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意外
赵羽建议江漓和自己一起睡,不过是句调笑,但让他意外的是,江漓竟然点头同意了,
只不过,她在睡前给赵羽泡了一杯茯神茶。
茯神茶只是普通的安神茶,赵羽不疑有他,直接接过喝了,然后,整个人便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清早才醒过来。
醒来时,他人还趴在桌子上,浑身酸痛。
敢情昨晚他进了江漓的房间,江漓就这么让他在桌子上睡了一整晚。
赵羽直起身,刚想要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却突然瞧见前方的床榻上,江漓正在换衣服,肚兜刚好解开了大半。
江漓也不防赵羽竟然这时候醒了过来。
鉴于上次她给赵羽用安神茶,赵羽半夜就清醒过来的经历,这次她特意加重了剂量,可没想到,赵羽还是提前醒了。
江漓怔了一瞬,很快背过身,拉起一旁的毯子盖在自己身前。
夏日里的毯子轻柔单薄,江漓情急之下遮盖的也不仔细,尚露出一片后腰。
赵羽也很快避开了视线,但还是不小心看到了那一抹白皙。
光滑白腻的肌肤,纤细柔韧的腰肢……
他忽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还不出去!”江漓背对着他说,声音里少见地带上了几分羞恼。
若是平时,赵羽少不了要趁机逗弄她一番,可现在,身体慢慢升起的反应,警告他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了……
他迅速转身,离开了房间。
外头天色才刚刚亮透,赵羽一开门,恰好碰上正要敲门的小馒。
小馒今天就要去学馆读书了,他头一次上学,心情激动,今早便早早醒来,自己穿好衣服后,又跑来叫江漓起床。
他仰头看了看面前的爹爹,又看看背后娘亲的房间,突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小声问赵羽说:“爹爹昨晚是跟娘亲一起睡的?”
赵羽脑海里还浮现着一节蛮腰,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抱起小馒往外走说,“你娘亲已经醒了,我们去外头等她。”
“好~”小馒开心地应道,一时间笑得见牙不见眼。
伍亮亮没骗他,他自己一个人睡之后,爹爹和娘亲果然就睡在一起了,那他应该很快就能有弟弟妹妹了!
小馒整个早上都很开心,连要去学馆也不觉得害怕了。
昨天,他还因为要离开家,和一群陌生的孩子一起读书,而有些焦虑呢。
江漓起床后,自动忘了早上的意外,饭后她为小馒换上一身新衣服,和赵羽一起,送他去了学馆。
这几日,江漓已经多方打听过,镇上的人两家学馆,从教授的老师到学费均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是,及第学馆要求,所有的学生都必须在学馆内住宿,除了年节,其他时候均不准轻易外出,以保证学生们能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青松学馆在这方面则宽松许多,甚至允许离家近的学生走读。
小馒年纪尚小,江漓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学馆,所以便为他选了青松学馆。
青松学馆离江漓现在的住所很近,不到一刻钟,三人便到了学馆门前。
江漓已经提前和青松学馆的馆长打过招呼,馆长一大早就等在门外,亲自迎江漓一家进了馆内。
神女弟子的儿子要来青松学院读书,馆长不敢怠慢,心下又骄傲的很,觉得总算是压了及第学馆一头。
馆长一边带领江漓三人熟悉学馆,一边热情地对江漓说道:“我已经为赵霁选好了先生,先生名叫董青,和罗致曾是同窗,两人当年一起考中的秀才。
“董先生虽然学识稍逊于罗致,但也算是拔尖的。他学识出众,性子又温和,来给赵霁当老师再合适不过了。”
赵霁是江漓为小馒取的大名,
她一开始为赵羽补办户牒的时候,也顺便为小馒改了名字。虽然赵羽户牒一事颇为波折,但小馒改名字的事却十分顺利。
“小馒”可以当作小名,但孩子长大后,总归是要有个正经名字的。
新名字中的“霁”字,取自“云销雨霁”,江漓希望,小馒往后的人生能永远晴朗、亮丽。
馆长介绍到董青,又突然惋惜地叹了口气:“要说以董先生的学识,考中举人也不无可能,只是可惜,董先生家贫,母亲又病弱,家里只他一个儿子,为了生计考量,这才不得不暂时中断学业,来了咱家学馆教书。”
他又叹口气道:“真是可惜了,当年那一届的学生里,当属他和罗致两人最有希望中举,可结果都……”
馆长话说到一半,猛然间想起来罗致当年没有中举的原因,顿时住嘴,心下暗道了一句失言。
他尴尬地笑了笑,生硬地转移话题说:“那……学馆也参观的差不多了,我们这会儿去见董先生吧……”
江漓应了声好,便跟了过去。
她对馆长提到罗致,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赵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待一行人见了董青,互相见礼后,董青简单问了小馒几个问题。江漓观察他果真如馆长所说性子温和,瞧着也温润端方,便放心地把小馒交给他,和赵羽一起离开了学馆。
江漓离开的时候,小馒又突然焦虑了起来,拽着她的衣角,不舍得让她走,江漓也舍不得他,但她不可能永远陪在小馒身边,他早晚要学会独立的。
江漓正要掰开他的手,边上的赵羽却突然弯下腰,给了小馒一个木雕的小马,说道:“这小马是爹爹亲手雕刻的,先让小马陪着你,等下午放学后,爹爹再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马是小馒的生肖。
小馒紧紧地攥住小马,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松开了江漓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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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青松书院后,江漓没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集市上。
她现在虽然不愁生计,但跟黄员外和桑掌柜那样的富户比起来,到底还是差着距离。
今天她在学馆里,见到了好些富裕人家的子弟,在学馆里读书都带着书童和家仆。
江漓虽然不赞成攀比,可也不想小馒比别人差,因此,更加坚定了要经商的想法,她想要赚更多的钱。
但想要赚钱不代表盲目开店,所以她打算这会儿去集市上考察一番。
赵羽一直跟在江漓身侧,走着走着,突然叹了口气。
第77章 越界
江漓已经习惯了赵羽的娇气,以为他是走累才叹气,便说道:“你如果累了的话就回家去吧,不用一直跟着我。”
赵羽却道:“我叹气并不是因为我累了,而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么多人都在觊觎我的娘子。”
他边说,边示意江漓看道路两旁的男子。江漓在路过他们时,少有人不回头看的。
看在之前那个小木马的面子上,江漓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句:“他们只不过是好奇而已,这集市上的姑娘媳妇不也都在看你吗?”
赵羽仪表堂堂,不胡乱说话的时候也算气质不凡,暗地里偷窥他的小娘子也不在少数。
但这些视线并无恶意,更算不得是觊觎,最多只是欣赏和好奇罢了。
可江漓的解释并没能让赵羽满意,自从刚才听馆长提到罗致以后,他心口就一直莫名烦躁着。
之前他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在借由玩笑发泄而已。
他没见过罗致,但听过罗致和江漓的往事——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面前的这些路人和黄天成都入不了江漓的眼,那罗致呢?
江漓是否还对罗致念念不忘?
但他在即将问出口的时候,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了。
不是越了江漓的界,而是越了他自己的。
在他想问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儿忘了,他并不是江漓真正的夫君……
赵羽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目光朝四下看去,想找点儿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忘了那一瞬间的越界。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到一家布庄门口,那门口处,一个卖皮子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布庄老板讨价还价。
那男人一边把一张皮子递给布庄老板,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真的不能再多加点儿钱吗?这狗皮做的衣裳,可比羊皮兔皮的暖和多了……”
说着,他又摇了摇手里剩下的那些皮子道:“要不,您再多买两张?反正价钱也便宜。”
布庄老板则忙着给他数钱,头也不抬地说道:“现在的贵人们都只爱狐狸皮貂皮这些,狗皮衣裳根本没人买,别的布庄都不收的,也就我想做两顶狗皮帽子,这才买你一张。”
布庄老板数好了铜板,递给那个男人道:“这样,我给你指个门路,你不如把剩下的这些皮子卖去回春堂,给张妙手做狗皮膏药使,虽然也不一定能买上什么价钱,但总比你放着等虫蛀好。”
卖皮子的男人低着头,不置可否,收好铜钱便转身离开了。
江漓也注意到了布庄门口的动静,她和赵羽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那个卖皮子男人的怀疑。
那个男人的身形,和那天操控恶犬的人极为相似,而且,他手里有那么多张狗皮,十有八九是家里养狗的。
见对方离开,江漓抬步想追过去,赵羽却拦下她说:“你继续忙你的,我跟过去。你现在可是镇上的名人,一路走过去太显眼了。”
江漓走到哪儿都有人围观,不适合跟踪人。赵羽虽然也引人注目,但相较于江漓,却不算显眼。
江漓收回脚,同意了赵羽的提议。
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你……”
“我知道,我不会让别人发现我会武功的。”赵羽抢先替她说完,便朝卖狗皮的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江漓在他身后又张了张嘴,其实她刚才,是想提醒他要小心的……
赵羽远远地跟在那个中年男人身后,绕过了大半个集市,最终来到了一处稍显偏僻的院子里。
院子打外头瞧着有些简陋,但占地面积却非常广。隔着一个路口,赵羽就听到了院子里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待那个中年男人进了院子,赵羽也跟着缓缓靠近,一路走过去,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院子里,裘大沉着一张脸,把剩下的皮子收好,然后便拖着两桶腥臭的东西,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两间狗舍,其中一间关着十几只狗,另一间是空着的,早先里头也养着十来只狗,但后来变成了裘大房间里的那些皮子。
他是个狗贩子,但又不是普通的狗贩子,他只卖猎狗。
裘大十几岁就从父亲手里,继承了训练猎狗的法子。铜雀镇的山林不少,前些年,镇上大多数人都食不果腹,为了吃饱,只能进山寻山货。而大家在进山的时候,都会买一两只猎狗带上。
猎狗不但能帮人捕猎,遇到豺狼野猪,还能保护人的安全。
因为买猎狗的人多,在大家都食不果腹的年月里,他的日子反而过得还算滋润。
可最近几年,铜雀镇的人过得越来越好,为了安全,即使还有人进山,也只是在山脚下捡些山货,已经少有人再去往山林深处了。因此,买猎狗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
到了今年,那个叫江漓的小娘子,又给乡民们发放了好些高产的种子,这下更是没人来买他的狗了。他家的日子也过的一天比一天拮据。
他娘子劝他把狗舍里的狗给卖了,改做其他营生,可他舍不得,也咽不下这口气,便在酒后又一次动手打了她。
约是这次打得狠了,他娘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至今未归。
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他不得不杀了十几只猎犬,卖皮卖肉,可最后也没得几个子……前两天好不容易来了单大生意,却被他搞砸了。
裘大走到狗舍前,狗舍里的狗已经饿了大半天,一见到裘大就齐齐狂吠了起来,有些脾气暴躁的,已经龇牙咧嘴咬起了栅栏。
“叫什么叫,一群赔钱的畜生!”裘大骂骂咧咧地捡起一旁的木棍,狠狠地把两个咬栅栏的狗给打了回去。
狗舍里的狗突然叫的更凶了。
“一天天就知道吃,比老子吃的都多,却连个活儿都干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吃完这顿就送你们全都归西!”他边骂边去提木桶,要把木桶里的狗食倒进食槽里。
可他刚弯下腰,手还没碰上木桶,就先看见了一双干净的黑色缎面鞋子。
他心下一惊,急忙直起身想问对方是谁,可尚没来得及出声,就先被来人给一把掐住了喉咙。
第78章 眼花
赵羽掐住裘大的脖子,手下的力度恰到好处,既让裘大呼吸艰难,发不出任何声音,又不至于真的让他憋死。
裘大头部充血,很快整张脸都胀红了起来。
他常年训练猎犬,身上多少也带着些野性,待看清来人是赵羽,便开始奋力挣扎,两只手上前想要掰开赵羽的手腕。
赵羽瞥见他手指上粘上的狗食,嫌恶地皱了下眉头,另一只手已经握住匕首,出手快如闪电,在裘大碰上自己之前,先一步挑断了他的手筋。
裘大的两只手顿时无力地垂落了下去,他疼的浑身都抖了起来,但因为被掐住脖子,连半个声都没发出来。
赵羽面色如常,眼底却带着股狠厉,他看着“老实”下来的裘大,说道:“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那天你带着狗半路伏击,到底是打算杀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只要杀我一个?”
