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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明竹     农门凤女txt下载     农门凤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意思

    黄天成早猜到江漓会这么回答他。

    他看向江漓的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他本也没奢求江漓会回应自己,刚才他之所以多嘴说那一句,也只是心里还有一丝不甘而已。

    不过,江漓肯在危难时找他求救,而不是别人,就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自从他忤逆黄员外、烧毁江漓隔壁宅子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江漓是自己的劫数,躲不开避不得。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可以带你和小馒一起离开。”

    他虽然还不知道崔主簿请兵的事,但江漓连夜来找他求救,甚至一并连“后事”都交代了,说明她眼下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机。他不想江漓出事,所以想带她一起离开。

    他说道:“我伯父猝然过世,家里既需要治丧,外面的生意也需要重新接洽,谨防有人趁乱生事。崔主簿这几年没少收黄家的银子,所以他已经同意放我离开铜雀镇,出门处理生意。

    “我原本是打算,等我伯父头七过后再走,不过明天清早走也是一样的。到时,我可以把你和小馒藏在车上,一起带走,虽说法子冒险了点儿,但不是不可以一试。”

    江漓却摇头道:“我不能离开。”

    她不能离开,除了因为她要留下陪赵羽以外,还因为她现在时刻被崔主簿的人监视着。黄天成带小馒一个人出镇,不一定会引起注意,但若是她和黄天成一起走,则极大可能会暴露的。

    江漓拒绝的十分干脆,黄天成忍不住皱眉问她:“为什么?是因为赵羽?”

    江漓没有否认。

    但她想到黄天成刺杀过赵羽的事,怕他会把对赵羽的不喜,迁怒到小馒身上,便又说道:“小馒其实并不是赵羽的孩子,他们俩只不过是长相相近而已。这件事的缘由我不能细说,但小馒的生父已经不在了,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为了让黄天成对小馒放下芥蒂,她甚至还撒了谎,说小馒的生父已经不在了。

    黄天成知道江漓说这番话的意思,但他并不在意小馒的身世,他现在只在意江漓。

    他张口还欲再劝江漓和自己一起离开,江漓却先一步打断他说:“黄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意已决,不管你最后答不答应照顾小馒,我都绝不会离开的。”

    黄天成见她神色坚定,犹豫片刻后,最终苦笑一声,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他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不论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你。明天一早,我便会带小馒离开铜雀镇。我会好好照顾他,你也要保重自己,早日来接他回家。”

    说着,他朝江漓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可江漓却一时没舍得松手。

    她说道:“如果哪天小馒惹了你厌烦,给他找个好人家寄养吧。”

    时间长了,感情会变淡,人也会变,江漓没指望黄天成会一直照顾小馒,只是希望他不想抚养小馒的时候,能再给他找一个好的归宿。

    黄天成闻言,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他问江漓:“你不信我会好好照顾他?”

    问完,他也不等江漓回答,突然拿起桌子上用来剪灯芯的剪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把手指上流出的血迹抹在了自己的下唇上。

    他郑重说道:“我愿歃血为誓,若你……真出了事,日后我一定把小馒当做亲子一般抚养,你给我的那些方子和银子,我会暂时替他保管,等他长大了便悉数归还于他。”

    江漓微红着眼,这才把小馒递给他,俯身朝他叩首道:“多谢黄掌柜,今日大恩,必不敢忘。”

    起身后,她又拿出一粒褐色的小药丸,一起递给黄天成说:“这一粒药丸,能让他至少昏睡四个时辰,来时我已经喂过他一丸,等天亮他醒来后,若是哭闹不止,可再喂他吃上一丸。”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小馒,脑海里也不停地回想着和他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小馒喊自己娘亲,朝自己撒娇,对自己依赖等等

    等小馒醒来后,发现自己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怨她……

    江漓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怕自己会越想越舍不得。她没继续多留,最后又看了小馒一眼,很快便趁着夜色,又悄悄离开了。

    江漓离开后,黄天成对着门口愣怔了一会儿,才开始低头打量怀里的小馒。

    小孩子沉沉的睡着,小小软软的一团。他的五官几乎看不出江漓的影子,唯有下巴和脸型与江漓有些相似。

    黄天成仔仔细细打量过他一遍,然后便把他放到床上,出门找到值夜的家仆,吩咐他们连夜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铜雀镇。

    随后,他又找来杨管事说:“明天一早我要离开铜雀镇,到时你和我一起去。”

    杨管事对跟随黄天成一起出门办事,并无异议,但对于明天就离开铜雀镇,却微微有些意外:“不是说要等黄员外过了头七再走吗?”

    黄天成道:“这两天事忙,我积压了许多信件没来得及处理,方才才看到底下眼线传来一封信,说是镜潭县已经知道了伯父的死讯,好些掌柜都开始蠢蠢欲动,不安分了起来,恐是生了异心。我怕迟则生变,所以改为明天一早出发。”

    事从权宜,杨管事理解地点了点头,正要退下,黄天成又叫住他说:“还有一事,伯父生前送来我身边的那位管事,今晚就把他给处理了吧。”

    当初江漓隔壁的房子无故起火,黄员外疑心他有了二心,便特意派了个管事到他身边来监督他。

    现在,既然黄员外已经不在了,他也没必要再放个碍眼的东西在身边了。

    杨管事闻言愣了一下,压低声音向黄天成确认道:“少爷的意思是?”

    黄天成道:“现在镇上这么乱,多死一两个人也没人会在意。另外,再给我找一口稍大些的箱子来,我屋里有些书,想一并带走。”

    杨管事回过神,急忙说道:“我这就去,顺便叫仆人来帮您收拾。”

    “不用了,”黄天成拒绝道,“书我已经整理好了,怕被他们再笨手笨脚地给弄乱了,你只用把箱子找来即可。”

    杨管事应了声是,便匆匆转身办事去了。

第107章 洗脑

    就在黄天成连夜收拾行李的时候,另一边,江漓返回回春堂,又在赵羽身边守了一会儿,等到天色刚开始泛白,便叫来医馆的学徒,帮她把赵羽送回了家。

    官兵今天便会到达铜雀镇,到时不但要抓捕她,同样不会放过小馒和赵羽,把赵羽继续留在回春堂,会连累张妙手的。

    江漓把赵羽带回家安置好,又叫来了姚氏和犬儿两母子,给两人结算了最近的工钱,并且归还了他们的卖身契,放他们离开,以免两人也会受自己连累。

    可谁知犬儿却死活不肯走,还哭着问江漓说:“夫人是嫌我昨晚没照顾好赵爷,所以才要赶我离开吗?”

    “当然不是,”江漓道,“你是个好孩子,把赵羽照顾的也很好。但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和你母亲应该多少也听说了,你们继续留在我身边,只会受我连累,就当我们主仆缘分已尽,就此作别吧。”

    犬儿却摇头道:“我不想走。夫人在我和我娘最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虽说买了我们做奴婢,但却从把我们当奴婢一样轻贱,甚至比我爹待我们俩还要好。”

    平日里,他跟在赵爷身边伺候的时候比较多,每次赵爷教小馒画画认字,若当时他不用忙活杂事,便也会叫上他一起学习。

    笔墨纸砚这么贵重的东西,赵爷却许他随意取用,比他那个动不动就打骂他的亲爹,不知道要好到哪儿去。

    犬儿虽然才十二三岁,但已经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说道:“夫人和赵爷待我这般好,我不怕被连累,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想继续留在夫人和赵爷身边。”

    一旁的姚氏也眼泛泪花。

    外头的人虽然都在传江漓是妖女,但她日日和江漓相处,江漓到底为人如何,她最清楚不过——就算江漓真是妖女,那也一定是只好妖。

    但同时,她心里也清楚,江漓招惹了崔主簿和黄员外,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她私心里是想要带儿子一起离开的,可这会儿听到儿子的这番话,顿时又觉得羞惭不已。

    她也跟着说道:“夫人,你就让我和犬儿留下吧,旁的忙我们帮不上,至少还能帮你照看赵爷……”

    “谁也不准留!”江漓厉声打断两人。

    犬儿母子的忠心让人动容,但明知是死还要留下来,在江漓看来又过于愚昧。

    接下来她还有旁的计划,时间拖延不得,于是她放弃了劝说两人,改为面色凛然地对两人说道:“若你们母子真当我是主人,还记得我对你们半分的好,就带上身契,速速离开。若再耽误下去,惹我不耐,我就直接把你们两人卖去柳巷!”

    柳巷便是当年的那个江漓失身的地方,巷子里到处都是瓦舍和妓馆。

    姚氏和犬儿被她的神色吓住,只好收下卖身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打发了姚氏母子,江漓又把家里的所有金银,都埋在石榴树下,忙完这些,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橘红,新一天的太阳很快就要升起了。

    江漓返回赵羽的房间,赵羽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她探了探他的鼻息,也依然跟先前一样微弱。

    江漓打了盆清水,开始小心翼翼地为赵羽擦拭手脸。

    正擦着,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来,在赵羽神智还没恢复的时候,每次她亲了小馒,赵羽都要凑上来,让自己也亲一亲他……

    江漓手下动作忽地一顿,想到两人可能很快就要相继死去,她突然弯腰低头,在赵羽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这是自己能满足他的,最后的愿望了……

    亲吻一触即离,江漓起身,很快便离开家,朝着崔主簿家的方向走去。

    官兵马上就要到了,她等不到看赵羽会不会醒了,所以她要先去取崔主簿的命,提前为赵羽报仇。

    总归崔主簿以权谋私草菅人命,就算不是为了赵羽,他也死有余辜……

    江漓出门后,刻意隐匿了自己的行踪。

    路上,她碰巧遇见黄天成的马车正朝镇外走去,但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身拐进了崔主簿家后门所在的巷子里。

    她没惊动任何人,从后门处,翻身进了崔主簿家。

    距离后门不远处,就是崔家的厨房。

    这时正是该用早饭的时候,崔家来了一位带着十几个弟子的德清天师,要吃饭的人突然多出不少,因此厨房里格外忙碌。

    江漓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厨房里巨大的嘈杂声。她闪身先躲进了一间半掩着的屋子。

    屋子里放着许多新鲜的果蔬,看起来像是厨房储备菜蔬用的地方。

    距离屋子几步之遥的井口边,有两位妇人正在一边洗菜,一边小声闲聊:

    “封三娘的事可真让人心寒,明明是姝娘子的贴身丫鬟非要买三娘的糖水,咱们厨房里好几个人都瞧见了,可她竟然说是三娘硬要卖给她的,关键崔主簿偏还信了那小蹄子的话,凭白害死了三娘。”

    “其实我早也想说了,姝娘子自打有孕来,胎相本就不稳,最早一次张妙手来府里看诊,我恰好就在一旁,张妙手那时就说孩子有滑胎的迹象,她会突然小产,大约也是凑巧,不可能就怨那一杯糖水。”

    “谁说不是?三娘多老实的一个人,当场就被崔主簿给杖毙了,我一想到她死时的惨状,已经连着两晚上睡不着觉了。冤枉了三娘的那个小蹄子,早晚要遭报应!”

    “不过,三娘既是被冤枉的,那江漓岂不是也被冤枉了吗?”

