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当年往事
江漓之前推测赵羽开罪了毓王,只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而已,但她已经决定不去宿夜郡,此刻便不想再花费时间和赵羽讨论。
她敷衍道:“去宿夜郡的事稍后再说吧,反正还有两天的时间考虑。”
当然,她是打算两天后,再次回绝尉迟宇的。
江漓又问赵羽说:“你刚才说你一直在跟着我,那你可看见躲在衙门屏风后的人是谁?”
她此刻更想知道,和崔主簿狼狈为奸、一起设计陷害她的另一个人是谁。
赵羽跟去衙门的时候,躲在了屋顶上,揭开瓦片,便能纵览整间屋子,所以他看到了屏风后的人,并且丝毫没觉得意外。
“是黄员外。”他答道,皱着眉一脸嫌恶,“黄员外不但想要糖水铺子里的方子,对你还存有其他龌龊的心思。”
江漓想到自己曾被黄员外一眼相中的往事,很快明白过来,赵羽最后一句话指的是什么。
她心下不由也一阵厌恶。
赵羽又嘱咐她说:“黄员外这次没能遂了心愿,肯定还会再有后招,往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江漓点头应了,也嘱咐赵羽说:“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话。”不会再在铜雀镇杀人。
崔主簿和黄员外分别是镇上最有权和最有钱的人,两人若真有个好歹,必不能善了。她怕赵羽再冲动乱来。
赵羽顿了一瞬,不情不愿地应了句“知道”。
接下来,两人便一起回了家。
江漓的糖水铺子现在被查封,在饮品方子没被核查清楚之前,她都不能再开门营业。
但她也没闲着。
虽然她已经决定把饮品方子卖给尉迟宇,但并不代表她今后不能再使用这些方子。
只要尉迟宇能证明她的清白,铺子解封,她依然还可以继续卖糖水,无非是多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而已。
可房东铁了心要收回现在的铺子,江漓必须赶在铺子解封之前,找好新的店面。
但也不知是崔主簿还是黄员外在暗中使坏,江漓问了很多家,却没有一个人肯把店铺租给她。
不过,让江漓深感宽慰的是,经过昨天的那出闹剧,镇上绝大多数的人都理智了很多,大部分都相信她是无辜的,是受了旁人的构陷。
甚至,那两个作证的孩子的爹娘,已经被大家责骂的已经不敢出门了,就连后街的贾掌柜也遭了秧,吓得铺子都没敢开张。
江漓出门一趟,收到了不少人的安慰和拥护,心下不免感动,接连碰壁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她发现自己租不到铺子,是有人在故意搞鬼后,就没再继续尝试下去。她转身正要回家,另想别的法子,却突然在一个拐角处被人给叫住了。
叫住她的人是许久未见的江容华。
江容华走上前,拦住江漓的去路,先幸灾乐祸地瞥了她一眼,才开口道:“我知你这两天过得不太好,我有法子能解决你眼前的困境。”
说完,她便居高临下地等着江漓开口来求自己。
可江漓却连余光都欠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需要。”
就算江容华真有能帮她的法子,她也不觉得对方会这么好心地帮自己,别不是解了她眼下的困境,转头再把她推向更大的困境里。
江容华没等来预想中的哀求,脸色僵了一下,很快又说道:“你别嘴硬了,你以为得罪了崔主簿和黄员外,往后你还能在铜雀镇安稳生活下去吗?
“单看你今天租铺子的事,多少人宁愿把铺子闲置也不敢租赁给你,你还没明白吗?别说你只是神女弟子了,就算你是神女本人,一旦落入凡尘,就绕不开权贵的压制!”
江容华的威胁和警告,对江漓毫无触动,她不耐烦道:“让开,别逼我对你动手!”
江容华被她突然一喝,瞬间又想起以前被她拿捏欺负的事,下意识捂上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眼下路口处四下无人,江漓若真对她动手,只怕她连逃跑都来不及。
可江容华怕归怕,心里又忍不住觉得愤恨。
明明江漓都快要落魄到蹲大牢了,这副倨傲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眼见江漓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江容华不死心地朝她喊道:“你斗不过崔主簿和黄员外的,我真的有办法帮你!”
可江漓置若罔闻,继续朝前走,理都没理她。
江容华想到黄员外许给自己的那些承诺,情急之下,又突然喊道:“你就算不想我帮忙,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害的你丢了清白之身吗?”
江漓脚下忽地一顿,她转身逼视着江容华,一步步朝江容华走近道:“你不提我差点儿要忘了,当年害我的人,不正是你吗?”
江漓是占据了原主身体的穿越者,并不是当初那段经历的亲历者,但从原主的记忆中,她依然能感受到,原主当时有多痛苦绝望,到魂魄消散时都无法释怀……
江漓喜欢小馒,但她也不否认,五年前的那件事,改变了原主的一生,更是导致原主身死的主要诱因。
她穿越来以后,因为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才一直忍耐着没找江容华算账,可江容华竟然还敢主动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江漓一步步走近,吓得江容华又连连退后了两步。
但江漓肯折返回来,说明她是在意这件事的……
江容华强撑着胆子,又飞快地说道:“我当时是不想你嫁给罗致,可我要是真想害你,绝不会让你还有命活着的!
“之前在江家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提当年的事吗?因为我也是受害者,我当时……也险些被人给轻薄侮辱……”
她有些难以启齿,两只手在一起绞了好一会儿,才又低着声音说道:“你每次提起当年的事,都会让我再回想起一遍当时的屈辱,所以我讨厌你。后来你竟然还怀疑是我陷害的你,我就更加厌恶你了。
“我是误带你进了勾栏院的巷子,但我和你走散的时候,我也差点儿被人侮辱。我当时吓坏了,还大喊了几声你的名字求救,最后还是慌乱之下,踢中了那人裆下,这才没让对方得逞。随后我急忙逃走,路上就看到你也……”
第92章 毓王妃
在江漓的记忆里,事发时她确实隐约听到一阵叫喊声
江容华又道:“这些话,我从未对第三个人说过,就连我娘都没有……我敢发誓,若我方才所言半句有虚,就让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鉴于江容华和杨氏一脉相承的性子,江漓并不相信她发了誓,就说的一定是真的。
但江容华刚才说起那些不堪的回忆时,神色惊慌愤怒,浑身都在跟着轻颤,如果这些都是她装出来的,那演技也未免太过精湛了些。
江漓停在江容华面前,问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害我的人是谁的?”
江容华急忙又说道:“最近几天,我又想起了一些当年没留意到的细节,已经猜出了是谁在害我们……”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了一下,抬眼目视江漓:“你如果真想知道,明日午时华熙阁,我在那儿等你。”
说完这句,江容华就转身离开了。
尽管江漓知道,她邀自己去华熙阁,十有八九是设了场鸿门宴在等自己,可江漓仍忍不住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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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铜雀镇因为江漓的事,再一次沸沸扬扬时,远在宿夜郡的毓王府里,此刻气氛也不大妙。
毓王妃澹台兰容,叫来了王府的官家徐柏,逼问他道:“毓王人到底在哪儿?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吗?”
徐柏面对责问,垂手恭敬道:“毓王外出料理政务,不日即将归府。”
“呵!”澹台兰容冷笑一声,“不日不日,你都跟我说过多少个‘不日’了?自我在毓王府住下,时间已过去一月有余,外头有多少事务料理不完?你真当我是个傻的吗!”
见王妃动怒,徐柏立即跪地告罪:“王妃息怒,岭西的政务一向冗杂,毓王只是暂时被拖住了脚而已。”
澹台兰容见对方仍在嘴硬,差点儿要被气笑了。
她柳眉一吊,说道:“好,那你告诉我,他是在何地被拖住脚的,我亲自去找他,我要好好向他问明,他对我一直避而不见,到底是不是想抗旨拒婚?
“他若真不想娶我,早该禀明圣上,我也绝不会勉强,甚至还可以和他一起求圣上收回成命,可如今我千里迢迢赶来,人已经住进了毓王府,毓王却如此待我,岂不是故意在给我难堪?”
徐柏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说着“王妃息怒”,可除此之外,别的话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澹台兰容故意闹了这么一阵子,可一句有用的话也没听到,她盯着徐柏,不由蹙紧了眉头。
她又猛地起身道:“既然我不得毓王喜欢,也不敢厚着脸再在毓王府住下去,更当不起你口中的‘王妃’,我现在就去禀明圣上,不日便自行返回都城去。”
徐柏一听,急忙阻拦:“王妃不可……”
“有何不可?”澹台兰容打断他,既然他不想说实话,索性就不让他有机会说。
她道,“我澹台家虽算不上是簪缨世家,但家父从小教导我要爱惜名节,毓王厌弃我,我独自返回都城,已是自毁名誉失了脸面,偏生你还拦着,难不成是想要我自绝于此,以死明志吗?”
“小人不敢!王妃息怒!”澹台兰容若真在宿夜郡出了什么好歹,皇上更是有了现成的借口,可以直接发落毓王了。
徐柏没了先前的镇定,终于松口道:“毓王并非厌弃于你,而是这其中实在有不得已的隐情……”
徐柏松口,澹台兰容也收起了先前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那你便与我好生说道一番,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她看向徐柏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成见,可我是毓王府的准王妃,自是和毓王夫妻一体,而且,我父亲也十分看重毓王,临行前还特意嘱咐我,要敬爱毓王,与毓王共同进退。
“这一个多月来,我若真想做什么,仅凭毓王对我避而不见这点,就足够我把毓王府闹翻天了。”
澹台兰容故意提到了她父亲对毓王看重,并且直接言明要和毓王共同进退……投诚示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徐柏犹豫着,要不要向她说出实情。
不过,就算他死撑着不说,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了,澹台兰容明显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就在徐柏犹豫不决的时候,陈阵突然从门外走来,直视着澹台兰容问道:“皇上对毓王府存了什么心思你该知晓,你真的决定要和毓王共进退吗?”
澹台兰容不卑不亢地回视他道:“皇上的心思,我不敢妄自揣测,但女子出嫁,除了依靠自己的丈夫,还能依靠谁?我既依附毓王,自然是要和他共进退的。”
她心下清楚,若今日他能赢得面前这两人的信任,往后她在毓王府,永远都能拥有一席之地。但若不能,她看了眼陈阵腰间的佩剑——她只有一条路可选。
澹台兰容指天为誓道:“我澹台兰容在此起誓,今生今世,若毓王不负我,我定也不负毓王分毫。”
陈阵审视她良久,给徐柏使了个眼色,徐柏这才便把毓王遇刺失踪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听完,澹台兰容震惊道:“也就是说,早在皇上赐婚前,毓王就已经遇刺失踪,眼下已经近五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了?”