他说了让裘大回答,可手上的力道却半分没松。
裘大说不出话来,只费力地摇着头。
赵羽明白了他的意思,嗤声道:“你还敢否认?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当天逃跑的那只狗,现在还在你的狗舍里养着呢,你还敢说伏击的人不是你?”
赵羽手下用力,迫使他扭头往狗舍里看,狷狂道:“我再问你一遍?你那天到底是不是为了杀我?”
问完,他依然没有让裘大开口的打算,只是稍稍靠近了些,盯住裘大的一双眼睛。
赵羽审问裘大的一系列动作,完全是下意识下的反应。
他隐约记得,自己以前好像也这样审问别人的,不用对方开口,仅凭观察对方的瞳孔反应,他就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全部答案。
比如此刻,裘大的瞳孔给了赵羽肯定的回答。
赵羽又问:“你是受谁指使的?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崔主簿、江家的人、黄员外、黄天成……”他依次念过各个人名,待念到黄天成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原来真的是黄天成。”想到黄天成对江漓的龌龊心思,赵羽的神色忽地冷了下来。
他再看向裘大时,眼神不带丝毫温度:“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既然敢去杀人,就应该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说话间,赵羽松开裘大的脖子,又以手为刃,劈手在他脖子上连击了两下。这下,裘大彻底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赵羽稍一用力,便把他推进了身后的狗舍里。
裘大倒在狗舍的地上,双手由于被挑断了手筋,使不上力,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更别说逃走了。
狗舍里的猎狗说是才大半天没吃东西,但实际上,最近这大半个月来,裘大就算给它们喂食,也克扣的紧,从没让它们吃饱过,它们早已经饿极了,而裘大身上的血腥味,又不断刺激着它们的凶性。
很快,之前刚被裘大打了的那两只狗,最先朝他扑了过去……
赵羽离开裘大家后,转头就扶着墙角吐了起来。
他早就忍不了那两桶腥臭的狗食了,为了不当着裘大的面吐出来,他硬是忍到了现在。
吐完之后,赵羽白着一张脸往家走,看不出一丝之前的狷狂,倒像是个病弱书生。
路过集市的时候,他恰好碰到一群小娘子从百宝居里出来,互相笑闹着,恭维对方好看云云。
赵羽注意到,她们个个头上都戴着一根点翠簪子,簪子的花样不同,但颜色亮丽娇俏,着实好看的很。
江漓戴上肯定要更好看……
赵羽脚步一顿,拐去了百宝居,问掌柜要了点翠的簪子来看。
“你今天可算是来对时候了,店里刚来了一批点翠货,手艺一等一的好,花样也时兴的很,才半天就卖掉了大半,你再晚些来,怕是就要买不到了。”
掌柜的一边卖力推销,一边端出了个盛有点翠簪子的托盘。
赵羽见那些簪子品质确实不差,便挑中了一根海棠金钗,问了掌柜价钱。
掌柜的道:“这批是新货,一口价,五两银子。”
赵羽犹豫着摸向自己的钱袋。
他如今靠江漓养活,除了日常开销外,江漓前几天还给了他五两零花,可他为了给小馒雕刻小马,花了二十五文买了把刻刀,剩下的钱已然不够了。
赵羽和掌柜的商量道:“我身上的钱尚欠二十五文,掌柜的能否把这根簪子保留些时,暂时先别卖出去?我先把有的钱付给你,稍后再来送欠下的那二十五文,如何?”
掌柜的听说他只欠二十五文,正想直接让价,却又听他说会再送钱来,当即便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既然对方主动要上门送钱,那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于是,掌柜的笑眯眯地收下了赵羽的钱袋,答应了他的要求。
赵羽离开百宝居后,进了隔壁的书局。
如今书籍的传播,全靠口述和抄录,书局里可以抄书赚钱,一般每抄一本,酬劳为十文钱左右不等。
赵羽的一笔瘦金体遒劲而又工整,书局的掌柜见之欣喜,许了他每本十五文的高价。
于是,赵羽兢兢业业地在书局待了大半个下午,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终于抄完了两本《金刚经》,然后拿着赚来的抄书钱,换回了那枚点翠海棠金钗。
他昨晚本就没休息好,之前跟踪裘大的时候,又大吐了一场,再加上又抄了大半天的书,此刻便有些头昏眼花。
但他并没太在意,悉心收好金钗后,继续回家去了。
此时的集市上仍然人流如织,赵羽刚刚消失在街角,尉迟宇便带着自己的小厮来到了书局。
尚未进门,粽子就朝掌柜的喊道:“掌柜的,上次的话本可出新的了?快快为我家大人取来。”
掌柜的见到尉迟宇,立马出门相迎:“乡丞大人快里边请,我这就给您取话本去。这新出的的话本刚从都城送来,我正说等会儿亲自给您送去府上呢!”
可尉迟宇却停在门口没动,他看着刚才赵羽消失的方向,低声呢喃道:“不应该啊,毓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铜雀镇这等地方?方才是我眼花了吧……”
第79章 亲了
尉迟宇昨天才收到他爹的来信,如果毓王真来了铜雀镇,他爹信中不可能只字不提的。
而他爹在来信里,只说毓王妃这一两日便能到宿夜郡,不日,毓王和毓王妃就会完婚,到时他可趁着道喜,回家一趟。
算算书信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此刻毓王妃怕是已经到毓王府了。
最近的好日子是下月初六,毓王极有可能会挑在那天完婚,到那时,他不但能趁机回家,还可以借给毓王贺喜的机会,向他汇报江漓的事情。
彼时毓王新婚大喜,心情正好,指不定当场就会提拔他,把他调回宿夜郡……
尉迟宇心下打好算盘,这才转身进了书局。
说到毓王妃,尉迟宇所料不错,就在今天午后,毓王妃乘坐的车马,确实到了毓王府。
毓王妃复姓澹台,名为兰容,乃内阁大学士澹台镜之女。
澹台兰容身上有赐婚的圣旨,即使还未与毓王完婚,但已是板上钉钉的毓王妃,所以待她行至王府门前,毓王府阖府上下均出门迎接。
澹台兰容缓缓走下马车,身后还跟着八九个貌美的女子,均是圣上一并赐下的姬妾。
她们一行日夜赶路,此刻均是一脸菜色,风尘仆仆。澹台兰容走在最前头,虽然脸色也带着些疲惫,但仍端庄清雅,不失名门闺秀的风范。
待一行人都下了车,随行的太监正要宣读圣旨,却没在人群里见到毓王,便问道:“咱家这就要宣读圣旨了,怎的不见毓王来接旨?”
王府的管家徐柏,急忙上前答说:“毓王这几日恰好在外公办,算错了王妃来宿夜郡的时间,眼下并不在家里,方才府里已经差人,快马加鞭去通知王爷了,只是……今日怕是赶不上接旨了。”
“这……”随行的太监面色为难。
一旁的澹台兰容突然开口道:“毓王是出门公办,又不是故意躲起来抗旨拒婚,既是事出有因,公公不如先宣旨吧?等毓王回府后,再向他转达圣意也是一样的。”
眼下太阳正毒辣,众人才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已经汗流浃背,传旨的太监也被晒的心烦意乱,不耐烦再等下去,便听了澹台兰容的劝。
徐柏悄悄松了口气,跪地替毓王接了旨。
他身后的陈阵悄悄瞥了眼澹台兰容,神色却不像徐柏一般轻松。
毓王妃刚才的那番话,看似是在帮他们说情,可实际又暗含警示——言下之意,如果毓王不尽快回府的话,那便是真的有意拒婚了。
毓王妃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敏机警,今日毓王不在尚能糊弄过去,可明天后天呢……
想到以后,陈阵的脸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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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宿夜郡发生的事,铜雀镇众人无从知晓,此刻,大家正热议着裘大的死因。
“你们听说了吗?卖狗的裘大死了!说是喂狗的时候,人不小心跌进了狗舍里,被他养的猎狗给活活咬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唉,裘大这一走,倒是可怜了他的妻儿。”
“要我说,裘大在的时候,他们娘俩才算可怜呢。别看裘大平时在外头为人挺和气,实际上是个窝里横的。他的狗卖不出去,尽把气洒在了他妻儿身上。他娘子既要熬夜做绣品养家,还要挨他的打,哪回出门脸上不是带着伤?上次他喝酒犯浑,还差点儿把他儿子的腿给打折,这样的夫君和父亲,我觉得不要也罢。”
“裘大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年咱们镇上也太不太平了,先是宋三,后又是裘大,短短三个多月,一连死了两个人,想想还怪渗人的……”
“有什么渗人的?咱们镇上可是有神女庇佑的,你没发现,死的都是宋三之流的烂人吗?与其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多关心一下,裘大家里的恶犬是怎么处理的,万一再咬死人,那才骇人呢!”
“这你放心,崔主簿已经下令,差人去把那些狗给毒死了。”
“裘大训狗还是颇有些能耐的,我爹曾在他那儿买过两只猎狗,有一回,两只狗直接猎了一头小野猪回来。”
“这么凶的畜生,怪不得能把裘大给啃成骨架子呢!”
……
不远处,江漓耳力过人,把几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赵羽过了午时还没回家,她放心不下,这才出门寻人,没想到,无意间却听到了裘大的死讯。
从那几人的话里,她已经猜测出,那个裘大恐怕就是赵羽跟踪的人,而裘大的死恐怕也跟赵羽脱不了干系。
刚才那几个人说的没错,短短几个月,赵羽已经连杀了两个人,不管那些人是否死有余辜,他都太过高调了……
江漓皱着眉,转身回家去了。
既然裘大已经死了,那赵羽现在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也用不着她再去找人了。
江漓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就见赵羽已经在院子里了。
赵羽一见到她,就先翘起了嘴角,说道:“你去哪儿了,我有件东西要……”
“裘大是你的杀的?”江漓走进院子,打断他问。
赵羽顿了顿,承认道:“是我。他就是那天袭击我们的人,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而已。”
江漓道:“可你已经一连杀了两个人!就算裘大有错,我们可以把他抓起来报官,尉迟大人虽然年轻,但还算能明辨是非,自会依照律法惩治他。而你这样私自动手,只会落人把柄,让人以为你滥杀成性!”
