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通神
衙门里有尉迟宇一行坐镇,上寮里也有江漓一早安排好的村民,等衙役到了村子后,村民便会随行监督,并不怕有人趁机徇私舞弊。
半个时辰后,一车麦子和江家众人,被衙役和村民们一起押送到了衙门。
那一车麦子比寻常的要更为饱满,约有三石,都是从江家搜查出来的。
衙役把杨氏等人带进堂下,先为难地看了崔主簿一眼,才向尉迟宇汇报说:“小的们在江家确实搜出了一车来历不明的麦子,上寮里的村民作证说,这些麦子很像江漓种出来的……”
“大人,冤枉啊!”不等衙役把话说完,堂下跪着的杨氏就喊起了冤。
原本,距离麦子被偷,已经过去了两天,江漓那儿迟迟没有抓贼的动静,杨氏还以为江漓不打算再追究了,没曾想,她刚刚松了口气,今天就被抓了个措手不及。
她已经从衙役口中,知道了镇上发生的事,她目光淬了毒似的瞪着江漓,恨声道:“是江漓这个小蹄子故意陷害我的,这些麦子分明是我们自家种出来的,还请各位大人明鉴!”
上寮里的村民此刻正围在厅外,闻言纷纷啐了一口道:“偷来的就是偷来的,杨氏你也忒不要脸了,你家真能种出来这么好的麦子?”
“我家怎么就种不出来这样的麦子了?”杨氏扭头反驳道,“你说是我偷的,你亲眼看见是我偷了?”
村民们指向那三石麦子说:“我们是没亲眼看见,但那些被搜出来的麦子你怎么解释?”
杨氏依然咬死了不认:“我都说了,那些麦子是我们自家种出来的……”
“好了,你们吵得本官头疼!”尉迟宇按着额角,打断了杨氏和村民们你来我往的对话。
“大人恕罪。”杨氏急忙回过头告罪,但还不忘再次小声强调说,“可我们一家真是被冤枉的……”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觑了一旁的崔主簿一眼。
崔主簿对上杨氏的视线,嫌恶地皱了皱眉,他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道:“乡丞大人,如果没有证人的话,单凭这几石麦子,确实不好直接定罪……”
他瞥了眼江漓,继续道:“要说,漓娘子原也是江家的人,既然她能得神女庇佑,那江家也得了神女庇佑,种出同样的麦子,也不无可能。”
“这……”尉迟宇面带犹豫,支支吾吾道:“崔主簿所言是有些道理,但是……可是……”
站他身侧的吕追,受不了他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直接开口道:“既如此,那就直接用刑吧。”
难得的,这次陈阵没拦着他出头。
吕追嘴角一挑,走到杨氏面前继续道:“什么鞭笞炮烙剐刑,我统统在行的很,保准让她开口说实话。”
吕追是手上见过血的人,一身肃杀之气,不是寻常人能抵得住的,杨氏对上他渗人的双眼,顿时被骇得瘫软在地。
慌乱之下,她也不再喊什么冤枉不冤枉的,只急忙向崔主簿求救道:“崔主簿救我!”
杨氏这一嗓子喊得格外凄厉,崔主簿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乡丞大人,杨氏年事已高,恐怕经不起酷刑,她若真是偷麦贼也就算了,可如果偷麦贼另有其人,那我们岂不是凭白残害了一条无辜性命?”
尚不等尉迟宇发话,吕追又嗤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铁面无私的崔主簿是打算直接把人给放了?”
