少舌的比粟毒。
特制是因为比粟毒膑足,没法站立,只能降低高度,让她坐着。
自然免不了圣母在絮叨范铮残忍,但盘长被残忍杀害时,他们却一言不发。
范铮的狗脾气可听不得这种屁话,当场就是一马鞭抽到圣母脸上,喝令越骑在明德门内动军杖。
你要为自家庶民圣母一下,范铮好歹捏着鼻子忍了,可为这杀害大唐行人的罪魁祸首圣母,你居心为何?
“我是国子监生,你们不能打我!”
圣母高声呐喊。
范铮喝令:“重责二百!雷七,持我名刺到务本坊,问问国子祭酒,国子监还是不是大唐所属!”
国子祭酒自然还是好脾气的令狐德棻,范铮只是伪作不知罢了。
事实证明,圣母监生是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
二十军棍,嚎叫声比妇人生产还凄厉;
五十军棍,监生后悔无及地认错;
一百军棍,人虽未死,却是奄奄一息,怕是拿根秸秆都能活生生将他抽入土了。
哦,不要拿诸司衙门的问事跟越骑比较。
问事用刑收放自如,能百杖下来只破一层油皮,声势还能惊天动地;
越骑比较实心眼,能百棍不打死人已经很收敛了。
行刑的越骑歪头看向范铮。
咋整,是真抽死吗?
“先将人收押到万年折冲府,待痊愈再施那一百军棍!”
监生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就这用杖,还可以分期的?
已过古稀之年的令狐德棻自然不会出现,从七品下国子监主簿却骑驴赶到了明德门,高声宣布勾除某人国子监生之名,以示绝不姑息养女干。
国子主簿掌印,勾检监事,凡六学生不率师教,俱举而免之,处理此事再合适不过。
<divcss=&ot;ntentadv&ot;>圣母监生听到这话,不禁一口老血喷出,竟昏迷过去了。
他真没勾结回纥,就是纯粹想展现与众不同,正如孔雀开屏。
唯一意外的是,屏开了,他是屁股对着众人的。
范铮率府兵押比粟毒,走朱雀大街直到朱雀门。
大唐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征战得胜还朝,须走朱雀大街夸功。
街鼓响起,一行人昂首挺胸,每个人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整齐划一地行进。
这一招,是每个官吏、府兵都会的。
征战回来还清洗干净、换光鲜甲胄,谁能理解你的辛劳?
所以说,面子工程,有时候还是必要的。
朱雀门外,永徽天子神采飞扬,每一个毛孔里都写着“得意”二字。
番邦敢逆大唐,范卿出手狠辣,也算是给诸番打一个样。
至于比粟毒成什么鬼样子,永徽天子并不在乎,只是押着到太庙,得意洋洋地告祭高祖、太宗,那小肚腩都快顶破衮冕了。
范铮看着永徽天子的得意模样,依稀觉得是看到了当年的太宗。
“陛下,贼酋虽罪该万死,如今这模样,也委实太过了……”尚书左丞来济启奏。
永徽天子笑容一敛,满面慈悲相:“范卿,朕实不忍见人如此可怜,斩了可好?”
范铮躬身:“臣以为,陛下仁慈,当眼不见心不烦,可于朱雀门侧筑一小台,令婆子每日照应此獠,哺之以糂,勿令死去,以省番邦。”
“大善,朕果然慈悲。”天子从善如流。
擒来的敌酋,不用于示威,斩了何用?
当年的太宗擒了突厥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不照样养在长安,隔三差五拉出来当着番邦的面载歌载舞?
那些年,大唐边陲得以休养生息,阿史那咄苾歌舞之功不可少。
来济面容一滞。
尚书右丞柳范谏道:“臣柳范以为,娑陵军虽征战有力,杀伐却过了。尤其是对比粟毒,一刀枭首即可,何以如此残彼身躯?”
柳范是柳奭的族兄,还能稳稳占据尚书省的位置,可见永徽天子对河东柳氏并没有成见。
葛逻禄泥孰阙老脸绽放着光芒:“回上官,此獠双臂是葛逻禄断的。”
执失蛮憨笑:“牙齿是我打落的,怕牙中藏毒。”
浑硉兀笑道:“为防逃跑,我浑硉兀行的膑刑。”
思结浑义扬眉:“为防红颜祸水,思结浑义毁了其姿色。”
嗯?
永徽天子扬手,目光落到思结浑义身上:“范卿且说说,思结部不是伙同回纥攻打西州么?”
范铮解说道:“思结本部为回纥裹胁行事,思结浑义所领为思结别部,因别居而免难。思结浑义一心赎罪,故至夏州求为娑陵军先导。”
“臣一时嘴快,承诺诸部,愿为娑陵军仆从军、得胜还朝,臣可为他们求请陛下赐可汗称号,或给他们,或给俟利发。”
“唯有执失蛮愿以此功,换其父母自壁州而归。”
长孙无忌扬声:“陛下,臣弹劾娑陵道行军总管范铮,胡乱许诺于诸部!”
意气风发的永徽天子淡淡回了一句:“若朕皆许,自非胡乱许诺。”
长孙无忌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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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流转
范铮的话,听上去像逼宫,实则不然。
广封可汗的策略范铮已经进献过,永徽天子认可此谋略,缺乏的只是一个契机。
现在,范铮把契机送到了永徽天子手里,只待天子分封了。
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出班:“陛下,封建大事,岂可如此草率?当由诸司评定,奏明朝廷,再行分封。”
在废王立武一事上,于李承乾时期声色俱厉、指手划脚的于志宁,竟如草鸡一般瑟瑟发抖、一言不发,委实与从前判若两人。
故而,即便他出班反对,长孙无忌也不会再高看一眼。
于志宁的说法,无非是官僚常见的手段——拖,拖他个一年半载,天子无心再理此事,便由得他们上下其手,只选一二人为可汗。
倒不纯粹是为了捞好处,只是不想范铮那奇葩的策略成功罢了。
永徽天子怫然不悦:“大唐向来有功必赏、有诺
“啊!我的小马驹也要跑!”
范鸣谦手舞足蹈。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还不能如兄长一般驾驭马匹,目光投向了陆飞甲。
“陆兄长,帮范鸣谦放马吧?”
早就跃跃欲试的陆飞甲应声,上马小跑起来。
马驹虽未五龄,范百里他们的体重还是能负载的。
雷十三等数人在沿途各处小心守护着,主要是怕摔到范百里,
雷七撇嘴:“执失部的崽子,就会拿这漂亮货糊弄。这两匹马,最多就中马之姿。”
范铮笑道:“中马就很好了,要是绝世好马,不是委屈了马匹,就是得担心娃儿驾驭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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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显庆
范铮不在朝堂,但朝堂之事也未曾脱离他的视线。
营州都督程名振破高句丽于贵端水;
大雨导致道路不畅,米价暴涨;
圣令司空李勣、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册封武曌为皇后,文武百官、诸番酋首于肃义门朝拜皇后。
追赠皇后之父故工部尚书、应国公、赠并州都督武士彟为司空;
皇后母应国夫人杨氏改封代国夫人;
皇后姊武顺,贺兰安石之未亡人,有子贺兰敏之、女贺兰氏,封韩国夫人。
范铮隐约觉得武顺之名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放生水的那位么?
啊么,什么人都能借势登上高位,难怪这世道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就是不知道,当年将杨氏母女逐出府邸的武元庆、武元爽兄弟,该何等的战战兢兢。
元日,改元显庆,废太子李忠为梁王,立代王李弘为皇太子,以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少师、燕国公于志宁兼太子太傅,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礼部尚书许敬宗,并为太子宾客。
太子三少兼太子三太,还是很罕见的。
大概,天子是嘉奖于志宁的识相吧?
太子三太与太子三少,除了从一品与正二品的品秩之差,职司都差不多,都为太子的师傅。
还有一个区别是,太子三少需要向太子称“臣”,而太子三太不需要自称“臣”。
李忠的担忧,正一步步变为现实,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秦王破阵乐》更名《神功破阵乐》。
本以为只是作陪的范铮,意外得任太子少保。
师、傅、保现在的职责混淆,要粗略地分辨的话,大致师是教导文、政,傅是教导武、战,保是负责安全防卫。
简而言之,天子还是要范铮履行当年在东宫的旧职责,但等级给范铮提了起来。
满朝文武满眼惊愕。
韩瑗、来济、许敬宗都才是太子宾客啊!
但是,想想范铮的履历,又觉得正常了——今上暂潜东宫时,这厮就是太子宾客,总不能再去当一次太子宾客吧?
虽然范铮依旧是虚职,不掌具体职司,但谁也不能小觑了他。
正二品了,比一般的宰辅品秩还高,就是三省的堂官,最高的尚书仆射也才从二品呢。
也就太尉、司徒、司空能稳稳压制范铮。
在大唐,三品就立于权力之巅了,二品以上,可虚可实,跟底线一样灵活。
二王后、诸官、皇亲、诸亲、蕃主、蕃使在宫县之乐中,向身着衮冕的天子献寿,礼部并陈祥瑞。
这一次,蕃主、蕃使的态度恭谨了许多。
没办法,朱雀门外的小台上,回纥比粟毒的惨相太吓人了,谁敢惹那么记仇的大唐啊!
老女干佞许敬宗拍马功底强悍,这一次大瑞扎扎实实,没有搞什么景星、庆云、神龟、龙、神马之类的花活,而是真实的白马朱鬃。
这种毛色的马匹虽少,但真实存在,也就是查找费心而已。
礼部早年制定的祥瑞名单里,白马朱鬃是实打实的大瑞,任谁也无法辩驳。
而且,许敬宗不是让人将祥瑞放生,而是送到了太极殿外,让众人目睹,随人辨别真伪。
是不是刷漆上色,诸公自己上手摸摸?
许敬宗比较讲究,禀明此祥瑞为太仆寺张掖左牧监柴令武所进献。
<divcss=&ot;ntentadv&ot;>柴令武在张掖厮混了几年,逃过颈上一刀,终究凭借阿耶娘遗泽与从张万岁那里学了一星半点的养马之能东山再起,混到了从六品下下牧监。
风光虽不再,柴令武与巴陵长公主却心满意足了。
吐蕃使者噶尔·赞悉若多布赫然在列,面容带着浓浓的自信。
大唐的风光,吐蕃迟早能赶上!
只可惜,范铮竟然得了太子三少之位,吐蕃再无可能拉拢此人。
给不了更高的位置,大论噶尔氏不可能让,小论人家看不上。
再说,范铮之前提到不能适应吐蕃
范铮创造的工艺,噶尔·赞悉若多布虽赞不绝口,却并未太重视。
让噶尔氏重视的是,吐蕃对外人来说极其神秘的面纱,在范铮面前荡然无存。
对吐蕃人来说都相对隐秘的克里雅古道,范铮竟然知晓其存在!