赵羽眼前忽地眩晕了一瞬,他略有些烦躁地按了按额角说:“我没滥杀无辜,是他们先冒犯我的。”
江漓见自己解释了那么多,赵羽却没半分反省,不由冷声道:“我也冒犯过你,你是不是也要把我给杀了?”
从强灌他喝药,到骗他喝迷药似的安神茶,她还不只一次冒犯过赵羽。
赵羽看向江漓,这是她头一次对自己不假辞色。
他握着手里没来得及送出的金钗,缓缓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看向江漓,神色认真到江漓几乎不敢和他对视。
江漓移开视线,不自觉也放缓了声音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肆无忌惮地杀人,总有一天会被人认出真实身份,到时你……”
可不等她说完,赵羽突然把她推靠在了身后的墙上,说道:“我的身份只是你的夫君而已。”说完,不等江漓反应,低头朝她亲了下去。
第80章 主动
赵羽知道,自己可能又生病了。
他在发热,不但是身体,还有他的内心。
在江漓质问他、不赞同他时,他气恼烦躁,但在听到江漓话里对他的关心——哪怕只有一丝丝,他又忍不住心旌摇曳。
他失了自制,做了今天一早就想做的事,亲上了江漓的双唇。
最开始,他还为自己再次越界而有些懊恼,但当他亲上江漓后,心里所有的杂念都瞬间消失了,眼前心中,都只余江漓一个人……
江漓也被这个突然的亲吻给惊住了,被赵羽占够了便宜,才反应过来。
她伸手抵上赵羽的胸口,猛地把人推开一段距离,又顺势抓住他的衣领,一个翻身和他对调了位置,改把赵羽给推靠在了墙上。
江漓心下又惊又怒,下意识觉得自己该好好教训赵羽一番,可等她真把人推在墙上,禁锢住他的时候,一时却又有些下不了手。
赵羽见她怒视着自己,却迟迟没有动作,便贴心地建议道:“要不,你再亲回来?”
江漓皱眉,正要开口驳斥他,院门口却突然先闯进来了两个人。
当头的那个是镇上汇丰当铺的掌柜,他身后还跟着黄天成。
当铺掌柜边往院子里走,边急声道:“漓娘子,我有要事要和你……”
话说到一半,他这才看见一旁贴得极近的江漓两人,稍一愣神后,登时转身住嘴,拉上黄天成,利落地又退到了门外。
他退出去后,还体贴地为两人关上院门,高声解释道:“我和黄掌柜刚才敲了门,但是一直没听到应声,又见你家大门没关,这才进院子的。实在是有要紧的事要找你,不是有意要打扰的!”
院子里的江漓:“……”
她此刻正把赵羽逼靠在墙上,两人之间的姿势确实很暧昧,而且,他们之前还刚做了更暧昧的事。
江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羞赧懊恼,还是庆幸当铺掌柜晚了一步,没直接撞见她正和赵羽亲热。
铜雀镇虽然民风尚算开放,可白日宣淫,还是要受人指点的,当铺掌柜刚才没直接骂他们不知检点,已经是够给他们脸面了……
听动静,当铺掌柜还在门外等着,观他刚才急切的样子,可能是真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江漓松开赵羽,正要退后整理仪容,开门再把人给请进来,可赵羽却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脖子,把人拉近,又朝江漓亲了下去。
一连被亲了两次,外头还有来客正等着,江漓一时气急,用力咬上了赵羽的嘴唇。赵羽吃痛,这才松开了她。
江漓刚才那下咬得极重,两人分开的时候,嘴唇上都沾上了血迹。
当然,血迹都是赵羽一个人的。
江漓从衣袖里拿出一方手帕,擦干净了嘴上的血迹后,又瞪着赵羽,把手帕扔给了他,示意他也把血迹擦掉。
赵羽接过手帕,一边擦拭嘴角,一边朝向大门口,对着没关严的门缝,挑衅地笑了笑。
门外的黄天成,狼狈地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当铺掌柜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在感慨道:“漓娘子和她夫君的感情可真好啊。”
他刚才可没看花眼,是江漓把赵羽给压在了墙上……没想到漓娘子竟如此主动。
黄天成却沉着一张脸,没有应声。
他和当铺掌柜是在来江漓家的路上,偶然遇见的,实际并不相熟,他也懒得应付对方……
片刻后,大门被人从里打开,江漓把黄天成两人请进了院子里。
当铺掌柜一脸焦急,刚进门就朝江漓道:“昨晚当铺遭了贼,一个我用了十几年的管事,竟突然背信弃义,盗走了好些当铺的贵重物品。
“今早报官后,我一整天都在铺子里忙着盘点货品,可直到刚才才发现,那个杀千刀的,竟然连你当下的那块玉佩也给偷走了!”
当铺掌柜损失惨重,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咒骂了起来。
他口中的那块儿玉佩,就是小馒生父留下的那块儿。当时江漓急需用钱,把它当给了汇丰当铺。活当,为期半年。
本来江漓已经攒够了钱,正打算过些时日就把它给赎回来的……
按照当时签订的契书,如果玉佩在当铺遗失或损毁,当铺需照价赔偿。所谓照价赔偿,也不过是当初当来的银子不用再归还而已。
碍于江漓如今的名声,当铺掌柜这才会亲自登门道歉,还带了一百两银子来,算作是额外的赔偿。
天灾人祸,不可预防,江漓即使对玉佩丢失一事心有不满,也无可埋怨。但她并没有收下那一百两银子。
一旦收下这笔钱,活当就会变成死当,即使那块儿玉佩将来再被找回来,也不是她的了。
那块玉佩是原主一直珍藏的东西,江漓当初在当掉的时候,曾在心里保证过,一定会把它再赎回来——尽管它对江漓来说没什么用,江漓更无意让小馒凭借这块玉佩寻找生父,但她也无权把原主的东西就这么给丢了。
当铺掌柜见江漓不肯收钱,也没多劝,又诚恳地道了几句歉,然后突然转向赵羽说道:“漓娘子曾说过,那块儿玉佩是赵相公的传家宝,既然玉佩有灵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探知玉佩现在何处?若是能知道玉佩的方位,自然也就能抓到那个忘恩负义的管事了。”
赵羽隐约记得,在自己还没清醒的时候,好像是和江漓一起去过一次当铺,但当时只是去取银子,至于江漓之前典当了什么东西,他并不知晓。
也就是刚才听当铺掌柜说起,他才猜了个大概。但什么“有灵性”“传家宝”之类的,他却完全不知道说的都是什么了。
他挑眉看向江漓,江漓也正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他很有默契地没开口,等江漓替自己回答。
江漓道:“我在夫家的时候,并没听说过玉佩有这等效用。而我夫君头疾初愈,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上次我问他,他竟连玉佩都不记得,恐怕没办法帮掌柜了。”
当铺掌柜理解地点了点头,嘴上说着不介意,但失望之情却溢于言表,很快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看他来去时的样子,不难猜出,他今天之所以会跑这一趟,道歉和赔偿都只是其次,想靠玉佩的“灵性”找到盗贼的下落,才是主要目的。
送走了当铺掌柜,可黄天成却还在。
第81章 寿数有碍
赵羽还没来得及告诉江漓,裘大和黄天成之间的关系。
他瞥了眼黄天成,问他:“黄掌柜还不离开,是还有别的事吗?”
黄天成好脾气地笑笑,转向江漓说:“我是来给漓娘子告别的,这一两天我可能又要搬家了,新家离这儿有些远,到时,如果漓娘子还有商业经营上的问题,可随时去天成酒楼找我商谈。”
江漓客气道:“那我就先行谢过黄掌柜了。”
她又道:“既然黄掌柜马上就要搬家,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以免耽误你收拾行李。而且,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我和我夫君也该去接小馒放学了。”
江漓记得上次赵羽的提醒,此刻便刻意表现出了疏离。
黄天成也感觉到了江漓明显的疏远,他眼神闪了闪,突然又说道:“最近镇上不太平,确实要照看好孩子,你们也该听说了吧?那个卖狗的裘大,今天突然死在了自家后院里,实在太骇人了。”
江漓惋惜道:“裘大的事我也听说了,可他不是意外被狗咬死的吗?”
“我觉得裘大的死不像是意外,”黄天成看向江漓,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我的狗就是从裘大那儿买来的,一直都很温顺,从没伤过人,我不相信那些狗会把裘大给活活咬死,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江漓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听说崔主簿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若真有蹊跷,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明真相,还裘大以公道的。”
她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言语也滴水不漏,黄天成什么也没能试探出来。
黄天成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确实直觉裘大的死不是意外。
裘大死的蹊跷,江漓又恰这时候刻意疏远他,他便以为是江漓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会出言试探她。
尽管江漓看起来,好像对他和裘大之间的来往并不知情,但她待自己冷漠疏远,还是让黄天成心情烦闷。
不过,他也知道分寸,并没过分纠缠,再次提醒江漓注意安全后,便起身告辞了。
黄天成离开后,院子里就只剩下江漓和赵羽。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仿佛又回到之前,一股暧昧的尴尬突然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江漓有些不自在,一时间也没心思再计较赵羽强吻她的事,直接说道:“我去学馆接小馒了。”
赵羽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漓皱眉反对:“你现在正在发热,还是安生留在家里吧。”
刚才两人贴近亲吻时,江漓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上不正常的高热,赵羽又病了。
赵羽却浑不在意:“不碍事,我答应了小馒要去接他,总不能食言。”
“随便你。”江漓也不多劝,转身就要往外走。
赵羽突然叫住她说,“等等,你的头发有些乱了。”
江漓停步,正要抬手整理,赵羽却先一步走上前,替她拢好那缕散落的头发,然后又顺势拿出买的那跟点翠海棠金钗,簪进了她的发髻里。
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好看。赵羽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说:“好了,可以走了。”
江漓却在原地僵了一瞬,那种尴尬而又暧昧的感觉又来了。
明明在赵羽还没恢复神志的时候,两人之间不是没有做过比整理头发更为亲密的事,就在赵羽清醒后,她还心无杂念地帮赵羽洗过澡……
可现在,大约是受之前那个亲吻的影响,她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
江漓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头上多了根金钗,她神色复杂地看了赵羽一眼,这才继续往门外走。
赵羽随后跟上,和江漓并肩走在一起,趁着路上没人,说了裘大是受黄天成指使一事。
江漓倒没怎么意外,她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黄天成最近这段时间对她格外殷勤,不论是真对她有意,还是看中了她的名气和能力,恐怕他是真的存了想要取赵羽而代之的心思。
说起来,赵羽又是受了自己连累……
江漓偏头又看赵羽一眼,顿了顿道:“前面不远就是回春堂了,我们先去医馆,再去接小馒。”
去回春堂,自然是为了给赵羽看诊。
这会儿离小馒放学尚有段时间,赵羽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待两人到了回春堂,张妙手恰正闲着,他给赵羽诊过脉后,言说最近天气闷热,赵羽只是患上了风热病,并不用开方子,只需注意避暑,回家煮点儿银翘散或者桔梗汤即可。
江漓谢过张妙手,从医馆里买了银翘和桔梗,正要和赵羽离开,张妙手又突然叫住她,避开赵羽小声道:
“你夫君应是打小就身子骨不好吧,以后若不想总来我这儿,还需好好将养才是。虽然他身手不弱,而且每次生病都恢复得极快,可毕竟也是肉体凡胎,长此以往,只怕会对寿数有碍。”
听到“寿数有碍”这几个字,江漓的心口忽地一沉,下意识朝不远处的赵羽看了去。
赵羽察觉到她的视线,回以一笑,顾盼生辉,神采飞扬,丝毫看不出任何“有碍”的样子。
不过,这几个月间,他确实整日汤药不断,还曾两次命在旦夕……
江漓收回目光,对张妙手说:“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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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和赵羽离开医院,赶去青松学馆的时候,小馒刚好放学。
他手里提着个书匣子,一蹦一跳地从学馆里出来,看起来在学馆的第一天过得还不错。
江漓见他对学馆适应良好,心下欣慰。
三人一起回家后,江漓去张罗晚饭,小馒则打开书匣子,像模像样的拿出纸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练习自己的名字。
赵羽略有些精神不济,但还是守在一旁,偶尔纠正他的笔法。
小馒名字里的“霁”字,笔画较多,对小孩子来说,并不容易书写,可他却完整地写了下来了,只不过写得歪歪扭扭,不大好看。赵羽便耐心地握住他的手,教他如何运笔。
等小馒终于能工整地写出自己的名字,他开心地仰头去看赵羽,等着赵羽表扬,但又一眼看见了赵羽嘴上的伤口,急忙问道:“爹爹你的嘴唇怎么破了?疼不疼?”