她虽然早料到毓王可能出了意外,但却没想到竟是已经失踪五个月了。五个月,若是暴尸荒野,早该化成一堆白骨了……
陈阵观她神色,不悦道:“之前我找高人卜算过,毓王绝处逢生,人一定还活着,只是被某些事情拖累住,才一直不得回府。”
澹台兰容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
她现在已无路可退,不论真假,只能相信毓王还活着。
她沉吟片刻,说道:“宫里前两天来了传信,已经开始怀疑,为何我到宿夜郡多日,却迟迟没有和毓王完婚。等会儿我回信,便说卜算喜日子时,卦象上显示,需得把成亲的日子推后……总之我想法子,尽可能多拖延些时。”
“至于毓王——我父亲和如今的岭西总管私交甚笃,我另再写一封信给我父亲,央他请总管施以援手,在不惊动皇上的情况下,增派些人手,帮我们一起寻找毓王的下落。”
各藩王封地内,军、政分而治之,藩王一般只负责封地的政务,并无兵权,而其封地内会另设一总管统兵,专门管理封地的兵权事宜。
也正因为如此,毓王失踪后,陈阵外出寻人才会人手短缺。
如果岭西总管果真可靠,对找寻毓王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陈阵朝澹台兰容行了大礼致谢:“多谢王妃。”
自澹台兰容住进毓王府后,这是陈阵头一次以“王妃”之名称呼她。
第93章 真相
铜雀镇,崔主簿府上。
丫鬟端着一碗凉糕,劝崔姝说:“夫人,厨房特意为了您做了凉糕,您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多少吃点儿吧,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的小公子想想不是。”
崔姝今天孕吐严重,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她看见丫鬟手里的凉糕,挥挥手就想让丫鬟给送下去,可又听对方提到孩子,她终是忍着恶心,勉强接过来吃了两口。
可两口凉糕刚咽下去,转头就又呕了起来。
丫鬟吓得赶紧接过凉糕丢到一边,也不敢劝她再吃了:“夫人,要不奴婢去请张妙手来吧……”
崔姝摸上自己的小腹。
刚才也不知是不是吐得太狠了,她感觉到小腹好像突然抽痛了一下,但那一下过去的又很快,像是她的错觉似的。
她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叫大夫来,还要惊动我爹娘,又该让他们操心了。”
不久前,她爹放衙回家,满脸的怒色,连他最喜欢的那套茶盏都被他给砸碎了,只怕是在衙门里受了气。母亲这时候还在安慰他,她不想让他们再为自己操心了。
她又说道:“上次大夫不是说了吗,大部分的妇人,怀孕时都会孕吐,有人症状轻微,有人就像我这般严重,但都是正常的,并非是生了病。”
可丫鬟仍有些担忧:“您总吃不下东西,身体也吃不消啊。”
崔姝也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可她实在没胃口——但也不是对所有东西都没胃口……
她瞥了眼那碗凉糕,突然略有些别扭地说道:“我这会儿有点儿想吃糖水了。”
丫鬟从小跟在崔姝身边伺候,看见她这副神情,又联想到昨天在街上,两人路过江漓家糖水铺子时她眼馋的样子,立马猜出来,她想吃的是江漓铺子里的糖水。
可是江漓的糖水铺子今天刚被查封了。
丫鬟正为难,又突然想到,后厨的封三娘好像恰好赶在铺子被查封前,买了一杯糖水,这会儿还在井水里镇着,说是要等今天晚些时候,托人带给乡下的小儿子吃。
她急忙道:“夫人您等着,后厨刚好有人买了一杯,一直存着没吃,我这就去给您拿来。”说完,转身就跑。
崔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心道也不知小丫鬟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一会儿,丫鬟就捧了一个竹杯回来,殷勤地递到崔姝跟前说:“小姐您快来尝尝,这竹杯在井水里镇了半晌,里头的糖水还是沁凉沁凉的呢。”
崔姝一见到竹筒,便知这糖水一定是江漓家的,整个镇上,也就她家的糖水是用竹筒盛的。
但她即使认出来了,也装作没看见,边上的丫鬟也识趣地没再提糖水的来历。
崔姝怕自己会再吐出来,先把糖水放在鼻尖下,谨慎地闻了闻,酸酸甜甜的,又带着股清甜的果香,单是闻着气味,就觉得十分开胃。
她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这回不但没吐,反而被糖水唤起了久违的饿意。
她抬头又吩咐丫鬟说:“再去给我盛碗鸡汤来。”
丫鬟见她肯主动要吃食,当即便开心地跑去了厨房。
因为那杯酸甜的糖水,崔姝终于吃了顿舒心的晚饭,可谁知当晚半夜,她突然被肚子疼醒,下身见红。
崔姝惨叫了一声,整个府上顿时乱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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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家和崔主簿家分住在一条长街的两头,所以江漓对崔家半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次日午时,江漓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独自一人离开家,去了华熙阁,前去赴江容华的约。
当年被强占身子失了清白一事,是原主一生最为介怀之事。
江漓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找到真正陷害原主的人,以慰原主的魂魄,也算是对自己占用原主身体,给原主的些许补偿。
除此至外,她也有别的考量。
她至今仍不知小馒的生父是谁,谨防将来会突然有人冒出来,指责小馒是奸生子,她必须提前处理好小馒的生父。
她一直以为原主珍藏的那块儿玉佩,是小馒生父留下的信物。
可现在再想来,如果原主当时真是受人故意陷害,那当初强占她身子的人,很可能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而那块玉佩,恐怕?只是对方无意间落下的而已。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那个背后构陷她的人给抓出来……
江漓赶到华熙阁的时候,华熙阁外头贴了张今日不营业的告示。
华熙阁乃黄员外私产,建造得颇为华丽,上下一共五层,是整个铜雀镇最高的所在。
它勉强也算是座酒楼,但却只卖酒水,不提供饭食。多数时候,只供黄员外和其生意上的朋友出入。
江漓从大门走了进去,门口一早就有小厮候着,直接把江漓请上了华熙阁的五楼。
五楼上,江容华已经坐在窗前,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即使擦了脂粉,仍能看出明显的憔悴。
待见到江漓,她悄悄松了口气,立马起身迎上前,请江漓到窗边落座,那股殷切劲儿,仿佛生怕江漓会跑了似的。
江漓顿时心生警惕。
但她谨慎地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异常,房间里甚至都没有焚香,能入口的东西,也只有桌子上的一壶茶。
江漓目光刚看向那壶茶水,江容华就先给她倒了一杯说:“今个儿天热,先喝杯凉茶解解暑吧?”
江漓盯着面前的杯子,没动。
江容华道:“怎么?怕我对你下药?那我自己先喝了。”说着,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十分坦荡地一饮而尽。
但江漓仍没碰面前的茶水。
江容华杯子里的那杯凉茶安全,并不代表她的也安全,毕竟,药不止能下在凉茶里,还可以下在杯壁上。
江漓对自己的身手尚算有几分自信,只要不中什么下三滥的招术,即使今天真是场鸿门宴,江容华也奈何不了她。
江漓提醒她道:“我来不是和你喝茶的,而是要听当年事情的真相。”
“真相?”江容华忽然嘲弄地笑了笑,“真相不是很明显吗?”
她道:“当日一同去镇上的人不止你我两个,还有江晴。之后我们俩都出了事,唯独江晴好好的嫁给了罗致——这还不够明显吗?只不过当初我们都被江晴那个小贱人给骗了!”
第94章 没用的东西
江漓看向江容华:“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相?”
她还以为江容华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有了可靠的推测,没想到江容华竟然又说起了先前的捕风捉影之辞。
当年江漓出事后,作为把江漓带去巷子里的人,江容华免不了受了些埋怨。但她却一直坚称错不在自己,因为她和江漓之所以会走进那条巷子,是江晴给她们指的路。
当时,江晴的舅舅来江家做客,恰好撞上江晴在江家受了委屈,于是返家那天,便借由说江晴的外祖母思念她,要带她去他家小住几天,散散心。
而要去江晴的外祖母家,路上需得经过铜雀镇。
彼时,江漓和江晴的关系还十分要好,江漓担心江晴,便想要送她到镇上,路上还可以趁机和她说几句体己话,安慰她。
江容华知道了,也要一起送江晴。
当然,她要送江晴并不是因为舍不得她,而是想趁机去镇上逛逛,买点儿胭脂口脂。
江容华仗着杨氏的宠爱,在家一向说一不二,于是,当天江晴离开的时候,江漓和江容华也一起跟去了铜雀镇。
到了镇上,江晴的舅舅还要采买日用,江容华不耐单再与他们同行,便拉住江漓,和江晴告了别,要先去买口脂。
镇上有家铺子,口脂便宜又好用,但是位置却有点儿偏远,江容华便吩咐江漓去替自己跑腿,她自己则要在隔壁的糖水铺子里歇脚。
江晴在一旁听见两人的谈话,不放心地劝江容华说:“小姑还是和姐姐一起去吧,姐姐头一次来镇上,不识路的。
“再说,镇上不比家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保不准就有一两个坏心肠的,我听我舅舅说,有些癞子专爱欺负落单的娘子,你和姐姐结伴同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江容华才不管江漓认不认识路,不认识路,江漓还有嘴,还能找人问路。
但是江晴说到癞子,五年前的江容华也不过十几岁,她还是有些被吓住了,最终不情不愿地决定,和江漓一起去买口脂。
但她嫌路远,便又问江晴说:“你舅舅经常往来镇上,你去帮我问问他,打这儿去后街的脂粉铺子,可有近路走?”
江容华虽然常来镇上,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家人一起来镇上办事,少有像今天这样闲逛的时候。所以,除了常去的几家铺子外,她并不是对镇上的所有地方都熟悉。
而江漓自爹娘过世后,便从没来过镇上,她就更不知道什么近路了。
江晴应了江容华,转身跑向不远处正在挑货的舅舅,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然后又匆匆跑回来,说道:“我舅舅说是有条近路……”
她犹豫着,抬手指了指江容华身后的小巷子,“从那条巷子里穿过去,再左转走上一小会儿,就能到了。
“不过,这条路虽然近,但我舅舅说那条巷子晚上‘不干净’的,咱们姑娘家不好往那儿走,你们还是走大路过去吧。”
那时候的江漓因为极少出门,生性单纯,根本不知掉江晴口中“不干净”指的是什么,而江容华则在事后辩称说,江晴当时说的是“晚上不干净”,并没说白天也会出事,
总之,在告别江晴和江晴的舅舅后,江容华便偷偷带着江漓,走进了身后的小巷子里,再然后,江漓就出了事……
事后,江漓怀疑自己出事是江容华故意为之,而江容华则攀咬江晴。
不过,那时候的江晴对罗致还没好感,她又和江漓要好,并没有陷害江漓的动机,反倒是江容华性子霸道,经常针对江漓。
因此,就连杨氏都没相信江容华的话。
若仔细论起来,江晴和江容华确实都有嫌疑。
但是那天江漓提出要送江晴,纯属临时兴起,江晴在出发前并不知晓,而从出发后到江漓走进小巷子,江晴都一直和江漓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机会安排人玷污江漓。
往常,那条“不干净”的巷子,在白天几乎是个空巷子,少有人会经过那里,尚算是安全的。
所以江漓即使后来和江晴有了嫌隙,也从没怀疑过江晴。
而且,江晴在她出事后,整个人内疚懊悔不已,为她哭了整整一个月,期间还厥过去两次,这份情真意切,并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在江家发现江漓有孕后,杨氏曾动过让江漓自裁的念头,也是江晴苦苦哀求,建议把江漓送去远亲家生产的……
回想完往事,江漓不悦地皱眉,又朝江容华说:“我不想听空口无凭的猜测,你说是江晴,证据呢?”