整个吐蕃的内部矛盾、权力架构、生活习俗,甚至是吐蕃在喜马拉雅山方向有通道,范铮都似乎有所了解,这就让人毛骨悚然了。
噶尔·赞悉若多布目光闪烁,在考虑能不能在日后与谈判的名义,设法扣留了范铮。
别觉得这是恶意揣测,以吐蕃的尿性,真干得出这事。
可惜,在道左相逢之后,噶尔·赞悉若多布就知道,这些花招根本没用。
这一位华容侯对吐蕃太了解,能玩出的花招,恐怕还不入他法眼。
甚至,噶尔·赞悉若多布还得担心一下这位华容侯的道德底线,会不会太过于灵活,而将自己留于高原之下。
元日一过,噶尔·赞悉若多布便打马离开长安城,走松州至马儿敢路线,匆匆向吐蕃奔去。
论近,当然是唐古拉山的麝香丝绸之路最近,可吐蕃与吐谷浑交恶,噶尔·赞悉若多布才不会送菜下乡。
出了松州,遍地盗贼,男女抡着刀子、竹竿就冲,连话都不多说,噶尔·赞悉若多布仗着护卫的桂强悍,终于狼狈地登上宗巴拉山,踏入吐蕃的土地,身边的桂已经只剩三人了。
“西山八国!”
噶尔·赞悉若多布吐出一个词。
虽非成建制的兵马出现,但他在盗贼中,发现了南水国的将军、弱水国的董氏,还有那泼辣的娘们,可以确定是东女国高霸汤剑娬。
吐蕃初揍吐谷浑时,西山八国也曾横扫过,说一声有仇也不为过。
可是,为什么汤剑娬那满眼仇恨的样子,好像自己杀了她男夫似的?
噶尔·赞悉若多布不知道,盘长之死,让汤剑娬伤心了。
毕竟,这是大唐唯一与汤剑娬真心以对的汉子!
病痛时,再强悍的女子,也希望有个男人呵护——哪怕只是出于职司。
更何况,汤剑娬真的为盘长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盘长的仇范铮报了,下手狠辣,汤剑娬很满意。
那么,剩下的怒气,自然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噶尔·赞悉若多布正好倒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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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下水
显庆元年二月。
圣命范铮为浿水道行军总管,营州都督程名振为副总管,左骁卫中郎将刘仁愿、左卫中郎将王文度相随,起一路舟师,于莱州出海,试用将作监大匠阎立本新建宝船。
范铮想笑,试用宝船之名好使,朝中大臣连反对的意见都没法提。
然而,你想想浿水之名就知道,天子莱州拔剑,其意是在高句丽。
监军还是熟人尤庆瑞,尤福贵的义子。
宦官无后,故格外喜欢收义子,大约是缺啥补啥了。
尤庆瑞虽然缺了部件,身体素质却不弱于范铮,千里奔袭也未曾落后,范铮的任何决策也不干预,只是按规矩奏报,也并未添油加醋。
范铮虽未曾见奏报的内容,根据朝廷上下的反应也知道,尤庆瑞没说自己什么好话,也未搬弄是非。
这就处得比较舒心了。
否则的话,海浪颠簸,范铮也不敢保证监军会不会失足东海。
刘仁愿出身雕阴刘氏,据传是匈奴左贤王刘豹之后,父为绥州都督刘大俱,他曾赤手斗兽于野。
“可惜,为了宝船的稳定,除了榫卯,还用了大量的抓钉,当了钉子木匠,有辱先人。”
范铮不禁莞尔。
“所以,长点心吧,不要再领公门中人过来了。”
宝船的耗用不小,诸般材料到手,还得有一道道加工程序。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钓鱼佬之神?
雕像隐约面熟啊!
带路的白直面容骄傲:“这就是曾经的慈州刺史、莱国杜公。”
布背甲名副其实,正面是铁甲,背面是布条相系,较步兵甲之类的份量足足减了一半。
没有名声,就不要妄想特权。
老天爷,这得抵多少渔船!
从前的楼船与之相比,便宛如小鸟依人的小娘子,体态苗条得不得了。
范铮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杜荷那个疯子的长兄么?
据说杜构在登州、莱州(此时还合为莱州)率军民抗击海盗,且领渔民捕鱼,官声极佳。
但最耗费钱粮的,是之前一次又一次的试错。
匈奴虽与当时的汉朝为敌,归汉后却多改汉姓为刘,也是一种慕强心理。
人马陆续驻扎于掖县城外,将作大匠阎立本得意洋洋地带着匠人,从隐秘的地方将宝船驰于码头处,抛锚、搭跳板。
郁郁寡欢的王文度看了一眼,迅速给了个答案:“速度远超楼船,平稳性更佳,急转亦未太倾斜,吃水尚浅,若负重更稳定。”
<divcss=&ot;ntentadv&ot;>王文度能免死,还能起用为中郎将,多少是因为他有一些能力。
故而杜构为人私祭,也在情理之中。
范铮笑着指了指程名振,没说话。
范铮没必要去做这恶人,杜构的官声不错,多年过去了兀自有人记得,范某也是钦佩的。
陆上,范铮用比粟毒的悲惨遭遇,打造了自己铁血的名声;
可在水上,尤其是海上,范铮还是藉藉无名的。
“总管不时得在将士们面前走动,鼓舞一下士气,不着甲胄不太合适。”
尽管知晓是因范铮才促成此行,却不妨碍程名振给范铮一点压力。
莱州湾很大、很宁静,咸咸的海风拂面,不时在海滩上能看到背壳为绿、紫的梭子蟹横向爬行。
借了不还那也是借不是?
幸好皇帝事先算计了人手,这一路舟师的总人数也就在五千左右。
刘仁愿哈哈一笑,表示对舟师事务不熟。
可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程咬金应对的正确,当时的王文度,若无密诏,势不能如此狂妄。
就是说管番邦亲戚借一点也比这强啊!
程名振下了宝船,哈哈大笑:“若有此船三艘,本将当横行海上!”
毕竟,男怕失足。
刘仁愿曾随太宗征辽东,随李勣讨伐薛延陀,战功赫赫。
连一旁的监军尤庆瑞都默然披甲了,范铮总不能让他比下去吧?
歪着嘴,任由雷七给他系上布条,并教他迅速拉开活结,范铮瞅了眼飞翔的海鸟、扯起的帆,才确定宝船出了莱州湾。
嘴上是那么说,可阎立本眉眼间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但是,战时负甲范铮能接受,可这平时就穿甲胄,真累!
“难怪总有人骂横爬呢。”
浪,渐渐大了起来,不时有三尺浪花拍到舷上,宝船却稳稳当当的。
半个时辰之后,浿水军驾驭着宝船在莱州湾里疾驰、转弯、升帆、落帆,玩得不亦乐乎。
偏偏有个作死的阿弟,也是人生一大无奈。
说吹牛?
《水经注》原文:昔孙权装大船,名之曰长安,亦曰大舶,载坐直之士三千人。
范铮讨了三支信香点上:“杜公曾于莱州庇佑黎庶,但朝廷对祭祀有定数,未得礼部认可,皆为Yin祠野祀,须得摧毁。”
长四十四丈、阔十八丈,尺寸或略有偏差,但这个头依旧让莱州、掖县的官民瞠目结舌。
就算构思是范铮的,还是从本官手中现世的。
好不好用,范铮并不知道,只能让副总管程名振带人上去试试。
“太子少保且看,本官所造宝船,可稳否?”
究其根源,是让舟师军士落水时能迅速解开布条逃生,免得被坠水底,当了龙王女婿。
幸亏当初在长安,阎立本是按照范铮的主意,等比缩小了试制,要不将作监能当了犊鼻裈。
程名振大笑:“待本将给你挣回本钱!”
在莱州治所掖县等待诸部,范铮闲庭信步,无聊了便着常服往掖县乡村溜达。
白直的小脸煞白,连连叉手,口称受教。
有些话,行伍汉子们能说,范铮这太子少保不便开口。
真是的,就不能文雅一点么?
阎立本狠狠地啐了一口:“三艘?只这一艘,就把将作监三年的靡费都吃光了!”
一场岩石挡住了去路,石上背风的洞中,一尊半人大小的雕像盘腿而坐,手上持根鱼竿,下方的香炉里还燃着几支信香。
楼船能装三千人,宝船装个五千人,怎么了?
唯独让范铮不自在的是,自登船伊始,程名振就让人拿布背甲给范铮系上。
满载了人马、兵备的宝船,吃水近两丈深,这一点风浪不过是隔靴搔痒。
“前面那个岛是龟岛,再往前便出渤海了。”
程名振嚼着炒菽,乐呵呵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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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总管神箭
菽虽好,不宜过多食用,易排气。
范铮跟程名振吃了不少菽,袴褶时不时鼓包、再瘪下。
还好,袴褶不是紧绷的皮裤,裆是开着的,要不这画面太美。
“我说副总管,能不能少整点菽啊?”
范铮连吃了几天,多少有些抱怨。
主要是不知道哪个屁里会不会夹带私货。
程名振嘿嘿一笑:“海上不比陆地,总能吃到时鲜蔬菜,可不吃蔬菜人又受不了。”
“菽好带,人吃马嚼都行,接点雨水泡一泡,还能发豆芽。”
“你是不知道,舟师的人出海,能吃上豆芽,那就是美味。”
王文度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吱声,从表情来看,是极其认同程名振的话。
范铮眼皮挑了挑:“温沙门的族人啊!难怪那么横,敢对大唐启衅。”
程名振目露凶光:“战舰、海鹘各一,截断高句丽归路。”
程名振笑呵呵的,却没接话。
尤庆瑞从甲板上踱进屋中,缓缓坐下:“这宝船果然比楼船平稳许多。对了,底舱咋那么多石料?”
战船中的高句丽将领疯狂挥刀,格开浿水军士的攻击,一脸长须在风中乱摆。
对面的高句丽水师见大唐舟师出现,骂骂咧咧几句,转身欲逃,却为战舰的拍竿打破了一段船舷,如雨的兵箭自海鹘上飞来,射下一名又一名的高句丽军士。
<divcss=&ot;ntentadv&ot;>刚才的高句丽军士笑得有多猖獗,现在就有多悲惨。
就是射的位置,有点不太雅观。
并非每个人都是通才,更多的人只是在某个领域能出头,拉去根本不适合的位置只能生生毁了。
“总管神箭!”
绝望的嚎叫声中,宝船的撞角如快刀切嫩豆腐,一艘高句丽战船被拦腰撞断,连船带人都碾到了水下。
两声撞击的响动,三船贴靠在一起,浿水军士狂呼着跳舷挥刀,一手皮排、一手横刀,杀得高句丽军士溃不成军。
看着渔船上死不瞑目的尸首,还有鲜血染红的海水,军士们目眦欲裂。
王文度稳稳立于船头,手一扬,刁斗上的军士挥舞着令旗下达号令。
走舸与游艇飞快,冲到渔船旁边,军士们迅速施救。
整艘宝船巨大、迅速、平稳,龙头方向的撞角反射着阳光,明显是金属材质。
战舰、海鹘上鼓声震天,长钩次第出击,挂住高句丽战舰,舟师军士喊着号子,拼命拉近距离。
故而,这一箭准确扎入对方臀上,痛得他满甲板打滚,手中的刀早就弃了。
范铮交出弓,故作谦逊地摆手,实则手心出了一把虚汗。
“走舸、游艇,各放两艘救人!”王文度叫道。
范铮冲上甲板,举目眺望,见一里开外的海面上,三艘大唐的渔船随波逐流,不时有箭矢从对面两艘高句丽水师船上射出,无助的渔民只能咬牙抱木板跳入海中。
“宝船提速,撞角撞碎它!”范铮咬牙切齿。
高句丽的战船与之相比,就如在海东青爪下瑟瑟发抖的小鸡崽。
刘仁愿哈哈大笑,不晓得是真心赞赏还是在取笑。
渔民,按此时的说法,叫泽农。
辽东尽纳大唐囊中,海域自然也随之重新划分,大唐渔民到卑沙城之外的海域捕鱼,是理所当然的。
虎视眈眈的宝船在侧,战舰、海鹘贴身,任高句丽军士再行困兽之斗,覆灭也只是早晚的事。
只需要一个爱的抚摸,高句丽军士就能集体应聘龙王女婿了。
换高句丽可不那么想,平白无故的,西面海域就少了一半,要出半岛海域还得偷偷摸摸从大唐与百济的边缘走,谁受得了这窝囊气啊!