第82章 房契
赵羽闻言,下意识碰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这才反应过来,小馒看到的伤口,应该是不久前江漓亲口咬出来的那个。
当时虽然血流了不少,但伤口并不明显,这会儿结了痂,反而看着有点儿显眼了。
想到之前的两次亲吻,赵羽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小馒,江漓恰好端着汤药走过来,替他回答道:“你爹爹嘴上的伤口,是他自己吃饭时不小心咬伤的,现在已经结痂,早不疼了。”
江漓边说,边把熬好的银翘散递给赵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在小馒面前乱说。
赵羽嘴角笑意未消,附和江漓的说辞,朝小馒点了点头。
小馒信以为真,转头继续练起了大字。
待到晚饭时,江漓和赵羽之间的气氛已经恢复正常。
江漓再面对赵羽时,那股恼人的情绪已经不见了。果然,她之前的心烦意乱,只是临时受到了一阵影响而已。
江漓舒了口气,不再纠结此事,毕竟她并不是真的古代女子,被亲了也不会要死要活。
更何况,赵羽一直以为他们是真夫妻,在他的意识里,可能觉得两人亲吻是理所当然的……
江漓在心里为赵羽找好了借口,决定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暂且饶过他一回,
但为了杜绝他以后再“乱来”,当晚哄睡小馒后,江漓郑重地对赵羽说道:“看在你病着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以后你若再动手动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论身手,我或许比不过你,但你现在的一切吃穿用度,花的都是我的银子,所以若再有下一次,我就停了你的一切花销,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吧。”
赵羽:“……”
之前的亲吻,对赵羽来说也是一场意外,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没打算再占江漓的便宜,毕竟两人并不是真的夫妻,
可此时江漓亲口说了不许,他心里却又突然涌起些许不甘来。
但碍于银钱的威逼利诱,他只稍稍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答应了。
“还有,”江漓又道,“以后也不准再在铜雀镇杀人。”
铜雀镇一向太平,可最近几个月,却一连两人横死,难免要惹人怀疑,裘大的事,只怕黄天成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出言试探。
此时赵羽若再不知收敛,早晚会惹出麻烦,指不定还要连累她和小馒……
之前江漓好言相劝他不听,此时只能也用威胁了。
赵羽这次答应的倒很干脆:“都听你的。”反正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也多的是。
两人尚算愉快地结束了通话,赵羽不想再喝那个劳什子的安神茶,所以这次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临进屋前,他恰好听到门外有更夫打更,然后便朝隔壁黄天成家看了一眼。
往常,每次有更夫路过,黄家的那只细犬都会吠上一阵,可今天隔壁却一片安静,想来黄天成十有八九已经搬走了。
对方下午才来道别,这会儿就已经搬离了,真正着急的人也不知是黄天成,还是黄员外……
赵羽冷笑一声,这才转身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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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猜得不错,黄天成从江漓家离开后,便开始着手搬家。他搬来此处所带的行李本就不多,家仆们很快收拾好,赶在黄昏之前就搬走了。
之所以这么赶时间,倒不是因为他着急,而是他的伯父黄员外等不及了。
当天,黄天成搬回自己原来的住处后,便带着房契去了黄员外家。
他自然心有不甘,但尚没有忤逆他伯父的能力,不得不识时务而行。
伯侄俩一起用了晚饭,饭后,黄天成奉上房契,黄员外笑眯眯地接了,说道:“小辈里,我一向最看重你,你那几个堂兄堂弟,要是能有你一半成器,我也就省心了。”
“不过,”黄员外话锋一转,又说道,“汤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娶妻成家了,我瞧着周家的娘子还不错,你若有意,伯父便央媒人去为你提亲,如何?”
黄汤是黄天成原来的名字,他虽然改了名,但家里的长辈还是更习惯称呼他“汤儿”。
黄员外待他一直都很上心,比起自己膝下的几个儿子也不差多少。在没有江漓的事之前,黄员外也曾提过要为他提亲的事……
但现在两人中间夹着一个江漓,黄天成再听伯父提起婚姻之事,便不免猜想,黄员外是不是为了让他远离江漓,这才急着让他成家。
他心下烦闷,但面上却还保持着恭敬,说道:“多谢伯父好意,但我现在一事无成,天成就楼的生意也越发不如从前,大丈夫尚未立业,不敢成家。”
“也对,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你将来功成名就,到时自有娶不完的娇妻美妾。”黄员外并没强劝他,笑了两声,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随口又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不一会儿,江容华推门而入,手里还捧着一个带金锁的木匣子。
这口木匣子看似普通,但却是用铁桦木做成的。
铁桦木质地坚硬,入水急沉,斧凿不破,用它来制成匣子,保存贵重物品最为合适。
江容华手里捧着的这个,连上头的金锁都是特制的,没有钥匙,任谁也无法打开。但匣子的钥匙只有一把,常年被黄员外随身携带,连沐浴也从不离身。
匣子里装着的是黄员外的各种田产、房产和商产等契书,江容华进门时的卖身契也在其中。
黄员外挥退屋内的仆人,打开匣子,从里也挑出了一张房契,递给黄天成道:“我也不好占小辈的便宜,人你看不上,就收下这处宅子吧。”
他口中的“人”,自然是指江容华。
一旁的江容华,眼底浮显出一丝难堪和屈辱,但黄员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期许地拍了拍黄天成的肩膀,继续道:
“这是前几年我在宿夜郡置办的房产,那儿是尉迟家的地盘,当时我没能分一杯羹,以后就要靠你了。”
第83章 走水
黄天成收下了那张房契。
他并不缺这一处房产,但如果不收,会让伯父疑心他心有不满——尽管他确实不满。
黄天成收好房契,便找借口告辞离开了,但刚出黄员外家的大门,一张脸就迅速冷了下来……
而此时大门里头的黄员外,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木匣子。他清点了一遍匣子里的契书,见无异常,这才把黄天成送来的房契也放进里头,下了锁。
然后抬头对江容华说:“今晚你也收拾收拾行李,到时陪我一起搬过去。”
江容华刚才在匣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卖身契,正在发愣,突然听黄员外跟自己说话,一怔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自然知道黄员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着她和江漓的关系,好方便他和江漓来往。
可旁的不说,她现在如此落魄,再往江漓跟前去,那不是上赶着让江漓笑话自己吗?
更何况,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夫君去讨好别的女人,即使她对黄员外没什么感情,可还是觉得无比恶心。
顿了片刻,她才说道:“老爷此去是为了江漓,可这铜雀镇的人谁不知道,江漓最讨厌江家人,我跟老爷一起去,怕是要帮倒忙。”
黄员外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闲闲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如果能帮我得偿所愿,我另为你置一处宅子,准你在外头居住,不必再受夫人管束。”
江容华闻言,神色顿时又犹豫了起来。
黄员外开出的条件,对她来说十分诱人。
自从她进门后,除了不能忍受晚上伺候黄员外,另一件让她痛苦的事,就是向黄夫人早晚请安了。
黄夫人治家极严,规矩又重,待她们这些妾室如同家仆一般,动辄责罚,并且罚的极重。连打喷嚏忘了遮口鼻这种事,都要罚跪两刻钟。
江容华农女出身,言行举止自然不如镇上人讲究,她才进门两个月,就已经在大太阳底下跪过七八回了。
而且,大约因为黄员外最近夜夜宿在她院子里的原因——虽然自从江漓闻名以后,黄员外就没怎么碰过她了,但在外人看来,却以为她正当宠,因此,她在后宅里经常受其他妾室的针对。
就连黄夫人,在罚她的时候,也往往比罚其他人要更重些。
偏生黄员外又对黄夫人极为敬重,从不插手她整治后院。任江容华使尽浑身解数撒娇告状,统统都不管用。
以至于现在,江容华一见到黄夫人,就头皮发麻膝盖疼。
能摆脱黄夫人,还能单独出府居住,江容华确实很动心。
而且,帮黄员外得到江漓的法子有很多,不单单只有讨好她一种。到时,如果江漓也成了黄员外的妾室,那她也就没脸再来嘲笑自己了……
江容华迟疑片刻,心下一横,正要开口应下,门口却突然有小厮闯进来,急报说:“老爷,不好了!黄汤少爷留给您的那处宅子走水了!”
“什么?”黄员外吃惊地往前走了一步,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走水了?”
小厮应道:“小的也不知道走水的原因,不过,听说火是从灶房先烧起来的,兴许是黄汤少爷搬家离开的时候,下人们忘了熄灶火……”
小厮见黄员外的脸色越来越差,又急忙说道:“火势烧得也不算太大,衙门里的人已经赶了过去,周围的邻居也在自发灭火,估计很快就能没事了。”
“没事?”黄员外冷笑着质问他,“房子走过水还能住人吗?”
且不说房屋烧毁,修葺需要时间,最为关键的是,走水的房子十分不吉利——黄员外经商,最迷信这个。
这把火一烧,那处宅子算是不能再住了。
黄员外气得一脚踹翻了一旁的矮凳。
江容华察言观色,突然说道:“这火烧得也太蹊跷了,黄天成在的时候它不烧,这地契刚到了老爷手你里,它就……啊!”