江容华嗤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和江晴要好,是不会相信我的。
“看看你我眼下落魄的境遇,再想想江晴,当年那件事,她是唯一的得利者,不是她还会是谁?”
江漓听完,突然倾身上前,一把掐上了江容华的脖子,冷声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想起任何新线索,你是故意把我骗来这里的。”
江容华毫无防备被江漓掐住喉管,惊骇之下,又见她要把自己往窗外推,当即嘶声求饶道:“你……冷静,我也是……是被逼的……”
她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黄员外带着四个人强壮的家仆走了进来,瞧着还有五六个同样健壮的家仆守在门外。
“漓娘子息怒,今天是我要请你来的。”黄员外边说,边朝江漓走去。
江漓看到黄员外,暂时松开了手里的江容华。
江容华终于得了自由,立马咳喘着,远离窗边,跑向了黄员外身后。
江漓瞥了她一眼,并没阻拦,而是对黄员外说道:“黄员外请人做客的法子还真特别。”
黄员外笑笑,脸不红心不虚的说道:“这不是怕寻常法子,请不来漓娘子吗?我欣赏漓娘子已久,眼看你被崔主簿为难,连铺子都被封了,实在担心,这才请你过来一叙。”
说着,他又微微转身,朝身后的江容华瞪了一眼,低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随后也朝几个家仆挥了挥手。
虽然他刚进门的时候,江漓正在掐江容华的脖子,但在他眼里,江漓仍然只是一个弱女子,尚不足以威胁他的安全,所以才示意家仆们,退守在门外就可以了。
第95章 小白脸
面对着黄员外所谓的“担心”,江漓冷笑道:“怪不得昨天我在衙门受审的时候,见黄员外躲在屏风后头,原来是担心我啊。”
黄员外看向她的目光贪婪而又带着色、欲,江漓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动了两下。
昨天她还在嘱咐赵羽,不许对黄员外乱来,这会儿她自己反倒有些忍不住了。
黄员外听出了江漓话里的嘲讽,但却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心虚和窘迫,反而直接对江漓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十分欣赏你的才华和容貌,想要娶你进门。
“只要你肯答应,我可以给你正妻的名分,让你做黄家的女主人,你也可以把你儿子带进黄家抚养,而你眼下遇到的那些麻烦,也自然都会迎刃而解……”
这厢两人说着话,另一厢江容华低头跟在家仆们身后,刚好退到门外。关门时,她恰好听到黄员外说的话。
她帮黄员外把江漓骗来华熙阁,黄员外是许了她许多好处,但她一想到自己的卖身契还在黄员外手里攥着,就觉得不能安心。
昨晚她苦苦哀求黄员外,想要要回自己的卖身契,但黄员外却怎么也不肯答应。
可拿不回卖身契,她就永远是黄家的奴婢,即使拥有再多的好处也没用,只要黄员外和黄夫人一句话,依然能随意处置了她。
现在黄员外又想改娶江漓做正妻——先不说她和江漓之前的恩怨,单凭今天她骗了江漓,若江漓真做了黄夫人,那她岂不是只有等着被磋磨至死的份儿了?
江容华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眼底的疯狂和绝望轮番交织。
华熙阁是黄员外用来谈生意的地方,因此,这里不但建造的十分华美,极好地彰显了黄员外的财力,同时,华熙阁的每个房间也设计得很巧妙,只要房门一关,便能彻底隔绝房间内外的声音。
如此,既能避免谈生意的时候被打扰,又能防止被他人探听去商业机密。
房门被关上,江容华没听到江漓的回答。
她回头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走进了斜对面的房间里。
其余的家仆则依次排开,规规矩矩地守在黄员外的门外。
片刻后,江容华又突然从斜对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上前和守门的家仆小声搭话说:“今个儿天可真热,瞧你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真是辛苦啊。”
家仆们对江容华还算客气,并没有因为刚才黄员外的叱骂就轻慢她,他们小声应道:“不辛苦,都是为老爷办事。”
江容华又道:“老爷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对面的房间里备了不少凉茶,不如你们过去喝点儿消消暑?”
“这……”家仆们擦了把汗,忍不住有些心动,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还是算了,万一老爷等会儿有事吩咐,我们恰好不在,那可就坏了。”
“老爷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吩咐的,”江容华突然含羞带怯道,“老爷的雄风,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故意把话说得十分暧昧,在场的家仆回想起黄员外方才看江漓的眼神,顿时都想到了床上做的那档子事,几个年轻点儿的当即就红了脸。
江容华又低声劝他们道:“我在这儿替你们守着,你们先去喝茶,顺便也歇上一会儿,两间房间离得这么近,若真有什么事,我喊你们一声,你们再赶过来也是来得及的。”
这回,大部分家仆已经蠢蠢欲动了起来
但也有人突然疑惑地问了句:“江姨娘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好?”
江容华并非温柔体贴之人,往常家仆们在府上遇见她,她可是连招呼也不打的。
江容华闻言,脸色猛地一僵,但很快又说道:“我这不是有事要求各位吗?”
她尴尬地笑着说:“我刚才被老爷叱骂的事,希望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尤其不能让夫人知道了……你们知道的,夫人一向规矩严,我可不想再在大太阳底下跪着了。”
众家仆一听,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大家彼此使了个眼色,承诺江容华绝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然后便互相招呼着一起去了对面。
江容华目送他们走进对面的房间,这才收起了嘴角尴尬的笑意,一张脸顿时变得木然冷漠了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房门,默默在心里数着时间,约半盏茶后,也悄步走去了过去。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只见里头的十来个家仆,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而桌子上的两壶凉茶都已经空了,连茶壶盖子都被揭掉,丢在了一边。
江容华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却没有意外。她急忙闪身进了房间,重新把房门关好。
她之所以不觉得意外,是因为凉茶里的迷药是她亲手下的。
而这些迷药原本是给江漓准备的。
昨天晚上,黄员外亲手把迷药交给她,还教她如何把迷药提前放进江漓的杯子里,骗江漓喝下。
方才黄员外当着江漓的面儿,骂她是“没用的东西”,就是因为她没能哄江漓喝下那盏凉茶。
不过,黄员外不知道的是,她根本就没在江漓的杯子里下药。
她实在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更受够了黄员外和江漓……
都是他们逼她的!
江容华很快从慌张中镇定下来,她从角落里翻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了所有仆人的手脚,并且堵上了他们的嘴,以防他们会突然从昏迷中醒过来。
随后,她又拿出一把大铜锁,推开门,径直朝黄员外和江漓的房间走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在两扇门上挂上铜锁,咔哒一声轻响后,那两扇门便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从江容华被黄员外叱骂,到她锁上面前的房门,前后也不过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江容华看着面前的铜锁,又看了眼不远处博古架上大大小小的酒坛,心脏一下一下地狂跳着,似乎要撞破胸腔……
而此时,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黄员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江漓嫁给他后能得到的好处。
江漓耐心渐渐耗尽,但眼下她糖水铺子的案子还没解决,不宜另生事端,只能强忍着厌恶,和他周旋道:“我已经明白了黄员外的心意,但是我已经有夫君了。”
黄员外却一脸不屑道:“赵羽那个病恹恹的小白脸,整日无所事事,还要靠你养活,有什么好的?”
江漓面无表情道:“人各有志,各有所好,我偏偏就喜欢文弱小白脸,更喜欢我夫君无所事事的样子,养活他能让我有极大的满足感……什么声音?”
江漓正变着法地诉说自己对赵羽的“喜欢”,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声响,整个人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耳力过人,虽然房间的隔音很好,但是刚才的一瞬间,她确信自己听到了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地碎裂的声音。
第96章 火
暮夏午后,屋外的骄阳仍十分炙热,屋内赵羽的房间里一连摆了四个冰盆,却是沁凉一片。
小馒上学去了,江漓也不在家,赵羽无聊地靠在坐塌上打瞌睡。
这时,小厮犬儿忽地走进来,小声在他耳边通报说,门口有客来访。
赵羽眼睛都没睁,困顿地挥了挥手道:“就说家里没人,直接打发走了便是……”
可他话音刚落,那位“来客”竟然不顾礼数,直接冲进了房间里。
赵羽起身睁眼,正要看看是谁如此嚣张狂妄,却见来人竟是黄天成。
黄天成甫一对上他的视线,立马急声说道:“赵兄!江漓要出事了,你快去华熙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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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熙阁。
江漓在听到响声后,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起身便朝门口走了过去。
对面的黄员外什么都没听到,不仅疑惑道:“这房间是隔音的,应是听不到外头的声响的。”
但他还是起身跟上江漓,又边走边说道:“房间外头有家仆守着,不会出事的……”
他话音刚落,忽地感觉到一股酒气从门口处扑面而来,越往前走,那股酒味就越发浓烈。
黄员外经营酒楼多年,光是闻到酒气,就知道门口绝非只打翻了一坛酒那么简单。
他顿时神色一凛,疾走两步,越过江漓去开门,可他用力推了两下,竟然没能推开。
江漓见状,也是心下一沉。
她示意黄员外让开,然后直接一脚踹上了房门,可房门仅晃动了两下,发出一声闷响,却依然紧丝合缝,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很明显,房门被人从外头给锁上了。
黄员外被江漓这凶狠的一脚给吓住,站在一旁,愕然地张大了嘴。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道还好自己刚才没对江漓做什么,万一方才那一脚是踹在他身上……他这副身子骨,可远没有那两扇门结实。
他见江漓抬脚还欲踹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拦下她说:“华熙阁的房门都是用沉水木做的,坚实无比,你踹不开的。”
黄员外边说,边伸手摸向了左侧的房门:“这里有一个暗窗,打开可以看到门外的情况,也可以用来给外头的人传话。你先别急,待我先问问外面的家仆是什么情况。”
黄员外才嘲讽过赵羽不中用,这会儿他和江漓一起遇到危险,自然不忘展现自己可靠的一面。
但江漓却提醒他说:“门既然能被人从外面锁上,说明你带来的家仆很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所谓不在了,可能是家仆们撇下主人跑了,更可能是他们已经遇害……
黄员外手上动作一顿,沉声骂道:“若让我知道是谁在害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手下正摸索着的暗窗,那暗窗说是个窗户,但其实只有拳头大小,平时用和房门一样的沉水木堵着,上有铁环,需要时,只需拉住铁环,用力拔出,暗窗便能连通门内外,类似现代门上的猫眼。
黄员外说话间,恰好用力拉出了木塞,透过暗窗,冷不防正对上江容华的一张脸。
江容华言笑晏晏地站在门外,问黄员外说:“老爷想要扒谁的皮?”
黄员外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咬牙朝江容华骂道:“贱人!是你把门锁起来的对不对?我带来的那些家仆呢?”