    “呸!她江漓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呢!德清天师不是卜算过吗?咱们铜雀镇之所以会接二连三地出事,都是因为她在从中使坏,她想要吸光咱们镇上的精气,修炼邪门歪道,姝娘子会小产,说不准孩子就是被她给吸走的呢。”

    “德清天师真是这样说的?”

    “那还有假!”

    “既然是德清天师说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希望天师能快点儿把江漓这个妖女给杀了,让镇上恢复太平。”

    “德清天师法力高强,肯定会的。到时等这件事了了,我打算拜天师为师,做他门下的弟子,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到时你叫上我一起……”

第108章 你是江漓?

    那两位妇人说话时,虽然刻意把声音压的极低,但江漓五感较常人敏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猜测两人口中的那位“封三娘”,便是在她糖水铺子被查封当天,为小儿子买糖水的那名妇人。

    江漓这两天全幅心思都在赵羽身上,倒差点儿忘了崔姝小产的事,没想到却在这儿,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井口边的两人还在不停地夸赞着德清天师,期间还不忘唾骂江漓。仿佛当初对江漓的那股敬重,悉数都挪到了德清天师身上,而对现在的江漓只剩下满满的厌恶和憎恨。

    江漓听外头两人骂自己,并没觉得生气,反倒十分好奇两人口中的德清天师。

    对方来到铜雀镇不过才短短一天半的时间,竟然就能让镇上的人如此信服于他,这洗脑的功力可谓是十分强悍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妨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江漓暗自琢磨的时候,井边的两人已经洗好了菜。其中一人把洗好的菜送去了厨房,另一人则朝江漓所在的屋子走了过来,像是要再拿些菜去井边洗。

    江漓藏身在屋后,细听着对方的脚步声,待她刚推门进屋,就一手捂上她的嘴,一手做手刀,一下便把她给劈晕了过去。

    江漓迅速关上门,脱掉了对方的外衣给自己换上。所幸两人身材差不多,衣服刚好合适。

    她又解散头发,三两下换上了跟对方相似的发型,随后又找来绳子,绑住了那妇人的手脚,并且堵上她的嘴,把人藏在了门后。

    她想了想,又把汗巾系在耳后,遮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端起地上的木盆,随手往里头放了些青菜,便推开门,也朝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清早,厨房附近的人都行色匆匆,并没有人留意江漓有什么异常。

    江漓端着青菜,径直走进厨房,厨房的砧板旁有两份刚出炉的糕点,整齐地放在朱红色的托盘上。她走上前,把手里的菜放在砧板上,顺手端起一旁的托盘,便离开了厨房。

    直到走出了十几步,她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责骂声:“作死的!这菜是谁洗的?叶子还带着泥呢!”

    江漓置若罔闻,端着糕点继续往前走。

    她之前来过崔主簿府上,熟悉他家里的布局,猜测因为家有德清天师这位贵客在,崔主簿这时很可能正在正厅里陪客。她悄悄加快步伐,朝着正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就在江漓快要走到正厅的时候,却突然被巡逻的家仆给叫住了。

    “站住,”对方走上前问她,“你手里端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遮住脸?”

    江漓低着头,顿了一下,才压沉声音说道:“我是厨房的人,饭菜还要等会儿才能做好,厨房便让我给老爷送来两盘糕点,先垫垫肚子。可不巧我今天刚好得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老爷,所以才想出这种法子遮住了口鼻。”

    对方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她身上的服饰眼熟,确实是刚才在厨房见过的,便挥了挥手放行。

    江漓松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这次,她没有再遇上任何盘查,顺利地走到了正厅门口。

    她这一路走来,发现崔主簿家里竟然光秃秃的一片,连半棵植物都没有,地上更是洒了厚厚的一层石灰粉,防止会有草芽长出。

    看来,崔主簿已经猜到了她的异能跟植物有关。不过,他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她因为上次异能消耗太过,直到现在都还没恢复,现在根本动用不了异能。

    江漓抬头朝正厅里看了一眼。

    正厅里的情况与她的推测一致,崔主簿和崔夫人正在陪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说话。从两人对对方的恭敬程度判断,对方很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德清天师。

    江漓一边抬步走进正厅,一边又悄悄多看了对方几眼。

    对方一身白衣,头上随性地挽了个发髻,单看打扮,确实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可一双眼睛却透着精光和阴狠,半点儿也不像是无欲无求的修仙之人。

    江漓走上前的时候,恰好听到崔主簿皱眉道:“官兵最迟午时便到,等官兵去抓江漓那个妖女,不是更为稳妥吗?天师为什么非要现在去抓她?”

    德清天师答说:“我此举是为了救令千金。令千金的病只是暂时好转而已,若想要彻底痊愈,恢复康健,必须抓住江漓,借用她的妖力。

    “可官兵们往往手段粗暴,如果等他们来了,万一不小心杀死或者弄伤了江漓,使她妖力溃散,那就救不了令千金了。只怕过不了多久,令千金就会恢复之前那样,药石无救了。”

    崔主簿神色纠结:“可是江漓妖法高强……”

    德清天师打断他说:“崔主簿难道觉得我的法力不够强吗?”

    崔主簿道:“这……自然是天师技高一筹。”

    一旁的崔夫人见崔主簿还在犹豫,不由着急地催促他道:“老爷,为了姝儿,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快答应天师吧。”

    崔主簿当然也担心女儿的安危,可是他曾亲自见识过江漓妖法的威力,心里其实并不大确定,德清天师一定能斗得过江漓。若是德清天师在江漓手上出了事,那他女儿岂不是更没救了。

    他正烦躁做不出决断,抬头却见面前送糕点奴婢,迟迟没有退下去,便朝她喝道:“你这婢子是怎么回事?两条腿是不中用了吗,上完糕点还不赶紧退下?是想要我……”

    “小心!”

    边上的德清天师听到崔主簿的责骂,下意识朝江漓看了过去,可这一看,一眼便发现了江漓的异常,他立刻警觉,出声提醒了崔主簿。

    可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他话音还没落下,江漓的袖子里就滑出一把匕首,她一把握住,抬手刺进了崔主簿的心窝。

    这一刀正中心脏,崔主簿只来得及抽搐了两下,呕出一口血,整个人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事发突然,一切不过都在瞬息之间,大厅里除了德清天师最先反应过来,其他人都陷入了震惊当中。

    “你是江漓?”德清猜出她的身份,一只手屈指为爪,抓向江漓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探向她面前,想要扯下她的面纱。

第109章 放火烧死她

    江漓急急往后躲去,堪堪避开了德清抓向自己脖子的手,但却被对方一把扯下了面纱。

    江漓意外地皱了皱眉,没想到以障眼法坑蒙拐骗的德清,手脚功夫竟然也不弱。

    对方连看都没看死去的崔主簿一眼,继续对江漓穷追不舍。

    但他出招虽然狠厉,却也克制,并没有直接想取江漓性命的意思,像是只是抓住她,但江漓却对他动了杀心。

    江漓今日出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她已经杀了崔主簿,若能再杀了德清这个骗子,也算是赚了。

    但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旗鼓相当。

    一旁的崔夫人,愣愣地盯着崔主簿瘫倒在座椅上的尸体,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悲痛地尖叫出声。

    这一声尖叫,让在场的其他人也回过了神。但大部分家仆和衙役都被江漓的草藤勒过脖子,这会儿又见她杀了崔主簿,一时间大家反而忌惮地往后退了退,没人敢冲上前。

    崔夫人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却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没让自己倒下去。她没责骂家仆和衙役懦弱无用,而是突然上前一步,亲手拔掉了崔主簿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

    匕首猛地被拔出,又喷出一股残血,溅在了崔夫人的侧脸上,但她却仿若未觉。

    她直愣愣地握紧匕首,不管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也不顾德清天师正和江漓打的不可开交,举起匕首,上前就要朝江漓的心口刺去。

    这时,德清天师刚好顺手拿过一把刀,正迎面朝江漓右肩砍下去。而崔夫人也不管不顾地冲到江漓面前,刚好把自己送到了刀口之下。

    崔夫人不会武功,江漓只要稍一侧身,便能躲开她的攻击,而有了她帮自己挡刀,江漓也能在德清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可德清明明看到崔夫人挡在她身前,却没有任何收刀的打算,眼看着刀尖就要刺中崔夫人的后心。

    这一刀若砍实了,崔夫人必死无疑。

    但崔夫人一心要杀江漓,对身后的危险毫无所觉。

    电光火石之间,江漓一把抓住崔夫人的领口,带着她一起急退了两步,躲开了德清的刀尖。

    德清一刀劈空,可江漓的胸前,却被崔夫人的匕首刺中。

    江漓闷哼一声,胸前很快被血迹染透。

    德清瞧见她受伤,嗤笑一声说:“竟然还是个菩萨心肠。”

    但他话音刚落,就见江漓夺下崔夫人手里的匕首,利落地卸了她的两只手腕,把人给远远地丢在了一边。

    整套动作十分干脆,下手也毫不手软。

    江漓刚才之所以救下崔夫人,一是不想被她救下,欠下她的人情,尽管她救自己是无意的。二是崔主簿虽然罪大恶极,但崔夫人却是乐善好施的之人,罪不至死。

    但她刚才刺伤了自己,所以救下她的命之后,也就没必要再对她客气了。

    不远处的德清道了句“有意思”,手里的刀已经再次劈到了江漓面前。江漓迅速以匕首相挡,两件武器的刀锋砍在一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屋外,崔家的家仆和衙役虽然不敢对江漓动手,但德清的十几个弟子闻讯赶来,毫不犹豫地抄起武器,朝江漓围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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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崔主簿家隔了一条街的乡丞府上,尉迟宇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的门窗都被从外头钉死,门前还有五六个带刀的衙役把守,屋内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尉迟宇忧心忡忡地坐在桌子前,连自己最喜欢的话本都看不进去了。

    他一想到自己还没祝贺毓王新婚之喜,估计也等不到升职加薪了,更是连房妻妾都没娶过,年纪轻轻就要客死他乡,顿时难过的差点儿要哭出来。

    就在他找出纸笔,打断写下绝笔信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喊道:“不好了,崔主簿死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尉迟宇当即扔下手里的毛笔,差点儿没高兴的喊出来。

    他听到外头喊话的那人,正是自己之前派去给江漓传信的顾照。

    门口的几个衙役乍听说崔主簿死了,均是一脸难以置信,甚至怀疑顾照是在假传消息。

    直到又有一个衙役跑进门大喊:“大事不好了!崔主簿被江漓那个妖女给杀了!”几人这才勉强接受了崔主簿的死讯,然后无措地互相问道:“崔主簿死了,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尉迟宇又该怎么处理啊?”

    顾照趁机说道:“当然是快点把尉迟大人给放了啊。官兵马上就要到了,崔主簿这时候却突然死了,我们又关着乡丞大人不放,会让那些军爷以为我们是在故意造反的!”

    另一名衙役却犹豫道:“可是,我们已经把尉迟大人给关这么久了,这已经是在造反了,要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又小声道:“到时便把责任推给江漓,就说是江漓做的。”

    “绝对不可!”顾照立马否定道,“先不说那些军爷不是好糊弄的,尉迟家背后还有毓王府撑腰,若是他家唯一的子嗣死在这儿,我们谁都跑不了!”