崔主簿连番被吕追挤兑,强忍怒气道:“下官并非此意……”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或可一试。”江漓适时出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揪出江家后,她本以为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崔主簿就算有意袒护江家,也不得不收敛住心思,可她却低估了崔主簿在铜雀镇的地位和能力。
再任他诡辩下去,只怕杨氏等人真要无罪释放了。
江漓的目光扫过江家众人,最后看向崔主簿道:“既然崔主簿方才说,从杨氏家里搜出来的麦子,很有可能也是神女赐下的,那不如……这件事便交由神女来裁决好了。”
“请神女裁决?”众人一脸疑惑地看向江漓。
江漓没多做解释,她径直走向那几石麦子,从中捧了一捧,边洒在杨氏面前,边自顾自说道:“弟子今日遇上了一桩难事,恳请神女帮忙解惑。
“如果杨氏一家真的偷了弟子的麦子,还请神女将这些麦子化为灰烬,若是弟子误会了杨氏,便让麦子发芽,弟子自会好生向杨氏一家道歉的。”
杨氏见江漓这副神神道道的样子,本欲张口骂人,可谁知她刚张了张嘴,散落在她身前的麦子,竟然真的瞬间化成了灰烬。
此时恰好一阵穿堂风过,那些灰烬又瞬间被吹了个干干净净。
满堂的人都正注视着江漓和杨氏,自然也都看见了这让人震撼的一幕。
“神女显灵了!”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有不少人匍匐在地,朝着江漓的方向磕头叩拜了起来。
堂前的陈阵和吕追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饶是他俩多年来在毓王跟前见多识广,也是头一遭见到这种神乎其神的事。
吕追小声道:“这叫江漓的小娘子,竟然真有通神的本事,或许,我们可以请她来问问毓王的下落。”
陈阵看向江漓,谨慎地点了点头。
江漓这边,杨氏像是被钉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但仔细看能发现,她脸上血色尽失,正浑身抖个不停。
江漓弯下腰,盯着她问道:“你还记得你曾经发过的毒誓吗?如今你有违誓言,报应该到了。”
“我没有!”杨氏顿时一个激灵,像被魇住了似的大喊道:“这次不算的……不是我亲自动的手,江家人都没动手!”
江漓挑眉,又转身朝尉迟宇道:“乡丞大人,您也听到了,杨氏说她是幕后策划者之一,除了江家人外,她还另有帮凶。”
尉迟宇刚从“神女显灵”中回过神,他愣了一瞬,才急忙吩咐左右衙役道:“速将杨氏一家收监,在查明所有帮凶后,即刻问刑!”
第62章 送你回家
这回,在见识过神女显灵后,崔主簿心知江家在劫难逃,便没再阻拦,衙役们也没敢再故意磨蹭,上前就要拖走江家众人。
早先被押送来衙门的人,除了杨氏以外,还有江二叔和江三叔一行。一众人见要蹲大牢了,顿时有人大哭哀求,有人激愤地指着江漓叱骂,一时间乱做一团。
江漓在看到江二叔和江二婶时,目光突然顿了一下,想起几天前给她送银子的江晴。
“等等!”她犹豫了一瞬,突然叫住衙役,又对尉迟宇说道:“乡丞大人,我方才才记起来,在江书成婚当天,江合夫妻俩曾偷偷央了他们的女儿江晴来提醒我,让我多留意地里的麦子,免得被偷了去。
“我当时没太在意,这会儿才突然想明白,江合夫妻俩当天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事,才特意让江晴来给我传信的……”
江合是江二叔的名字。
江漓继续道:“他们夫妻俩一向敦厚老实,又肯主动提醒我,想来偷麦子的事他们肯定没有参与,只不过是迫于杨氏的淫威,不敢阻拦罢了。”
江漓这番话偏袒的意味很明显,但江合夫妻俩是罗致的岳父母,罗致虽然不喜江家,但对自己的岳父母尚算敬重,因此,看在罗致的面子上,崔主簿并没有出声干涉。
尉迟宇见崔主簿不反对,便说道:“有理,那江合夫妻就不用收监了,待问询过后,直接放回家去。”
“大人英明。”江漓赞了尉迟宇一句,又道,“不过,堂下的这些人里,没看到江书夫妻俩呢?”