说着,他又朝暗窗外大声喊叫道:“来人!快来人啊!给我把这个贱妇给绑了,带回家去家法伺候!”
“回家?”江容华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她自问自答似的说道,“老爷您回不去了呢。”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火折子,轻轻朝火折子吹了口气说:“你不是很喜欢江漓吗?还想让她做你的正妻,我马上就让你如愿,和她做一对**妻,怎么样?”
距离房门不远处的博古架被人推倒在地,上头的酒坛均摔了个稀巴烂,酒水四处横流,房门前更是已经积出了一小滩酒液。
只要点点星火,五楼瞬间便能被整个点燃……
黄员外看江容华这副疯癫的样子,心里把她痛骂了几十遍,但面上却不敢再刺激她,而是说道:“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有什么事你冷静下来我们一起商量,但你若真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娘家也会因你连累而遭殃。”
“谁跟你夫妻一场!”黄员外刚才那些话本意是要劝江容华冷静,可江容华听了,反而更加激动起来,“你心里有把我当做‘妻’吗?你对我但凡有一丝丝敬重在意,就绝不会把我送到你亲侄子的床上去!”
“你也少拿我娘家来威胁我,我被你攥着卖身契,为奴为婢的时候,没有一个娘家人可怜我,我又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
她突然恶毒地笑了笑说:“我日子不好过,大家也都别想好过!干脆大家一起死好了……”
江容华越笑越大声,眼看着她手里冒着火星的火折子,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在地上。
黄员外想到她刚才提起的“卖身契”,急忙又说道:“你不就是想要你的身契吗?昨天我是一时糊涂,才没答应给你,现在我给你就是了!”
江容华闻言,突然止住笑意,盯着门里的黄员外看了两瞬,又忽地把手伸到暗窗前,手心朝上道:“那你先把你宝箱的钥匙给我,等我拿回我的卖身契后,立马就放了你和江漓。”
黄员外的宝箱里不止放了江漓的卖身契,还放了他所有的房产商产契书,钥匙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着。
把卖身契给江容华不是不可以,但他怕江容华拿了卖身契后,反而更不肯放人了……
黄员外刚犹豫了一下,江容华立马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儿!我数到三,你若还不给,我就直接放火了!反正有你和江漓陪葬,我也算值了!一、二……”
“我给我给!”江容华刚数到二,黄员外立马通过暗窗,把钥匙放进了她手里。
性命攸关,他现在是不信江容华也得信。
黄员外平时没少当着江容华的面开关宝箱,江容华接过钥匙细看了一番,确定是真的。
她高高兴兴地把钥匙收好,转身就往楼下走。
黄员外见她没再放火,刚悄悄松了口气,却见已经走到楼梯上的江容华,又猛地转过了身,接着,她扬手便把手里的火折子掷了过来。
第97章 手
火折子正好落在黄员外和江漓的门口前,眨眼间,一条火龙猛地在门口升起,又在酒精的助力下,瞬间烧便了整个五楼。
黄员外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怒声朝楼梯的方向骂道:“江容华,你个千刀万剐的小贱人!你不得好死!你给我回来!咳咳咳……”
火势越烧越烈,浓烟通过暗窗涌向屋内,顿时把正对着暗窗的黄员外呛得说不出话来。
而楼梯上,江容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同被锁在屋内的江漓,虽然没能目睹屋外,但却清晰地听到了整个过程。
忽然,楼下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江漓微微皱眉。
华熙阁是酒楼,每层都放了许多的博古架,架子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酒坛,听楼下的声音,江容华很可能把楼下的博古架也给推倒了。她打算把每一层都给烧了。
看来,她这次是铁了心要置自己和黄员外与死地。
江容华虽然平时蠢笨,可真连命都不顾地发起疯来,竟是连自己和一向精明的黄员外都着了她的道。
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她……
就在江漓愣神的功夫,门前的火势越烧越旺,火苗透过大大小小的各种缝隙,已经悄悄烧进了房间里。
浓烟也源源不断地从暗窗里涌进来,黄员外不得不重新把暗窗塞上,从门口退到了后窗前。
后窗的窗户虽然没被锁上,大小也足够人爬出去,可这里是五楼,距离地面足足有四五丈高,从五楼跳下去,非但不能求生,反而还必死无疑。
想当初,他在建造华熙阁时,特意把华熙阁建造得华美而又固若金汤,但可笑的是,到头来,这固若金汤反而困住了他自己。
可他怎么甘心就被困死在这里?外头还有许多的钱财等着他去赚,他家里也还有许多的娇妾等着他宠幸,他还没有娶到江漓……
想到江漓——黄员外猛地朝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漓看去,急声道:“你不是神女弟子吗?你快想想办法啊……咳咳咳!”
沉水木的房门虽然阻隔了大部分的火势,但房间里的浓烟却越来越重,黄员外话说得太急,不小心又被浓烟呛住,猛咳了一阵。
待咳嗽声止住,他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
他急切地上前两步,走到江漓面前,再次开口道:“你能不能请神女显灵,让她救我们出去?只要你能救我活着离开这里,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此刻他早忘了什么展示可靠不可靠的事,话里甚至带上了哀求。
江漓当然有办法离开这里。
但她在确定被困后,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一直耗到现在,可不是为了救下黄员外——相反,她是想要确认,江容华能不能杀的了黄员外。
她并不喜欢杀人,但对那些主动侵害欺侮她的人,她也不会轻言放过,更不打算以德报怨。
从有仇必报这点儿上来看,她和赵羽并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赵羽做事全凭自己心意,从不委屈自己,并且不顾后果,而她则不喜欢冒失,更爱稳妥行事。
在她没法确定自己能一击即中,让对方永远翻不了身,并且事后又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的时候,她更习惯暂时隐忍不发,等待时机再一并清算。
比如她铺子被查封这件事,要杀黄员外或者崔主簿,都很容易。可杀了他们之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她没动手,也不许赵羽动手。
可眼下,江容华却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江漓先低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隐隐看到楼下各层也着了火,火光很快就要烧到外墙上去了。
她没时间再耗下去了。
江漓很快又转过头,回答黄员外说:“神女就算有办法救人,也绝不会救像你这样的人的。”
她边说边出手如风,话音还没落,黄员外已经被她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江漓只打算自己离开,至于黄员外——她不杀人,既然江容华设计了这么好的局,那就把黄员外让给江容华来杀好了。
黄员外晕倒在地后,房间已经被火烧了一半,烟雾更是浓到几乎遮住人的视线。
江漓往窗口处又靠近了几分。五楼的高度对她来说,虽然不至死,但如果就这样直接跳下去,也是要受重伤的。
她盯着楼下,慢慢调用自己的异能,瞬间,楼下的花草从里,十几株草芽突然互相拧做一团,如同藤蔓一般,沿着地面爬到华熙楼的外墙上,再沿着外墙,飞快地向五楼江漓所在的窗户攀爬而去。
可就在藤蔓刚刚爬到三楼的时候,三楼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火焰瞬间冲破窗户,烧到了外墙上来。
外墙上的草藤,也瞬间被喷涌而出的烈焰烧成了灰烬。
江漓顿时皱紧了眉头。
她原本想顺着草藤爬下五楼,可现在三楼外墙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她就算再用异能重新编出一根草藤,草藤也无法越过三楼。
江漓只好朝稍远处的一棵合欢树看去。
那棵合欢树约有三丈高,生得尚算粗壮,上头的合欢花还没谢,氤氤氲氲地开着,如同绯色的红云一般。
树木向上而生,可以不用依靠墙壁,只要它能再长高一些,然后把树枝伸到五楼的窗口来,她就可以借由合欢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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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羽听完黄天成的话,只看了他一眼,半句话都没多问,立马蹬上鞋子出了门。
等黄天成追出去的时候,门口早没了赵羽的踪影。
黄天成站在门口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也跟去了华熙阁。
当他得知伯父今天要在华熙阁约见江漓,并且还带了许多年轻力壮的家仆时,便直觉不好,再细一打听,才知道伯父昨天竟然还买了迷药。
既然迷药都买了,更是不会有好事发生了。
他担心江漓,可他现在还没有和伯父闹翻的能力,因此只能跑来找赵羽。他还记得,上次裘大任务失败后,曾说过赵羽深藏不漏,拳脚功夫十分厉害。
他原本是不信的,以为裘大是看任务失败,故意找的借口,可看刚才赵羽离开的速度,心下这才信了几分,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
等黄天成走到半路的时候,赵羽已经到了华熙阁附近。
他看着不远处冲天的浓烟,顿时心下一紧,来不及走正门,直接翻墙进了院子里。
他刚进院子,打眼就看见了一棵高得不太正常的合欢树。
再仔细一看,那合欢树的树枝竟然伸进了五楼的窗户里,而窗户边,他此刻正担心的人,刚从着火的房间里离开,正要沿着合欢树的树枝往主干的方向走。
赵羽见江漓无恙,刚想要松口气,却猛地又看见、一只手突然从她身后的窗户里探了出来。
第98章 小心
黄员外府上。
江容华小跑进大门,又脚步匆匆地朝黄员外的书房走了去。
装着她卖身契的宝箱,恰正放在黄员外的书房里。
她因为心急,一路上只顾着埋头走路,在拐角处,冷不防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黄夫人。
黄夫人叫住她骂道:“走这么急赶着投胎呢?瞧你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成何体统!”
江容华紧张地攥住衣角,低着头告罪道:“夫人恕罪,我是回府来帮老爷取东西的,实在是老爷催的急,我这才走得快了点儿。”
黄夫人听她还敢狡辩,又怒声道:“好啊,我还没管教你两句,你都拿老爷出来压我了!你……”
江容华时间紧迫,不欲和黄夫人多纠缠,索性直接拿出黄员外随身携带的那把钥匙,打断黄夫人说:
“夫人您看,老爷把他的钥匙都给了我,我真的是回府帮他拿东西的,若是耽误了时间,只怕老爷该怪罪了!”
黄夫人看到那把钥匙,顿时心头怒火更盛。
她认得那把钥匙是宝箱上的,黄员外日夜不曾离身,也从不经手他人。就连她和黄员外几十年的夫妻,黄员外也没让她碰过那把钥匙。
可现在,江容华那个小贱人才刚刚进府几个月,黄员外竟然就放心地把钥匙给了对方,这叫她这个正妻如何不怒!
黄夫人恨恨地剜了江容华一眼,说道:“既然老爷还在等着,那我就先饶了你,等你办完事回府,给我在院子里跪足一个时辰,好好涨涨记性,记住规矩!免得下次跟老爷一起出门,再丢了老爷的脸!”