    顾照说完,见那几人被自己吓住,便又继续道:“再说,我们之前之所有会关尉迟大人,都是受崔主簿的吩咐,也并不是我们情愿的。尉迟大人一向最好说话了,肯定会谅解我们的。”

    这时,房间里的尉迟宇也急忙跟着附和说:“只要你们知错能改,现在就放了我,我就既往不咎,绝不会治你们的罪的。”

    几个衙役互相对视一眼,想到尉迟宇因为年纪小,确实极好糊弄,便彼此使了眼色,乒乒乓乓地拆了钉在门窗上的木板,把人给放了出来。

    时隔一天两夜,尉迟宇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他甫一走出房门,门口的衙们便一起跪地,朝他磕头告罪。

    尉迟宇挥了挥手说:“别跪了,本官说不治你们的罪就不治罪,先说说外面是什么情况吧。”

    几个衙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在顾照身后跑进门的那名衙役,抢先回答尉迟宇说:“江漓杀了崔主簿,崔主簿府上的德清天师又抓住了江漓,现在德清天师和他的弟子们,正把江漓绑在铜雀前,说要替天行道,放火烧死她呢。”

第110章 以身相许

    所谓的铜雀,只不过是镇中心的一个石墩子而已。

    石墩上曾经有过一个铜雀,铜雀镇的名字便由此而来,但早在几十年前,铜雀已经被损毁,只剩下了垫铜雀的石墩。但因为镇上的人已经叫顺了口,所以仍称呼石墩为铜雀。

    尉迟宇这两天虽然被关在房间里,但已经从衙役们的闲聊中,了解到了这位德清天师的厉害,他一听德清天师要烧死江漓,顿时脱口而出:“坏了!”

    之前对尉迟宇动了杀心的那名衙役,闻言皱眉看向他道:“江漓是妖女,烧死她不是正好?咱们镇上也能恢复太平了,大人却好似对此不悦?”

    尉迟宇急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现在把江漓给烧死了,等官兵来要人的时候,怕是不太好办。”

    他面前的这些衙役,曾经都是崔主簿的手下,虽然刚才跪下向他认了罪,但未必就是真心归顺于他。因此,他也不敢对他们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顿了顿,他又打发那些人说:“你们几个先去铜雀那儿看着,以免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待我收拾一番,马上也赶过去,顾照暂时先留下来保护我。”

    几个衙役并没多想,很快便听他吩咐离开了。

    待几人走远,尉迟宇立马叫上顾照和自己的小厮粽子,也匆匆出了门。

    他边走边说:“我们现在要尽快赶去江漓家,江漓被抓,但她的夫君和孩子应该还在家里,我们现在势单力薄,救不了江漓,但好歹要保住她的孩子和夫君。”

    顾照这两天,因为一直在为尉迟宇奔波,没时间去听德清天师讲道,因此这会儿对尉迟宇要去救江漓的家人,心里也没觉得排斥,只愣了一下,便急忙跟了上去。

    镇上的人大都去了铜雀那儿看热闹,尉迟宇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江漓家门前。

    江漓家大门紧闭,但却没上锁,尉迟宇伸手一推,两扇门便轻易被推开了。

    原来,江漓在离开的时候,故意没给大门落锁。

    虽然她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怕赵羽会突然醒来,自己若是把大门给锁上,反而不利于浑身是伤的赵羽出行。而如果是崔主簿要来抓赵羽,即使她锁上了大门,也挡不住对方。

    因此,江漓早上出门时,只轻轻阖上了两扇门。

    可就在尉迟宇抬步要进门的时候,一旁的角落里,却突然窜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拦下他质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这孩子正是犬儿,虽然江漓把他赶了出来,但他依然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粽子之前替尉迟宇跑腿的时候,在江漓家曾见过几次犬儿,便上前出声说道:“犬儿,我和我家大人是来救人的,你快让开。”

    犬儿既然在这儿守着门,说明江漓的家人这会儿确实在家。

    可犬儿戒备地看着三人,依然不肯让开。

    他又问尉迟宇说:“你们若真是打算救人,为什么不先去把我家夫人救回来?”提到江漓,他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他已经听说了江漓要被烧死的事。

    尉迟宇心虚地撇过头,给一旁的顾照使了个眼色,顾照便走上前,一把拎起犬儿,把人给提进了院子里,又怕他大喊大叫会引来人,另一只手还顺势捂上了他的嘴。

    三人不顾犬儿挣扎,很快找到了赵羽的房间。

    尉迟宇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可他刚一抬头,却猛地被眼前之人给定在了原地:“毓毓,毓……”

    “毓什么毓?遇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赵羽瞥了他一眼,目光又滑向他身后,说道,“叫你的人出去,你一个人留下。”

    门口的顾照和粽子,对上的赵羽的眼神,瞬间一齐打了个激灵,不等尉迟宇吩咐,两人急忙便退了出来,还贴心地为房间里的两人关好了门。

    被顾照捂着嘴的犬儿,见赵羽醒了,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见顾照出门后有些走神,便猛地一口咬上了他的手,又趁他吃痛,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我去叫张妙手!”他边往外跑,还边喊道。

    刚才顾照和粽子肯从房间里退出来,他已经确定,尉迟宇三人对赵爷确实没有加害的意思,这才放心地跑去找张妙手,来为赵羽诊脉。

    毕竟赵爷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好不容易醒来,马虎不得。

    而此时房间里赵羽,情况确实不大好。

    他现在不但浑身上下到处是伤,到处都疼,脑袋更是疼得仿佛要炸开了似的。

    在尉迟宇推门走进来的时候,他也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当他第一眼看到房间内的摆设时,还愣了一下,思索自己为什么没在毓王府的寝室里。

    当然,他没想多久,很快就在剧烈的头痛中,明白了一切。

    他被人追杀晕倒在大青山上,机缘巧合被江漓救下,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以身相许了,还白得一儿子……

    他突然觉得头更疼了!

    就在赵羽皱眉消化自己失忆期间的记忆时,愣在门口的尉迟宇,此时脑海里也正翻江倒海。

    毓王就是赵羽,赵羽又是江漓的夫君,小馒的父亲……那江漓就是毓王妃,小馒就是世子爷了?

    不对,毓王什么时候有的儿子?江漓如果是毓王妃的话,那毓王府里的澹台兰容又算什么?

    而且,毓王为什么会出现在铜雀镇?不是微服私访,来考察他业绩的吧?

    毓王的本名叫做赵璧羽,跟化名只差一个字,这么明显,他竟然都没察觉……现在铜雀镇一团乱麻,死了这么多人,毓王该不会要问责他,砍他的头吧?

    才刚刚从崔主簿手下脱险的尉迟宇,一想到自己马上又要死了,顿时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毓王殿下,卑职……”

    他正要主动请罪,可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赵璧羽打断道:“闭嘴,在铜雀镇不准叫我毓王,也不许让别人知道我是毓王。”

    尉迟宇立马合上嘴,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璧羽按着额角,待头痛稍微缓和些后,又问尉迟宇说:“江漓呢?怎么没见到她?还有,你怎么会在我……江漓家里?”

第111章 绝后

    尉迟宇猛地见到毓王,只顾着震惊,差点儿忘了江漓被抓的事,这会儿听毓王问起,便急忙答道:“王爷……赵相公昏迷了两天,有所不知,铜雀镇来了一位自称会仙法的天师,说漓娘子是妖女,还把她给抓了起来,正要烧死她呢……”

    他飞快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向毓王说了。

    赵璧羽当即怒声道:“混账!你怎么不早说!”

    尉迟宇一时也不知道,毓王的那句“混账”,到底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德清天师。但他之所以没早说,是因为毓王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委屈地跪在门口,却不敢有半句抱怨。

    赵璧羽担心江漓,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可却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顿时又痛得差点儿跌回床上去。

    尉迟宇顾不上再委屈,急忙上前扶住他说:“王……赵相公要保重身体,有事吩咐卑职去做就好了。”

    赵璧羽自小就不耐疼,这还是他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甚至比晕倒在大青山的那次还要严重。

    他在剧痛中,又想到了那个把自己炸伤的罪魁祸首,心道,当初一瓦片就结果了对方,真是太便宜对方了,应该把那人给千刀万剐才对!

    几息后,他终于习惯了身上的痛楚,挥开尉迟宇的扶持,继续往门口走去:“本王要去救人,看看到底是谁活得不耐烦了,连本王的人都敢动!”

    可尉迟宇却猛地又跪在他面前,拦下他道:“您现在身受重伤,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啊!那个德清天师颇有些邪门,仿佛能蛊惑人心,他才来镇上不到两天的时间,镇上就有许多人做了他的弟子,对他惟命是从。

    “您现在身份特殊,表面是漓娘子的夫君,万一德清不肯承认您是毓王,连您也一块儿给抓了,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呸!我的意思是,若您也被抓了,事情岂不是更糟了吗?

    “所以咱们还是再等等,等官兵来了,有了依仗,一定能一举救下漓娘子的。”

    “本王能等,江漓能等吗?她可是马上就要被烧死了!”赵璧羽不为所动,抬脚绕开了尉迟宇。

    尉迟宇急得又要哭了。

    毓王若是在他管辖的地方出了事,他就算是以死谢罪,只怕也难赎其咎。

    情急之下,他一把抱住毓王的腿,飞快地说道:“卑职愿为王爷代劳,替王爷去救漓娘子。

    “卑职好歹也是个乡丞,德清就算要杀人,多少也要顾及些我,按照平安郡传来的回信,官兵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卑职会想办法与德清周旋,尽力拖延时间,一定会撑到官兵来救人的。”

    “但若是我没能撑住……”尉迟宇说着,想到自己这次很可能就要有去无回了,这回眼泪真的流了下来。

    但他边哭边说,丝毫没有影响到语速,完全不给旁人打断他的机会:“若卑职真有什么不测,还望王爷能替我给我爹传句话,就说我娘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估摸着也不介意他再纳两房小妾的。

    “总归尉迟家不能绝后,我没了,只能辛苦我爹再努力一番,再生个一儿半女的继承家业。像黄员外那么大的年纪,去年都能生下一个白胖儿子,我爹比他年轻多了,肯定也不差……”

    “够了!你有完没完,哭得本王头疼!”赵璧羽终于忍耐不住,在他抽噎的间隙打断了他。

    赵羽被他哭得额角直跳,若不是念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早动手打人了:“本王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被我我打一顿,捆住手脚扔在这儿,二是闭上嘴,乖乖和我一起去救人。”

    尉迟宇:“……”

    尉迟宇擦了擦眼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亦步亦趋地跟在赵璧羽身后出了门。

    出门后,顾照和粽子自然也跟了上来,两人刚才在门外,并没听到屋内的对话声,但眼下见尉迟宇对赵羽格外殷勤,不由好奇地多看了赵羽几眼。

    粽子虽然是尉迟宇的贴身小厮,但尉迟宇面见毓王的次数本就不多,而且每次都不许王府以外的人近身伺候,所以粽子也只是远远地瞧见过毓王。

    因此他见到赵羽时,只觉得他面善,像是之前见过的,但并没能认出他来。

    四人前脚刚离开家门,后脚犬儿就带着回春堂的张妙手赶去了江漓家。

    自然,两人扑了个空。

    张妙手对着空空的房间,忍不住说了句重话:“刚醒过来,就敢拖着一身病乱跑,还真不怕短命!”