掩面。
尤庆瑞想了想:“果然是这理。要是回头我们跟人借的东西多了,拿压舱石还人家?”
扶着栏杆的尤庆瑞见到这一幕,放声狂笑。
“不!”
这一箭,那叫一个鬼使神差,箭离弦了范铮才想起来,要是误伤了浿水军怎么办?
所幸,箭矢的路径虽小有偏差,结果还是很好的。
“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返航!”高句丽将领眼角扫到宝船山岳般的身影,粗豪的声音都变得尖厉起来。
高句丽将领一瘸一拐地押上来,眉眼间透着桀骜不驯:“兀那唐将,我乃高句丽将军温沙弥,要杀要剐,从速!”
其实吧,在舟师这一块,王文度好歹有点成就,陆战就呵呵了。
再加上他当时心理扭曲,铸成大错也就在所难免了。
范铮自然地搭话:“压舱石呗。人、货不够多时,宝船吃水不深,得靠压舱石压一压,入水深了自然稳。”
“想必钱盖苏文已经准备好与大唐全面开战了。”
这两种船只体量小、速度快,一般为救急、探候所用,没有什么战斗力。
弱者冲更弱者挥刀,亘古不变的真理。
战舰、海鹘虽名称与规格不同,却都是舟师的主战船只。
刘仁愿怒气冲冲地闯入楼室:“我们的渔民被高句丽军欺负了!”
范铮见那高句丽将领伤了一名浿水军士,不由勃然大怒,从一名军士手中夺过七斗弓,不假思索地一箭对那厮射去。
高句丽出不了内海湾的水师,将怒火发泄到大唐的渔民身上。
好嘛,这一个个的……
本来范铮这种只能勉强用七斗弓的货色,射出的箭矢经过海风的拦阻,就没有多少穿透力,奈何无论是大唐舟师还是高句丽水师,穿戴的都是只顾前半身的布背甲,后面连块铁片都没有。
范某的箭术向来不靠谱,射胸腹的箭平白低了些许,恰逢那高句丽将领转身鏖战,这一箭便恰巧扎入了臀大肌。
范铮的宝船上连连摇头,军士们还是打得太讲风范了,信不信一个翻滚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胡须,他就得跪?
温沙弥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们已经占了半个高句丽,兀自年年攻击,本将凭什么不能还击?”
这种事,只靠嘴是说服不了别人的,所以范铮选择了用刀子讲道理,并且仁慈地将温沙弥的头颅交给一名高句丽军士,好心地提供了一块等身长的木板,让军士游回高句丽去。
异日高句丽诞生了举世无双的游泳健将,还得敲锣打鼓,鸣谢范铮的培养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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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剑指长口
高句丽,平壤。
莫离支府。
文武齐聚于此,共议军政要务。
自从当年钱盖苏文宰了荣留王之后,高句丽议事便再也没去过王宫,偌大的王宫成了宝藏王高藏的自留地,冷清得吓人。
钱盖苏文的眼窝深陷,眉宇间透着疲惫。
若有选择,他宁愿当个心思单纯的五刀将,也不愿维系摇摇欲坠的高句丽。
高句丽沦落到今天这地步,按大唐的宣传口径,都是女干佞钱氏的错。
其实,高句丽上下明白,大唐也明白,高句丽的局势,自高元时期对抗隋炀帝就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西与隋朝征战消耗了诸多实力,南临新罗、百济的不时侵扰。
大唐念念不忘前隋旧耻,寻得时机便来报仇,辽东之战不仅夺了近半高句丽国土,更年年攻伐,消耗高句丽国力。
南面的嘤嘤怪新罗,天天摆着柔弱可欺的姿势,却在行欺人之实。
钱盖苏文家世代执掌顺奴部,飞扬跋扈一点也在情理之中,偏偏为荣留王所恨,欲布局诛杀他,弑君自也在所难免。
凭什么只能任人宰割才是忠臣?
大唐、新罗宣称钱氏为逆贼,然而高句丽的军民并不这么想,钱氏的威望依旧极高。
再说,钱盖苏文又不是自立为王,这不还扶了弟弟钱净土的岳父高藏为王么?
面对大唐的强力打击,钱盖苏文控制力弱一点的话,高句丽难免土崩瓦解了。
谈了一遍今年的税赋,再谈如何引新罗与百济互殴,然后谈贵端水之败应吸取的教训。
对于贵端水撤下的残兵败将,钱盖苏文并未苛责,因为苛责无用,自李世民征辽东以来,哪年不败?
偶尔取得一场小胜、得诛一二唐将,却于事无补。
只能说,天意已不在高句丽一方。
高句丽只能凭借纵深,一点点消耗大唐的兵力,企图熬过艰难岁月,而不是正面对抗。
毕竟,双方实力差距有点大,多年征战的窟窿也快补不上了。
尽人事,听天命。
“温沙门。”
钱盖苏文声音低沉,明显听得出心情不佳。
大将温沙门虬髯、虎目,眼中带泪。
“温沙弥的首级,好生安葬了吧。”钱盖苏文递过一个木匣。
至于温沙弥屠戮大唐渔民之事,钱盖苏文并不认为是什么错事。
立场不同。
并不是温沙弥不杀大唐渔民,大唐就能放过高句丽的,高元时代的积怨太深了。
“据水师幸存者禀报,唐朝起大船,如山岳般雄伟,以温沙弥之事为凭,欲对我高句丽兴攻伐之事。”
钱盖苏文沉声道。
钱男生想了想:“据说此大船仅有一艘,想来人数怎么也不能过万。若以此来攻平壤,怕不会是来护儿第二。”
平壤离海岸线不太远,但怎么说也是都城,兵多将广,凑十万之众还是轻而易举的。
加上被来护儿攻了一次,怎么也得汲取点教训不是?
钱盖苏文不出声,钱净土叹息:“领军的总管是大唐华容侯范铮,凶残刁毒,他不会冒险以这点兵力来攻平壤。”
<divcss=&ot;ntentadv&ot;>以舟师所窥,浿水出海的长口,才是范铮最大的攻击目标。
即便各个国度的情况稍有差异,有一点是相似的,江海交汇之处一般都比较富庶,长口城更存了不少的财富。
然长口守将僧信诚能不能抗拒大唐浿水军,存疑。
因漂泊于海上时间过长,幸存军士禀报的时机过晚,即便钱盖苏文能分兵顺流而下,增援已经来不及了。
钱盖苏文眉宇现出一丝焦躁,倒不是为一城一地得失而恼,只因长子钱男生的韬略不足而躁。
更焦躁的是,次子钱男建、三子钱男产与长子隐隐不和,不知自己死后,他们会不会束甲相攻。
长口之地,首次见宝船之巨的守军瞠目结舌。
守将僧信诚咆哮着让军士关闭城门,所有箭矢、滚石、擂木、炮石仓促运上城头。
该死,从来都悠闲无比的长口,几时面临过兵马来袭?
就是百济几次攻击高句丽,也未曾打到过长口,故而长口的城墙高仅一丈,兵备也远远不足,兵力亦只有数千。
僧信诚虽为将,却没真正上过战场,就是凭着余荫为官。
来长口这远离征战的港口厮混,图的不就是一个安全吗?
可是,面对这山岳似的宝船,僧信诚只觉得双股战战、口干舌燥,一颗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巨艇当前,炮车、车弩、伏远弩接二连三于城门前布阵时,僧信诚满眼绝望。
浿水军的炮车都在一里开外,炮石接二连三砸到长口的炮车,长口竭尽全力的抛出炮石却离目标至少差了数十步!
仗还怎么打?
看着自己的亲兵被一发七箭的车弩钉死在城楼上,僧信诚都快哭了。
让他与强敌正面决战,虽死亦无悔。
但只能无意义地挨打,僧信诚根本接受不了!
尖头轳、轒轀车、飞云梯、板屋次第在长口城前展示,强势的姿态尽显无遗。
僧信诚却忘了,浿水军仅此一艘宝船而已,只要他豁出性命守城,未必坚持不到平壤来援。
僧信诚让亲兵打出一面白旗,浿水军那本就不密集的炮石攻势立刻停了。
“将军,不能降啊!”副将泪流满面地劝谏。
僧信诚同样涕泗横流地回应:“不是我僧信诚贪生怕死,实在是唐军太强大,抵抗毫无意义,只会徒增伤亡。”
这话要从文官口中说出来,估计没有违和感。
从武将口中说出么,啧啧,一股茶味呼之欲出。
这一唱一和,无非是为他们的投降戴以一块遮羞布而已。
长口的兵力不足、兵备不够,偏偏财富多得让人眼红,仅仅府库就让浿水军吃个饱。
车载斗量的珍珠、人参、貂皮,让见惯了财富的范铮都忍不住惊讶,然后笑对程名振:“副总管果有先见之明,仅长口斩获,便不虚此行,果为将作大匠挣回了本钱。”
程名振大笑。
不同于范铮,他对高句丽的状况本就了解,当初对阎立本之言也非无的放矢。
范铮倒是没想到,唬上一唬就能让僧信诚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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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片板不许下海
宝船在高句丽海面上游弋,甚至都已经贴到了平壤西面的海域。
即便钱盖苏文再能耐,紧张还是免不了的。
打出去的拳头凶猛,未出手的拳头吓人。
钱盖苏文当然明了,整个平壤内部大军云集,城防不仅完好无损,一些针对性的陷井还早已布好。
当年来护儿虽打平壤失败,还是给高句丽人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万一呢?
若再来一次,谁敢保证,唐军就一定破不了平壤的城墙?
不,都不需要破,只要一颗炮石砸到平壤的城墙上,都是对钱盖苏文的巨大嘲讽。
钱氏虽掌控了高句丽的军政,却不代表王室就全无拥趸了,要不然钱盖苏文也不介意让高句丽换一个王室。
若是威信受损,忠于高氏的人再于此时兴风作浪,钱盖苏文虽能稳定高句丽的局势,却免不了头痛。
高句丽的水师本就薄弱,在巨大的宝船面前更无还手之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浿水军一个个码头扫荡过来,将高句丽战船砸个稀巴烂。
钱净土比谁都心疼。
毕竟,整个高句丽,他兄长钱盖苏文掌管军政,他掌管钱粮,这些损毁的战船,那都是钱!
辽东已失,税赋的来源便损失了近半,若不是人参还能开辟一片财源,钱净土怕早就撂挑子了。
连年大量采摘野山参,高句丽的山林虽然适宜人参生长,可哪有那么多野山参可挖?