说完,她一甩衣袖,强忍着怒气离开了。
若是往常,面对这样的责罚,江容华非得跳脚不可,可她眼下根本顾不上生气,黄夫人一离开,她立马又朝着书房的方向小跑过去。
她手握着宝箱的钥匙,进入书房的时候,也没人敢拦她。
她很快在书房里找到了宝箱,便立刻拿出钥匙开锁,可因为心绪激动,一连试了三次才把锁给打开。
为了方便翻找,她直接把箱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都倒在了书桌上,随后一眼便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卖身契。
江容华直接把卖身契给撕成了碎片,又把碎片揣进自己袖子里,还顺手在书架上挑了几个值钱的小摆件,一并塞进袖子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书房,一路走出了大门……
她从华熙阁回府时,架的是黄员外的马车,这会儿再离开黄府,依然又上了那辆马车。
她按了按袖子里的东西,用力朝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驾车的马瞬间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朝前疾跑了出去。
江容华在决定逃跑的时候,不是没有过犹豫。
说实话,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能如此顺利地谋杀黄员外和江漓,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
可计划超乎寻常的顺利,这才给了她逃跑的希望。
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她杀了黄员外,她现在一走了之,黄家肯定是要把这笔账记在她娘家头上的……
那毕竟是她的家人,江容华到底有点儿不忍心。
可这点儿不忍心,很快就被她的求生欲、和对未来新生活的希望给压了下去。
反正在她娘死后,江家也已经没有人再在意她了。每回家里来人找她,从没问过她在黄家过的如何,只一味地问她要钱,她也早就受够了……
江容华很快再次挥动马鞭,又在疾驶中的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马儿朝着镇外的方向,顿时跑得更快了几分。
黄府里,江容华前脚刚驾车离开,后脚就有家仆急匆匆朝黄夫人报说:“夫人不好了,华熙阁着火了!老爷中午就去了华熙阁,直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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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熙阁的火势越烧越烈,浓烟滚滚而上,附近终于有人发现了火情。
但因为火势较大,一时间没人敢上前去救,好在华熙阁为求僻静,附近没什么房屋,火情一时半会儿倒也不会再扩大。
而华熙阁五楼的房间里,被江漓劈晕在地的黄员外,竟然很快又转醒了过来。
他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几根遒劲的树枝,透过窗户长进了房间里。
有了这些树枝,就可以爬树离开房间了!
黄员外此时也顾不上吃惊这些树枝是怎么来的,急忙挣扎着起身,朝窗前跑了过去。
而此时的江漓,才刚刚跳出窗户,在树枝上站稳。
催生树木,比崔生花草需要耗费更多的异能。
江漓在脚下的合欢树上花费了不少精力,此刻正精神疲惫,再加上整栋楼都在起火,噼噼啪啪的响声此起彼伏,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黄员外已经醒过来了。
黄员外本想跟在江漓身后,也攀着树枝离开,可他刚探身朝楼下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两股战战双腿发软。
五楼的高度实在是太高了,树枝又细,合欢树的主干离得又远,稍有不慎中途摔下去,比直接被火烧死可强不了多少。
黄员外试了两试都没敢爬出去,眼看着窗外的江漓抬步往前,越走越远,他突然一狠心往外探身,一把抓住了江漓的一只脚腕,大喊道:“带我一起走,否则你就陪我一起死在这儿!”
江漓是踩在树枝上往前走的,她冷不防被抓住脚腕,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身子一歪就要朝下栽倒去。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迅速利用异能又催生出了两条树枝,及时接住了自己下落的身体,这才避免失足从半空中摔下去。
江漓一边牢牢地趴在树枝上,一边抬起另一只脚,正想要把黄员外给踹开,这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赵羽的声音。
“小心!”
江漓微微一怔,分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就在她看向赵羽的时候,五楼突然想起“砰”地一声闷响,沉水木的房门被火烧倒,一团迅猛的火焰,顺间越过倒下的房门,朝着房间里唯一一扇张开的窗户猛冲了过来。
第99章 我接住你了
在看到那团朝窗口直冲而来的火焰时,江漓当机立断,立马挣开黄员外,翻身松开树枝,放任自己朝地面坠落下去。
紧接着,五楼便又响起一声爆炸声,一大团火焰瞬间从窗户处喷涌而出,直接把站在窗前的黄员外给冲出屋外,高高抛到了半空中。
而之前江漓抱着的那几根树枝,也瞬间被烧成黑炭,残余的火势又顺着树枝,飞快地朝合欢树的主干蔓延而去。
江漓的异能之前几乎已被消耗殆尽,从五楼摔向地面的时间又极短,她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催生出什么植物来,所以在往下坠落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摔伤的准备。
江漓仰面摔下,眨眼间就见身侧的楼层已经从五楼变成了二楼,眼看马上就要撞向地面,她微微咬牙,蜷缩身体,尽量减少接下来的伤痛。
可下一瞬,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意外跌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我接住你了。”赵羽闷哼一声,稳稳地接住江漓,把人抱在了怀里。
江漓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皱眉问他:“你怎么样了?”
说话间,不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是黄员外被抛向半空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他身下的地面上瞬间涌出了大量血迹。
江漓此刻却顾不上查看他的死活。
她在末世,早习惯了各种各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五楼的高度对普通人来说,可能会致死,但对她来说,只要注意落地的姿势,即使没有异能,她最多不过受些伤而已,还远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可是,被一个成年人从五楼摔下来的冲力砸中胸口,稍有不慎,可是要伤及内脏的。
江漓从赵羽怀里下来,刚想要检查他的伤势,可她双脚才一落地,突然又被赵羽揽上后颈,再一次被牢牢抱住了。
这次,两人都站立在地面上,是面对面相拥的。
赵羽几乎把江漓的整个上半身都包进了怀里,他说道:“你别乱动,我没事,但你的衣服被烧破了。”
两人此刻贴得极近,江漓的下巴被迫靠在赵羽的肩膀上,动不能动,但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赵羽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急促而又有力,慢慢和她自己的心跳声连成一片。
赵羽见江漓安静了下来,这才强压下喉咙里的血腥,抬手擦掉刚才开口说话时,嘴角不小心溢出的血迹,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袍,为江漓披上。
“好了。”他稍稍退后一步,松开江漓。
江漓也这才得以仔细打量了赵羽一遍,仍不放心地问他:“你真的没事?”
说着,她想起张妙手说过的那句寿数有碍,到底放心不下,不等他回答,又直接拉上他的手说:“先跟我去医馆……”
“你们今天哪儿也去不了!”崔主簿突然出现在华熙阁的大门口,打断了江漓。
他怒目切齿地朝江漓走来,身后还跟着四五十人之众,其中大部分是衙门的衙役,还有十来个是崔主簿府上的家仆。
崔主簿边走,边朝身后的人挥了一下手势,说道:“把面前这两个嫌犯给我拿下!到时我重重有赏!”
一听说有赏,立马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朝江漓冲了过来,但却被赵羽一脚又踹了回去:“我看谁敢!”
崔主簿身后的那些人,本就顾忌江漓神女弟子的身份,有所犹豫,现下又见赵羽一脚能把人踹飞,顿时被镇住,纷纷停在原地,不敢再轻举妄动。
江漓出声质问崔主簿说:“崔主簿带人来,不先救火救人,反而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我,这是何意?”
她以为崔主簿误以为华熙阁的火是她放的,所以才要抓人,便又说道:“放火的人不是我,而是江容华,崔主簿只要去黄员外府上一问便知。”
可崔主簿却说道:“我没心思管华熙阁的火是谁放的!我现在抓你,是因为你为谋私利,残害人命!”
江漓皱眉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两个吃糖水吃坏肚子的孩子……”
“不是他们,是我女儿崔姝!”崔主簿情绪激愤地打断她,“她才刚刚有了身孕,可就因为昨晚吃了一杯你卖售的糖水,现在孩子没了不说,人还昏迷不醒着!”
昨天半夜,崔姝突然肚子痛,下身见红,他派人连夜请来张妙手看诊,可施救了一夜,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不但如此,晌午十分,孩子没了之后,崔姝下身开始出血不止,连张妙手都束手无策,直言若再不能止血,大人只怕也要不成了。
崔姝有孕后,虽然身体虚弱,但一直悉心将养着,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说滑胎便滑胎的。果然被他查出来,崔姝在出事前,曾吃了江漓铺子里的糖水。
而且,那杯糖水的来历也很蹊跷,肯定和江漓脱不开干系!
江漓对崔姝小产的事毫不知情,她甚至都不知道崔姝是什么时候有的身孕。
她道:“我的糖水铺子昨天一早就已经被查封了,还是崔主簿您亲自下的令,又怎么可能再卖糖水给崔姝吃?”
崔主簿冷声道:“那就问你自己了,明明当时衙役都已经在查封你的铺子了,你又为什么非要再多卖一杯糖水出去!”
而那杯糖水恰恰就卖给了他府里后厨上的封三娘。
封三娘又故意存放起来,说什么要留给乡下的小儿子吃,可转头又刻意让照顾崔姝的丫鬟瞧见,最后辗转把那杯糖水送到了崔姝手上。崔姝刚吃下糖水,夜里就出了事……
他才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肯定是江漓提前设计好的,是她为了报复自己,故意买通封三娘,想要害死他最宠爱的小女儿!
崔主簿越想越是怒火难遏,再加上之前回门宴的事,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恨不得当即就把江漓给扒皮抽筋了。
而一旁的江漓听了崔主簿的话,也这才想起来,昨天衙役正查封她店铺的时候,确实有一位妇人急急忙忙跑来,说家里的小儿子已经眼馋糖水多日,哀求江漓卖一杯糖水给她。
第100章 疼死本王了
江漓一时心软,便顶着衙役的不耐,给那妇人盛了最后一杯糖水,但并没收她的钱——难不成那妇人跟崔姝有什么关系?
可还不等江漓开口询问,崔主簿就又怒声道:“我要你血债血偿,这次就算是尉迟宇来了也救不了你!”
说着,他高声朝身后的众人吩咐道,“尔等若有人能把江漓给抓住,生死不论,均可赏金一百两。若属衙役,则另赏加官进职,若属家仆,则发还身契。但若不听我吩咐,抓捕不尽心者,则视同江漓同犯,将来一并处死!”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崔主簿还加了重罚,逼迫大家不得不动手。
人群里很快有人高喊一声道:“兄弟们,一起上啊,难不成咱们四五十人还抓不住一个小娘们!”
对方话音刚落,几十人便再次蜂拥而上,把江漓和赵羽团团围住,举起手里的刀剑,奋力朝两人砍杀了起来。
赵羽刚才接住江漓的那一下,大约是伤到了肺腑,直到这会儿都没能缓过劲来。而江漓因为异能消耗太大,现在也有些精神不济。
双拳难敌四手,即使两人身手再好,在轮番缠斗之下,不仅都显出了疲态。
尤其是江漓。由于崔主簿最后那番话里,只说了要抓捕江漓一个人,因此大部分的攻击都是冲着她去的。
赵羽心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在打斗中朝江漓靠近,想要护着她先行离开。
可谁知他刚刚走近,余光便瞥见一团火球猛地朝江漓后背砸了过来。
他来不及多想,瞬间便把不远处的江漓扑倒在地。
但那团火球虽没砸中两人,却在半空中发生了爆炸。赵羽只来得及把江漓牢牢护在怀里,自己却被爆炸的余波震得肺腑都要移位了。
他的脑袋也嗡嗡作响,眼前闪过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耳边似乎还听到了江漓的说话声,但任他如何努力仔细去听,都无法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他低头看见了扎进自己手臂里的碎陶片——是那团火球爆炸时飞射过来的——这才迟钝地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
尤其是他的后背,赵羽感觉自己从来都没这么疼过!