江书和崔姝也是江家的人,按理,此刻自然也是要一起收监的。
崔主簿原本已经认栽,可此刻突然听江漓提到自己的小女儿,脸上的怒气顿时再也忍不住,他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质问江漓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漓同样小声回他:“当日我夫君从衙门大牢里伤痕累累走出来的样子,江漓至今不敢苟忘。”
那可是她每个月花费八百多两,悉心将养人,崔主簿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赵羽的命是她救下的,就算他真的是采花贼,那也要先问过她再行处置。
一旁的崔主簿这才明白过来,江晴真正想要对付的人其实是他,江家只不过是连带的罢了。
江漓不久前对他的奉承,更是谈不上丝毫诚心,不过是用来麻痹他的手段,可笑的是,他竟然还真就被一株并蒂莲给眯了眼。
崔主簿一时气急反笑:“好,很好!”
他不再理会江漓,转向尉迟宇陈述道:“大人,麦子被偷当天,江书夫妻俩正是大婚时,两人一个守在喜房内,半步未出,一个在外忙于招待宾客,哪里有功夫去偷什么麦子?还望大人明鉴。”
江漓不慌不忙道:“崔主簿这么快就给忘了?杨氏才说过,动手偷麦子的另有其人,江书夫妻俩当天是没时间参与偷盗,可之前还是有大把的时间和杨氏一起参与策划的。”
江漓不依不饶,可崔主簿哪肯让自己的女儿进大牢?
他突然一扫衣摆,跪地抢头道:“乡丞大人!下官一早就言明,若是家中有人敢触犯律法,绝不徇私包庇,可江漓这番话分明意在连坐,若按照她说的,大婚前,下官与江家也来往密切,那下官自然也有嫌疑,干脆连下官也一并收监了吧!”
“这……快扶崔主簿起身啊!”尉迟宇突然受了崔主簿一跪,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急忙招呼衙役去扶崔主簿。
他虽然是崔主簿的上峰,可依照律法,崔主簿是不必向他行跪拜礼的。
崔主簿这一跪,直跪得尉迟宇一个头两个大,突然更想回宿夜郡了……
一边是崔主簿,一边是手握着自己升迁希望的江漓,尉迟宇为难地左看右看,最后又看向吕追,盼着吕追能像之前那样站出来,替他说几句话解围。
可吕追却完全无视他的视线,正看戏看得正兴致盎然。
尉迟宇不得不清清嗓子说:“这……漓娘子和崔主簿说的都很有道理,江书身为江家人,确实有嫌疑,但是崔姝是在麦子被偷当天才嫁过去的,不可能参与策划,所以…崔姝就免了,把江书给收监了吧。”
“大人英明。”江漓接受裁决,没有再继续追究。
崔主簿在铜雀镇积威极深,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撼动得了的,江漓对眼下的结果尚算满意,总之来日方长……
另一边崔主簿虽然心有不服,但也见好就收,没再闹下去。
尉迟宇松了口气,朝衙役挥了挥手,于是堂下该收监的收监,该赶回家的赶回家,另又有几人离开衙门,去捉江书去了。
江漓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瞧见了铜雀镇其他村子的几位里正,便叫住了他们,把从江家搜出来的麦子,趁机均分给他们,再由他们带回村子,分发给各村的村民。
待几个里正们分好麦子,千恩万谢地离开,衙门里看热闹的人也已经散尽了。
天色已经不早,江漓也打算回家去。
可她刚走出衙门,却突然被吕追和陈阵追上道:“最近铜雀镇不怎么太平,不如我们送漓娘子回去吧。”
陈阵和吕追有事相求,但衙门人多眼杂,毓王失踪的事又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两人便打算先送江漓回家,再伺机求问毓王的下落。
江漓不知两人心中所想,但她家里还藏着一个疑似采花贼的嫌烦,于是她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敢劳烦两位大人,眼下天还没黑,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不劳烦不劳烦,”吕追笑眯眯道,“我们俩刚好要去上寮里查案,是顺路送你。”
当然,查案什么的只是一个说辞而已。
江漓却顿时心生警惕,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是要查采花贼的案子?”