早在十余年前,钱净土已经让人试着在山林点下人参种子,种的区域比较密集,好不好的不说,肯定跟野参没法比,药效还是有的。
民间有人试种于田,好家伙,十年人参吃起来跟莱菔也没太大区别,药师判定没什么药效。
所以,钱净土的兜里,也真没几个铜钱。
不是没试过以整片海域的大小百艘船只围攻宝船,可惜效果很感人,人家只凭借一个撞角,就如海东青飞入鸡窝里,将高句丽精心准备的布局撕得粉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统统不好使。
火攻?
想多了,阎立本在制造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宝船内外每一块木板都刷过一层涂料,纵使烈火焚烧,也能抵挡好一阵子。
年轻的钱男建开口:“既然在海面上奈何不了唐军,且令沿海黎庶、城池迁入三十里,片板不许下海,熬走唐军。”
钱男生皱眉:“这样的话,高句丽西海域不等于拱手送人?”
钱男建翘起兰花指,手掌掩口而笑:“哟,我亲爱的兄长,你这意思,有办法与唐军在海域上争锋?不愧是我钱氏的接班人,可否让阿弟学习一下呢?”
钱男生有个屁的办法,不过是不舍海域上的利益,不甘地咆哮两声罢了,哪晓得钱男建如此阴阳怪气?
钱盖苏文皱眉:“二郎好生说话!再学宦官说话,信不信让你割了侍候宝藏王?”
钱男建垂手,肃然回话:“遵莫离支吩咐。”
倒怪不得钱盖苏文偏心,对多数人来说,嫡长子才是整个家族的法定继承者。
倒是“片板不许下海”,虽然很消极,却不失为应对之策。
整个高句丽西海岸,出现了大片无人区,致使范铮拔剑四顾心茫然——你倒是遣水师出来,大家愉快地玩耍啊!
最终,还是僧信诚的亲兵上岸探查了一遍,给出明确的答复——沿海地段已经荒无人烟。
消极是消极了,但很管用。
浿水军也只能半载而归,遗憾,压舱石都未能当礼物还回去。
浿水军洋洋得意地返回莱州湾,在掖县与阎立本会合。
舟师自有日常建制,刘仁愿便成了舟师的中郎将,长期留于沿海。
<divcss=&ot;ntentadv&ot;>自长口的缴获与从高句丽沿海“借”到的财富,扣除将士应得部分,抵销建造宝船花销绰绰有余,出身极高的阎立本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不亏”。
至于要不要再建造第二艘、第三艘,及至于无数艘,那就是朝堂衮衮诸公考虑的事了。
后世几乎殖民全球的日不落,没落的原因诸多,却也与难以维系诸多远洋舰艇的靡费有关。
范铮也就这一说,维系的难度自有卢承庆老倌考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浿水军在海上的威风,自有程名振奏明朝廷,范铮这个首倡者就不便多说了,免得有自卖自夸之嫌。
阎立本却真自卖自夸,他凭借闻名天下的画技,画了几幅巨大的图画,将宝船与莱州湾民居栩栩如生地画了进去,大小对比一目了然。
画卷展开即引得阵阵惊呼,天子在画卷前悠然神往,恨不得亲临远征。
程名振奏明宝船之平稳、犀利,却也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弊端。
最大的问题还是不匹配。
宝船与如今使用的战舰、海鹘、走舸、游艇搭配,便如举一人合抱的酒坛,却要将酒直接倒入拇指大小的酒杯中。
这些人物看问题的角度很刁钻,即使是范铮也无法否认这些不足。
史上的宝船,还要配备诸多二千料船等不同规格的船只,才能算是完整的舰队。
只不过,宝船阎立本都能造了,规格小了许多的配套船能难倒他么?
所以,范铮绝口不提,就看着阎立本在那儿吹嘘:“陛下但给臣数年时间,将作监定当将此事解决了!”
天子不说话,但瞅着范铮发狠。
像话吗?
知道朕几年没缝制新的犊鼻裈,裤腰都勒肉了吗?
宝船引得朕节衣缩食,结果你告诉朕还需要很多配套的舰艇?
范铮举笏:“倒是忘了奏报成果,此番赴长***流,‘借得财物足以缝补之前建造宝船的花销。”
天子的笑容瞬间绽放:“造!将作监努力造!”
他可没忘记范铮当初吹过的牛皮,对石见银山念念不忘。
那么好的地方,倭国的开采能力不行,委实可惜了,大唐帮一把没错吧?
侍御史邹久酒出来扫兴了:“臣邹久酒,有一事不明。华容侯说是向高句丽‘借了些许财物,不知何时归还呐?”
天子侧目,凶光流露。
到朕囊中的钱财,归还?
你想死吗?
死?
范铮应道:“有借有还,正道沧桑。”
天子满眼惊愕。
范卿,你变了!
“待长口归大唐日,自当以减免租庸调方式返还。”范铮气定神闲地回答。
“没错!”
天子立刻击掌以和。
邹久酒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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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 我才中男啊!
范铮这话用于其他国度,定然麻烦不断,偏偏用在高句丽上,只会有人称赞其有趣。
没毛病,大唐的性子是记仇,格外地记仇。
当年高句丽荣留王高建武姿态摆得很低,大唐吹胡子瞪眼都没挑出毛病,只能不怎么情愿地放下木枪。
到钱盖苏文弑君,这理由不就来了吗?
纵有魏征之流,从国力、财力方面一再劝谏,依旧拦不住大唐磨刀霍霍。
毕竟,前朝的仇结大了,不信问问满朝公卿,有几个没点族人死于辽东的?
就连被贬的柳奭,当年都是自高句丽扶棺而归的。
宝船扬威,让天子在改元之年挣够了颜面,大唐在东、南两面本就存在的优势,变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随着浿水军的扬威,新罗王金春秋火速遣太子金法敏赴长安献上诸般贺礼,隐约桀骜不驯的百济王扶余义慈也迅速遣内法佐平劦碟武献特大珍珠十颗。
高句丽封海了,新罗与百济遭当头棒喝,谁敢保证大唐的宝船不会降临在自家码头上?
尤其是百济,正与倭国眉来眼去,有心背叛大唐,与倭国联手取新罗,闻讯的扶余义慈背上冒出了冷汗。
还好,没有公然宣称背叛,还有挽回的余地。
有趣的是,这条消息被百济刻意捂住,倭国并未得知此事。
天子为改元“显庆”而得意,看看,显赫而喜庆,改元之后就喜事连连。
什么破“永徽”嘛,三天两头晋州地震,一点都不合适。
中书令加太子少师、固安县公崔敦礼,本月薨。
敦化坊门前,坊民们载歌载舞,旱船、腰鼓、秧歌扭得热热闹闹。
“这是……”
范铮闪过一丝疑惑。
即便范铮折腾出偌大动静,想来也不至于让街坊四邻如此高规格接待。
别的不说,阿娘元鸾绝对不会赏范铮这个大脸。
雷七笑道:“县侯却是忘了,今天五月六日啊!”
呃,又错过端午的假宁日,范铮觉得自己亏大了。
一般的社火是节日当天,范铮不晓得敦化坊怎么延了一天,倒是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就像中元节,多数地方是过七月十五,却也不乏人过七月十六。
“阿耶!”
大叫声中,范百里、范鸣谦在雷十三诸人护卫下,撒欢的小马驹一般冲来,一左一右撞到了范铮怀里。
“大郎、二郎的力气又大了些啊!”范铮一手牵着一个,满面欣喜。“再过几年,得给大郎、二郎张罗婚事咯。”
范鸣谦对此没有什么概念,范百里却严肃地板起稚气犹存的面孔:“阿耶,说好了,我和阿弟的婚事,你们可以推动,却不可强加,更不能尚公主。”
范铮想笑。
大郎啊,你知不知道,为父已经替你辞了一桩指婚?
“大郎怎生想起最后一句?”
范铮煞是奇怪,无缘无故的,范百里怎么就说到公主了。
虽说自家的身份也算显贵了,可范百里还没机会接触公主吧?
更何况,长公主那一辈比范百里大许多,公主这一辈目前就那两个倒霉公主存世。
大概,现在正在掖庭里头受罪吧?
<divcss=&ot;ntentadv&ot;>哎,投胎是一门技术活,没那能力,还不如落入寻常百姓家呢。
范百里悻悻然开口:“房陵大长公主尚左卫将军贺兰僧伽,我与二郎去看了眼热闹。”
长安城的婆娘们嘴上向来不留情,别以为房陵大长公主换个马甲就没人认得出来了。
何况,房陵大长公主已经是破罐破摔,连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肆无忌惮了,也难怪范百里会畏如蛇蝎。
范铮即便知道不能以偏概全,公主之中还有九江大长公主、襄城长公主、东阳长公主之类品性高洁的女子,可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日后更有宜城公主做事令人发指,这个群体自然远离为妙。
范铮笑道:“我范氏还犯不着靠联姻来巩固地位。不过,即便你们有心仪的小娘子,也得先告诉阿耶娘,查一查小娘子的品性,查一查她家人的品性。”
范百里瞪大了眼睛,那么麻烦?
不是两情相悦就完事了?
范铮呵呵一笑,若只是追求一夕之欢,倒也无所谓,可真想好生过日子,两家的地位、财富差距可以忽略,但品性却必须慎重。
范百里撇嘴,好麻烦啊!
“明年踏青,我带你出去,与人家小娘子结识一下。”范铮想摸一下范百里脑壳,可没想到范百里已经跟自己个头都差不多了。
范百里大吃一惊:“阿耶你没事吧?我才中男啊!”
范铮啐了一口:“我还没老糊涂!你去年七月初十就十六了!”
范百里乐呵呵地笑了,原来阿耶还记着自己生辰呢。
“别以为诏令是男二十、女十五成婚,你就可以再逍遥几年。”范铮笑呵呵的。“有清河长公主之例在前,你这一把年纪,够老了。”
范百里委屈地低头,人家还只是个娃儿啊!
但是,有九岁出嫁的清河长公主李敬在前,范百里的年龄真的说不上小了。
再说了,铁小壮当年成亲时,可比现在的范百里还年幼。
杜笙霞斜睨着归家的范铮,眉眼里透着一丝不满:“哟,太子太保还会回府了呀!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大唐少了你咋整哟?”
不是杜笙霞不贤惠,哪家娘子连续半年,几乎见不到自家郎君,心头没点疙瘩?