    犬儿一脸焦急,很快便猜到,赵羽肯定是去救江漓了,他拔腿便朝铜雀的方向跑了去。张妙手犹豫了一瞬,也抬步跟了过去。

    此时,先行一步的赵璧羽四人,已经走到了半路,赵璧羽忽然察觉,身后多出了两对脚步声,他猛地转头,眯着眼朝身后问道:“是谁?”

    其他三人均没有留意脚步声,但闻言,也纷纷向后看去,接着便看见,两人劲装打扮的年轻人,从距离他们身后不远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两人都面生的很,不像是铜雀镇上的人。

    尉迟宇下意识便把赵璧羽护在身后,壮着胆子正要问来者何人,却又见那两人径直走上前,朝赵璧羽单膝跪地道:“卑职西岭校尉柴西临(副尉杨庆),参见……”

    赵璧羽在两人跪地时,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虽然不记得见过面前这两人,不过看架势,对方估计已经忍出了他的身份。

    他及时出声,打断柴西临两人道:“柴大人官居校尉,论品级,比尉迟大人还高出两级,不用参拜的。”

    柴西临和杨庆均是一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毓王大约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很快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转向尉迟宇道:“让尉迟大人见笑了。”

    尉迟宇尴尬地笑笑,配合地朝两人行了拱手礼。

    好在此时他正好挡在赵璧羽身前,若说柴西临两人拜的是他,倒也说得过去,一旁的顾照和粽子果真并没有怀疑。

第112章 香气

    柴校尉此时会出现在铜雀镇,也就是说,官兵已经到了。

    赵璧羽问他道:“柴校尉可是带兵来支援铜雀镇的?可怎的只有你们两个人?”

    柴校尉神色恭敬地答道:“我此次总共带了一百名官兵来,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精锐,但在进镇之前,我偶然发现镇上的情况,与崔主簿信上的描述有异。

    “所以我便带几人先行混进了镇子里,查看情况,剩下的人此刻都在镇子的进口处埋伏着,只待我发出信号,便会亮明身份,直接进镇。”

    其实,按照正常的路程算,从铜雀镇传信给平安郡,再由平安郡的郡守向总管请兵,最后到总管点兵支援,这一环环的程序下来,官兵即使脚程再快,两天之内也无法赶来铜雀镇。

    但巧的是,郡守请兵的时候,柴校尉刚好正带兵在平安郡,暗中搜索毓王的下落。他收到总管的传信,一行人便立刻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却不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却意外在铜雀镇,找到了久寻不到毓王。

    由于柴校尉只见过毓王的画像,所以一开始并没敢直接和毓王相认,而是跟在毓王身后多观察了些时。

    好在他们并没认错人,毓王回头时那一刻的眼神,是非久居高位之人不能有的睥睨。

    柴校尉和其副尉,神色虽然克制,但看向赵璧羽的目光中,还是透出了一丝激动。

    但赵璧羽此刻,却没功夫想他二人赶到铜雀镇的时间是快是慢,他只说道:“还请柴校尉现在就通知其他人,尽快赶来镇上,随我去抓捕妖人。”

    柴校尉顿了一下,犹豫着问道:“不知您所说的‘妖人’,是指江漓,还是德清?”

    “自然是德清。”赵璧羽冷嗤一声,“他胆敢谋杀神女弟子,为了平息神女愤怒,我们自然得先千刀万剐了他!”

    他声音冷冽而又威仪,一旁的顾照和粽子双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直觉赵羽不大好惹,但却没察觉出,一个校尉听平民吩咐有什么不对,仿佛赵羽天生就该是站在高处领到众人的。

    柴校尉点头应了赵璧羽,很快转头,吩咐自己的副尉发送了信号。

    镇子的入口处,距离江漓被绑的地方并不远,赵璧羽不想在原地等待,他留下副尉接应,便又带着其他人继续前行。

    几人还没走到铜雀那儿,就先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并且越往前走,那香气越是浓烈,甚至隐隐都有些刺鼻了。

    顾照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德清每次讲道之前,都会焚香,只是这次点的香也未免太多了点儿吧……”

    赵璧羽也觉得这香气有些异常,正要再多问顾照一些细节,身后却突然有人喊道:“别再往前走了,快快用布巾遮住口鼻,这香气有问题。”

    几人回头,见是张妙手和犬儿也追了过来。

    犬儿手里还拿着裁好的布巾,他跑上前挨个给每人发了一条,最后跑回赵璧羽身旁,小心翼翼地替他把布巾系好。他见赵璧羽精神尚好,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赵璧羽看向走来的张妙手,朝他问道:“香气有何问题?”隔着条布巾,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沉闷。

    张妙手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说:“我也拿不准,但是那个假天师,两天之内能忽悠这么多人做他的弟子,单凭他那条吐字不清的舌头,绝无可能。”

    说到此处,他眼神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屑。

    一旁的顾照也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张妙手的话表示出了深深的赞同。

    德清说的不是正经官话,略有些口音,他与人正常交流无碍,但是讲道的时候,每每说到一些大家不曾听过的词语,让人理解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比如,顾照就曾把“大道至简”听成了“打到指尖”,随后他便一直在思索,打指尖和“道”有何关联,以至于接下来德清又讲了些什么,他都听的心不在焉。

    现在想来,他当时之所以没有立刻拜师,这也是原因之一。

    张妙手鄙视过德清的口音后,又继续说道:“我猜测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所以偷偷观察了他几次,还亲自去听他讲道,当场险些信了他的邪,可回家后被药味儿一熏,又恍然大悟似的,反应过来他讲的全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

    “我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他焚的香上,若我推测得不错,那些香应该具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当然,布巾并不能完全阻隔香气,我让大家遮住口鼻,也只是稍微削弱了些香气的效用而已。”

    张妙手医术高强,说是猜测,但若没几分把握,也绝不会胡说自砸招牌乱的。

    赵璧羽略一思索,决定不再上前,让柴校尉挑一处既不受香气影响,又能看到江漓的地方,暂时按兵不动,等待其他官兵一到,再一起去救人。

    柴校尉按照他的要求,很快选中了一家废弃的宅院。

    好巧不巧,这家院子正是之前裘大的住所,院子里的狗和尸体虽然早已经被处理了,但气味依然好闻不到哪儿去。

    赵羽忍着嫌弃,率先纵身登上了屋顶。余下的人处了张妙手恐高外,其他也都各自想法子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上,正好能看到铜雀附近的情形。

    铜雀附近挤满了镇上的乡民,正中间便是被绑在一堆干柴之上的江漓,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江漓脸上的表情,但她胸前的血迹,赵羽却看得一清二楚。

    江漓身前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正靠近江漓耳边,像是在悄声说着些什么,又像是在轻薄江漓,总之令人一见便十分厌恶。

    想必对方,肯定就是那个舌头不好用全靠香来凑的假天师了。

    赵羽冷笑一声,当即朝一旁的柴校尉吩咐道:“刚才我见这院子里挂了副弓箭,瞧着弓弦还是好的,应是能用,你去给我取来。”

    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现在就要亲手射杀了德清!

第113章 活命

    铜雀前,德清确实正在和江漓悄声交谈,但更准确些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德清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德清先是制止了朝江漓丢臭鸡蛋和烂菜叶的人,然后才靠近江漓,语带嘲弄地问她:“我听说,你之前被这里的人当做神明一般崇敬,可现在却被众人嫌恶,喊打喊杀,你甘心吗?”

    江漓没吭声,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的不甘没有,对他的厌恶和不屑倒表现的明明白白。

    德清也不生气,又说道:“你若是肯与我们天地教合作,把你所会的幻术教给我们,我可保你不死。”

    作为方术士,掌握的幻术越多,“神通”也就越大,自然也就越能令人信服于他。当然,这些幻术,全都是障眼法而已。

    德清自己招摇撞骗惯了,便也把江漓当做了自己的同类,因此他在听说江漓能操控植物后,便同样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不过也是障眼法而已。

    不过,能同时困住五十余人,还让大家产生差点儿被勒死的幻觉,像这样的幻术,德清之前闻所未闻。

    他还特意找来当时在场的衙役,仔细询问了一番,发现那些衙役的脖子上,竟然还有像勒痕一样的东西,而且他们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仍后怕不。这说明,江漓的幻术十分强大,足以以假乱真。

    同为方术士,德清自然想要把这种幻术据为己有。

    以前那些用惯了的幻术,已经开始有人解密出其中诀窍,但江漓的幻术稀有而又强大,若能有此傍身,以后也能更加方便传教。

    他此次来铜雀镇,本是为了传教,抓江漓只是顺势而为,并非非杀她不可。所以,如果她肯交出幻术,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留她性命。

    德清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优厚了。

    江漓也确实有些意动。

    她不惧死,但家里那个大的和送出去的那个小的,总归让她放心不下,能活下来自然更好。

    但她会幻术是因为身怀异能,就算她真想交也交不出去。

    她这才正眼瞧了德清一眼,没透漏自己异能的事,而是问他:“天地教是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德清不像是简单的方术士,现在又听他提起天地教——既然已经成教,那教内绝不会只有德清一个天师,若其他人也像德清这样疯狂吸纳弟子,那创教之人只怕所图非小。

    德清听道江漓的问话,习惯性地就开始宣传教义:“天地教便是我所在的教派,我们信奉天地之道,积极修炼,以期飞升成仙……”

    江漓打断他说:“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同行,还在我面前说什么成仙不成仙的,不觉得可笑吗?”

    “也对。”德清笑笑,收住了话头,但他已经察觉到江漓有所松动。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着实欣赏你的幻术,当然,我也知道,对方术士来说,一件能傍身的幻术如同性命一般珍贵,你若是不想幻术外传,也可加入我们天地教,发誓为我所用。

    “如此,我不但可以放了你,还能让你继续做你的神女弟子。这对你来说,半点儿也不亏,如何?”

    同为方术士,德清理解江漓不想交出幻术,不过,只要江漓肯为他所用,也是一样的。

    说完,他便倨傲地看着江漓,等待江漓点头答应,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成了旁人弓箭下的目标。

    ----------

    十几丈外,赵璧羽拿到了裘大的弓箭,弓是张普通的弓,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但弓弦尚好,射中德清足够了。

    箭筒里只剩下四支箭,他随手挑中一支,举弓上箭,移位瞄准,箭尖便正对上了德清的心口。

    一旁的尉迟宇见他这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又气势汹汹,不由想到父亲之前曾夸过毓王箭法好,于是立马吹捧道:“观赵相公拿箭的姿势,便知赵相公一定箭法超群,百步穿杨亦不在……”

    可他话还没说完,正要用力拉弓的赵璧羽,却忽地手下一松,弓弦没拉开不说,箭矢还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摇摇晃晃地朝院子中央飞了出去,最后又软绵绵地落在了张妙手的脚边。

    赵璧羽拉弓时,猛地感受到了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断了两根肋骨。

    才接好的骨头再次移位,赵璧羽剧痛难忍,这才下意识松了弓弦,额前和后背也很快起了一层冷汗,但碍于在人前,他硬是忍着,连声闷哼都没发出来。

    屋顶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落在院子里的箭矢吸引,一时没人察觉出他的异常。

    尉迟宇拍马的话刚说了一半,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张妙手脚边的箭支,悄悄把剩下的那半给咽了回去,又迅速改口说道:“赵相公刚才这箭,肯定是为了测试风速……”

    张妙手却打断他道:“测个屁的风速,树梢动都没动,现在根本就没有风!”