她刚说到一半,突然挨了黄员外一个耳朵,头被打偏到了一边。
黄员外指着她的鼻子怒声道:“你是个什么身份,敢在这儿离间我和汤儿的关系?!”
黄员外行李都收拾好了,准备的宅子却突然不能住了,正憋着一肚子的火,可江容华开口就触他的霉头,他便毫不怜惜的给了她一耳光。
他这一耳光十分用力,江容华的嘴角都被打破了。
江容华因为黄天成之前摔门拒绝过她,觉得受到了羞辱,所以这次才想趁机给他找点儿麻烦……可却忘了疏不间亲的道理。
这是黄员外头一次动手打她,上次逼她去给黄天成暖床的时候,他也只是言语威胁,并没有动手,可现在……
江容华捂着肿起的半边脸,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何为妾室——不过就是个下贱的家仆。
一个不顺心,黄夫人罚得了她,黄员外也打得了她,而本该是她后半生依托的夫君,转头却把她送去了别人的床上……她过得毫无尊严,甚至连家仆都不如!
江容华心头既愤恨又害怕,垂着眼瑟缩着没再吭声。黄员外嫌她在眼前心烦,又朝她骂了句“滚”。
待江容华离开房间后,黄员外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
如果不是江漓现在名声正盛,他也不用这么曲折,想要个女人,还得从先和她做邻居开始。
可现在连邻居都做不成,怎么不让他抓心挠肺地难受?
不过,刚才江容华的提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扭头朝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给管家传话,让他明天挑个精明得力的人,送去黄汤那儿,替我多留意着些黄汤。”
小厮急忙应了,匆匆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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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铜雀镇的另一头,着火的房子已经被众人扑灭。
由于火势被发现的早,扑救也很及时,除了灶房外,只烧毁了三间屋子,江漓家更是没有受到丝毫牵连。
江漓和赵羽两人也参与了救火,回家后,江漓放下水桶,对赵羽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还记得上次浇麦子的时候,赵羽双手的惨状。
赵羽乖乖地把手伸过去,江漓一看,上头果然又磨破了几块皮。
“娇气。”她说着,还是耐心地为赵羽敷了药。
赵羽见她头上还带着那根点翠金钗,便知着火的时候,她还没散发入睡,刚想要劝她早点儿休息,江漓却先问他道:“火是你放的吗?”
第84章 不是我
“不是我。”赵羽否认说,“着火之前你应该一直没睡吧?我们房间挨得这么近,我如果夜里出门,你一定能听到动静的。”
顿了一顿,他又坦诚道:“不过,我确实有要放火的打算,但有人比我更先了一步。”
黄天成搬走,也就意味着黄员外即将搬来。赵羽实在讨厌这些烦人的苍蝇,就决定干脆把宅子给烧了,以绝后患。
但由于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他怕黄天成的宅子起火,会烧到他们家来,所以便想等更夫再次巡逻到他们门前的时候,再去放火,这样更夫能及时发现火情,火势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没想到,他还在房间里等更夫,已经有人先把他想做的事情给做了。
江漓审视地看了赵羽一眼。
今晚起火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列写筹备开店需要注意的事项,确实一直没睡,也没听到赵羽出门的动静,但是,这把火烧得也确实有些蹊跷。
最先着火的灶房,刚好距离江漓家最远,而且,火势刚一冒头,就巧合地被人发现,引来了衙门里的人一起救火。
江漓在救火的时候,甚至还发现,着火的那几间屋子里十分空荡,几乎没有任何易燃的家具和杂物。
看起来,纵火的人根本没想把火势闹大,尤其不想连累到她。
也正因为如此,江漓才会怀疑赵羽。
可若纵火的人不是赵羽,她倒是一时分不清,对方此举到底是在针对她,还是在针对黄天成了……
江漓相信赵羽没有撒谎,但仍不忘敲打他说:“最近铜雀镇不太平,你晚上最好别再出门乱逛,省得大家反倒把你认作罪魁祸首。”
赵羽听出她是在警告自己,作为一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小白脸,他十分识时务地点头答应了。
反正事情也不是只有在晚上才能做。
他又说道:“我可以借本你房间里的游记看吗?今晚天气闷热,我实在睡不着,想看会儿书打发时间,省得会忍不住出门乱逛。”
江漓平时爱看些游记之类的书籍,以了解这个朝代的风土人情,那些书都被她随手收在了寝室里。
江漓闻言顿了一瞬,让赵羽先回房间里等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但她没直接回寝室,而是先去灶房里打了一盆凉水,随后又拿出一块儿灰色琉璃样的石头,投进了凉水里。
不消片刻,那盆凉水就结成了冰,在闷热的夜色里冒着丝丝凉气。
如今已是仲夏,天气确实一天比一天炎热了。
虽然由于铜雀镇地势的原因,倒也不至于热得让人无法入眠,但赵羽一贯金贵,风热病又还没好全,所以,比起游记,他更需要一盆冰避暑降温。
江漓投进凉水里的石头是硝石,硝石溶于水后会大量吸热,便可凝水为冰。
江漓已经决定在镇上开一家糖水铺子,除了卖普通的糖水以外,还准备卖些现代人喜欢的饮品,比如奶茶、奶昔这些。
而现在又恰好是夏季,正是吃冰激凌的好时候。
可要做冰激凌得先有冰。
而此时并没有制冷的设备,若想用冰,一般是前一年提前修好冰窖,取冬天的冰窖藏其中,待到来年取用。
可由于铜雀镇冬季冰层薄,几乎不能取用,所以镇上并没有冰窖,就连黄员外这样的富商,夏季也无冰可用。
因此江漓便想到了硝石制冰。
但麻烦的是,铜雀镇并不产硝石,她刚才用掉的那块儿,还是辗转从桑掌柜那儿寻来的。
不过,她已经托了桑掌柜,帮自己从别处购买硝石,算算时间,这一两天大约也该买回来了。
有了硝石,家里就可以常备着冰盆了……
江漓一边在心里算着硝石买回来的时间,一边端着那盆冰,送进了赵羽的房间里。
赵羽看见冰盆,眼睛猛地一亮,惊奇地问江漓说:“哪里来的冰?”
江漓简单解释了一句:“硝石入水,便可制冰。”说完,又怕赵羽再详细追问,她一个农女是如何知晓这些,便又补充道:“这是神女告诉我的,我照做而已。”
赵羽朝她笑了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问道:“只有这一盆冰吗?”
江漓以为他是嫌一盆冰不够凉快,便解释道:“新买的硝石还没到,家里只有一块儿,暂时只能制这么些冰,先凑合着用吧。”
赵羽却突然道:“那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江漓皱眉瞪他,正想问他是不是还想喝安神茶,就又听赵羽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叫上小馒,我们三个人一起睡。
“刚才路过小馒房间的时候,我听他睡的也不安稳,总不能我一个人用冰,反倒让你们母子俩热着。”
提到小馒,江漓心下忽地有点儿内疚,家里只有一盆冰,她毫不犹豫地给了赵羽,差点儿委屈了自己儿子。
而让小馒单独和赵羽睡,她又有些不放心……
最终,赵羽和江漓又轻手轻脚地把冰盆搬去了小馒房里,两人一起睡在了小馒的床上。
临睡前,江漓散发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头上多了一根金钗,细一回想,今天也就赵羽碰过她的头发。
金钗的做工和样式都很不错,买下这一根,只怕赵羽身上的那点儿银子该要用光了。
江漓拿着金钗,在自己的发髻上又试了试,决定看在它好看的份上,明天再多给赵羽几两银子……
当晚,小馒梦到,自己久违地又睡在了爹爹和娘亲中间,可等第二天清早醒来时,他看着自己空空的身侧,心下不由一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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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午后,托桑掌柜买的硝石,就被送进了江漓家里。
有了硝石,江漓也不打算亏待自己,家里常出入的房间都摆上了冰盆,十分清凉宜人。
江漓这两天除了接送小馒上下学外,剩余的时间都在家里实验做奶茶之类的饮品。而赵羽,则成了她的试吃员。
赵羽虽然四体不勤,但那条挑剔的舌头却格外管用,给江漓提了不少实用的意见来改良口味。
等江漓终于定好方子,赵羽却因为吃多了冰,又病了一场。
第85章 秋景图
赵羽生病,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个儿贪凉,除了帮江漓试吃外,每天还要另吃许多的冰饮,但江漓还是心有愧疚,隔天便去街上,买回了两个家仆。
赵羽一直想有个能使唤的小厮,这次买回来的两个家仆,刚好是一对母子,其中那个孩子十二三岁,人也机灵,正好可以做赵羽的小厮,贴身伺候他。
至于那孩子的母亲,对方厨艺不错,可以留在家里做厨娘。毕竟等糖水铺子开张后,她恐怕就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准时为赵羽和小馒准备饭菜了。
说来也巧,这对母子刚好是裘大的妻儿。
裘大横死后,只留下一座四处漏雨的破宅子,可因为裘大死在了里头,他妻子姚氏心里忌讳,便带着儿子投奔了娘家。
原本姚氏的娘家大哥待她尚算亲厚,可不知她嫂子吹了什么枕边风,从她住回娘家的第二天,她大哥就开始对她们娘俩恶语相向,还明里暗里地骂他们俩是丧门星。
又过了两天,竟然又污蔑她儿子偷东西,直接把两人扫地出门不说,还把姚氏仅有的几两银子和尚未完工的绣品,一并给据为己有了。
姚氏的绣品没了,不能按时交活儿,险些误了雇主家的大事,因此,也没人肯再雇她做绣品了。
姚氏走投无路,不得已之下,这才和儿子一起卖身为奴。
江漓买下了两人的身契,但许诺姚氏母子,待他们存够安身立命的钱之后,可以随时离开,到时她自会把身契还给他们。
但唯一的要求是,在他们没有离开之前,必须保证忠心不二。
此等好事,姚氏母子自然千恩万谢地应下了。
江漓把姚氏母子买回家后,怕赵羽多想,又嘱咐他们在家不许提裘大的名字,母子俩对裘大早死了心,对此也无异议。
自此,姚氏和她儿子犬儿便在江漓家住下了。
犬儿虽然年纪小,但为人勤快又贴心,十分得赵羽喜欢。
家里有人伺候赵羽,江漓便放心地又出门了。
她已经定好了饮品的方子,接下来便是盘店铺,招人手,筹备开张了。
店铺的选址,江漓之前已经有了眉目,她名声在外,给的租金又足,店铺老板很快便和她签下了两年的租约契书。
至于人手的选聘,吉祥酒楼的桑掌柜则主动包揽过去,直接把自己手下得力又信得过的人分了几个过来。
但人毕竟是从吉祥酒楼出去的,未免将来搅扯不清,桑掌柜当着江漓的面,解除了酒楼和那几人的契约,让他们重新和江漓签下契书。
铺子有了,人手也有了,只等重新整装一遍店铺,便可以开张营业了。
在店铺整装期间,江漓还在盘算着,开张后该怎么推销自己的饮品,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买,却不曾想,铺子还未整装完,她的饮品就已经先火了。