吕追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采花贼是刺客的代称,他急忙点头道:“对,就是采花贼的案子。你看你生的这么好看,一个人行路着实太危险了,所以别再客气了,我们送你回家去。”
第63章 后会有期
吕追表现得殷切而又热情,江漓几乎怀疑,他和陈阵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这才非要送她回家。
就在她犹豫,该用什么法子甩掉这两人的时候,突然从旁跑来了一个和吕追打扮十分相似的人。
对方警惕地看了江漓一眼,这才停在陈阵跟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漓趁机说道:“既然两位大人有事要忙,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言罢,她转身欲走,陈阵却再次拦下了她。
“漓娘子请稍等。”陈阵挥手示意传信的人先离开,然后朝江漓弯腰鞠了一躬道,“我和吕追并非故意纠缠于你,而是有事相求。”
方才传信的人告诉他,隔壁镜潭县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为了防止刺客再次逃跑,他和吕追需要立即赶赴过去,眼下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们拖延了,所以,他索性和江漓说了实话。
江漓闻言略有些意外,但只要不是事关赵羽,她倒是很乐意帮忙。毕竟方才在衙门的时候,吕追两人也帮过她。
江漓说道:“大人无需多礼,只要是我能帮忙的,自当尽力。”
陈阵顿了一瞬,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和吕追有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一个多月前突然因故失踪,我们多方打听,都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方才在衙门,我们见识了漓娘子的神通,所以想请你帮忙,向神女问询这位好友的下落。”
江漓眼神闪了闪,略有些心虚。
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鬼神她不清楚,但她是肯定不能通神的,她的异能用来吓唬人还可以,找人可就半点儿也派不上用场了。
但她也不能承认自己之前是在装神弄鬼。否则,恐怕转头崔主簿就要给她安下个妖邪的名头,一把火把她给烧了。
江漓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可以帮忙,但我并不能保证神女一定会有所回应。”
“我们知道的,神仙也忙嘛。”吕追当即喜形于色,虽然他嘴上说着知道,但从他的神色间能看得出来,他对这次“通神”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但江漓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她从路边折下一根草叶,像之前在衙门里一样,故弄玄虚地说道:“弟子再次恳请神女显灵,请以草叶的指向,为两位大人指明他们朋友所在的方向。”
片刻后,草叶却是一动不动。
吕追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底忽地换上了一层愤怒。
什么神女佛陀,能帮他找到毓王的,他便敬着供着,帮不了他的,留着也无用!
他一时怒从心头起,伸手就想要夺过江漓手中的草叶,把它给揉个稀巴烂。
江漓察觉到吕追的神色变化,略一皱眉,急忙使用异能,催使草叶在根部发出了一颗新芽。
新芽冒出来的时候,吕追的手堪堪停在了江漓手边。
他暂时收回手,问江漓说:“这是何意?”
陈阵也神色不明地看向江漓,等着她的回答。
江漓心知两人不好糊弄,若是自己回答不当,不但会被揭穿,指不定还要有别的麻烦。
要知道,历史上,因为算命算出了不好的东西,被主顾当场斩杀的可不止一例。
江漓一边悄悄观察两人的神色,一边遗憾道:“看来神女只愿意指导我农事相关的问题,这次怕是帮不到两位大人了。
“不过,这草叶突然发出草芽,想来是神女要告诉我们,两位大人的这位朋友只是眼下遭遇了困难,但此刻已逢新的生机,不日便能重新与两位大人相见了。”
失踪的人最终能不能找到另说,但总要给找寻他的人留下一丝希望。
吕追和陈阵闻言,这才脸色稍霁。
陈阵又朝她手里的草芽看了一眼,说道:“借你吉言。”
江漓道:“这是神女的指示。”
陈阵审视地又打量了她一遍,这才向她又鞠了一躬,说说:“多谢你方才帮忙,虽然神女没有告知朋友的下落,但能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又说道:“我和吕追眼下有急事要处理,恐怕不能再送漓娘子回家了。不过我刚才得到消息,采花贼已经离开铜雀镇,去了镜潭县,铜雀镇此刻应该已经安全了。”
铜雀镇一向太平,乡民们又大多淳朴,否则尉迟家也不会放心把儿子送来这里。只要天还没黑,江漓一个人回家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可江漓此刻在意的,并不是铜雀镇安不安全,而是陈阵刚才说,采花贼已经离开铜雀镇了……
真正的采花贼现在在镜潭县,那也就是说,赵羽其实并不是采花贼?