    张妙手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有注意屋顶上发生的事,这会儿往上一看,见赵羽竟然还敢射箭,顿时气得差点儿跳脚。

    赵羽的伤情如何他再清楚不过,本来人能醒过来已属难得,拉弓的动作无疑会加重伤势,保不准下一刻人就又要晕过去了。

    他转向赵羽,又急声说道:“你胸前后背尽是伤,若还想活命,快把弓箭给放下!”

    赵璧羽此时已经缓过劲来,他连头都没回,完全不理会尉迟宇和张妙手两人,而是利落地再次搭箭,拉满弓,复又松手。这次,第二支箭携裹着千钧之势,直直地朝德清飞驰而去。

    顷刻间,那支箭便刺中德清心口,德清甚至被箭势撞得连连后退了两步,终于离开了江漓身边。

    不过,那支箭却掉落在了德清身前,并没有刺进他的身体里。

    “他带了护心镜。”柴校尉立刻反应过来。

    但赵璧羽比他反应更快。

    柴校尉话音刚落,赵璧羽的第三箭就再次飞射到了德清心口前,完全没跟德清反应的时间。

    这次,德清的胸前见了血。第三支箭击破了他的护心镜,正射中他心口。

    德清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赵璧羽这才回头,看向张妙手说:“就算阎王想要我的命,他也得先等我把箭射完。”

    他说话时,神色傲慢而又狷狂,但却不惹人讨厌。

    张妙手仰头看他,此刻他的脸色明明苍白如纸,却让人觉得如同头顶的日光一样热烈灿烂。

    当然,如果他额前没有那些疼出来的冷汗,就更灿烂了。

第114章 别瞎说

    铜雀前,直到德清栽倒在地,围着的众人才回过神来,没了领头之人,大家顿时惊慌失措,乱做一团。

    不过,德清带来的那十几名弟子却训练有素,他们根据箭矢射来的方向,很快发现了赵羽的方位,急忙把德清抬到箭矢射不到的地方,躲了起来。

    “是江漓,肯定是江漓这个妖女杀了德清天师,烧死她,还铜雀镇太平!”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接着便有一人手持火把,想趁乱点燃江漓身下的柴堆。

    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赵璧羽已经射出了箭筒里的最后一只箭,同样的命中胸口,对方瞬间以头抢地,没了生气,火把孤零零地摔掉到一边,滚了两滚后,也熄灭了。

    一连两个人死在江漓身边,这下,再也没人敢再轻易靠近江漓了。

    被绑在柴堆上的江漓,也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但她因为胸前的伤口失血过多,眼前有些昏花,看不真切,隐约觉得对方好像是赵羽。

    一想到赵羽醒了过来,她心下不由一喜,但很快又担心,他身上那么重的伤是否吃得消……

    另一边,赵璧羽强撑着病体,一连射出四箭,确实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他主动靠近尉迟宇,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扶好本王。”

    语毕,整个人便身体一软,如果不是及时有尉迟宇扶靠着,险些就要脚滑摔下屋顶去。

    这时,不远处,杨副尉也已经带着其余的官兵赶了过来。

    德清已死,剩下的那些散兵游勇完全不成气候,只等官兵赶到,江漓即可得救。

    赵璧羽放下心来,对柴校尉说:“我这会儿身体有碍,就先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事就劳烦柴校尉去办了。”

    柴校尉恭敬地应了,但见他脸色不好,便亲自把他护送下屋顶,这才领命而去。

    张妙手一见赵璧羽下来,便急忙迎了上去,他虽然埋怨赵璧羽逞强,但到底医者仁心,想要带对方一起回回春堂看病。

    但赵璧羽却决绝了,他坚持让尉迟宇送自己回家,只吩咐犬儿随张妙手回去,带些药回来即可。

    一旁的尉迟宇突然福至心灵,也跟着说道:“本官受了惊吓,粽子你也与张妙手同去,给本官抓副药回来,顾照也别闲着,你现在赶去铜雀那儿,援助官兵。”

    待把两人身边的人全都支走,尉迟宇这才扶着赵璧羽,离开了裘大的院子。

    出门之后,尉迟宇正要左拐,去往江漓的住所,赵羽却先一步说道:“去你府上。”

    尉迟宇短暂地愣了一下,很快调整路线,改朝自己的住宅走去。

    铜雀镇被自己治理得一团糟,他生怕毓王会问责自己,所以这会儿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讨好对方。

    因此,别说毓王这会儿想去他家里住,就是想要了他的宅子,他也绝对会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只是,路上赵璧羽却又突然问他:“你想回宿夜郡吗?”

    “想,做梦都想!”尉迟宇脱口而出。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像是在说自己整日玩忽职,根本没把心思放在铜雀镇,一心只想回家了似的。

    于是又急忙补救道:“当然,我身为王爷您的臣子,您想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到时一定兢兢业业理政,绝无半句怨言。”

    眼下只有两人,他便又叫了王爷。

    赵璧羽也懒得纠正他,说道:“既然如此,等会儿你就把你的宅子给烧了吧,随后我就调你回宿夜郡。”

    “烧……烧了?”尉迟宇脚步猛地一顿,既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怀疑可能是毓王自己说错了。

    赵璧羽却肯定道:“对,烧了。到时就说,是德清的弟子为了替师傅报仇,故意尾随我来到了你家,趁我大病初醒,身体有恙,直接烧死了我。从此,铜雀镇便不再有‘赵羽’了。”

    他既然已经恢复记忆,那赵羽的身份自然就不能用了,刚好可以借此时机,让“赵羽”彻底消失掉。

    尉迟宇也明白过来,急忙应了,然后便一边开心马上就能回宿夜郡了,一边又飞快在脑海里盘算着,眼下天干物燥,要烧哪几间屋子,才能既让人相信“赵羽”真的死了,又避免火势不可控。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尉迟宇府上。

    尉迟宇刚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府上的人全部支走,就有官兵赶来汇报说,江漓已被顺利救出,因为胸口有伤,先送去了回春堂治疗,不过,她除了失血过多外,伤势并无大碍。

    但是铜雀前聚集的那些乡民们,由于受蛊惑太深,竟与官兵起了冲突,负隅顽抗,打斗了起来,预计还要处理上一会儿。

    尉迟宇把汇报的官兵也打发走,然后挑中了两间靠近池塘的房间,直接放了火。

    为了让火烧的更旺,能让“赵羽”尸骨无存,他还把家里存放的灯油全都倒进了房间里。

    做完这些,他又殷勤地跑回赵璧羽身旁,和他一起看屋子燃烧。

    可看了一会儿之后,他终是没忍住,趁着四下无人,又小声问赵璧羽说:“卑职斗胆问一句,不知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宿夜郡?”

    毓王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管辖之地,还差点儿出事,若是不问明白,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璧羽此时正在心里想着,若是江漓知道他身陷火海,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他听到尉迟宇的问题,便随口答道:“大约五个月前来的。”

    尉迟宇一听时间,心口又颤了一下。铜雀镇这么小的地方,毓王在此待了整整五个月,他竟然都不知晓,实在是太疏忽了。

    不过,也难怪皇上都赐婚这么久了,毓王府却迟迟没有喜讯传出,原来毓王竟一直都不在王府里。

    想到此处,尉迟宇忽地一个激灵——毓王是五个月前来的铜雀镇,皇上的赐婚也是在五个月前,毓王该不会还不知道自己被赐婚的事吧?否则,他也不可能冒着违背圣旨的风险,迟迟不回王府完婚……

    尉迟宇偷偷地看了赵璧羽一眼,试探地说道:“卑职差点儿忘了要恭喜王爷……”

    可还不等他说完,赵璧羽先道:“别瞎说,本王还没决定要娶江漓呢!”

    尉迟宇:“……”

    默了一瞬,他再次开口:“卑职说的是毓王妃……”

    赵璧羽再次打断他说:“不过,要江漓做毓王妃也不是不可。”

    尉迟宇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完,不由着急地擦了把汗,继续道:“不是……”

    然而,赵璧羽依然没给他说完整句话的机会,他又飞快地接上道:“小馒虽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长相与我相似,到时就说他是我亲生的,想来也能糊弄过去。”

第115章 心疼毓王

    尉迟宇听到此处,已然明白过来,毓王对于赐婚一事,确实并不知情。

    他纠结犹豫片刻,打断毓王的遐想说:“王爷在铜雀镇待了五个多月,对外消息闭塞,可能还不知道,圣上已经为您赐婚,钦定的毓王妃,是澹台大学士的女儿澹台兰容。”

    赵璧正在脑海里还在想着,最近适宜嫁娶的日子,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尉迟宇道:“卑职刚才说,皇上已经给您选好了毓王妃,而且,毓王妃早在一个多月前,已经从都城赶到宿夜郡,住进王府里头了。”

    毓王都已经在计划着娶江漓了,尉迟宇不敢有所隐瞒,便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给说了。

    赵璧羽神色不明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本王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和你开玩笑。”

    尉迟宇急忙道:“卑职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既然毓王已经决定要抛弃“赵羽”的身份,自然也要一并抛弃“赵羽”和江漓的关系,这对毓王来说,才是正确的取舍。

    “很好,”赵璧羽再次开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过了今天,‘赵羽’便不复存在,本王是为了调查德清一事,才微服私访来到铜雀镇的,记住了吗?”

    尉迟宇恭敬地点点头,刚要应声,赵羽突然朝院门口看了一眼,打断他道:“有人来了,剩下的事稍后再说。”说完,便飞快闪身,躲进了身后的房间里。

    尉迟宇朝院门口看去,刚好看见江漓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犬儿。

    江漓远远地看见他,就先声问道:“尉迟大人,听闻我夫君随你来了府上,请问他现在人在何处?”

    尉迟宇微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眼睛里瞬间蓄满眼泪,指向面前的大火说:“你夫君他、他死了!德清的弟子为了替他们师父报仇,把赵相公绑在屋子里,活活给烧死了……”

    江漓刚走进院子,就发现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她失神了片刻,又很快摇头反驳道:“不可能!凭赵羽的身手,几个弟子还奈何不了他。”

    尉迟宇早料到江漓不会轻易相信,便继续哭着说:“赵相公确实身手厉害,可他当时身受重伤,本就摇摇欲坠,又为了保护我,这才遭到毒手。”

    江漓失血过多的身体,又猛地传来一阵眩晕,尉迟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大火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下一刻,她便不管不顾地要往火海里冲。

    尉迟宇心道一声不好,顿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堪堪把人拦在了火海前:“你别冲动,火势这么大,你进去便是送死,而且里头的人都没再出声了,他肯定早死了!”