他怒目朝之前火球飞来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一个正笑得洋洋得意的男人,他突然伸手拔下手臂里的陶片,猛地朝那个男人飞掷了过去。
待看到对方被陶片刺破喉管,倒地不起后,他还犹自说道:“疼死本王了……本王要诛你九族……”
可他刚一张口,就开始不停地往外呕血,除了第一个“疼”字说的格外清晰,剩下的话悉数被淹没在了他呕出的血液里。
他嫌弃地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粘上的血迹,又试图要站起身,可他刚在脑海里兴起这个念头,尚没来得及动作,便眼前一黑,瞬间没了意识和知觉。
从赵羽扑倒江漓,到他反手杀了那个扔火球的人,前后不过瞬息之间。
而那个扔向江漓的火球,其实是一个着了火的酒坛子。
但酒坛里装的却不是普通的酒水,而是黄员外新从别处购得的蒸馏酒。
蒸馏酒是市面上最近新出的一种酒品,此酒的酒精浓度要远高于普通酒水,所以才能在燃烧时发生剧烈爆炸。
黄员外之所以会买蒸馏酒回来,是为了给自己手下的酿酒师傅研习、好让他们摸索蒸馏酒的制法。
可在混乱之中,不知怎么被人翻找了出来,点燃扔向了江漓。
那坛酒会爆炸,连扔酒的人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又见自己炸伤了江漓两人,想到崔主簿许下的那些赏金,瞬间便又从惊吓变成了惊喜。
可他还没来得及“喜”上多久,就又被飞来的陶片了结了性命。
在场的人均被这场爆炸给吓住了,一时间纷纷都停住了手,一起看向被围在中间的江漓和赵羽。
赵羽晕倒在江漓身上,呕出的血很快晕湿了她胸口的衣裳。
有一瞬间,江漓几乎不敢碰他。
她小声而又无措地喊他的名字,可赵羽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她从两人紧挨着的胸口处,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急忙坐起身,把人平放进自己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但好在呼吸还在。
江漓稍松了口气,一滴不知何时涌出眼眶的眼泪,顺着她脸颊滑落下去,滴落到了赵羽的额头上。
“都还愣着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给我把江漓抓起来!”人群外的崔主簿突然大吼一声。
一众衙役和家仆这才顿然反应过来,急忙又一齐朝江漓围攻了过去。
可下一刻,院子里的各个角落,突然一下子冒出许多的草藤,那群人尚没能靠近江漓,就悉数被那些草藤缠住手脚和脖子,动弹不得。
江漓抬头,依次看过院子里惊骇的众人。
她双目赤红,周身气势变得妖冶而又狷狂,众人被她冷冽的目光扫过,顿时连求饶声都不自觉小了下来。
最后,江漓的目光落在了稍远处的崔主簿身上,他的脖子也被草藤缠住,并且那草藤还在越收越紧,他的脸色很快因为缺氧而胀红。
江漓暂时放下怀里的赵羽,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刀,径直朝崔主簿走了过去。然后在他愤恨而又惊恐的眼神中,一刀刺中了他的左臂,
那个位置,恰好是赵羽被碎陶片扎中的地方。
崔主簿当即痛得浑身冷汗直流,可因为脖子被草藤勒的太紧,连声疼都没能喊出来。
江漓盯着他道:“这一刀只是利息,如果赵羽醒不过来,等着我再去取你的命!”
说完,她丢下手里的刀,转身返回,把赵羽小心背在背上,一步步离开了华熙阁的院子。
在她离开的时候,那些绑住众人的草藤也倏地一下松了劲道,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杂草。
可院子里的众人虽然恢复了自由,却没人敢再上前阻拦江漓。
身后华熙阁的五层高楼还在熊熊燃烧着,可众人回想起之前被草藤缠住脖子的感觉,仍后怕得手脚冰凉。
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江漓猛地身影一晃,险些要背不住身后的赵羽。
第101章 凶多吉少
黄天成几乎是和崔主簿一起赶到华熙阁的。
当他看到崔主簿来势汹汹,并且身后还带了四五十人时,第一反应是想要去衙门请尉迟宇来帮忙,可等他再一看,衙门里的衙役几乎都跟在崔主簿身后,顿时就又熄了这个念头。
衙门里的所有衙役都站在崔主簿这边,尉迟宇手下无人可用,就算来了,怕也帮不上多少忙。
黄天成不想和崔主簿有所冲突,但又放心不下江漓,所以便犹豫着躲在了门外。
他旁观了江漓和崔主簿对峙的整个过程。
在赵羽被炸伤,其他人要继续围攻江漓时,他心下一急,脑海里什么也没想,抬步就要闯进去帮忙,可他刚走到大门口,就目睹了一副极其玄幻的场景。
江漓可以操控花草树木。他甚至才注意到院子里那棵合欢树的异常。
那一刻,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江漓给吓坏了。
但黄天成非但没有害怕,心里还升起了一股道不明的激动情愫——他觉得江漓就是神女,是他心中的神女。
只是,如果她身旁没有赵羽就更好了……
尤其是江漓背上赵羽离开的时候,黄天成越发觉得赵羽碍眼。
但当他发现江漓体力不支,差点儿摔倒的时候,还是主动走上前,替江漓背起了赵羽。
江漓没拒绝黄天成的帮忙。
刚才用草藤束缚住所有人,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现在浑身力竭,全凭一口气撑着,确实有些背不动赵羽了。
“带他去回春堂。”
其他的话,江漓一句也来不及多问、多说,她只简单交代了一句去向,便和黄天成一起,快步朝回春堂走了去。
赵羽的伤势十分不容乐观。
酒坛爆炸,大大小小的碎陶片扎满了他的后背,酒坛里燃烧着的酒液,也迸溅到他后背上不少,又留下许多血肉模糊的烧伤。
除了后背上的伤势,他还断了两根肋骨,腹内脏器也有损伤,所以才会呕血不止。
待赵羽被送进回春堂,张妙手检查完他的伤势后,直接怜悯地看向江漓说:“人我自会全力施救,但你也要做好打算,他可能……活不了了……”
赵羽身上的骨折倒还好说,但他后背上的伤口却极难处理。
部分碎陶片入肉很深,极难拔出不说,拔出后落下的伤口也很容易感染。而一旦伤口感染,便只有死路一条。
但赵羽身上最严重的伤还不在后背,而是腹内脏器的损伤。
毕竟不能开肠破肚,腹内脏器伤情如何,通过诊脉也只能知道个大概。若脏器只是轻微小伤,吃些汤药倒还能将养,但若伤情严重,只怕等不到天黑,赵羽就得咽气。
而从赵羽的呕血量来看,他又不像是伤势不重的样子……
若是往常,伤势像这样严重的病人,张妙手一般都不会再浪费时间动手施救,都是直接通知家人准备后事的。
但赵羽也算是他医馆里的常客,张妙手发现,对方身体虽然不好,但自愈能力却比旁人强大的多,每次受伤生病,他的恢复速度都很快。
冲着这点,张妙手这才决定冒险救一救。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赵羽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要撑不过去了。
张妙手救治的赵羽的时候,江漓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她的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以外,看不出其他表情,但一双手却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复又再次攥紧……
她在紧张害怕,又懊悔自责。
赵羽又一次因为她受了伤。
如果不是两次为了救她,他分明可以全身而退的。
江漓看向床上虚弱苍白的赵羽,又想到张妙手刚才的话,心口钝钝地疼着。
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躺在那里双眼紧闭的人是她自己。
她不想赵羽死……
当初她把赵羽带下大青山的时候,明明是要救他的,可他还没恢复记忆,还不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妻子——如果他知道了,大约就该后悔今天救她了吧……
江漓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忍不住想东想西,直到被一旁的黄天成唤了两次,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迟钝地问黄天成:“你刚才说什么?”
黄天成担忧看着她道:“我说,你的脸色十分不好,医馆里今天还有其他大夫坐诊,要不你也去请大夫瞧瞧?这里我先替你守着。”
“不用了。”江漓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只是太累了而已。”
她只是之前一次性耗费了太多异能,体力和精力都有些透支而已。
顿了顿,江漓又对他说道:“多谢你肯送赵羽来医馆。”
其实在华熙阁,她早就发现了门外的黄天成,只不过当时她正忙着应付崔主簿,而黄天成又看起来并无恶意,所以她也就没在意。
事后她背着赵羽离开华熙阁,以她当时的状态,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拦下她。
但黄天成撞破她差点儿摔倒后,却没拦她,也没喊人来抓她,他甚至还帮她把赵羽背来了医馆。
尽管他之前曾意图伤害赵羽,但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还是要感谢他的。
黄天成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挂心,但还是忧心她的身体,正想要再劝她去诊脉,却突然见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进门就朝他哭喊道:“黄汤少爷,您可让小的好找!府里出了大事,您快跟小的回府一趟吧。”
那小厮是黄员外府上的,至于所谓的大事,恐怕是府里的人已经得知了黄员外的死讯。
黄员外生前还算疼爱他,于情于理,他这时候都该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黄天成又朝江漓看一眼,草草向她告了句辞,便匆忙跟着小厮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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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妙手全心全力救治赵羽的时候,手臂鲜血直流的崔主簿,也被几个衙役送回了家。
早在他回家的路上,已经有人先去请大夫了。崔主簿特意嘱咐前去跑腿的人,务必要避开回春堂,请别家医馆的大夫。
赵羽伤势严重,整个镇上就属张妙手医术最为高超,江漓这会儿肯定把人带去了回春堂。
江漓在华熙阁操控草藤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邪性骇人,崔主簿暂时不敢再去招惹她,只能先行避开。
第102章 妖女
崔主簿刚一到家,崔夫人闻讯赶来,见他满身的血迹,登时捂住心口惊呼出声:“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崔主簿怕她担心,强忍着疼痛说道:“我没事,只是看着严重罢了,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他又问道:“姝儿现在怎么样了?人可醒过来了?”
崔夫人看到崔主簿受伤,本就担心地红了眼眶,现在又听他提到崔姝,想到家里跟中了邪似的,接二连三地出事,一时悲从中来,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她摇头哽咽着说道:“人还没醒,血也流个不停,我真怕……”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最坏的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一尸两命。
崔主簿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心下对江漓越发憎恨。
不论姝儿最终如何,也不管江漓到底是神是鬼,她都该偿命!