范铮早就知道杜笙霞这点小脾气,从雷七手中接过一颗鹌鹑卵大的珍珠、一件做工精良的貂皮裘衣,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汉子外出做事,婆娘在家操持家业,辛苦了。”
杜笙霞接过珍珠与貂皮裘衣,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
元鸾的面容从杜笙霞身后探了出来:“有了媳妇忘了娘,啧啧……”
范铮眼皮狂跳,还好这一次捞得够多,要不然这恶名就得背上了。
接过珍珠与裘衣的元鸾洋洋得意,冲蹲在乌头门处的范老石眨眼。
范老石一脸不屑,奈何眼神总是会飘过来。
范铮轻笑,掏出一支苗条消瘦的野山参过去:“百年老山参,泡酒,少喝一点。”
范老石咧嘴,半带矜持地接过山参。
参怎样都无所谓,关键是能泡酒。
范铮这一次光明正大的分了不少,也是故意在天子那里留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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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家事
定远将军范老石、华容郡太夫人元鸾、华容郡夫人杜笙霞、朝请郎范百里、给事郎范鸣谦齐聚一堂。
太子少保、云麾将军、华容开国县侯范铮定睛一看,好嘛,满屋皆官身,往来无白丁。
半人多高的细腰尾巴转成圈,亲昵地用狗头蹭着范铮的膝盖,发出欣喜的呜声。
范铮揉了一把狗头,让它坐下。
“阿耶,我跟你说,孙晚秋家防閤好利害的。”范鸣谦夸张地伸手。“有坏人想靠近孙晚秋,被人一肘撞飞……”
范鸣谦站起来,踮脚、扬臂,语气夸张:“那么高。”
元鸾补充了一句:“我乖乖孙儿说得没错。”
范鸣谦的话,还可以说是因年幼而夸大了点,元鸾的话却证实了没有夸大其词。
范老石闷哼了一声:“雷十三的身手尚且略逊一筹。”
好嘛,天子对孙九极上心,守在卫无忌与孙晚秋身边的都是高手。
雷七、雷十三他们的身手都是上佳,却算不得顶尖,关键是经验极其丰富。
比他们还强悍的配置,能够防住居心叵测者的觊觎,范鸣谦口中之事就是个明证。
孙九老儿得了天子倚重,却不得不收起往日的浪荡,一板一眼地认真做事。
别说,他这一身鸡鸣狗盗的本事,做尚食奉御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孙九的人品,类似薛某人的那只猫,倒是卫无忌的人品坚挺得很。
“所以,大郎、二郎的安全,阿耶娘还得多费心,不像这婆娘只会偷酒喝。”
范铮白了杜笙霞一眼,她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没彻底消散,即便是香囊也没完全掩住。
杜笙霞妙目流转,狡黠地分辩:“哪有?不过是替新丰石榴果酒鉴定了一下下而已嘛。”
新丰酒也不错,自西汉就出名了,石榴也种了许多,甜石榴。
倒是用石榴酿果酒,以前还没怎么听说。
“孤陋寡闻,人富平县还用柿子酿酒呢。”
杜笙霞小小嘲笑了范铮一下。
好吧,范铮在这方面纯属业余,哪怕是虾蟆陵的阿婆清酒他都不太清楚。
在酿酒世家面前提酒,那就是自取其辱。
“岳丈、岳母是回转长安了,还是在汝阳老家?”
范铮随口问道。
杜笙霞妩媚地翻了个白眼:“早回来了!走亲戚嘛,呆几天还行,时间长了谁都嫌弃,远香近臭。”
这倒是,谁家走亲戚也不是这走法,避难、寄居赶考另当别论。
“然后,敦化酒坊前,搭了个棚子,给我阿耶折腾。”
范百里嘿嘿笑道:“外公每天弄了不少糠秕,把鸭子都摧肥了,我和表兄、陆飞甲天天吃葫芦鸭。”
杜官保的长子杜之春,亦不时地随耶耶来敦化坊帮忙,顺带学一点酿酒的经验,亦常来府上与表弟沟通感情。
不沟通的话,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全完了。
范铮深深为岳丈一家取名的务实折服,好在婆娘的名字没秉承这风格。
比较奇怪的是,范鸣谦不太喜欢鸭子这一口,倒是对樊大娘荷叶鸡情有独钟。
杜侃致仕了,又不甘寂寞,最好的试手地点当然是敦化酒坊。
敦化酒坊内不能让他插手,在外头搭个棚子让他试手一点问题都没有,供应各种器皿、材料,难道不是女婿的事吗?
范铮唯一好奇,为什么是糠秕?
<divcss=&ot;ntentadv&ot;>常规酿酒,要么是用粮食,要么是用水果,没听说谁能用糠秕酿酒的。
至于后世……
到造假技艺登峰造极的时代,真正用糠秕酿的麸曲酒都叫良心酒了。
这个时代酿麸曲酒,最大的难点在于酒曲。
中原大地用的大典、小曲属于生曲,麸曲是熟曲,此时还没有问世。
从劣到优叫改良,从无到有叫创造,难度自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岳丈是酿酒世家出身,范铮也不指望他一蹴而就,把麸曲给筛选出来。
有这个心就很好,至于成不成的,就当爱好了。
反正女婿财大气粗,不在意这点损耗,搞失败的麸皮还可以喂鸭。
“坊学里收了李义府的娃儿,好像是叫李湛来着,隐约有几分你弟子的模样。”元鸾叹息。“好好的李义府,咋就被人说是女干佞了呢?”
李义府与范铮自监察御史时便相交,无论范铮是起是落,至少李义府没捅过刀子,这就足够了。
以李义府的女干名,就是给范铮落井下石一下,那也不意外。
但是,人品向来不怎么坚挺的李义府,就死活没干出这事。
范铮轻叹一声:“这就是命,他不当女干佞都不行。二郎你跟李湛同窗,可以多与他交往,不时带他回来吃荷叶鸡。”
范鸣谦颔首:“懂了,就跟兄长带陆飞甲吃葫芦鸭一样。”
这一家子吃货!
范铮这是表明态度,李湛就是太子少保的弟子,李义府即便有闪失,最好也别牵连到李湛头上。
“说到吃,这一次倒是收了莱州、掖县送的一些海参,让食手弄一点尝尝吧。”
海参虽好,不可贪吃哟!
也没啥大毛病,就是容易腿软。
地方上送是送了,数量不多,达不到贿赂的条件。
别拿莱州的海参价钱跟长安城的海参价钱比较,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要是为珍珠背个收受贿赂的名声,范铮倒也无所谓,可海参它值么?
三品以上,贪、赂之类的事,只要不闹得天怒人怨,一般没人管,御史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这是真的土特产。
你总不能让莱州送范铮大葱吧?
虽然州县衙门都语焉不详,范铮却狗吃蒸饼心有数,送海参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范铮吃人嘴软,莫向他人提及私祭杜构一事。
毕竟,朝廷对各路神灵、忠臣良将的祭祀,是有个定数的,哪怕莱州官民真的念及杜构的情义,也应当向朝廷奏请立庙祭祀,而不是私相祭祀。
问题就一个,地方奏请朝廷之后,会不会被准许。
范铮估计很难,毕竟杜构是因阿弟杜荷而获罪配流的,朝廷准祭杜构,是不是相当于变相认为当初的判罪有误了?
朝廷,也是要颜面的。
故而范铮闷头收下海参,只给了莱州刺史一个了然的眼神。
莱州、掖县官民瞬间来了个十里相送,让范铮挣足了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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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可得高枕无忧?
朝堂上,吐谷浑特勤慕容智伏地而泣:“禀天可汗,吐蕃狼子野心,越唐古拉山,夺我沱沱河、兵发星宿海,外臣乞大唐出兵相援,救吐谷浑于水火!”
留慕容智兄弟于长安,乌地也拔勒豆可汗是深思熟虑的,除了为慕容氏留下苗裔,也是为吐谷浑及时向大唐求援埋一个后手。
名义上的外甥求救了,天子这个名义上的舅舅能无动于衷否?
天子目光移向司空李勣,李勣挺身而出:“陛下可令驻扎吐谷浑树敦城的左卫将军姜恪,尽起五千兵马,于柏海、星宿海一带逼退吐蕃。”
姜恪知兵、善战,兵马虽不多,却也够让吐蕃忌惮了。
天子却总感觉哪里不对,目光移向太子少保范铮:“范卿怎么看?”
当然是站着看。
范铮出班:“臣不善于空口白话,请上舆图。”
李勣的脾气虽好,却还是感到了冒犯,鼻孔里哼了一声。
有时候,就是那么不经意地得罪人。
天子斟酌了许久:“还不够。”
朝中诸将沉默了。
巴掌大的马儿敢城,吐蕃自然无法久置大量兵力,顶天一个东岱。
牛进达虽卒,他在松州留下的战绩依旧让吐蕃人心有余悸。
麽些人的彪悍不亚于吐蕃人,能生生从吐蕃手中夺了聿赍城,堪称举世无双。
而今,屏障不得力了,面对吐蕃的凶悍,破丑氏学会了转进啊!
天子眉眼里满是怒气:“吐蕃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啊!令鲜于匡济率登天军,越宗巴拉山入马儿敢,拿不下马儿敢,不许回头!”
可是,面对的不是高原诸部的人马,而是传说中强悍无比的大唐!
慕容智起身,手指向舆图上一点:“可汗率二万亲兵,以司马梁颂姜为前锋,于沱沱河源头左近悉诺罗驿,断吐蕃三万兵归路。”
范铮点的名字,他们都一无所知。
再不成功,这一把老骨头,就扔在故土,任由秃鹫啄食了吧。
登天军一一组装炮石、车弩、板屋、轒轀车、尖头轳、飞云梯,兵备齐全到令人心惊胆战。
所以,他们刚才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登天军大军逼近马儿敢城,城中的东本工布·次松仓促地调动桂、奴从上城头。
慕容智小心翼翼地回答:“乙弗尚书率五万人马,于多玛阻拦。”
星宿海在柏海略西南,李勣刚才的策略没有问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范铮点了点舆图。“那么,吐蕃率军的玛本是谁,特勤知道吗?是綝·仁饮杰斯?达延莽布支?还是噶尔·钦陵赞卓?”
天子深吸了口气:“好吧,是朕激动了,令登天军相机而动。范卿可有良策相助?”
在他们心中,只有神灵才能与鸟类在空***舞。
吐谷浑能屹立世间百年以上,与黑党项、雪山党项等关系极为深厚。
范铮竹鞭在吐蕃与吐谷浑疆域画了一个圈:“若吐蕃吞了吐谷浑,且问诸公,大虫下山,可得高枕无忧?”
登天军再度登临宗巴拉山,却不再折返,而是气势汹汹地奔马儿敢。
范铮看了一遍,发出了重重的鼻音:“乙弗摩诃率了多少人马,在哪个位置?”
慕容智心头狂跳,幸好自己没说一句假话,谁能想到范铮如此深知吐蕃啊!
“吐谷浑如此狼狈,说明雪山党项破丑氏离心离德了啊!”范铮一声暗叹。
苏定方、任雅相、梁建方诸将频频颔首,认为这一仗十拿九稳。
不同以往的是,登天军后方还有牛车缀着。
范铮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却忘了李勣刚刚发表过见解,“空口白话”四个字,李勣难免有被误伤之嫌。
话是问得不太客气,但慕容诺曷钵有前科。
拜吐蕃之赐,所有原苏毗城墙再度以石块垒砌,防御能力比从前强了许多。
备身引得慕容智下殿。
若非人口底蕴不足,花马国未必就不能成为当世一大国。
虽仍山峦叠嶂,但马儿敢城海拔低宗巴拉山口近三百米,对登天军来说,反复上下已经没有太大阻力。
范铮立刻劝谏:“陛下令登天军出击可矣,硬下命令易多伤亡,请收回成命。”
一伙飞行兵面色不佳地坐上吊篮,在工布·次松等人的注视下冉冉升起,唯有那根长得吓人的粗绳不敢放松。
慕容智出了一身的冷汗,艰难地开口:“噶尔·钦陵赞卓。”
这一次,大概是从囊日论赞死后,苏毗唯一有复辟希望的机会了。
可占据了地利,登天军要强攻的话,代价肯定不小,之后就无力威胁吐蕃了。
尤其是雪山党项,居于大积石山,本为吐谷浑的天然屏障。
简陋的牦牛车上,坐着鹤发鸡皮、眼皮搭拉的苏毗流亡王子芒波杰孙波,身边的护卫都已白发苍苍。
天子的目的可不是一城一地。
马儿敢城的桂与奴从,哪怕是亲眼目睹热气球升空,依旧情不自禁地跪拜、颂经。
唯一的热气球升起火势,鲜于匡济都不知道,在这高原上,热气球还能不能飞起?