江漓蓦地松了口气。
不过,她今天已经离家一整天了,还是要等她先回家,确认赵羽尚在家中,才能证明。
江漓心思转了一个来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朝陈阵两人告别道:“那就预祝两位大人马到成功,咱们后会有期。”
陈阵道:“会有期的,来日说不准我们会在宿夜郡相见。”
如果毓王真能平安归来,那以江漓的才能,她早晚要被毓王请进宿夜郡的。
三人话不多说,就此告别。
江漓离开铜雀镇的时候,特意去车马行雇了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家中,待看见赵羽还在院子里摆弄那些并蒂莲,她心头才算彻底松快了下来。
当天晚上,江漓亲手为赵羽熬了药,在赵羽乖乖喝完后,还给了他两锭银子玩。
赵羽这几天一直被江漓当做采花贼对待,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被她用毯子一连卷了三个晚上。
今天,他察觉到江漓心情不错,晚上上床后,便再次试探地握上了江漓的手,发现江漓没再甩开他后,顿时又胆大包天地把人给抱进了怀里。
然后,他还拿鼻子,亲昵在江漓的脖颈处蹭了蹭。
江漓被他呼出的热气激出一阵颤栗,她闭眼深吸了口气,看在他被自己卷了三个晚上的份上,忍住了没动手。
而此时,在铜雀镇上崔主簿的家里。
崔夫人一边为崔主簿更衣,一边叹了口气道:“姝儿已经在房间哭了一整天了,连晚饭都没吃……”
第64章 人参
崔夫人心疼崔姝,崔主簿却冷哼一声道:“她愿意哭就让她哭,不想吃饭就饿着,当初夫君是她自己选的,现在人出事了她哭给谁看?”
起先,他本就看不上泥腿子出身的江家,要不是崔姝当初一再哭闹,他根本不会同意她和江书的婚事。现在江书出事,崔姝又开始一味哭闹,让他觉得心烦不已。
崔夫人却道:“我知道老爷不喜欢江家,可现在姝儿已经和江书成亲了,所谓夫妻一体,江家其他人也就罢了,咱们总不能真的不管江书。
“偷盗三石粮食可是要被黥面流放的,若江书被流放了,那姝儿的后半辈子可要怎么办啊?”
依照东丹国的律法,偷盗的刑罚,是以所盗财物的多寡来判定的,轻则就近劳役两三个月,重则却是要在脸上刺上“贼”字,再流放凄苦之地,终身不得返回原籍。
江家偷的若是普通麦子也就罢了,可偏生他们偷的是江漓种出来的,是神女的赐福。
麦子既是神女所赐,自然不能用普通的银钱来衡量,若真要定罪,江家一家人铁定是要被黥面流放的。
崔姝就算能不受牵连,可她才刚刚成亲三天就没了夫君,往后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儿去?
崔夫人越想越是心疼,不觉红了眼眶。
崔主簿见崔夫人流泪,心下顿时一软,握上她的手无奈道:“我没说不管江书,只是此事牵连甚广,总要给我些时间去处理。”
崔夫人闻言,这才擦了擦眼泪,问道:“老爷可是已经有计划了?”
崔主簿道:“事情闹到这般地步,连宿夜郡的大人都已经惊动了,江家已然不能全身而退,但是……如果杨氏肯一人担下所有罪责的话,江家其他人也不是没有脱罪的可能。”
杨氏在衙门时,惊吓之下已经自己认了罪,眼下,牺牲她一个救下其他人,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顿了一瞬,他又继续道:“而且,往后江书如果还想继续读书,江家还需再给杨氏一封休书,否则他这一辈子都别指望有什么前程了。”
摊上这么个做贼的亲娘,江书之后若真考中秀才举人,只要有人举报他家世不清,天大的功名也是要被褫夺掉的。
杨氏会成为整个江家的污点,甚至还要连累到崔姝生下的孩子。
所以,江家必须休弃她。
崔夫人也明白这其中的干系,但她到底有些心软,说道:“杨氏为人虽然是跋扈了些,可好歹也为江家生育了两子一女,这把岁数了再被休弃,也未免太让人寒心了……她会同意吗?”