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青松学馆说起。
青松学馆虽然允许走读,但中午却是不准回家的。最近几天天气格外炎热,江漓便每天中午做些冰激凌、奶茶之类的吃食,给小馒送去,里头加足了冰块,供他消暑用。
因为考虑到学馆里师生众多,所以她每次都要多带几份,好让小馒分给其他的师友同窗。
本来,夏天能吃到冰已属难得,而奶茶作为让现代年轻人最欲罢不能的饮料,更是轻易俘获了古代学子们的心。
小馒每天分给同窗们的那些饮品,很快受到了学子们的热烈追捧。
小馒人机灵,趁势便把江漓要开糖水铺子的事给宣扬了出去。
大家口口相传,因为走读的关系,先是青松学馆,后来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江漓即将要开一家糖水铺子。
铺子里不但有被冻成雪花一样的甜奶冰激凌、滑滑嫩嫩的豆花和奶昔,还有一种叫做“奶茶”的糖水分外好喝,配上里头珍珠一样的粉圆,更是美味。
吃过的人念念不忘,没吃过的人好奇不已,有等不及的,甚至直接上门,请江漓早些开业。
江漓见时机正好,便真提前了两天开业,店里饮品的价格定的并不高,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而且,开业的头两天,为了感谢学子们的宣传,店铺对所有学馆的学生只收半价。
读书人在任何朝代,都是受人尊敬的,所以镇上其他人,对此并没什么任何的抱怨不满。
倒是及第学馆因为不能走读,有年纪小的学生偷偷请假,跑来铺子买奶茶喝,被学馆的老师捉到过几回,惹了及第学馆那老师几句埋怨。
江漓开业后,生意一路红火,才半个多月,镇上其他的糖水铺子就已经关张了两家。
期间,赵羽也来铺子里帮过几次忙。但江漓发现,每次有他在铺子里,那些来买东西的姑娘媳妇们,总会在付钱的时候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好跟他多搭几句话。
江漓看得心烦,以他反而会帮倒忙为由,把他给赶回了家。
但赵羽回家后也没闲着,他觉得糖水铺子里的墙上,光秃秃的实在难看,便提笔做了两幅画。
江漓一个来自末世的人,虽然对弹琴作画这些一窍不通,但也看得出,他作画笔法娴熟,笔触浓淡错落有致,乍一看令人惊艳,再看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幽幽意境。
但是,在一个甜腻腻的糖水铺子里,挂上两幅意境萧瑟的秋景图,怎么想都觉得不甚合适。
小厮犬儿悄悄告诉江漓说,赵羽在作画前,刚出门在太阳底下走了一遭,到家的时候便一再感慨,夏季天太热,还是秋天凉爽惬意。大约受此影响,随后赵羽便画了两幅秋景图。
看着赵羽满脸期待的样子,江漓最终忍着满满的违和感,把画给挂进了铺子里。但是在挂画的时候,她却悄悄交代管事的,让他一定挑个隐蔽的地方悬挂。
但让江漓意外的是,这两幅竟然为她还招徕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那位来江漓铺子里抓过学生的老师,又一次路过铺子的时候,偶然间瞧见了铺子里的那两幅画。
那老师也顾不得之前和江漓之间的嫌隙,登时便拿出铜板,买了杯奶茶。奶茶没喝,人却在那两幅画前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又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问江漓:“不知这两幅画是何人所做?我看这其中一幅的景色,像是画的宿夜郡的梅林……”
第86章 赝品
江漓初见到这两幅秋景图的时候,对画上的景色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赵羽凭空想象出来的。
这会儿突然听那位老师提到宿夜郡,她猛地警觉了起来。
赵羽画中的景色,恐怕正是他以前常居住的地方,所以才能提笔而就。而一旦居住的地方被暴露,那离身份暴露恐怕也就不远了……
好在她没有跟旁人说过,那两幅画是赵羽画的。
江漓谨慎地没回答及第学馆老师的问话,而是反问对方说:“我看先生在这两幅画前端详许久,可是这画有什么问题?”
那老师闻言,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突然愤慨道:“画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作画之人!”
他道:“几年前,崔主簿在宿夜郡高价买下一幅《春日宴》,说是当朝著名画师汪成林的墨宝。但凡是习画之人,少有不推崇汪先生的,我和几位同窗听说后,还特意去崔主簿家观摹过。
“那幅画不论是笔法习惯,还是留白着墨,无一不和汪先生以往的画作一模一样,笔力甚至更加自如灵动。我们几个同窗,都当那幅画是汪先生的呕心之作,纷纷叹服精妙。
“可谁曾想,没几天便被告知,那幅画竟是赝品,汪先生从没画过什么《春日宴》。崔主簿听说后,气得当场烧了画作,我和几位同窗也羞惭不已,亏得自诩懂画,却连真假也辨不出……”
及第学馆的老师连连叹了好几口气,目光又挪回面前的两幅秋景图上,继续道:
“要说,那副赝品的作者能以假乱真,也算画技高超,若肯耐心打磨自己的风格,未必不能成名,但他却冒名骗财,不走正路,如此小人,画作纵使再好,也令人不齿!
“你墙上挂的这两幅画,一看便是汪先生的风格,而且,其中一幅和《春日宴》一样,画的都是宿夜郡的梅林。
“可汪先生已经于两年前过世了,这两幅画却墨迹新鲜,明显是新作的,定是先前那个小人,又冒用汪先生的名头骗财来了!”
他越说越是义愤填膺,最后直接啐了一口,然后转头,同情地问江漓说:“这两幅画骗了你多少银子?”
江漓没听说过汪成林的大名,对造假赝品之事更是一概不知,她本来还想再向那老师确认一番,会不会是他认错了,但见对方神色笃定,最终还是顺着他的话,胡乱答说:“也就百十两银子吧……”
“百十两银子?”那老师面上先是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又突然大笑两声道:“当初那副《春日宴》,崔主簿可是花了几百两黄金买下的,而今这两幅画,那人才卖百十两,见他落魄至斯,我也就安心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奶茶一饮而尽,又朝江漓赞了句“味道不错”,然后便笑着离开了。
江漓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朝面前的两幅画又看了一眼。
她真是越发好奇赵羽的真实身份了。
难不成,他真是一个靠伪造大师画作招摇撞骗的人,某天突然事发,被买家雇凶追杀,这才会晕死在大青山上的吗?
而且,他竟然还骗过崔主簿,也难怪他上次会被崔主簿抓进大牢里,敢情这因果是一早就种下的。也得亏崔主簿没认出他,否则他大约也没机会出狱了……
片刻后,江漓亲手摘下那两幅画,抱着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小馒已经从学馆放学回来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忙于糖水铺子的事,多是赵羽去学馆接的小馒。
小馒和赵羽正在书房里画画,江漓悄声走到门口,隐约看见小馒在纸上画了奇丑无比的、也不知是小鸡还是小鸭的禽类,赵羽在一旁面无改色地夸奖道:“不错,运笔流畅,活灵活现,很有天赋。”
小馒还算有自知之明,他皱皱鼻子说:“可我觉得有点儿丑。”
“哪里丑了?”赵羽睁眼说瞎话,边说,还边握住小馒的手,在那团丑兮兮的小鸡身上,刷刷添了几笔,然后丑小鸡便成了神气活现的小公鸡。
“你看,也就只差了这几笔,你就快画的和爹爹一样好了,所以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江漓实在听不下去,轻咳了两声,打断两人。
“娘亲!”
小馒一看见她,立马丢下笔朝她喊了声娘亲,然后举起刚才的画,略有些害羞地说道:“娘亲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还不错吧。”江漓自个儿也没忍住,违心地夸了他一句,然后又说道,“你先去外头跟犬儿玩会儿,娘亲有话要单独和你爹爹说。”
“好。”小馒乖乖地收好纸笔,这才离开了书房。
小馒的纸笔一收,江漓才发现,赵羽的书桌上还另有一副画,画里画的竟是她和小馒。
江漓虽不懂画,但也看得出来,这幅画左边的留白太多了,瞧着十分不协调。
她好奇地问道:“左边为什么空了大半?”
“自然是留着来画我的啊。”赵羽朝她笑笑,顺手便把那幅画给卷了起来。
其实,他一开始只打算在画纸上画小馒和江漓,但不知怎的,画完之后,下意识就空出了左边。
等他再次提笔,要把自己也画上去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又忘了,他和他们并不是真的一家人……
赵羽把画卷放在书架上,带着几分敷衍地说道:“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等有空的时候再接着画。”至于什么时候有空,那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他看见江漓手里的两幅秋景图,又问道:“怎么又把这两幅画给拿回来了?若是你觉得不好看,我可以重新再画……”
“不用了,”江漓打断他说,“店铺里不能再挂你的画了。”
“为什么?”赵羽问。
江漓没瞒他,把在糖水铺子里那位及第学馆老师说的话,全都告诉了他,然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
“以后,不但店铺里不能再悬挂你的画,你最好也别再画画了,万一被崔主簿知晓,当初坑了他金子的人是你,我怕我没能耐从他手里再救你一次了。”
赵羽神色几经变幻:“我觉得……我不像是这样的人。”
“但是你失忆了。”江漓提醒他。
赵羽:“……”
第87章 找茬
那两幅秋景图最终被江漓锁进了柜子里。
赵羽也跟着失落了一阵子,明显不太能接受,自己曾做过冒名骗财的勾当。
另一边的糖水铺子里,江漓另又雇用了十几个人,负责包月外送——也就是说,只要主顾一次性付够一个月的银子,铺子里每天便会、按时为主顾派送当日的新鲜饮品。
由于包月外送只收饮品钱,并没有多加派送的费用,还能免去主顾排队等候的麻烦,所以前来铺子里预定包月的人还不少。
铺子的生意也一天好过一天,甚至偶尔还有邻乡的人慕名赶来品尝。
这天,崔姝带着丫鬟出门闲逛,恰好路过江漓的糖水铺子,见铺子前面排了长队,便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丫鬟见崔姝往糖水铺子里看,急忙为她解释说:“夫人,前头那些人都是排队买糖水的,奴婢听人说,这家铺子里的糖水,花样新奇又好喝,您这些天孕吐严重,又胃口不好,不如奴婢去给您买一杯尝尝鲜?”
崔姝已经有孕两月有余,但胎相不稳,崔主簿夫妻俩心疼女儿,便让江书陪崔姝来镇上安胎。
崔姝为了养胎,已经在崔主簿府上足不出户闷了近一个月,这两天身体好转,这才被允许出门走动。
她看见行人手里端着的糖水,也有些眼馋,正要点头同意,却忽然瞧见,江漓竟然正在店铺里收钱,顿时皱眉问道:“这糖水铺子是谁家开的?江漓?”
丫鬟后知后觉地想到江漓和江家的恩怨,十分后悔自己之前多嘴,小声答道:“是漓娘子开的。”
崔姝当即朝着铺子啐了一口,怒声道:“一个忘本不孝、害死自己亲奶奶的东西,她能做出来什么好吃的?”