如果能,那是不是表示,在大唐,热气球可以飞得更高嗷嗷……
萧嗣业的话,倒也不能说全无道理,就是眼界窄了点、格局小了点。
范铮笑了:“陛下可还记得麽些人吗?但得一纸诏书,花马国聿赍城主叶噜噜定提兵从侧翼襄助。”
<divcss=&ot;ntentadv&ot;>范铮不提叶噜噜,满朝文武几乎都忘了这个人。
鸿胪卿萧嗣业站了出来:“陛下,臣萧嗣业以为,高原本非大唐之土,兼之苦寒,得之无用,何必为区区吐谷浑火中取栗?”
“又或者,是韦·松囊,布金赞,玛琼,当囊?”
范铮鼻腔应了一声,接着询问:“乌地也拔勒豆可汗,不会龟缩在伏俟城不出吧?”
范铮诧异:“噶尔·东赞的次子,升迁得那么快?上次他们下山,才是区区东本嘛。”
“那不是神灵!那是大唐的兵备,几年前就用在辽东了!”
工布·次松声色俱厉地咆哮。
奈何,吐蕃那深入骨髓的自然崇拜,并不是工布·次松一声吼能破除的。
能拜山、拜水、拜风,为什么不能拜热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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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马儿敢之战
热气球飞高,向马儿敢城头飘去,忿怒的工布·次松张弓,一箭对吊篮射去。
工布·次松的箭术不错,可偏偏只到吊篮底就力尽,箭矢下跌时,正中一名奴从的手臂,厚实的铁甲都没挡住箭镝的锋芒。
奴从发出杀猪似的惨叫,自有吐蕃医生将他抬下去医治。
吐蕃别的文化不好说,医药这一块是相当有名的,就是下高原与大唐的名医辩论都有来有回。
区区外伤,只要不断了筋络,几天就医好了。
吐蕃的军医这一块,安排得相当到位。
这,也是吐蕃桂与奴从悍不畏死的原因之一。
然而,跪拜的现象更严重了。
甚至有细微的议论声飘入工布·次松耳中,那是在谴责他妄对神明动刀兵,所以那奴从的箭伤就是反噬。
去他的反噬!
谁不知道,箭矢力竭会下落?
怪只怪那奴从好死不死地站在那位置!
工布·次松愤怒地张弓,准备对射程之外的登天军放箭泄愤,却被一堆从天而降的黏稠物浇了个满头满脸,那股浓郁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这是因为吊篮上的飞行兵实在不太适应高原气候,又贸然起飞,身体受激,一时忍不住,扶着吊篮边框学青蛙叫。
呕吐物飘飘荡荡,居然落到工布·次松身上,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几名奴仆提来大水桶,工布·次松奋不顾身地跳进去,洗了本年度第二个澡。
天寒地冻的高原,百姓洗澡的频率是不如大唐高,但也少有人如工布·次松一般长时间不洗。
哪怕高原上不容易馊,那身上也能搓不少伸腿瞪眼丸了。
牛车缓缓现于东门外,白发苍苍的芒波杰孙波站了起来,大张双臂:“苏毗忠诚的子民们,你们的王,芒波杰孙波回来了!”
水桶中的工布·次松身躯突然僵了。
城头上,一名年轻的桂满眼茫然:“苏毗是什么?”
年老的桂一巴掌扇了过去:“蠢货,闭嘴!你脚下的土地,孙波如的土地,都是苏毗的!”
苏毗是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了,可不代表上了年纪的人心头就没有苏毗。
看到没人回应,鲜于匡济的面颊抽了抽。
合着耶耶费心费力将这货带上来,纯粹是浪费表情?
城头上,一名上了年纪的桂,颤声开口:“王……”
一刀掠过,人头飞出,鲜血喷涌。
浑身湿淋淋的工布·次松咆哮道:“不,他不是王,他只是个可耻的逃跑者!我们的王在逻些城,伟大的赞普芒松芒赞!”
一名又一名的桂与奴从拔刀相向,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清,谁是支持苏毗的、谁又是坚定支持吐蕃的。
鲜于匡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对太子少保的谋划佩服得五体投地。
凭芒波杰孙波这将死之人一句话,就让马儿敢内起了骚乱!
鲜于匡济的想法并不准确,没有登天军在城外强势亮相,芒波杰孙波的出现,只会让他自己陷身险地。
没有武力的倚仗,他就是一块肥得流油的五花肉。
那些能于此时反水的桂、奴从,也是看到了希望才愿意放手一搏。
完全看不到希望还愿意陪葬的愚忠之士,在这个世界上自然也是有的,可这样的人向来都是凤毛麟角,所以史书遇上一个才大书特书。
<divcss=&ot;ntentadv&ot;>要是天下皆忠臣义士,史书也就犯不着浓墨重彩去描写了。
“飞云梯上前,尖头轳、轒轀车攻城门!”
有时机不抓住,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将领,鲜于匡济自不会任由工布·次松平乱,然后再好整以暇地刀来枪往。
这是在打仗,不是在请客吃饭。
至于尖头轳与轒轀车,虽说登天军里几乎没好人,可他们死也该死得有意义,而不是死于没有防护器具这种荒唐的理由下。
轒轀车逼近城门时,几块巨石砸下,却为车上紧绷的牛皮弹开。
直到燃着的火油包落到轒轀车上,才有惊慌失措的登天军士从里头跑出来,死于桂与奴仆的箭下。
不管是真心还是投机,愿意策应芒波杰孙波复辟的人终究是少数,城头的骚乱眼见要平息。
不算宽阔的城门却突然打开了,几名浴血的桂咆哮:“快进来!”
时机稍纵即逝,鲜于匡济也顾不上想是不是圈套,押着登天军占据了城门处,人马奔腾着杀入马儿敢。
天上飘荡的热气球,不时给工布·次松两箭,却改变不了什么。
热气球,就不是这么用的。
即便工布·次松等人真的很英勇,依旧挡不住登天军的强悍。
体力、兵备、战法有明显差异,但不是决定性因素。
真正让登天军疯狂的,是战前的一道旨意:跳荡免罪、上获减罪!
让东岱之桂更惊愕的是,马儿敢内有一支脱帽的队伍,甘为登天军先驱,将东岱设置好的陷阱一一捣毁。
南面的城门处,突然出现的花马国麽些人与桂、奴仆浴血奋战,叶噜噜狂呼:“打下马儿敢,桃花盐田多数就是鲁鲁的!”
鲁鲁是麽些人的自称之一。
大唐天可汗可是说了,马儿敢打下来,除了要道,好处可尽归花马国。
一句话说完:大唐对马儿敢的产出嗤之以鼻。
可这点看不上眼的产出,对于苦哈哈的麽些人来说,那可是泼天富贵!
看看大唐西昆州的安宁县,你就能知道,产食盐之处是何等的富庶!
花马国虽然农、牧、铸造诸般行业都有,但产量并不太如人意,能捞外财的机会自不肯放过。
马儿敢的兵力并不多,虽是大东岱,连桂带奴仆近万人,可七成以上的人手去了东面,防着突然翻脸的大唐呢。
再说,往日正常进出、老实交税的麽些人,突然抽铎鞘砍来,谁能想得到呢?
吐蕃人彪悍,麽些人也不差,真正的棋逢对手。
桂与奴从没法将叶噜噜他们逐出城去,可叶噜噜他们急切间也冲不过甬道。
“禀城主,大唐已经进了东门!”
麽些探子撒丫子跑了过来。
“为了桃花盐!”
叶噜噜砍翻一名桂,夺过长矛往前疾刺。
“桃花盐!”
麽些汉子疯狂了,本来的僵持之势,竟让他们生生冲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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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援兵呢?
“援兵呢?”
工布·次松挥矛,刺杀了一名登天军,沙哑地咆哮着。
登天军并非从天而降,工布·次松早就分头遣人求援,拉里岗、察瓦绒、波窝乃至于逻些,都有桂在疯狂地奔走请援。
屡次三番逆大唐之意,是真以为大唐不会收拾人吗?
其他地方不好说,拉里岗、察瓦绒俱是孙波如之地,特别是察瓦绒,仅三百余里啊!
在高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三百里确实配得上“仅”字。
工布·次松却不知道,在海拔5130米的东达山口,察瓦绒一个东岱的援军,缩在道路的一个转弯口,满脸苦涩。
更高处的一个点,也就站了百余人而已,可这百余人面前,都是齐腰粗、圆滚滚、可可爱爱的石头。
之所以用“可爱”来形容,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这些石头没滚下来。
“娘·芒杰,娘氏还要在孙波如苟延残喘,就不要妄图与吐蕃对抗!”领军的农·颂桑躲在急弯之后,扯着喉咙叫道。
“呵呵,我祖父芒布杰尚囊为吐蕃立下了汗马功劳,将松赞干布从匹播城带出来,却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愚蠢的农·颂桑哟,据说你下高原,被几句流言飞语逼得快要上吊了,结果落得跟你那副手工布·次松同一档次。啧啧,君王不真心相待哟,臣子何必以死相报?”
面容憔悴的娘·芒杰反唇相讥。
都是旧苏毗出来的贵族,谁不知道对方的痛处?
农·颂桑听到娘·芒杰的话,气得一拳擂到土壁上。
娘·芒杰,你改名叫扎心德勒了吗?
要是能抄小道,农·颂桑一定偷偷溜走了,谁稀罕与娘氏磨牙?
已经跌落尘埃的娘氏,发起疯来能将庐氏、农氏一起卷入旋涡里。
不管怎样,农氏还没沦落到娘氏的地步,不能陪葬啊!
“娘氏让开道路,我保证不追究阻路之责。大唐推出芒波杰孙波、攻打马儿敢,你想想当年苏毗之亡,你娘氏干了什么好事?”
“就不怕苏毗清算当年之罪?”
农·颂桑竭力劝说。
当年苏毗的覆灭,固然有大小女王相攻之故,亦有娘氏、农氏、庐氏诸姓弃苏毗而投吐蕃之故。
否则,当时的囊日松赞还没那么容易兼并了体量相当的苏毗。
苏毗虽是女国,娘氏、农氏、庐氏等却是以男子为尊。
细说下来,大家都是苏毗叛徒。
娘·芒杰失笑:“就算死于芒波杰孙波之手,娘氏也心甘情愿啊!农·颂桑,打道回府吧,今天,你就是天上的秃鹫也飞不过去。”
“过了今天,再没人拦你一步。”
这便宜话说的,打仗不得讲个时机啊!
过了时机,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娘氏的埋伏也不是无解的,只要舍得伤亡,每次以小批量人数仰攻,换取娘氏的石头滚下即可。
慈不掌兵,娘氏的石块总是有一定数量的。
“东本,再这么僵持是不行的!”一名百夫长持刀盾走到农·颂桑面前。
农·颂桑深以为然:“贡堆说得对,你率本部突袭吧!”