崔主簿道:“她若真心疼爱子女,必会同意的。”
崔夫人同为人母,不由感怀地又叹了口气,但转念想到江书清傲的性子,又担心道:“就算杨氏同意了,只怕江书也不会同意吧。”
崔主簿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会同意的。他若真愿意赔上前程来维护亲娘,我反倒还要高看他一眼。”
他在床上躺下,闭眼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总之经此一事,往后江书在姝儿面前只有弯腰低头的份儿,这么一想,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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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江漓就收到了衙门的传信,说杨氏在大牢里签了认罪书,但却咬死了说没有同谋,偷麦子一事是她一人策划完成的,与江家其他人均无干系。
碍于一直查不到其他人参与偷麦子的证据,尉迟宇只能放了除杨氏以外的其他江家人。
原本依照律法,杨氏该被判流放偏远之地的,但尉迟宇怜起年事已高,最终判了她去距离铜雀镇不远的地方修河道。
可谁知杨氏还没来得及启程,就已经先死在了衙门的大牢里。
她是病死的。
大约当日她被神女显灵给吓住了,自入狱后便高烧不断,签下认罪书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但让江漓意外的是,江家一向对杨氏言听计从的老爷子,竟然在出狱后狠心休了杨氏。
杨氏死时已非江家人,自然不能葬入江家的祖坟,江家的几个儿女为了避嫌,也不敢为其治丧,最后还是央了杨氏娘家的一个表兄,草草把人给下葬了。
杨氏的下场,倒是恰好应了她曾经发过的毒誓。
江漓想想就能知道,江家人此刻恐怕恨透了她,不过,尽管他们再恨,倒是没人敢再来招惹她了。
自从江漓那日在衙门,当众请出神女显灵后,很快便名声大噪。虽然她声称自己只是神女的弟子,但众人还是待她比先前敬重不少。
有时她去镇上买东西,商户还不肯收她的钱,她不得已,只能再次拿出神女当挡箭牌,言说自己若贪占他人便宜,会惹神女不悦,说不准神女还会收回赐福。大家闻言,这才克制住热情,待她稍稍正常了些。
除此之外,最近几日,来江漓家拜访的宾客也络绎不绝,有其他村子的人来表示感谢的,也有镇上的有钱人,来送礼意图拉拢她的,甚至还有闻名而来的其他乡镇的人……
江漓不胜其烦,干脆直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甚至连门都很少出去了。
直到赵羽的药将要吃完,她才不得不去躺镇上的回春堂抓药,顺便再买一根百年人参回来。
江漓在去回春堂的路上,想到张妙手上次说过的话,正琢磨着该怎么和他解释,赵羽其实并不是采花贼,却没曾想,张妙手倒是消息灵通,竟然已经知道了采花贼实则在镜潭县的事。
不过,张妙手又一脸为难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颗百年人参已经被我给卖出去了。”
铜雀镇并不算富饶,能吃得起百年人参的人并不多,而能吃得起的人,往往也不吝再多花几个钱,托人去宿夜郡那样的地方,买品质更好的人参。
再加上百年人参的进价也不便宜,所以除非有主顾提前预定,否则医馆一般也不会主动收购。
之前张妙手卖给江漓的那一棵,还是回春堂攒了好几年没卖出去的……
可赵羽的药不能没有药引。
江漓正要问张妙手,医馆再收一棵百年人参需要多久,却忽地听到门外有学徒喊道:“师父,天成酒楼的黄掌柜来取人参了!”
第65章 你是谁
“你不是把人参卖给黄员外了?”江漓问道。
她还记得张妙手上次说过,要趁着黄员外纳了新妾室,好把人参卖给黄员外呢。
张妙手高声朝屋外应了句“稍候”,才回答江漓说:“人参虽不是被黄员黄员外买走的,但却是他的侄子黄天成买来送给他的,也没差多少。”总归最后都是黄员外的。
他又略心虚地说道:“按理说,如果没有之前的误会,这根人参是你先预定的,自然是要卖给你,可黄天成几天前就已经付过钱了,眼下我也不好临时反悔……
“不如你再等上半个月,我让人快马加鞭再送一根人参来?”