“我不会吃她家的东西,你也不准吃!”她又恶狠狠地朝丫鬟吩咐道。
丫鬟吓得一边连连应是,一边劝她莫要生气,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提到孩子,崔姝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隔着衣服,小心翼翼地摸上自己的小腹,又朝不远处的铺子瞪了一眼,正打算眼不见心不烦,转身离开。
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又看见排队买糖水的队伍里,突然有三人倒在铺子前,捂着肚子大声喊疼:“哎呦,可疼死我了!你家这糖水里,不会是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那三人是在喝过糖水后,突然倒地的,被三人这么一闹,剩下的人顿时也不敢再买糖水了,刚买到还没喝的和已经刚喝了一半的,也纷纷要求退钱。
崔姝远远地看着,只觉得十分解气,她正想走上年前也凑会儿热闹,却被丫鬟胆战心惊地拦住说:“夫人,您胎相不稳,千万不敢往人群里挤,万一您肚子里的小少爷有个好歹,奴婢就是把命赔上也没法给老爷夫人交代啊!”
“好了,我知道。”崔姝觉得有些扫兴,但还是更顾忌肚子里的孩子。
自从她和夫君江书搬来镇上住以后,江书人越发沉默,整日里只知道待在房间里读书。虽然待她一如往常般敬重,但却连话都不怎么和她说了。
也就是在孩子的事情上,他才会多跟自己说上几句。
想到这儿,崔姝又哀怨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家去了,只盼着等孩子安稳出生,江书能与她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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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姝离开后,江漓铺子前的三人闹得更凶了。
江漓冷冷地看向躺在地上哀嚎的三人,十分确信,他们是故意来找茬闹事的。
铺子里糖水的配料,都是江漓亲自把关的,盛糖水用的竹筒,也是提前一天用热水煮过的,绝对不会不干净。
而且,在三人之前,铺子里已经卖出去了那么多份糖水,若是糖水真有问题,也绝不会只有三个人出事。
但三人喊疼喊得情真意切,脸色都跟着变白了,其他来买糖水的顾客不明就里,难免会轻信他们,怀疑真是铺子里的糖水出了问题。
对方故意挑在客人最多的时候来闹事,想来是早有预谋,如果此事不能妥善处理,只怕很快就会传出,她铺子里的糖水毒死人的谣言。到那时,她就只能关张了事了。
江漓扬声对围在门前的一众顾客说道:“各位,铺子里的所有糖水,每日都由我亲自检验,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为了向大家证明,她把所有糖水都尝了一口,又说道:“再此之前,铺子里的糖水已经卖出去了几十份,那些买下的人也均没有出现不适。”
江漓这番解释下来,再加上她神女弟子的特殊身份,人群里的怀疑和质问声渐渐小了下来。
地上躺着的三人见情况不对,其中一个立马开口说道:“你尝剩下的糖水有什么用?不干净的糖水装在我们几个的竹杯里,要尝你也应该常我们竹杯里的糖水才对!”
对方的话摆明了是在胡搅蛮缠,且不说同一种的糖水是统一制作的,不可能一杯有毒一杯没毒。
而且,三人竹杯里的糖水,早在他们倒地的时候就已经洒光了,涓滴不剩。她就算想尝,也无物可尝。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人群里传来:“三位兄台,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赵羽分开人群,走到三人面前。
他先看了江漓一眼,才低头继续对三人说道:“你刚才说的很对,是应该检查你们喝下去的糖水。虽然你们竹杯里的糖水都已经洒了,但没关系,你们肚子里还有。”
说着,他忽地抬手,把一把匕首插进了刚才说话那人的耳边,睥睨道:“不如直接剖开肚子,取出你们刚才喝下的糖水,送给张妙手检查,这样一来,不就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吗?”
赵羽居高临下地掷下匕首,差点儿插中其中一人的脑袋,还在哼哼唧唧喊疼的三人,顿时骇得一齐住了嘴。
在对上赵羽眼睛的时候,三人毫不怀疑,赵羽刚才的那番话,绝不是在吓唬他们,他是真的想要剖开他们的肚子!
好一会儿,最先说话的那人,才强忍着害怕又说道:“你……你这是杀人,剖开肚子……那还能活吗?”
赵羽俯身靠近那人,又嗖的一下,把插在他头边的匕首给拔了出来,吓得三人又是一阵猛抖。
赵羽轻蔑地嗤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为什么要活?像你们这种烂人,死了不更好吗?”
第88章 清白
赵羽刚才那句话,刻意控制了音量,只有躺在地上的三人能听到。
说完,他也不管三人作何反应,起身又大声说道,“你们放心,我娘子是神女弟子,即使剖开了肚子,也有法子让你们死而复生。但如果你们今天是故意构陷,那可就没必要再复生了。”
赵羽又朝江漓看了一眼。
江漓扬了扬眉梢。
她并不能让人死而复生,但她知道赵羽是在故意恫吓那三人,便配合他,朝众人点了点头。
人群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因着江漓的身份,有人对她们夫妇俩的话十分信服,但毕竟事关人命,也有人质疑犹疑,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信任江漓的人更多。
地上的三人听着人群里的议论,脸上都有些慌了,惊惶之下,有两人甚至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做出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赵羽一把抓住最先起身的那人,说道:“我看你如此心急,不如就先剖你吧?”
那人登时吓得双腿一软,如果不是有赵羽扶着,直接又要跌回地上去了。
“别别……别剖我,我都承认,我刚才说肚子疼那是假装的……我只不过是收人几个小钱做做戏,没想要死啊!”那人说到最后,又悔有怕,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朝赵羽哀求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放了我吧。”
赵羽道:“你连收了谁的钱都说不出来,还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别人会以为是我在威胁逼迫你的。”
那人急忙又道:“我说我说,是后街那家糖水铺子的贾掌柜给的钱,是他让我们来这儿闹事的,还有我这脸上……”
他说着,拿袖子在自己脸上左右各蹭了一下,然后举着自己被蹭白了的袖口说:“你看,我不是脸色不好,是刚才倒地的时候,偷偷往脸上擦了白、粉。”
那人哭丧着一张脸,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招了。
他本来胆子也不小,也不是没和别人打架斗狠过,可不知怎么,一对上赵羽,他就觉得自己的脖子正架在刀刃上,只要自己敢说错一句话,瞬间就会被抹脖子。
所以他也不敢再有隐瞒。
他招了,另外两个同伙再嘴硬下去也没意义,于是,他们俩也拿袖子蹭掉了脸上的白、粉。
真相大白后,围观的众人看着三人白白的袖口,最开始有多同情他们,这会儿就又多恨。
“人渣!无赖!这种昧良心的钱你们也敢收,害我们差点儿冤枉了漓娘子!”
有大胆的,开始往三人身上扔烂菜叶子。三人碍于赵羽的威压,赵羽不吭声,他们连躲都不敢躲。
赵羽本来想让他们多挨会儿砸,直到有烂叶子差点儿砸中他,他才松口,让三人滚走了。
经此一事,铺子多少受了点儿影响,江漓便吩咐管事,把剩下的糖水免费分发给大家,算作感谢在场人的信任,等糖水分发完,今日便可早些关门。
待处理完店铺里的事,江漓才走向一旁的赵羽,说道:“谢谢你刚才帮我。”
赵羽身上没了先前的凌厉,他朝江漓笑笑说:“我是你夫君,帮你不是应该的吗?倒是那个真假掌柜,你打算怎么办?”
赵羽说的“真假掌柜”,也就刚才被闹事的人供出来的,镇上另一家糖水铺子的贾掌柜。
在江漓的铺子没开张前,就属贾掌柜家的糖水最受欢迎。
如今,镇上的糖水铺子相继关张,贾掌柜家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他会嫉恨江漓也算情有可原。
江漓想了想说:“我不打算再追究了,经此一事,贾掌柜日后肯定会有所收敛。他的铺子已经挺不了多久了,我若是此时再报官——把他逼得太紧,只怕他会做出更荒唐的事情。”
好在贾掌柜今天只是找人演戏,若是他发狠,直接投毒,徒害无辜性命不说,事情也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了。
照着赵羽的性子,当然是直接把人杀了一了百了,但他答应过江漓,不能再在铜雀镇杀人,所以最终决定,尊重江漓的选择。
本来,赵羽是见快到该接小馒的时间了,他嫌在家无聊,便提前了一会儿出门,拐了个弯,顺便来看看江漓,这才会巧合地撞见有人闹事。
此时甜水铺子里的事已经解决好,江漓便和他一起,去接小馒放学。
江漓并没太在意今天发生的插曲,可她却没想到,贾掌柜的事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和她签了三年租约的店铺房东,突然不惜违约,要即刻收回铺子。而她的甜水铺子,更是直接被衙门给查封了。
查封的原因是,怀疑她卖的糖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衙门还找来证人。
这次的证人,倒不是昨天那样花钱雇来的,而是货真价的、吃了铺子里的糖水而吃坏肚子的人。
但比昨天更可笑的是,证人却是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就连赵羽这样的大人,贪凉吃多了冰还要生病,更何况两个脾胃娇弱的小孩子?
就算他们去吃别的东西,稍不留意,或者不知节制,也随时可能会吃坏肚子,但因此就说他们吃的食物有问题,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可江漓还是因此,被带去了衙门审问。
审问她的人,正是崔主簿。
因着那幅《春日宴》的关系,江漓怕崔主簿会认出赵羽来,不准他和自己同去,让他老实待在家里。
江漓在衙门里拒不认罪,崔主簿冷声道:“证人你都见过了,这时候还敢嘴硬?莫不是只有用刑你才肯开口吧?”
“咳咳!”