<divcss=&ot;ntentadv&ot;>贡堆鼻孔里哼了一声:“帕加(猪屎)们,想要富贵,跟我来!”
事实证明,在很多时候,勇气并不能保证成功。
在轰隆隆滚下的巨石面前,百人渺小得如蝼蚁,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只两块石头就碾压、撞飞数十人,侥幸躲过一劫的贡堆心头发颤、面色发白,曾经冲天的勇气尽数消散。
尽管知晓当了桂就得不顾生死,可看到前面还生龙活虎的桂在面前碾成一滩肉泥,那种冲击力直击心灵,裆没变色就算贡堆是好汉了。
尽管娘氏的石块数量是有限的,却无人再如贡堆一般莽撞。
马儿敢是吐蕃的,命是自己的。
以农·颂桑的资历,就是要回到孙波如,为一如本(地方最高军政长官)也绰绰有余,至不济也可为玛本(将军)、为岸奔(度支官),为东本(千户)却真的污辱人了。
农·颂桑清楚,这是因为农氏族人当时逃离逻些城的缘故,可你还不如直接免了农·颂桑的官身呢。
讲道理,农氏族人为什么害怕呢?
娘氏、琼波氏的前车之鉴,大家有目共睹,能不怕么?
农氏的体量、才干相对平庸,才侥幸熬到了现在。
故而娘氏挡道,农·颂桑也只是努力地磨嘴皮子,而不是悍不畏死地率军开道。
谁还没有点小脾气啊?
给多少好处卖多少力,仅此而已。
坚持了一天一夜,农·颂桑表示,实在无法强行突破娘氏的封锁,转进察瓦绒。
连察瓦绒的援军都过不来,其他地方的援军可想而知了。
工布·次松满面血污,疯也似的挥矛,全然不看面前人的服饰装扮,只知道杀、杀、杀!
天杀的农·颂桑,一定是忌恨自己押他回吐蕃,蓄意报复,才不肯增援马儿敢的!
“南门已破!”
雪上加霜的消息,让马儿敢东岱的桂与奴从彻底失去了勇气,纷纷弃了兵甲,靠墙抱头而蹲,等候发落。
“起来!杀敌!”工布·次松咆哮。“你们想一辈子戴着狐狸尾巴么?”
命都快没了,区区狐狸尾巴算个屁!
一支长矛呼啸,与工布·次松斗得有来有往,麽些汉子纷纷在一侧叫好。
工布·次松心头大恨,当初他向如本建言先夺了聿赍城,偏偏如本顾虑重重,导致养虎为患!
两支长矛全力撞击,震荡的声音都有些刺耳。
“是条汉子!再来!”叶噜噜挥矛再战。
既拼力,也拼技巧。
工布·次松终究略逊一筹,被叶噜噜的矛头扎入腹中,鲜血狂喷,不甘地倒了下去。
叶噜噜笑呵呵的走到鲜于匡济面前叉手:“大将军!马儿敢的盐田,当真给花马国吗?”
鲜于匡济扬眉:“大唐说话,有不算数的吗?不过,记得给马儿敢城乡供应大盐,别让他们还到别处买盐。”
叶噜噜大笑着一个后空翻:“绝不能!”
一想到能据食盐之利,叶噜噜就觉得浑身舒畅,比刚被几个婆娘侍候还爽快!
占据聿赍城,再有马儿敢桃花盐的便利,叶噜噜在花马国的威信会直线上升,有望接国主叶古年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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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傀儡
芒波杰孙波伏地大哭。
多少年了,才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上故土啊!
身边几个遗老,疯狂地亲吻着地上的泥土。
得登故土,便是立刻死了也能瞑目!
苏毗的旗号打出来了,在马儿敢得了许多人的支持,一个小小的牙帐便立了起来,自有几个在吐蕃时代郁郁不得志的小家族投靠过来。
美中不足的是,桃花盐没了啊!
马儿敢除了占据商路之便利,便是倚仗桃花盐而富,如今二者去一,便仿佛跛着一只脚在跳舞。
但是,谁在乎呢?——
马儿敢易手,吐蕃突然变沉默了。
原以为大唐只会抗议、威胁、煽风点火、吐口水(划掉),想不到真的出手拿下了马儿敢。
如果只是大唐夺马儿敢,那没事,就当割地赔罪了。
可马儿敢打上苏毗的旗号,就不止是恶心人那么简单了。
即便不愿意承认,噶尔氏当年也是苏毗的旧臣,苏毗在孙波如不多不少还有点号召力。
甚至,连逻些城的
这蛮不讲理的一拳,打在吐蕃的软肋上,让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痛楚。
以前的大唐只是间接干涉吐蕃事务,如今是直接挥拳相击。
红山宫中,小论韦·松囊有意无意地扫了大论噶尔·东赞一眼:“此番击星宿海,我是不赞成的。除了能打击吐谷浑,弊大于利。”
韦·松囊之意,噶尔·东赞此举不智。
曩论查莫亦颔首:“我觉得,大唐华容侯的建议,其实也蛮不错的。为什么非得东进、北上,而不能转头向南?”
岸奔达延莽布支苦笑:“谁不知道喜马拉雅山以南湿润且炎热,产出较吐蕃更高?可当年随吞弥·桑布扎南行的侍者说过,吐蕃人更难耐天竺之热。”
噶尔·东赞颔首:“这一点,当年大唐王玄策借一千二百兵、擒中天竺那伏帝阿罗那顺时,东本就禀告过。”
不是喜马拉雅山太难跨越,那只是个借口而已。
真正的原因,是居于高寒地带的吐蕃人,难以适应天竺过于湿热的气候。
天竺那种处处许仙的习性,吐蕃人适应不了,哪怕只是想想都受不了。
就算是家养的、无毒的蛇,依旧能让许多人毛骨竦然。
这是本能,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若非如此,当年之战,吐蕃就会顺势占据了中天竺之地。
但奇怪的是,吐蕃后来会图谋安西都护府,要知道西州之地比天竺也凉快不了多少。
“其实,和大唐一战也不是什么坏事。”御前大臣噶尔·赞悉若多布缓缓开口。“至少,我们能清晰地判断出,吐蕃与大唐的战力差距如何。”
“松州之败后,吐蕃内部对大唐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仿佛永远赶不上似的。”
“马儿敢一战,我吐蕃降一千八百余人,内讧而亡三百余人,为花马国所杀千余,战死五千余。”
“花马国死伤五百余,大唐登天军死伤千余。”
虽说确实是一汉战五胡,但抛却计谋、花马国策应、内讧诸多因素,一战三就该是个公允的数字。
噶尔·赞悉若多布的一番话,却渐渐打消了吐蕃大臣们对大唐的惧意。
<divcss=&ot;ntentadv&ot;>噶尔氏一门三杰,最难对付的,还是目光如炬的噶尔·赞悉若多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噶尔·赞悉若多布轻笑:“我知道你们在担心星宿海的钦陵,可你们不了解钦陵,他领军三万,在大唐援军面前未必能取胜,却绝对吃不了亏。”
噶尔·钦陵赞卓是个军事上的天才,再去长安城混了个质子宿卫,虽因范铮的搅局而提前回吐蕃了,对大唐军制却有了异于常人的认知。
现今的噶尔·钦陵赞卓还未至大成,却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虽未必能占到便宜,却也足够自保了。
知弟莫若兄,即便在星宿海遭遇乙弗摩诃的五万人马,外加姜恪的五千人马,手握三万兵马的噶尔·钦陵赞卓却战意蓬勃。
乙弗摩诃却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身为玛本的噶尔·钦陵赞卓,令弟弟赞婆分兵一万五千对付乙弗摩诃的五万人,钦陵本人领一万五千人与姜恪对峙。
恼人的是,即便是更年轻的赞婆——噶尔·政赞藏顿,也能率着一万五千人,压着吐谷浑的五万人打!
换算一下,自己的五万人,约等于姜恪的五千人,这是何等让人恼怒的事实!
实力稍次的赞婆压着吐谷浑五万人打,尚且进退自如;
实力更强的钦陵却谨慎地变幻阵形,与姜恪斗个旗鼓相当。
好欺负人哟!
然而这就是处于落幕时代的悲哀,即便乙弗摩诃在吐谷浑诸将中首屈一指了,相对当年步萨钵可汗时期的骄兵悍将依旧不是一个档次。
姜恪与钦陵数度交手,双方互有损伤,总体伤亡比例维持在一比三。
姜恪的后手,钦陵都有防备,虽吃了点亏,还是能稳稳维系住战局。
“是个人物,假以时日必大放异彩。”姜恪不禁赞叹。
姜恪壮年,钦陵才成丁不久。
姜恪的打法基本定型,钦陵还有成长的能力。
姜恪没有跟钦陵拼死拼活,毕竟他的使命只是逼退钦陵。
只要吐蕃退,退,退,他犯不着非拼个鱼死网破。
悉诺罗驿,慕容诺曷钵精心设下的埋伏尽数为钦陵识破,司马梁颂姜被噶尔·钦陵赞卓所伤,乌地也拔勒豆可汗狼狈地率领残军逃回伏俟城。
“早就说了,你不是领军打仗的料,非要逞强。”弘化长公主叹息。
可怜的汉子,可叹的自尊,可气的现实。
慕容诺曷钵长长叹息:“总不能让慕容忠、慕容万他们像芒波杰孙波一样,终生当无根浮萍吧?”
弘化长公主撇嘴:“消息过时了。你们在这头打得热闹,大唐送芒波杰孙波上高原,夺了马儿敢让他复国。”
虽说以一城之地复国,儿戏了一点,可对芒波杰孙波来说,那就是来自天界的福音。
慕容诺曷钵眼睛瞪了一下,忍不住笑了,悉诺罗驿之败的懊悔尽抛脑后。
马儿敢被夺,吐蕃须得时时防备大唐再冲它软肋来上一刀,对吐谷浑的威胁锐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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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深浅长短
这一次大唐与吐蕃热情似火的交流,双方各自取得了一定成就,对下一步的深入交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大唐知吐蕃深浅,吐蕃知大唐长短。
噶尔氏新一代的势力已经冉冉升起,文有赞悉若,武有钦陵、赞婆,能稳稳接住噶尔·东赞手中的滔天权势。
只要不侵害到诸论、尚的利益,不谋夺赞普之位,尚系愿在高原上唯噶尔氏马首是瞻。
御前大臣噶尔·赞悉若多布虽年轻,看事务却比噶尔·东赞还透澈三分。
按照赞悉若的意见,孙波如的兵力主要布防于察瓦绒,怒江桥与东达山各驻守了百人,这就足够了,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无论是波窝还是拉里岗,都绕不过察瓦绒去。
热气球是能飞过去,可一具热气球,才能载几个人?
“东达山比宗巴拉山可高了许多,大唐是不愿意付出太过惨重的代价,来火中取栗的。”赞悉若紧了紧身上的熊皮裘,自信满满。
赞悉若足智多谋,却有一天生短板,身体向来不是太好。
除了自大唐归来狼狈点儿,赞悉若多数时候还是风度翩翩的。
韦·松囊笑了笑:“赞悉若以为,大唐的热气球当如何应对?”
赞悉若展颜一笑:“小论多虑了。热气球说上天去,也就那么一两具,即便能造成一定的不便,难道还能破千军万马?”