再等半个月,赵羽的病情就要多延误半个月。
江漓对黄天成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记起他是那个回门宴上差点儿撞上自己的人。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黄员外的侄子。
江漓没直接答应张妙手,而是问说:“如果我多加些钱的话,能不能让黄天成先把这棵人参转卖给我?等半个月后,你再把新人参卖给他?”
张妙手摇了摇头说:“黄家的人都不缺钱的。”
黄家人格外有经商的天赋,家族里的人几乎都很富裕,不大可能会为了钱转让想要的东西。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张妙手转念又想到,江漓最近风头正劲,想讨好她的人不在少数,说不准黄天成也有可能会答应呢。
他正要开口,劝江漓和自己一起去见黄天成,却突然听见黄天成的声音恰在门口响起:“张大夫在跟谁闲聊,竟还说到了我们黄家人?”
话音刚落,黄天成人已经来到了屋内。
他乍见到江漓,神色显出些意外,急忙告罪道:“原来是漓娘子在此,请恕黄某唐突打扰了。”
跟在他身后的医馆学徒,闻言却悄悄翻了个白眼:明明是黄天成听说师父正和漓娘子说话,这才非要闯进来的。
江漓看向黄天成道:“无妨,我和张大夫并非有意背后议论黄家,而是……我有事想求黄掌柜。”
既然已经见到了黄天成,江漓索性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意图:“我夫君有疾,需要用百年人参做药引,可我今日来了医馆才知道,回春堂仅剩下的一棵百年人参,已经被黄掌柜给买下了。
“我怕我夫君的病情会因此延误,所以不得不冒昧请求——如果黄掌柜并不着急用这人参的话,可否先转让给我,我可以多付你些钱。”
黄天成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答应道:“既然是急于救人,我原价让给你就是了。我买下这棵人参,不过是为了讨我伯父欢心,也不急在这一时。”
江漓和张妙手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
江漓诚恳地道了谢,黄天成又和善地笑了笑说:“之前你也帮过我一次,这次就算是礼尚往来了。”
两人能商量妥当,张妙手自然乐见其成,他向黄天成确认道:“那我就先去给江漓取人参了?”
黄天成朝他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待到张妙手和江漓离开房间后,黄天成这才收回目光,问身后的学徒说:“你可知,漓娘子夫君的病情现在如何了?”
自回门宴后,黄天成便差人打听了江漓的身世,知道江漓夫君是个傻子,但江漓一直没有放弃为他诊治。
学徒答道:“听我师父说,漓娘子的夫君是因为脑袋里有淤血,才会变傻的,等淤血散尽了,人自然就能恢复神智了。但散淤血这事却没个准,可能一觉醒来就好了,也可能吃一辈子的药也不见好。”
说着,他突然又微微红着脸感慨道,“漓娘子与她夫君十分恩爱的,她从没嫌弃过她夫君不说,那么贵的人参,她夫君一个月要吃掉一根,她付钱的时候半下也没犹豫过。”
黄天成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是吗?”
“是啊。”小童点点头,十分肯定道,“但凡见过他们俩的人都说他们恩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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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张妙手在把人参拿给江漓后,突然问她:“你夫君虽然不是采花贼,但他身手不凡,到底是什么来历?”
江漓动作一顿,答说:“他只是我的夫君而已。”
她以为张妙手还在担心赵羽会危害乡里,便又说道:“你放心,往后不论他清醒与否,我都会看好他,不会再让他胡乱伤人的。”
“我当然相信你会看好他……”张妙手突然支吾道,“但我的意思是,他身手不凡,万一将来他不再听你的话,你又打不过他……所以,上次我给你说的那种药,就是可以让他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你真的不打算买点儿备用吗?”