    江漓冷冷地看向他道:“闭嘴!让开,见不到尸体我就绝不相信。”

    可尉迟宇哪敢松开,他还生怕自己一只手拉得不够劳,把另一只手也加了上去,说道:“这火都已经烧了好一会儿了,里头指不定连尸体都烧没了!”

    江漓顿时被他激怒,正想要对他动手,却突然听见身后的房间里,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碎裂声并不大,一般人在噼里啪啦的火场中,根本听不真切,可江漓却敏锐地捕捉到,并且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那儿除了一扇微微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然而,两人身后的房间里,赵璧羽原本正悄悄站在窗前,隔着窗户缝观察外头的情形。

    当他看到江漓满心焦急,要闯进火海救自己时,心里觉得开心而又满足。他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心道,江漓果然是在意他,心里有他的。

    可下一刻,他的开心就被尉迟宇给破坏了——他理解尉迟宇是着急救人,可他一只手抓住江漓就算了,竟然两只手都占江漓的便宜。

    赵璧羽一时没忍住,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好在在杯子发出声响的那一刻,他及时离开窗边,险险躲开了江漓的视线。

    江漓的目光在那扇窗户上停留了一瞬。

    尉迟宇见她往后头的房间看,怕她会发现端倪,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吸引她的注意,可他才刚张开口,江漓却先声质问他道:“这旁边就是池塘,可我却看不到任何汲水的痕迹,赵羽即是为了救你才身陷火海,大火已然烧了这么久,你为何迟迟不救他?”

    “这……”尉迟宇目光游移,待看到一旁散落的一根绳索后,急忙松开一只手,指向那团绳子说:“我被那些人绑住了手脚,直到你赶来之前,才费力解开,因此才来不及救他。”

    “是吗?”江漓审视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指向绳索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手腕处干干净净,连片红痕都没有。

    江漓收回目光,突然说道:“好了,你松开我吧,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既然他人已经尸骨无存,我也没必要以身犯险,再去救他了。”

    “啊?”尉迟宇都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和她对峙的准备,江漓却说冷静就冷静了下来,这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他见江漓脸上一片平静,确实不像是还要再闯火海的样子,这才迟疑着松开了手。

    江漓相信“赵羽”已死,尉迟宇本该是开心的,可他见江漓这么轻易就看开了放下了,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流,又觉得她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了些。

    就连她身后的犬儿,都为“赵羽”哭肿了眼睛。

    尉迟宇没忍住,又问她:“你就这样算了?”

    江漓看向火海,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自嘲,说道:“不这样算了又能怎么样?总归人各有命,希望他下辈子,能找到一个养得起他,又不会连累他的娘子。”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身上还有伤,救火的事就劳烦尉迟大人了。”说完,她便扶着犬儿的手,转身离开了。

    尉迟宇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不像是因为不胜伤心才离开的样子。

    他突然有点心疼毓王。

    之前他还总听说,江漓与自家夫君多么恩爱,毓王不久前甚至还想要娶江漓做毓王妃,可现在看来,毓王大约是被玩弄了真心吧……

第116章 负债累累的毓王府

    江漓离开后,尉迟宇走进身后的屋子,向毓王复命。

    他刚一进屋,就看到了桌上两个碎裂的杯盏,心想毓王肯定听到了江漓那番薄情的话,才会如此生气。

    甚至他在被毓王莫名其妙瞪了一眼后,反而更同情毓王了。

    可他虽有心想安慰毓王两句,又因为自己缺乏此方面的经验,不知如何开口好。

    最终,他只干巴巴地说道:“王爷,您身上伤势不轻,要不卑职去给您请个大夫来?当然,一定是找可靠又口风紧的。”

    赵璧羽坐在桌前,迟迟没有应声。

    就在尉迟宇以为,毓王肯定是被伤透了心的时候,赵璧羽却突然带着点儿疑惑地问他:“你觉得,本王很能花钱吗?”

    话题突然跳跃到花销的问题上,尉迟宇不由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毓王府里如云的美婢,满目的奇花异草,甚至毓王常走的一条小路,铺地的地砖用的都是上品玉石……

    毓王府的奢华在岭西是出了名的,且不说毓王出身皇室,衣食住行自然无一不精致,单说毓王府如今只有毓王一个主子,却有一百有余伺候的奴婢,就能猜到,毓王平时的花销绝对低不了。

    尉迟宇知道毓王想听什么答案,可他实在违心开不了口,最后只好支吾着说道:“卑职没和王爷一起生活过,因此并不知晓王爷的花销如何。”

    赵璧羽在问完问题后,就开始走神,根本没注意尉迟宇回答了些什么。

    江漓最后那番话的意思,明显是在嫌弃他太能花钱了。

    可如果江漓连他现在的花销用度都接受不了,那她若是知道,毓王府其实还欠着数百万两的外债,岂不是更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了?

    虽然,那数百万两的外债,大部分都是他爹欠下的。

    岭西十九洲并不算富饶,赋税又是全国最低,还时常有旱涝灾害发生,但每年上缴给皇帝的贡品却不能比其他封地的少,否则便有对皇上不忠之嫌。

    所以,毓王府每年能收到的钱少之又少,甚至偶尔还要贴钱给官员发放俸禄。

    因此,他爹在宿夜郡建府没几年,很快就花光了家底。

    府里没钱,又不能搜刮民脂民膏,偏他爹还不善经营,王府的产业一大半都是赔钱的,于是,他爹只能借钱度日。

    最开始,他爹和当今圣上关系还算要好,所以大部分钱都是从皇帝那儿借的。

    他接手王府的时候,曾查看过账目,细算下来,那几年几乎是皇帝在用自己内帑的钱养活毓王府。(内帑:区别于国库,是皇帝自个儿的小金库。)

    可那几年,西岭之地的灾情又格外多,渐渐的大约皇帝也吃不消了,便开始疏远毓王府。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毓王府才慢慢和都城的皇室断了来往。

    皇帝那儿借不来钱,他爹就又打起了西岭富商的主意。

    再然后,尉迟家就成功取代当今皇上,成了毓王府最大的债主。这一年年的借款累积下来,早不知几何了。

    不过,他爹却是个心大的,这些年虽然靠借钱度日,但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吃穿用度,该有的风流和气派也一丝不少,并且通过言传身教,又把这些习惯悉数教给了他。

    他爹告诉他,这是皇家人该有的威仪,他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样的“威仪”下长大,因此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以至于在他爹过世后,他接手毓王府,待翻看完王府历年的账簿,发现毓王府竟负债累累时,险些不能接受。

    他甚至还一度想出卖自己的婚姻,试图和尉迟家结亲,两家成为一家,欠尉迟家的那些钱自然也就不用还了。

    但很可惜,尉迟家只有尉迟宇一个儿子……

    他为此还郁闷了半宿。

    再后来,他只能努力捡起他爹荒废的产业,开始着手打理,偶尔再抄家一两个贪官污吏,算是勉强能保证王府不再借钱,但要还上之前欠下的债务,却是遥遥无期……

    那是他即便缩减王府的用度,也依然还不上的数额。

    所以,在他继承毓王府后,索性也就保持了王府先前的用度,毕竟他也习惯了。

    可现在,他却莫名有些心慌。

    赵璧羽再看向尉迟宇时,神色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亲自给尉迟宇斟了杯茶,说道:“本王之前对你态度不好,只是因为心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尉迟宇不知毓王又是闹的哪出,受宠若惊道:“哪里哪里,是卑职有错在先,没治理好辖下,王爷没罚我,已经是格外开恩。”

    “你知道就好,”赵璧羽道:“把茶喝了,回去告诉你爹,欠你们尉迟家的钱,本王会想法子尽快还上的。”

    今日发生在铜雀镇的事,尉迟宇身为乡丞,少不了有玩忽职守之嫌,若不是看在他曾经照拂过江漓的面子上,赵璧羽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不过,赵璧羽此时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把尉迟宇放在自己身边,再诱他犯下一个可大可小的错,好让他爹花钱来赎人了……

    然而,尉迟宇脑海里还在想着江漓的事,完全跟不上毓王的思路,关于毓王要他给他爹带话的事,他只懵懵懂懂地应了句好,然后便一口气把茶给喝光了。

    他又问赵璧羽说:“王爷,卑职还想再问问,您打断如何处置江漓?江漓的才能如何,王爷肯定比卑职更清楚,卑职曾经还打算向您举荐她来着……”

    不管怎么说,江漓出自他管辖下的铜雀镇,若江漓能得毓王任用,对他往后的仕途肯定大有裨益。但现在江漓和毓王又多了一层旁的关系,他就又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尉迟宇的问题,让赵璧羽烦躁了起来。

    他恢复记忆后,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江漓,现在自己又莫名多出了一个毓王妃来,更是不便再和江漓联系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要远离江漓,但他的心却不想这么做。

    片刻后,他说道:“你再去邀江漓同往宿夜郡,经此一事,想必她会答应的。”

第117章 食言

    赵璧羽身上有伤,暂时不宜远行,因此邀江漓去宿夜郡的事并不着急,他另又给了尉迟宇其他吩咐,让其先处理好德清留下的烂摊子。

    救下江漓那天,那些被德清蛊惑的乡民阻挠官兵,险些发生暴乱,直到官兵当场斩杀了五六人,才堪堪控制住局势。不过,却因为拖延了时间,让德清的几名弟子,趁乱带着不知死活的德清逃跑了。

    德清带来的其余弟子均被捉住,但是任官兵如何拷问,对方除了背诵天地教的教义外,其他有关天地教的事,却是半句也不肯吐露。

    倒是赵璧羽在养伤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几年内,他父亲还没过世的时候,他曾随父亲去另外一位皇叔的封地,参加对方的寿宴。

    寿宴上,有一个名叫德善的术士,现场表演了指尖点火的幻术,但却被他当场识破。

    对方其实是在物品上提前涂抹了磷粉,而磷粉极易燃烧,对方带着特制的防火手套,摩擦物品表面,物品生热后,磷粉便先燃烧起来,随后又点燃了物品。

    赵璧羽识破对方后,借过对方的手套,也表演出了指尖点火的幻术,然后他那位皇叔,便把那个叫德善的术士给打出了府。

    事情本已经过去许久,赵璧羽差点儿就要忘了德善的名字,直到他突然意识到,德清和德善都以“德”字排辈,十有八九是同一伙人。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竟然已经发展出了天地教,实在让人不得不防。

    赵璧羽是个杂学家,对什么事情都略懂一些,他曾经解密过几个常用的幻术,其中有一个便是德清表演过的。

    虽说只能解密出一个,但也足够了。只要能证明其中一个幻术是障眼法,而不是什么仙法,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怀疑其他的。

    赵璧羽便让尉迟宇,联合江漓,当众解密了这个幻术。但让他意外的是,江漓在解密此幻术之后,顺手还把德清“无中生有”的那一招也给解密了,她甚至还利用几块清晰的铜镜,当场表演了怎么把自己缩骨到一个花瓶里。