“赞悉若以为,它最大的作用,其实相当于大唐另类的游奕。”
“至于桂、庸、奴从少见多怪而惊惧,其实并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吐蕃朝廷、五如、诸城,选取识字善画之人,将热气球的形状绘下去,反反复复告诉各个阶层,这就是大唐的兵备之一,吐蕃早晚也会有。
即便是赞普节衣缩食,吐蕃也一定要造出热气球!
这样的话术频繁洗脑,再遇到热气球,虽惊慌难尽免,却不会再手足无措、甚至奉若神灵了。
说不定,还会抡起石头,试试能不能砸下热气球。
稚气未脱的芒松芒赞一脸茫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节衣缩食了。
大论、小论节衣缩食不行吗?
我还是个孩子啊!
后世从万邦来朝到见番人惊呼恶鬼,再到面临飞机大炮的攻击仍奋勇杀敌,因素固然众多,见识也占据了很大原因。
钦陵笑道:“大唐不足为惧,我与大唐姜恪战个平手,下次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好受。”
赞悉若瞪了他一眼:“再说大话,打死你!滚回去领悉多于与勃伦赞刃!”
这二人是赞悉若的四弟、五弟,兀自年幼呢。
钦陵冲赞悉若做了个鬼脸,赶紧溜出了红山宫。
因为自小是赞悉若领大的,钦陵畏惧赞悉若胜过父亲噶尔·东赞。
大唐,长安城,太极宫。
天子眉飞色舞,若非自小的教养所约束,早就站起来扭上一曲了。
朕的文治武功,可媲美太宗否?
哎呀,高原之上的马儿敢,登天军拿下了!
大手一挥,天子令封登天大将军鲜于匡济为南部侯。
这一个南部,指的是剑南道阆州南部县,鲜于氏族聚地之一。
显庆年的爵位,可比永徽年难获得,天子当家也知柴米贵了,轻易不乱封。
一个爵位封出去,就意味着户部要多开一份俸禄!
范铮一个不注意,中书侍郎、检校吏部尚书李义府揠苗助长,直接将御史台主簿甄行拔擢为侍御史,看得京城三豹咬牙。
没奈何,御史大夫崔义玄方薨,御史中丞张文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侍御史张伦、丘神勣、邹久酒等人又拉不下脸对付几乎差了一辈、甚至是两辈的甄行。
<divcss=&ot;ntentadv&ot;>京城三豹虽恶,还是得遵循官场的基本准则,上下尊卑还是得顾。
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总不能无故将黑手对准端公,这是犯忌讳的。
《旧唐书》在这里出现了一个神奇的记录,薨于显庆元年的崔义玄,于显庆四年“长孙无忌等得罪,皆义玄承中旨绳之”。
诈尸不成?
李义府这是在投桃报李,范铮愿意庇护他幼子李湛,他自不吝于顺手拉一把甄行。
官宦世家就是这么来的,我照顾你娃,你庇佑我孙,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万般不妥;
可身居其中,自恨不得大呼一声:让权势来得更猛烈些吧!
就像是白蚁啃江堤,哪一只白蚁良心未泯住嘴了,难道其它的白蚁就不啃了?
要是李义府手笔再大一点,将敦化坊学生全部提入流,现在的范铮也不会再扯什么不党不群。
就算这百来号娃儿入流了又怎样?
哪个世家的号召力不比这大?
不上五品终是渣,随波逐流没有家。
真正能助力范铮的,唯有铁小壮一人,其他人还需要时间成长。
益州、绵州俱上表,陈述见龙的踪迹。
不知道这年头“龙”的标准是啥,猪婆龙算不算龙,范铮既然不懂,也就不敢瞎说。
皇后武曌首次在朝堂上出手,请求禁止女子为俳优。
俳(pi)优,是指所有滑稽、杂耍的艺人,出处为《韩非子》。
这也是后来至清朝,少有女子从事这行当的源头。
必须承认,武曌的出发点的是好的,可多少有点“何不食肉糜”之嫌。
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体面地活着,有时候颜面不及一碗麦面。
但是,看破不说破,臣子还有得做。
说破了,范某还是趁早乞骸骨吧。
别以为满朝就范铮一个明眼人,韩瑗、来济等人早就看穿了,可也没法说话。
李义府出班赞道:“皇后母仪天下,为世间女子典范,更垂怜于市井妇人,此大善也!”
至于别人面上嘲讽的笑容,一条道走到黑的李义府从来不在乎。
这世上,有一个范贤弟认可,那便足矣。
什么文人气节、什么节操,呵呵,在李义府将被贬于壁州时,有过分毫作用吗?
嘲讽,你们也得有那资格,谁在那时候,哪怕仅仅是说了句公道话,李义府任他打骂!
天子笑容满面地应允,假模假样的嘉许了几句。
但凡肯动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现给臣子们看的——有什么事不能在床上细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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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真的吗?
华容侯府,久违的季湜赫然在席。
“小人冒昧登门,也没啥好送的,也就沙鸡一对、沙羊两只、腊骆驼两腿,给二位公子尝个鲜。”
驼李果然会说话,直接勾得范鸣谦食指大动。
送礼的数量,俱是双数,取“好事成双”之意。
以范铮现今的身份,收受这些东西不叫受贿,叫人情往来。
阿婆清酒奉上,小食、膳食次第摆上,该吃吃。
季湜饮了口酒,叹道:“诸公之清廉,无出华容侯之右。”
无出其右出自《史记》,汉时以右为尊。
范铮哑然失笑,使箸一指琳琅满目的肉食:“这也能叫清廉啊!”
在范铮的潜意识里,不像海瑞那样差点把自己饿死,好像没颜面称清廉。
季湜笑道:“无乐不饮,无舞不食。”
呃……
那要养多少乐伎?
虽说礼部明文规定,三品以上得备女乐,可也未必家家都好这口,不备也可以。
倒是许敬宗这老女干佞,起连楼使舞姬跑马,玩得花得很,也不晓得那一树梨花能不能撑得住哦。
不说范铮这山猪吃不来细糠,就算能品鉴吧,家里那婆娘会不会耍小性子?
要是宴客时出来舞双刀,范铮钻不钻床底,这是个问题。
范铮摆手:“图个清静,要不然把酒倒鼻孔里咋办?”
季湜大笑,觉得华容侯就是风趣。
范铮饶有兴趣地盯着季湜:“听你这自称,是典客都丢了?”
虽说每一位堂官都会有自己的私人要照顾,可季湜这种背景的人物,留着只会对鸿胪寺有益啊!
季湜苦笑:“道不同不相为谋。陇西季氏的重点在西、西南,而鸿胪卿的重点于北。”
萧嗣业幼年便随前朝萧皇后入突厥,其一生所长俱是突厥方面的事务,要他侧重吐蕃等方向显然是不可能。
故而季湜虽有所长,却被弃而不用,明珠蒙尘矣。
一怒之下,季湜辞了典客职司,于西市操持贱业,效仿陶朱之举。
凭借驼李之能,季湜很快风生水起,这一点看他宽了一圈的腰围就知道了。
范铮只能举杯:“范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能再对鸿胪寺指手划脚。”
“只是,驼李之能,本官心知肚明,早晚有起用之机。”
这就是虚职的坏处,手下根本没有位置安排人,哪怕是流外官都不行。
听上去,似乎开府仪同三司之衔可以自授一些属官,可开国以来的开府仪同三司都是一些虚衔,礼遇而已,谁当真谁傻。
何况,范铮还没捞到开府仪同三司呢。
太子少保之位确实尊崇,可手底下没有一个直属官吏,能与范铮对接的都是东宫属官。
必须搞清楚一点,太子李弘才是东宫之主,范铮的位置虽然超脱,却依旧是佐官。
所以范铮只能空口说白话了。
范氏鸡汤的效果很好,季湜赌咒发誓,驼李定为太子少保尽力图谋西南,诸般事务,但得太子少保所指,定竭力而往。
双方情真意切、热泪涟涟,只差斩鸡头、烧黄纸,高唱“这一拜”了。
<divcss=&ot;ntentadv&ot;>分别之后,范铮与季湜各自啐了一口,皆为自己刚才的肉麻表演恶心。
相互之间固然是相辅相成的,有一定程度的亲近也是肯定的,但绝对没亲如一家。
态度做得过头了,即便别人不犯恶心,自己也得恶心。
范铮隐约感觉到,驼李未必那么可信了。
有此想法很正常,噶尔·赞悉若多布足智多谋,驼李在当时的事件中,虽布下不少迷魂阵,却未必瞒得过赞悉若的眼睛。
范铮觉得,赞悉若真是一个很强的对手,若非自己有一定的知识支撑,还未必能讨到便宜。
巫亹成亲,平静得如春风拂过湖面,只余一丝微微的涟漪。
其实,按常理而言,巫桑成亲应在巫亹之后,只是巫闷山变通了、巫亹也没在意而已。
娶的是本坊知根知底的小娘子,家境自也不错,掌管着敦化酒坊储存这一道关卡。
酒坊之地,因酿造时的闷热,不少汉子是赤膊上阵,呼喝着铲动大镬内热气腾腾的酒料。
所以,一般的女子极少安排去这些工序,毕竟瓜田李下,说出去不好听。
至于杜笙霞,别看平常温和得很,进了酒坊能指着一堆糙汉破口大骂。
赤膊什么的,在酿酒世家眼里,什么都不是。
又不是什么白莲花,见到一个赤膊男人就得脸红半天,酿酒这行可早就看惯了。
这还是好的,医学那行,谁敢在女医人面前露上一露,估计能被批个体无完肤,恨不得萨瓦迪卡一把才好。
唐素问在闲暇之余,也为坊民们诊一把脉,有病早治,衰老要防,倒是博得一片喝彩,带得甄邦都得意洋洋。
别的地方,坊民可能缺乏营养什么的,唯有敦化坊是肉食过多,胖子开始扎堆了。
说到这个问题,范铮心虚地摸了一把如怀胎三月的肚腩,好生听唐素问解说了一回。
“肉食与素食要搭配着吃,别以为吃多了肉是好事。”唐素问说到专业领域,气场碾压范铮。“黄淮流域的青菜,多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
青菜本就是黄淮流域原产,其实长安周边也有人栽种,可因为有轻微的苦味而不能让多数人喜欢。
改良过的青菜可能没苦味,但多数青菜都微苦,甚至还有苦得人想哭的品种。
云南十八怪就有那么一句:青菜叫苦菜。
范某一听就想溜。
他什么都想吃,就是不想吃苦,这碗毒鸡汤还是留给别人喝吧。
杜笙霞撇嘴,站到范铮身边:“以后每晚记得吃半碗青菜哦。”
范铮立时垂头丧气。
吵不了半点,婆娘虽说管得宽了点,却是为自己好。
食手笑眯眯的:“县侯莫怪,我已经破解了青菜苦味的难题。”
呀,人才啊!
“青菜之苦,多数不在叶面,而在其杆、筋,去除便降了许多苦味。”
“其次,油焖可以转苦为香,再加上一些腊肉或油渣,掺上食茱萸、秦椒,能让娃儿馋哭。”
食手笑眯眯地讲解。
范鸣谦从一角探出脑袋,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唇,眸子里透着吃货的狡黠:“真的吗?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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