他眼下让人避开江漓,只是暂避其锋芒,并不代表要放过她。
他又朝崔夫人说道:“劳夫人去帮我取纸笔来。”
崔主簿忍着疼,伏案快速写就一封书信,交给一旁送自己回来的衙役说:“你拿着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去平安郡,亲手交给郡守胡大人。
“就说江漓习妖邪之术,冒充神女,坑蒙拐骗,残害人命,镇上已死了多人,就连黄员外都遭其毒手。眼下她更是想要杀了我和乡丞大人,意图霸占铜雀镇。
“我和乡丞大人抵挡不过,只能向郡守求救,恳请他即刻向总管请兵,前来铜雀镇捉拿妖女,救乡民于水火。”
铜雀镇隶属平安郡管辖,而郡守胡大人乃崔主簿的老师。当初若不是尉迟宇中途买官插队,铜雀镇的乡丞之位本该是留给他的。
崔主簿自信,以他和老师的情谊,老师一定会第一时间为他请兵的。到时数百官兵一来,他不信江漓还能有本事再逃脱。
但那衙役接过信封,却犹豫着没动:“可是……”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崔主簿打断他道,“华熙阁发生的事你不也亲眼见了?那必是妖术无疑。你再好好想想,咱们镇上一向太平,可自从江漓冒充神女弟子以来,才半年不到,就接二连三地闹出人命来,这还不够证明吗?”
衙役有些被说服了。
顺着崔主簿的话,他又想到了当时自己被草藤勒住脖子的绝望,现在还觉得后怕不已。
江漓如此可怕,而自己对她动过手,已然得罪了她。与其等着日后被她杀,只能先一步杀了她……
衙役想通之后,起身正要离开,崔主簿却又突然叫住他说:“你再派几个人守在镇上的各个出口处,以免那妖女想要提前逃跑。若她真要逃离铜雀镇,也不必拦她,只需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摸清她的行踪即可。
“另外,再把尉迟宇给我抓起来,若他赶反抗,直接就地格杀,免得他中途再坏我好事。”
衙役对看守出口没什么意见,但是格杀尉迟宇……他眼神震了震,忍不住提醒崔主簿说:“若尉迟宇死了,只怕没法给尉迟家交代。”
“交代?”崔主簿冷笑道,“自然是妖女在铜雀镇大开杀戒,杀了咱们的好乡丞。”
衙役听了,这回没再质疑什么,收好信封便匆忙离开了。
衙役离开后,崔主簿又吩咐家里的仆人,把院子里和院子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部给挖掉砍死,不留任何活的植物。
若他猜的不错,江漓应该是能操纵花草树木杀人。
江漓说过,如果赵羽出事,就要找他来索命。
崔主簿回想赵羽当时的伤势,猜测他可能是活不长了。所以在援兵没有到来之前,他只能先用这种办法保护自己。
一旁的崔夫人尚不知道华熙阁发生了什么,但她听了崔主簿和衙役以及家仆的对话,多少还是猜出了点儿什么。
待崔主簿安排好所有事宜后,她突然犹豫着开口道:“老爷,我另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崔主簿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说:“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崔夫人道:“我方才听你说到妖女什么的,倒是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我听娘家嫂子说过几嘴,说是荥水县最近来了一位云游的天师,身怀仙法,四处解经讲道,还能驱邪魔,治疗疑难杂症。
“又说他在荥水县救活过许多垂死之人,还能助人飞升,如今门下已有许多弟子,日日听他讲经……总之说的玄乎其玄。我先前是不信这个的,所以听过也就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是有了江漓的例子在前,万一对方真会仙法呢?反正荥水县距离我们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脚程,不如派人去把天师请来,求他救治姝儿?”
崔主簿闻言,沉吟片刻道:“请,现在就派人去请!”
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丝希望,为了女儿,他也要试试。
而且,如果对方真有仙法,倒是刚好还可以替他捉了江漓那个妖女。
崔夫人得了应允,也不再耽误,出门便安排去了。
不久,请来的大夫终于到了府上。
崔主簿尚算幸运,手臂上挨的那一刀并没伤到筋骨,但伤势也不算轻,包扎后得有些时日不能动用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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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回春堂里的赵羽,却远没有崔主簿幸运,张妙手光是为他处理后背上的伤口,就花了近两个时辰,怕他脾胃也有损伤,甚至连汤药都不敢多灌。
张妙手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此时的赵羽虽然不再呕血,但面如金纸,也没比医治之前好到哪儿去。
总之,剩下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看向江漓说:“赵羽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人我先替你照看着,我观你脸色也不好,你不如先回家换了衣裳,休息一会儿再来守着他。”
江漓并不想去休息,不过,张妙手的话倒提醒了她,她的衣裳在坠楼时被烧坏了,身上披的还是赵羽的外衣,上头又粘了不少赵羽呕出来的血迹。
看起来狼狈而又肮脏。
江漓心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到,赵羽习惯讲究,他肯定是不喜自己这样的。
她确实该回家换套衣裳了。
江漓朝张妙手道了谢,急匆匆回了趟家,可她刚走到大门口,恰好迎面碰上青松学馆的董先生,以及他怀里抱着的小馒。
第103章 自身难保
董青抱着小馒,远远地就看见了江漓身上的血迹,他趁小馒还没发现江漓,立马伸手捂上他的眼睛,然后用眼神示意江漓先进屋换衣服。
江漓也怕自己这副样子会吓到小馒,便先一步闪身进了大门。
等她收拾整洁,犬儿已经把董青请去了客厅。
江漓在进客厅之前,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才察觉,自己疏忽了时辰,竟然把接小馒放学的事给忘了。
客厅里,小馒正乖乖陪在董青身侧,他一见江漓走进来,立马起身跑上前,拉着她的手喊了声娘亲,说道:“娘亲和爹爹久不来接我,先生不放心,便亲自把我送回来了。”
往常,都是江漓或者赵羽亲自接送小馒上下学,从不假他人之手。今天两人出了事,犬儿和他娘姚氏也不知情,一家人便都没去接小馒。
江漓低头,歉疚地看了小馒一眼。
得亏学馆的老师负责,亲自把人送了回来,否则,若是小馒半路被崔主簿的人劫走,那可就坏了。
江漓郑重地朝董青行礼致谢。
董青道:“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江漓。
最近这些时日,镇上一直不太平,今天华熙阁着火,听说又死了好几个人,其中还包括黄员外。眼下全镇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放心赵霁一个人回家,亲自送他回来。
他送赵霁回家的一路上,不是听到哭丧声,就见天还没黑,好些人家已经大门紧闭,路上连行人都少了很多。
董青想到刚才江漓满身血污的样子,又联想到今天镇上发生的事,有心想多问两句,但犹豫片刻后,终是不打算多事,没问出口。
他只嘱咐江漓说:“最近镇上不太平,你要照顾好赵霁。”
赵霁虽然年纪小,但聪明好学,董青很喜欢他。
江漓朝他应道:“我会的。”
顿了一瞬,她又说:“这两天家里出了些事,赵霁可能最近都不能去学馆读书了。刚好今天您到访,我便替他请几天假。”
董青点头允了,仍然没有多问。他没在江漓家多待,随后便起身告辞。
江漓也没多留他。
今天的事,崔主簿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董青和她交往过密,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漓吩咐犬儿送董青离开,小馒则有些不安地仰头问她:“娘亲,家里出什么事了?爹爹又去哪儿了?”
自从搬家到镇上以后,江漓一直忙着糖水铺子的事,大部分时间都是赵羽在陪着小馒,小馒早习惯了一回家就能见到赵羽。
可今天,爹爹不在,娘亲也怪怪的……
小馒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紧张地抓紧江漓的手问:“爹爹是不是出事了?”
“爹爹只是生病了,去了医馆。”江漓弯腰抱起他说,“你知道的,你爹爹总爱生病,咱们家里为他熬药的炉子,一直都没闲着过。”
可小馒还是十分担心,又问江漓:“那我现在能去医馆看他吗?”
江漓摇摇头说:“暂时还不可以,你爹爹现在需要静养。不过,我们可以陪他一起住在医馆,就住在他的隔壁,等他病好些了,你就能第一时间去看他了。”
赵羽现在昏迷不醒,满身是伤,她怕小馒见了人,反而会更担忧害怕,只能哄着他暂时不去见赵羽。
可赵羽伤势严重,需要留宿在医馆,她自然要去医馆守着。但她又怕崔主簿会对小馒动手,所以不得不把小馒也带在身边。
小馒没怀疑江漓的话,但还是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他连晚饭都没吃,就和江漓一起去了回春堂。
江漓因为要照顾赵羽,分不开身,就又带上了犬儿,让犬儿帮她看管小馒。
回春堂里,赵羽还保持着江漓离开时的样子,甚至连气色都和之前同样难看。
江漓心不在焉地哄小馒吃了晚饭,让犬儿看着他睡觉,然后自己便去了隔壁,守了赵羽一整晚。
一夜无事发生,赵羽也没有醒来。
次日一早,张妙手再次为赵羽做了检查。
从脉象上看,赵羽的病情毫无起色,他叹息着对江漓说:“拖得越久,赵羽醒来的可能就越低,如果人今晚还不醒,他很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
江漓沉默着,没有应声。
张妙手曾为赵羽看诊过多次,他的医术江漓自是信得过的,但人总有不愿意去相信的时候……
江漓照常为赵羽煎药喂药,同时,自己也开始规律饮食和休息。
她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让小馒安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养精蓄锐——她还要为赵羽报仇。
因为昨天异能消耗太过,她现在连让种子发芽都做不到,没了异能,她更需要好好休整体力。
江漓一整天都待在医馆里头,期间听到过几次医馆里的人说起什么“德清天师”,但她整副心思都在赵羽和小馒身上,并没有多留意。
直到当晚夜深人静时,医馆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江漓再次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德清天师”的名号。
来人是衙门里的一名衙役,负责今晚在医馆附近值守,留意江漓的行踪。但他却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翻墙进入医馆,直接找到了江漓。
对方赶在江漓出手之前,举着块儿玉佩,先自报了身份:“漓娘子不要误会,我是受尉迟大人所托,前来给你传信的。”
江漓认得他手中的玉佩,确实是尉迟宇的贴身之物。她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人昨天虽没有参与围攻江漓,但也从同僚口中,听说了江漓在华熙阁以一抵五十的事迹,他见江漓没对自己动手,不由先松了口气,这才再次开口道:
“尉迟大人昨天听说你出了事,本想去帮你,可人还走出家门,就先被崔主簿的人给抓了起来,严加看管,而且,为了防止他往外传递消息,还把他养的信鸽都给杀了,出镇的各个路口也都有衙役把守,许进不许出。尉迟大人眼下已是自身难保,只能央我来给你传信……”
第104章 同生共死
衙役说着,怕江漓不相信自己,就又多嘴解释了句:“尉迟大人曾替我母亲出钱看病,于我有恩,所以我今夜才会冒险前来。”
他道:“大人让我告知于你,崔主簿为了抓你,已经向平安郡请兵,最迟明日午时,数百官兵便会到达铜雀镇。所以,你今晚便连夜离开铜雀镇吧。虽然说出镇的路口有衙役把守,但以你的本事,想必也不惧他们。否则等明日官兵一到,你便是插翅难逃了!”