    当然,所谓的缩骨是假的,只不过是两块铜镜造成的视觉误差,但只有近前仔细看,才能发现破绽。

    当乡民们发现,德清的那些仙术,全部都是伪装的骗术后,早先被蛊惑的心境,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璧羽又吩咐尉迟宇,寻来口才伶俐的说书先生,趁此时机向众人宣称,江漓才是真的神女弟子,德清所属的教派为邪教,所以他才不懂真正的仙法,而江漓却能种出货真价实高产的种子。甚至,华熙阁那棵与五层楼齐高的合欢树,也是证明。

    而德清修习邪道,意图戕害真正的神女弟子,故而颠倒黑白,蛊惑众人,但最终邪不压正,江漓身负神女庇佑,化险为夷。

    赵璧羽不但让人在铜雀镇如此宣扬,岭西的其他郡县,也都按照此法,广而告之。

    如此,既帮江漓洗白污名,重塑她的声望,同时也让大家都牢牢记住,那个差点儿害死江漓的天地教是邪教,以此预防再有人被蛊惑,出现像铜雀镇这样的暴乱。

    另外,赵璧羽还让人张贴告示,上曰举报邪教有奖,并把兑奖的差事,交给了即将返回宿夜郡任职的尉迟宇,算作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赵璧羽雷厉风行,短短七八天的时间,便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了所有事,势不给天地教在岭西发展的任何可能。

    同时,由于他的推波助澜,江漓的名声也渐渐响彻岭西,甚至,华熙阁那棵被江漓异能催生过的合欢树,也渐渐成了大家叩拜许愿的地方。

    那棵树,被大火烧毁了一半的树枝,但并没有伤到树根和主干,因此依然生机勃勃。

    事情告一段落后,先前那些把江漓视作妖女,对其喊打喊杀的人,也开始纷纷上门给江漓道歉。

    江漓对此照单全收,并没有对他们反复的态度,表现出任何不满。

    事实上,她是并不在意,她在末世早习惯了人心的善变和险恶,她想要拥戴,但也早已经做好了失去拥戴后的准备。

    在江漓被救的第八天,也是“赵羽”头七刚过的时候。

    由于“赵羽”身陷火海,尸骨无存,所以江漓便去大青山,挖出了他当初的那把宝剑,为他简单做了一个衣冠冢,埋在了距离镇上不远的地方。

    当天,她还特意请了被“赵羽”救下的尉迟宇,一起来为“赵羽”的衣冠冢填土。

    次日,江漓发现衣冠冢上,有被翻动的痕迹,若她所猜不错,衣冠冢里的那把剑,现在已经不在了。

    那天在尉迟宇府上,她本不确定赵羽是否真的死了,只是觉得尉迟宇的言行有些可疑,直到今天发现衣冠冢被翻动,她才终于确信,赵羽还活着。

    并且,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所以才会借假死脱身。

    江漓一早就说过,赵羽恢复记忆后,若是想离开,她不但不会阻拦,还愿意给他些补偿。可如今他却选用这种方法脱身,让江漓忍不住心有愤懑,又隐隐有些失落和烦闷。

    当日,听尉迟宇说他因为救她,被德清的弟子复仇,身陷火海,她是真存了若救不出他,就索性与他同死的心志的。

    可到头来,却是个笑话……

    江漓自嘲地笑笑,把衣冠冢前,墓碑上的“亡夫”和“未亡人江氏”几个字,给一一凿掉了。

    此时,她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才联系上黄天成,接回了小馒。

    之前她伤势未愈,怕小馒担心,再加上铜雀镇又乱做一团,她便传信给黄天成,让他先别着急返程。直到她觉得一切稳妥后,这才接回了小馒。

    几天不见,小馒人已经瘦了一圈。

    江漓心疼不已,本以为小馒见到自己后,会先质问她,为何当初不声不响把他丢给别人,可她没想到,小馒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娘亲,他们都说我爹爹死了,是不是真的?”

    江漓一怔之后,答道:“当然不是,他只是离开我们,去了其他地方而已。”

    小馒早慧,听出来这句话是大人常用来哄孩子的,怕小孩子接受不了,才会委婉地说,离世的亲人去了其他地方、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江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急忙又解释说:“他真的没死,但他恢复了记忆,所以离开我们,回到他原来生活的地方去了。”

    可小馒闻言,反而哭得更凶了,他打着哭嗝说:“可他明明说过,会永远做我爹爹,不会离开我们的……”

第118章 薄情寡性

    “他啊,就是一个骗子。”

    江漓抱起哭泣不止的小馒,一下一下地轻抚他的后背,以防他哭得太凶,会背过气去,但却一直没出言安慰他。

    她不是不心疼小馒,而是经过德清一事,让她明白,人生无常,纵使计划得太好,也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她当然希望自己能一直陪在小馒身边保护他,可小馒也需慢慢学会独立自强。这样,即使她哪天消失了,他也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世道残忍,他早晚要学会,接受人生中许许多多的不如意。

    比如,身为至亲的她,会在危急时刻不顾他的意愿,把他丢给陌生人;再比如,他至信喜爱的赵羽,上一刻对他信誓旦旦宠爱备至,下一刻就会一声道别也不留,悄然消失在他身边……

    良久,小馒哭累了,才渐渐停止抽噎。

    他顶着红红的鼻尖,仍不死心地问江漓:“爹爹还会再来找我们吗?如果他不来找我们,我们能去他原来生活的地方找他吗?”

    江漓叹口气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来找我们,但如果他已经不喜欢我们了,我们再去找他,又能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了。”小馒的眼底又迅速涌起了一层水雾,但这次却倔强地忍着,没哭出来。

    沉默了一瞬后,他又突然抬起头,对江漓说:“娘亲,下次你要离开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听话的,但别在我睡着的时候,再把我送给别人,好不好?”

    他眼带祈求,模样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

    江漓顿时眼眶也有些泛红。

    即使小馒没说,她也想象得出来,一个才四岁的孩子,突然从睡梦中醒来,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陪在自己身旁的又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他当时该有多惶恐不安……

    江漓亲了一下小馒的额头,愧疚地哑着嗓子说:“娘亲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小馒把自己头埋在江漓的颈窝处,讨好似的蹭了蹭她。

    母子俩就这么站在自家院子里,安静地相拥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小馒又突然从江漓怀里下来,转头跑进了赵羽的房间里,不一会儿,他便抱着一包银子递给江漓说:“娘亲,这是爹爹偷偷攒下的银子,既然他不和咱们好了,咱们就把他的钱给花了吧!”

    江漓:“……”

    当天中午,江漓母子俩便带着那包银子,去了吉祥酒楼,用赵羽存下的私房钱,宴请了黄天成,算作是对他这些天照顾小馒的答谢。

    就在江漓和黄天成同席而食的时候,隔壁镜潭县的府衙里,赵璧羽迟了些时,才拿到自己离身五个多月的宝剑,寒星。

    为了把戏做够一整套,也为了方便养病和传令,赵璧羽在江漓被救的第二天,就悄悄转去了离铜雀镇最近的镜潭县,并且亮明了自己毓王的身份,住进了镜潭县的府衙里。

    对外只说,毓王微服私访,恰好行至镜潭县附近,听闻铜雀镇有邪教徒出没,险些引发暴乱,便留在镜潭县主持大局。

    至于为什么铜雀镇出了事,却要在镜潭县主持大局,自然是因为铜雀镇眼下不安定,为了毓王的安全考量,当然是要选择住在更为太平的镜潭县。

    而且,镜潭县比铜雀镇要更繁华些,毓王又从不在住行上亏待自己,因此他留在镜潭县办公,也正贴合秉性。

    赵璧羽在镜潭县养伤的这段时间,毓王府也收到了柴校尉的传讯。

    王府收到毓王的下落后,阖府喜极而泣,官家徐柏更是连夜派出两辆马车,点了婢女小厮厨娘浣衣女医官等等,不顾夜色已深,叫开城门,由陈阵和吕追等亲卫护送,日夜兼程,一路换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镜潭县。

    自从赵璧羽决定要还清尉迟家的欠款后,本不想再这么铺张浪费,他见到满满两马车的家仆后,有意要遣回部分家仆,可在被伺候过一晚后,又深觉一个也不能少,最终便不了了之了。

    这些天来,他在王府医官的悉心照料下,再配上王府里治愈外伤的秘制药膏,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五六成,背上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有些不太严重的,甚至连疤都没留下。而他在行动间,再也不会动不动就疼出一身冷汗了。

    赵璧羽整个人舒爽了不少。

    他眼前的这把寒星剑,是尉迟宇送来的。

    与寒星剑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套袖口绣了羽毛的衣衫,以及一枚普通珠钗和一枚点翠金钗。

    尉迟宇道:“卑职想着,人毕竟是假死,所以便在取剑的时候,顺便把衣冠冢里其他的东西也一并取来了。”

    赵璧羽没去管一旁的寒星宝剑,而是捡起一旁的两枚发钗,感慨道:“这两枚发钗,是本王仅送给她的两件礼物。”

    “她”自然指的是江漓。

    尉迟宇闻言,顿时又同情地看了毓王一眼。

    在衣冠冢里埋下亡夫用过的宝剑和衣衫,都算正常,但这两枚珠钗既是毓王送给江漓的,而且仅此两支,江漓非但没把它们留作念想之物,反而就这么给埋在了地下。

    身旁不留亡夫任何遗物,这分明是迫不及待地要与亡夫划清界限,其人薄情寡幸,可见一斑。

    然而,赵璧羽却浑不在意道:“现在看来,这两支发钗着实是太寒酸了,就算江漓不扔,本王也看不过眼。”

    说着,他转向一旁随侍的大丫鬟琴瑟,朝对方吩咐道:“回去找手艺好的工匠,挑些时兴又好看的花样,各打一整套金银饰品出来。”

    赵璧羽他娘难产早逝,王府里多年没有女主人,少有女子用的物品,因此珠钗这些,还需打造新的。

    琴瑟顿了一下,才应道:“漓娘子曾救过王爷,咱们毓王府自然是该好好酬谢她一番,不过,王爷您这次能化险为夷,毓王妃也从中出了不少力,所以您看……是不是也顺便给王妃打一套首饰,以示感谢?”