不等江漓开口,房间的屏风后,突然响起两声轻咳。
江漓下意识朝屏风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皱了皱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被捕进了一张大网里,而织网的人恐怕还不止一个。
上首的崔主簿听到咳嗽声后,顿了一瞬,不情愿地改口道:“今日这等小事,也用不着麻烦神女显灵。
“既然你言说自己无罪,那便把你制作饮品的方子拿出来,以及说明你所用的冰块儿取自何处,若核查无误,自会还你清白。”
江漓听完,忍不住冷笑。
原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要她制冰和制作饮品的方子……
第89章 不情之请
江漓在堂下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可以交出饮品方子和制冰的方法,以供查验。但听闻乡丞大人最为公正,我希望由他来查验。”
敌强我弱,江漓没想硬碰硬,但她也不甘心,就这么轻易遂了崔主簿的意。
因为上次回门宴的事,崔主簿恐怕早已把她视作眼中钉,而整个铜雀镇,要说还有谁能稍稍压制崔主簿,那也就只有尉迟宇了。
尉迟宇虽然年纪小,又没实权,但至少官职比崔主簿大,而且家世了得,崔主簿再一手遮天,也不敢轻易动他。
既然今天这劫躲不过了,那与其便宜崔主簿,倒不如把方子交给尉迟宇。
至少尉迟宇待她尚算友好,她搬来镇上居住后,对方三五不时地就会派小厮上门,热情地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忙……
然而,崔主簿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一说,嗤声道:“那可真是不巧,乡丞大人刚好昨天外出,这几日都不在铜雀镇,看来只有本官来帮漓娘子查验了。”
“不用不用!”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急匆匆的声音,接着,这时候本该在临县庙会上的尉迟宇,跨步走进了屋内。
他走上前说道:“既然漓娘子信任我,那还是我去吧,崔主簿公务繁忙,不好劳烦你。”
崔主簿见尉迟宇突然出现,很吃了一惊。
他知道尉迟宇对江漓一向多有照拂,所以故意提前支走了他,把他哄去临县逛庙会玩儿,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个时候突然赶回来了。
崔主簿拧眉道:“大人,江漓的案子还有别的蹊跷,还是由下官……”
尉迟宇打断他说:“另有蹊跷你另再查就是了,核查方子的事既然江漓提了要求,那便由我来。”
少有的,尉迟宇态度十分强硬,想要保下江漓的意思也很明显。
崔主簿下意识朝屏风后看去,但屏风后的身影早已经不在了。
尉迟宇见崔主簿没吭声,便又转向江漓说:“漓娘子,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可还不待江漓应声,崔主簿又出声阻拦道:“大人……”
“崔主簿,”尉迟宇再次打断他,“漓娘子为咱们铜雀镇培育出高产的种子,怎么说也算是为镇上立了大功,有些事太过计较了,乡民们可要不依的,我这个做乡丞的也不好再视而不见。”
尉迟宇这番话,已经带上了警告和威胁。
他和崔主簿对峙着,脸上无半分躲闪畏惧,恍惚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崔主簿这才发觉,自己以前低估了尉迟宇,以为他年轻好欺,对他糊弄敷衍,可现在,那个本该胆小怕事的人,反在关键时刻摆了自己一道……
崔主簿粗喘了口气,在愤怒的同时,对尉迟宇也生出了一丝忌惮,最终他稍稍退后两步,不再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尉迟宇带走了江漓。
尉迟宇刚一离开衙门,之前绷得笔直的脊背瞬间松垮了下来,他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可要吓死我了!”
昨天,崔主簿突然和他提起临县的庙会,说庙会上如何热闹好玩,若他无聊,可以一去。
他当时并没多想,反正他在衙门里整日无事可做,也确实无聊,当天下午便带上小厮赶了过去。
但他即使出门游玩,也不忘毓王府的陈阵要他保护江漓的事。
他在离开前,特意嘱咐了自己的几个眼线,若是江漓出事,要他们第一时间飞鸽传讯给自己。
当然,衙门里也有他的眼线。
衙门内外虽然都被崔主簿一手把持,但尉迟宇有钱,真金白银地递出去,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为他做事。
他没想和崔主簿斗法,不过他好歹也是个乡丞,不能对衙门里的事真一无所知,毕竟如果铜雀镇出了什么坏事,那他这个乡丞是要头一个遭殃的。
他在衙门里安插眼下,只是为了预防万一,但崔主簿行事尚算有分寸,所以平时他也用不着。
可没曾到,这次恰好就派上了用场。
今天一早,衙门里的眼线提前得到信息,说崔主簿要抓江漓蹲大牢,尉迟宇想到崔主簿和江漓之间的嫌隙,立马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还好及时赶上了。
但他这个乡丞只是空有名头,并无实权,他怕崔主簿不肯放人,故意照着他爹平时说话的样子,装足了底气,为的就是让崔主簿忌惮,他才能顺利把江漓带出来。
眼下事成,他不免带着几分得意,问身后的小厮粽子说:“我刚才装的像不像?”
粽子急忙点头夸奖:“像!简直跟老爷平时说话时一模一样。”
尉迟宇忍住笑出了声。
笑完,意识到江漓还在,他又不好意思地转向江漓说:“让漓娘子见笑了。”
江漓停步朝他鞠了一躬说:“大人此举是为了救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尉迟宇闻言,脸上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先别急着谢我,”他说道,“你只是为防崔主簿会假公济私,借由审问对你动用酷刑,但你的饮品方子和制冰方法,我还是要查看的……
“镇上的人都爱喝你家糖水,此举也是为了铜雀镇所有人的安全。当然,最主要的是,若被崔主簿知道我没查验你的方子,只怕他还会借机再找你的麻烦。”
但要查验方子,少不了要把方子上的东西一一研究实践,相当于白抢了江漓的秘方。
尉迟宇继续道:“我救你并不是为了和崔主簿抢方子。只是人性自私,我看了你的方子,即使现在能向你保证不会透漏出去,但也说不准将来会出什么变故,所以我决定直接花钱买下他们,你可以开个价。”
江漓早在指明让尉迟宇查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白送方子的准备。
尉迟宇肯付给她钱,已属意外之喜,江漓当即点头应了声好。
江漓答应的太过干脆,尉迟宇意外道:“你这就答应了?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舍?”
江漓道:“是有点儿不舍,但那些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吧。”反正只要人还在,赚钱的法子多得是。
尉迟宇突然感到有些沮丧,他刚才故意说必须要查验方子,本来还想等江漓求他来着,到时他好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可谁知江漓竟如此看得开……
他沉默了一瞬,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其实,漓娘子身为神女弟子,我自然是信任你的,也不是一定要查验你的方子。
“我可以不查验你的方子,让崔主簿这段时间都不能找你的麻烦,但是,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漓娘子答应……”
第90章 我夸我自己
能不用交出方子,还可以打发崔主簿,江漓自然很愿意。
但她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她朝尉迟宇道:“大人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尉迟宇清了清嗓子说:“毓王很快便要大婚了,到时我会前去道贺,想要趁机把你举荐给他,所以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原本,得知毓王妃到达宿夜郡后,尉迟宇以为,毓王会挑最近的好日子成亲,可是眼看着就近的好日子一个接一地个过去,毓王府去迟迟没有喜讯传出。
尉迟宇等得抓心挠肺。
他一直盼着回家,更盼着早日把铜雀镇种出高产种子的事上禀毓王,能得毓王嘉奖,把他调回宿夜郡任职。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夜长梦多,尉迟宇总疑心会生变故。
毓王府里的事他管不着,但他决定,一旦毓王府传出喜讯,他便带着江漓同去宿夜郡。
反正以江漓之才,在他上禀后,毓王肯定是要把人招去身边的,索性他提前把江漓带上,不但省事省时,还可以预防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不测。
但他确定毓王能看中江漓,却不确定江漓肯不肯去宿夜郡,留在毓王身边生活,于是这才有了他刚才说的“不情之请”。
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种要求,难免些趁火打劫的意味。
尉迟宇略显忐忑地看了江漓一眼,又解释说:“此举既是为了我自己,同时也是为了你。
“现在在铜雀镇,你虽受乡民们的拥戴,可也不是人人都忌惮你,再加上崔主簿与你有嫌隙,你若继续留在这里,像今日这种事,往后肯定还会再发生的。我一个被底下人架空了的乡丞,也不一是每次都能救得了你。
“可等到了宿夜郡,以你的才能,必受毓王器重。到时有毓王庇佑,你便可在岭西十九州郡横着走,自不必再怕崔主簿这样的人了。”
岭西十九州郡是毓王的封地,铜雀镇和镜潭县均包含其中。
不得不说,尉迟宇的这一番话,有的放矢,险些说动江漓。
但她不知毓王秉性,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她有可能横行岭西十九州,也有可能因为毓王的一句话,便草草葬身在十九州的某处。
江漓稍顿片刻,朝尉迟宇摇了摇头:“能为毓王效力,我自然很乐意,但我生性驽拙,只在种田上有几分天分,怕是不但帮不了毓王什么忙,反会还会惹毓王不快。所以,还请大人恕我不能同往。”
尉迟宇听出来,她是担心毓王性格暴戾,不好伺候,便急忙又说道:“毓王龙章凤姿,博学多识,绝非暴戾之人……”
他其实和毓王打交道并不多,对毓王的性格不甚了解,但每次他和他爹一起觐见毓王的时候,毓王总是笑眯眯的,瞧着十分温和。
尉迟宇顿了一瞬,继续道:“他温文尔雅又礼贤下士,待人十分宽厚……”
他这一开口,赞美之词一句接一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可即使毓王真如尉迟宇所说,宽厚仁和,江漓仍不打算去宿夜郡。
宿夜郡不但可能有认识赵羽的人,当初追杀赵羽的人也极有可能在那儿……赵羽眼下记忆还未恢复,若贸然回去,岂不是送上门让人追杀?
江漓正要再次拒绝,尉迟宇却先她一步说道:“先别着急拒绝,崔主簿那儿我还可以拖上两天,你先好好考虑,两天后再给我答复也不迟,兴许到时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江漓也没不识趣到非要当场拒绝,她点头应了,尉迟宇便带着小厮转身离去。
两人方才是停在一处僻静处说话的。目送尉迟宇离开,江漓也打算赶紧回家去,以免赵羽担心。
可谁知她刚一转身,却见赵羽正站在她面前。
江漓被吓了一跳,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羽脸色不甚好看,说道:“我一直都在跟着你。”
他放心不下,还是偷偷跟着江漓去了衙门。江漓被崔主簿审问的时候,他人就在屋顶上。
当时如果不是尉迟宇及时赶到,崔主簿要对江漓用刑的时候,他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出手。
好在最终江漓完全无损。
顿了顿,赵羽又问江漓说:“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尉迟宇?”在他看来,尉迟宇的提议很不错。
江漓道:“上次不是说了?你私奔离开的那几年,在宿夜郡犯下了不少事,包括贩卖假画。我怕我们一到宿夜郡,就会有之前被你骗过的人来寻仇,到时再连累我和小馒。”
她表面上是在埋怨赵羽,可赵羽从中听出的,却是她对自己的关心。
他脸色稍霁,嘴角也忍不住浮起一丝微笑,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这些,若真如尉迟宇所说,你能得毓王庇佑,他手下有十六亲卫,乃其亲手调、教,个个武功高强,定能保护我们周全的。”
而且,如果他真的是宿夜郡人士,指不定还能在那儿想起来什么。
赵羽正想劝江漓答应尉迟宇,江漓却突然问他:“你怎么知道毓王有十六亲卫的?”
刚才尉迟宇半个字也没提到过毓王的亲卫,可赵羽却知晓毓王亲卫的具体人数。
江漓问他:“你该不会是记起来什么了吧?”
赵羽闻言一愣,自己也有些意外:“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晓这些,大约我之前见过毓王吧……”
他试着回想了一下,可脑海里有关毓王的记忆却空空一片。
他摇摇头道:“虽然我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但隐隐能感觉到,毓王端方君子,是个值得信赖追随的好人。”
江漓观他神色,觉得他说没记起来不像是在撒谎,但对他的后半句话,却深表怀疑。
毕竟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会冒名骗财的人。
江漓看向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觉得和毓王熟悉,很有可能是你也拿假画骗过他,而你之所以知道十六亲卫,是因为那十六个人追捕过你?”
赵羽竟然觉得江漓的设想很和逻辑,他不甚确定道:“应该……不会吧……”
江漓看着他纠结而又自我怀疑的样子,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