江漓闻言,皱了皱眉。
她知道崔主簿不会善罢甘休,可她本以为,经过华熙阁的事,他该本分几天再动作的,可没想到他竟如此迫不及待。
且不说她的异能还没恢复,就算她有异能加持,也绝对对付不了数百训练有素的官兵。
看来崔主簿还真是恨透了她,势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就在江漓皱眉思索的时候,衙役再次把手里的玉佩递到她眼前,说道:“尉迟大人还说,您如果不知道要逃去哪儿,不如去往宿夜郡尉迟家,凭此玉佩,尉迟家自会把你奉若上宾。同时……”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也想请漓娘子向尉迟家主说明大人眼下的困境,请尉迟家主速速派人来救他。”
衙役边说,边在心里感慨:尉迟大人此举说是在救江漓,但却更像是在利用江漓,反救自己,尉迟家真不愧是商贾出身,连救人都不肯吃半点儿亏……
可江漓却没接下那块儿玉佩,她摇头道:“我不会离开的。”
不可否认,尉迟宇虽然有利用她的意思,但也确实是在为她打算。
她对付不了那些官兵,暂时先逃走,再谋他算,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赵羽眼下伤势严重,经不得任何颠簸,好生静养在医馆,尚不知何时能醒,若是一路奔波逃命,只怕他们还没赶到宿夜郡,赵羽就该没命了。
至少在赵羽伤情稳定之前,她是不会离开铜雀镇的。
不论最终是生是死,她都要留下守好赵羽,这是她欠他的……
可衙役并不知江漓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是仗着自己会些“仙法”,能操控花草树木,所以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便又苦口婆心地劝她说:
“你还没听说吧?镇上今天来了位德清天师,和你一样也会仙法。崔主簿的女儿一直昏迷不醒,请了天师去瞧,很快他就把人给唤醒了,瞧着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我偷偷听到,崔主簿和他一起商量如何抓捕你,那德清天师可还带着十几个弟子,你若和他斗法,只怕赢不过他。所以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江漓再一次听到了德清天师的名号,又听说他会“仙法”,便问道:“他都会什么仙法?”
虽然江漓自己拥有异能,并且经历过穿越,但她对神佛之事仍心存疑义。
衙役说那位德清天师是她的“同行”,但是,她神女弟子的身份是假的,那对方又是不是真天师呢?
衙役答说:“听说他还能画地成河,撮土成丘,甚至还会无中生有。
“今日他救醒崔姝后,见有不少人前来看热闹,顺势便为众人焚香讲道,当场露了一手无中生有,凭空变出一只兔子来。我当时就站在一旁,亲眼所见。
“而且,听他讲道,还能使人忘忧,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给开化了,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天地之道人生真谛。他讲道结束后,当场便有十几人朝他磕头拜师,做了他的弟子,连我都差点儿没忍住。听他带来的那些弟子说,若诚心修炼,十几年后就可飞升了。”
最后那衙役还总结道:“总之对方确实法术高强,你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听完衙役的描述,江漓已经大致猜出,那位德清天师大约是位懂些幻术的方术士。
历朝历代都会有那么一小撮人,打着自己可以访仙炼丹长生不老的旗号,上欺帝王,下骗百姓,借此为自己谋求名利。
至于那些什么无中生有的法术,不过都是障眼法而已,简言之,就是现代人常看的魔术戏法,用来逗趣解闷尚可,真想要以此飞升或者长生不老,纯属无稽之谈。
江漓心下略微有些失望,她原本想,若德清天师真是得道高人,或许还可以请他来救赵羽……
想到赵羽,她心下又是一阵钝痛。
江漓对衙役说道:“还请你替我多谢尉迟大人的好意,但我还是不能离开这里。”
顿了顿,她又多提醒了对方一句:“关于那位德清天师,往后你和你的家人还是离他远一些为好。”
对方讲道发展门下弟子,这不像是普通方士所为,只怕其中另又蹊跷。而且对方骗子一个,追随他也没什么好处。
那衙役对江漓的提醒没怎么在意,倒是还想要再劝江漓离开,可又见她神色坚定,脸上无半分犹疑,明显上早打定了好了注意,最终他还是把话头又给咽了回去。
他只是个传信的,并不能逼迫江漓做什么,只是可怜了尉迟大人——他没办法离开铜雀镇替尉迟大人求救,而能离开铜雀镇的人又不想走……
衙役叹息一声,还是坚持把尉迟宇的那块儿玉佩给了江漓,说道:“这会儿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以防漓娘子再改变主意,还是先收着这块儿玉佩吧。”
见江漓没再推拒,他匆匆告辞道:“这会儿我也该走了,拖得太久只怕会被人察觉端倪。”
说完,人便又翻墙离开了。
衙役一离开,江漓的心神就又回到了赵羽身上,她走回赵羽床前,安静而又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赵羽的呼吸依然微弱,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如果他能赶在明日午时官兵到达之前清醒,他们或许还有机会一起逃走,但若他迟迟不能醒来,江漓也已做好与他同死的打算。
只是,她需要先安置好小馒。
小馒聪慧乖巧,想来就算将来没有她陪着,应该也能平安长大吧……
片刻后,江漓做好了决断。她离开赵羽的房间,悄声推开了隔壁小馒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熄灯,小馒和犬儿都已经睡着了,小馒睡在床的里侧,在梦中还皱着两条眉毛,看起来睡得很不踏实。犬儿则没上床,他趴伏在床沿上,即使睡着了,依然半张着双臂,对着床上的人做出保护的姿势。
第105章 托付
江漓进门的动作很轻,但犬儿还是机警地立马醒了过来,江漓赶在他开口之前,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弯腰把床上的小馒抱了起来。
大约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小馒在江漓怀里无意识的哼哼了两声,但并没有醒来,反而比之前睡得更安稳了些。
江漓又拿出一粒褐色的小药丸,轻轻捏开小馒的嘴巴,把药丸放了进去。药丸入口即化,并不苦涩,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馒的唇齿间。
一旁的犬儿担心地皱了皱眉,到底没忍住,小声问江漓说:“夫人给小馒少爷吃的是什么?”
江漓轻声答说:“是能让他一觉安睡到天亮的东西,你放心,这药丸并不会伤害他的身体。”
她恋恋不舍地盯着小馒的眉眼,来回用目光描画着,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又对犬儿说:“我眼下有件急事要办,需要带小馒连夜出去一趟,你先帮我去隔壁守着,赵羽一旦有任何情况,一定要及时去叫张大夫。”
犬儿知道最近家里出了事,江漓眼下又要深更半夜的外出,他更是担心不已,他想要陪江漓一起出门,但也知道赵羽身边离不开人,只能点头应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赵爷的,您也要保重自己。”
江漓冲他点了点头,没再犹豫,转身抱着小馒便离开了医馆。
离开医馆后,江漓先回了趟家,她从家里取了些东西,又特意对着铜镜打扮了一番,换了套衣裳,然后再次抱起小馒出了门。
这回,她去了黄天成家。
江漓没惊动门房,抱着小馒直接跃上了黄天成家的墙头,翻进了他的院子里。
院子里值夜的人不少,不过刚好也方便了江漓,哪儿值夜的人最多,哪儿肯定就是黄天成的住处。江漓小心避开守卫,很快找到了黄天成的寝室。
寝室里此刻灯火通明,黄天成竟然还没睡。
大约因为最近镇上死了太多人,黄天成格外谨慎,寝室门口处还有两名家仆把守。
江漓扔出一枚石子,引开了两人。她刚想要抬手敲门,灯火摇曳下,屋内的黄天成先一步发现了她映在门上的影子。
“谁在外头?”黄天成警觉地靠近门口问。
江漓下意识抱进了怀里的小馒,应道:“是我,江漓。深夜冒昧打扰,实在是有要事相求,还请黄掌柜能与我一见……”
黄天成刚一听出江漓的声音,还不等江漓把话说完,就已经惊喜地打开房门,把人请进了屋内。
这时,先前那两个被石子引开的家仆,听到门口处的动静,又急急折返了回来,隔着门问黄天成说:“少爷,刚才门口可是来过什么人?”
黄天成道:“无人来过,也无事发生,夜已经深了,你们俩不用再守在这儿了,早些休息去吧。”
不管江漓今晚为何来找他,单是趁夜私会外男,被人知道了,于江漓名声也不好,所以他故意隐瞒了江漓的行踪。
门外两名家仆齐齐应了一声,很快便退下了。
黄天成这才朝江漓看去,这一看,整个人瞬时愣住了。
江漓身上穿着的,是当初在崔姝回门宴上穿过的那套衣裳,衣服华美而又清雅,灯火下的人施了淡妆,典雅中又透出一丝妩媚,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偏又勾人心魂。
黄天成忍不住想到了两人初见时的情形……
直到江漓屈膝在他面前跪下,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急忙想要扶起江漓:“你这是干什么吗?”
江漓却躲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道:“我有一事想求黄掌柜帮忙。”
黄天成见她执意不肯起来,气恼道:“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何需下跪?但凡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
他面上虽然气恼,但说这番话时神色认真,犹如盟誓一般,绝非敷衍之词。
江漓见他连要帮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承诺了自己,反倒让她不要意思说出接下来的话了。
若说这镇上值得江漓信任、又有能力保小馒周全的人,也就尉迟宇和桑掌柜两人。
可眼下尉迟宇自身难保,桑掌柜因为本就和她交好,若崔主簿有心查找小馒的下落,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会是他。所以,把小馒托付给桑掌柜也并不安全。
思来想去,江漓最后选中了黄天成。
这两天,崔主簿故意对外放出风声,说黄员外是被她杀的,而黄天成是黄员外的侄子,如果黄天成肯帮她,大约不会有人想到小馒会在他身边。
至于黄天成到底会不会帮她——江漓知道黄天成爱慕自己,当初他之所以会针对赵羽,也是因为她的关系,上次在华熙阁门外,他又帮她背了赵羽……
所以她今晚才会特意梳妆打扮,换上两人初见时的衣服,打算利用黄天对自己的爱慕,让他答应帮自己救下小馒。
她承认自己此举十分卑劣。
尤其是方才黄天成答应的十分干脆,这让江漓越发觉得自己万分卑鄙,还有些许的难堪。
可是,除了黄天成,她在短时间内实在找不到其他能托付的人了……
江漓说道:“我想求黄掌柜带小馒离开铜雀镇,帮我暂时照顾他一阵子。若过段时间我侥幸未死,再去把他接回来。但若是我不幸死了,还望黄掌柜能看在我的薄面上,照顾他平安长大……”
说着,她又拿出一个小匣子,递到黄天成面前:“这里头装的是做豆腐、面食和各种糖水的方子,算作是谢礼,还望黄掌柜能收下。此外,我家里还有一千多两银子,但因为现银不好携带,稍后我会把它埋在家里的石榴树底下,等过了这段风头,黄掌柜可随时去家里取走。”
黄天成刚才只顾着盯着江漓看,竟才注意到她怀里还抱着孩子。
看到小馒,他瞬间快冷静了不少,目光慢慢又滑向江漓手里的匣子。
江漓说的那些方子,都是他当初百般寻找想要的东西,可现在,它们就摆在他的眼前,可他竟然连看都不想去看了。
他突然对江漓说道:“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江漓顿了一瞬说:“可我能给黄掌柜的就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