第119章 回府

    赵璧羽被江漓救下,并和她以夫妻相称的事,赵璧羽对所有知情人都下了禁口令,就连柴校尉也不例外。但被管家徐柏送来的这批家仆,均是赵璧羽的心腹,赵璧羽也就没隐瞒他们,

    因此,琴瑟对江漓和赵璧羽之间的事也知情。

    琴瑟自然感激江漓救了毓王,但话里也在隐隐提醒毓王,他已经被皇上赐婚,纵使想要再纳其他侧妃侍妾,也需以毓王妃为先。

    故而,毓王想打首饰送给江漓,并无问题,但眼下毓王妃才新住进王府,江漓有的,毓王妃也得有才行。

    赵璧羽闻言怔了一下。

    他自然听出了琴瑟的言外之意,也知她是为自己着想,但心下还是微微有些不悦。

    不过,琴瑟长他几岁,自小便服侍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主仆情分,非一般可比。因此,他也没责怪琴瑟多话,而是说道:“算了,咱们王府如今入不敷出,也没多余的闲钱乱花,打首饰一事便作罢吧。”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澹台兰容毕竟还未与我完婚,算不上是名副其实的毓王妃,为了她的清誉着想,暂时还是别以王妃之名称呼她了。”

    琴瑟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应下了,并且转头吩咐身旁的另一婢女,让她即刻出门通知其他人,统一更改称呼。

    尉迟宇见了,却在心里想到:澹台兰容虽尚未与毓王完婚,但却是圣上金口玉言亲赐的毓王妃,人都已经住进毓王府两个月了,王府的人不肯称呼她为“毓王妃”,才是有碍她的清誉。毓王不会不清楚这点……

    他又想到不久前,毓王还说过想要娶江漓做毓王妃的事——看来,毓王对此还没死心。

    可毓王再不死心,也不能违抗圣旨。

    要知道,当今圣上铁血手腕,除了对自己的子嗣尚有几分温情外,处理其他事则毫不手软。再加上圣上赐婚的时机又很微妙,毓王若敢在这个当口抗旨,铁定是要掉脑袋的。

    尉迟家依附毓王府,毓王若出了事,尉迟家少不了也要伤筋动骨。

    所以,为了两家都好,尉迟宇觉得,还是让毓王少在意些江漓为妙,尤其是,江漓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意毓王的样子。

    于是,他突然清了清嗓子说:“说起来漓娘子,我今天赶来镜潭县的时候,恰好碰上漓娘子和黄天成,一起去吉祥酒楼吃饭,瞧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关系可比以前熟稔多了。”

    尉迟宇说这番话时,赵璧羽刚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闻言,他神色不变地说道:“黄天成还入不了江漓的眼。江漓之所以会对他熟稔,不过看在他帮忙照顾了几天小馒的份上而已。”

    他话说的很是气定神闲,看着像是毫不在意,如果不是他手里的杯盏,被他咔嚓一声给捏碎了的话。

    尉迟宇顿时一个激灵,感觉自己的话好像起了反作用。

    赵璧羽接过琴瑟递来的手巾,逸逸然地擦拭着手上的水迹说:“这镜潭县衙门的茶盏也太脆了,还是王府里的结实。”

    琴瑟告罪道:“是奴婢疏忽了,着急来见王爷,竟忘了带上王爷最喜欢的那套杯盏。”

    “奴婢这就去给您换新的来。”她说着,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便暂时告退了出去。

    赵璧羽任她动作,并没吭声,而是对尉迟宇说道:“铜雀镇的事已了,本王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打算尽快返回毓王府,最迟这一两天便会启程。”

    尉迟宇一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应道:“卑职现在就回铜雀镇,邀请漓娘子同往。”

    说完,他生怕毓王捏完杯子后,还想要再捏他出气,便立刻脚底抹油,匆匆告辞跑了。

    而门外的琴瑟,恰好也听到了赵璧羽的那句话,不由悄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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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宇匆匆返回铜雀镇后,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先赶去了江漓家,再次与她商量同往宿夜郡的事。

    江漓刚好正在家,她在得知尉迟宇的来意后,如赵璧羽所料那般,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毓王此次不但帮江漓重塑声望,还把她的名声宣传到整个西岭十九洲,多少也存了些示好的意味,江漓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她领毓王的这份好意。

    之前她之所以不愿意前往宿夜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宿夜郡会有赵羽的仇家。现在赵羽已经离开,她自然也就不用再有此方面的顾虑了。

    而且,眼下的铜雀镇,黄员外的死因也已经查明,实属江容华所为,江漓已经洗清嫌疑。

    但可惜耽误的太久,江容华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处。不过,江容华虽然逃了,她的娘家人还在,黄家便把气都撒在江家其他人身上,开始频繁以各种理由找江家的麻烦。

    而崔主簿已死,又被查出不少受贿行私的罪证,被抄没了家产。崔姝吃下德清的药之后,人尚没精神两天,就又迅速不行了。江家算是彻底失了依靠,又饱受黄家磋磨,日子十分不得过。

    算起来,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也算都得了恶报,恩怨已了,江漓在铜雀镇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这才会爽快答应了尉迟宇。

    尉迟宇见江漓肯答应,心下顿时喜忧参半。

    喜自不用说,忧的则是,等到了宿夜郡,只怕江漓和毓王还要再有纠缠,毓王要是只纳江漓做个侧妃,那也便罢了,但若是其他,后果简直无法预料……

    尉迟宇在心里叹了口气,告知江漓说,这一两天可能就要启程离开,让她先收拾好行李,然后便告辞,也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此时,远在宿夜郡的澹台兰容,也恰好收到了毓王即将归府的消息。

    她当即叫来自己的贴身婢女采绿,翻出各种首饰和衣裳,让其为自己一一试过,打算挑出最为好看的一副装扮,好迎接毓王回府。

    采绿一边为她试妆,一边笑着说:“王妃花容月貌,穿戴什么都好看,王爷肯定也都会喜欢的。”

    澹台兰容难得有些害羞,嗔了她一句:“贫嘴!”

    采绿又道:“奴婢才没说错呢,这次能找到王爷,并且救王爷出险境,王妃您的功劳最大,单凭这点儿,王爷也得好好敬重您的。”

第120章 韩侧妃

    听采绿提到功劳一说,镜子里的澹台兰容,当即皱了皱眉道:“此事你心里清楚即可,这话只能由旁人来说,若是咱们自己说了,则有居功自傲、挟恩图报之嫌,往后万不准再提了。”

    采绿梳头的动作一顿,急忙告罪道:“是奴婢失言了,奴婢往后一定谨遵王妃教诲。”

    得知毓王即将回府,澹台兰容此时心情不错,也无意多计较,便说道:“你继续梳头吧。”

    采绿应了一声,手下迅速绾出一个流云髻,配上一套镶了红宝石的黄金头饰,端庄而又不失柔美。她又变着花样地夸了澹台兰容几句,但却避讳着,没再提起毓王。

    待梳好头发,澹台兰容满意地对着镜子照了照,正打算再挑一套相称的衣服换上,却突然听外头的婢女通传说,韩侧妃来了。

    澹台兰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吩咐采绿先把衣服给收拾下去,然后开门迎了韩侧妃进屋。

    韩侧妃全名叫做韩令仪,乃当朝工部侍郎韩章之女,是此次随澹台兰容一起,被皇上赐给毓王的。

    皇上的赐婚圣旨上,虽然只写明了澹台兰容一个人的名字,但随后皇上又挑中韩令仪,下口谕赐其为毓王的侧妃,同时另有八名貌美的良家女,为毓王侍妾,随澹台兰容一起,前来宿夜郡。

    韩侧妃一进屋就看见澹台兰容满头的珠翠,顿时掩口笑道:“姐姐今日这头梳得可真好看,不过,这天都快黑了,姐姐梳给谁看呢?”

    她语气不善,采绿当即不满道:“韩侧妃,你好歹对王妃尊敬些!”

    韩侧妃嗤了一声,横眉冷目地看向采绿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姐姐还没和毓王完婚吧,你这贱婢倒先狐假虎威,借着王妃的威风给我甩脸子了?”

    “你……”采绿反被将了一军,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澹台兰容喝止两人,拧眉看向韩令仪说:“自住进毓王府以来,你几乎从不来我这里走动,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在都城时,韩令仪就时常与她作对,她本以为到了毓王府,韩令仪位居自己之下,能学会收敛,可没想到,还是跟先前一样让人嫌恶。

    但更可恶的是,韩令仪刚才所言也不错,她还没与毓王完婚,细论起来,两人都只是王府里的客人,她就算想罚韩令仪,也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强忍下不满。

    韩令仪见她皱眉,脸上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她道:“我这不是听说王爷要回府了,心里高兴,便来和姐姐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不过……”她故意拉长声音,“姐姐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开心呢!”

    澹台兰容睨了她一眼:“在你没来之前,我还是很开心的。”

    “哟,看来是我惹姐姐不快了?那可真是对不住。”韩令仪敷衍地道了句歉,“姐姐在都城的时候,可是世家女子的典范,心胸宽广,千万别与我一般见识。”

    澹台兰容厌烦与她做口舌之争,直接说道:“我现在已经知道妹妹有多开心了,如果你没其他事的话,就先请回吧,我也累了。”

    韩令仪最烦她这副,明明生气却非要端着姿态的样子,她又嗤了一声道:“还有最后一件事,说完我就走。”

    她道:“姐姐应该也听说了吧,王爷这次回府,还打算带上一名女子,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神女弟子。这人还没从铜雀镇启程,王爷就吩咐徐管家提前为其备好宅院,王爷对她的在意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而且,听说那女子不但颇有神通,还生得花容月貌,先前我总想不明白,王爷为何迟迟不肯归府与姐姐完婚,现在再一想,好像也能猜到些缘由了……”

    “胡言乱语!”澹台兰容打断她道,“王爷把神女弟子带回宿夜郡,只是惜才而已。”

    “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韩令仪说,“那我就再胡言乱语两句给你听,我还听说,原本,铜雀镇的事务早就处理完了,但王爷却在铜雀镇附近,多逗留十余日,为的就是劝说那女子随王爷一同回府。”

    澹台兰容的眉心越皱越紧,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既是道听途说,没影的事,妹妹还是少妄议的好!”

    “我也就是‘妄议’给姐姐你一个人听,旁人我可不说的。”韩令仪说着,还神色轻浮地朝她眨了下眼。

    见澹台兰容黑了脸,韩令仪这才心满意足地,带上自己的婢女告辞了。

    她刚走出澹台兰容的院子,就憋不住朝自己的婢女小水笑出了声:“哈哈……你刚才看见了吧,澹台兰容脸都黑了,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小水见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的,急忙劝她:“仪娘子,这路上人来人往的,咱们还是注意一下仪态吧。”

    韩令仪又笑了一会儿,直到看见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才堪堪止住笑意,和小水继续往前走去。

    路上,小水又好奇地问韩令仪:“仪娘子是怎么知道王爷和神女弟子之间的事的?”

    这两个月来,她们深居内宅,几乎都没见过外人,小水便有些奇怪,自家娘子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些传闻。

    提起这个,韩令仪不禁再次失笑,压低声音道:“我哪儿知道王爷的事啊?不过是我瞎编出来的,故意说来恶心澹台兰容罢了。”

    “啊?”小水神色纠结了片刻,犹豫着劝韩令仪说,“不管怎么说,容娘子都是要做毓王妃的,我看咱们还是别老跟她作对了吧。”

    韩令仪却不屑道:“我就是要趁着她还不是毓王妃,好好治治她,看着她生气又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我就觉得开心极了。”

    小水道:“可是等她成了名副其实的毓王妃,这王府后院就属她最大,她岂不是要狠狠报复咱们?到时候咱们可就惨了。”

    韩令仪顿了一下说:“我才不怕她,大不了我就去做比丘尼(尼姑),总之想要我讨好她,向她低头,这辈子都不可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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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凤女介绍:
一朝穿越成未婚生子的农家女,极品亲戚正计划着要把她卖了。江漓表示这都不是事儿,作为一个拥有植物异能和丰富科学知识的现代人,看她如何玩转古代,惊艳天下……
但是,小包子总吵着要爹爹,这有点难搞啊……农门凤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凤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凤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