江漓:“……”亏她还以为张妙手是在担心镇上百姓的安危,原来竟是为了卖药……
江漓面无表情地再次拒绝道:“不用了,只要他今后行事本分,也没必要事事都听我的。而若是哪天他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我会主动报官的,到时自有官兵来处理,也用不着我动手。”
上次之事,宋三是死有余辜,因此江漓可以当做不知情,但如果当时赵羽害死的是一个无辜之人,她是绝不会姑息他的。
张妙手啧了一声道:“话可别说的那么满。你夫君人都傻了,你不但没嫌弃他,还对他悉心照顾百般迁就,足见你有多喜欢他。到时若他真犯下不可饶恕之事,你真舍得报官?”
迁就?喜欢?不舍得?
江漓微微皱眉。
回想这段时间她和赵羽的相处,好像不知不觉中,自己确实对他多有迁就,但这和喜欢无关,最多只是看在他傻的份上,才迁就他的。
说起来,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赵羽早晚会离开的……
江漓说道:“我不会不舍得的。”说完,她直接付过钱,便径直离开了医馆。
回到家后,江漓并没有把张妙手的话放在心上。
她虽然推测赵羽的真实身份并不简单,但不见得他就一定会杀人放火。江漓还像往常那样对待赵羽,待到晚上,为他熬了新抓来的药。
可谁知赵羽刚喝完药不久,竟然忽然直挺挺晕了过去。
江漓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扶回床上。
她差点儿以为张妙手为了赚她的银子,见推销不成,故意在赵羽的药里动了手脚。就在她打算带赵羽去镇上找张妙手的时候,赵羽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哪里不舒服?”江漓一边焦急地问他,一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想看他是否在发热。
可她的手还没碰上赵羽,却先被赵羽给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是谁?”赵羽躺在床上,眯起眼问她。
第66章 和离
赵羽的眼神清明而又警惕,带着一股浓浓的压迫之感。
江漓瞬间用巧劲挣开他的钳制,眼底的焦急和关切也须臾间褪去,她同样防备地看向赵羽,反问他说:“你又是谁?”
如果她没猜错,赵羽现在很可能已经恢复神智了。
江漓不清楚他本性如何,不得不小心应对。
两人互相谨慎地打量着对方,屋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赵羽坐起身,片刻后,他突然头痛地按上额角说:“我不是你的夫君吗?”
说话间,他眼底的警惕已经消失不见,他确认似的又对江漓说道:“好些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我之前好像伤到了头部,眼下这是痊愈了?”
江漓审视地看着他,衡量他话里的真假。
如果他此刻的反应都是真的,那他明显还没有痊愈,只不过是单单恢复了神志,但受伤之前的记忆却没了。
江漓纠正他道:“你不是我的夫君。”
她说道:“你是我一个多月前从大青山上捡回来的,当时你身受重伤,需要人救治,而我也因为形势所迫,需要一个夫君,所以我救下了你,对外声称你我是夫妻。
“虽然你不记得了,但实际上,在此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现在既然你已经恢复正常,我的困境也已经解决,我们是时候该结束这段虚假的关系了。”
江漓说完,久久没有得到赵羽的反应。
她想了想,又说道:“当初没有经过你同意,就私自让你假扮我的夫君,是我不对,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的话,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
赵羽眼神闪了闪,这才缓缓开口道:“所以,你现在是想要和我和离,对吗?”
江漓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算不上和离。”
“不过,”她又说道,“为了圆谎,待你离开后,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说我们是和离了的。”
江漓自觉自己态度诚恳,又许诺了赵羽好处,两人应该是能好聚好散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赵羽却突然冷笑出声:“你现在是神女的弟子,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也是应该的,但你想和我和离,直说便是,用不着拐弯抹角,编这些荒唐的故事来骗我!”
江漓耐着性子解释:“你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我们之前只是互相帮忙,假扮夫妻而已。”
床上的人却油盐不进地“呵”了一声说:“你该不会是另有了相好,这才着急要和我和离的吧?”
江漓不悦地皱眉:“你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不听她解释也就算了,还说什么相好不相好的,已经是在污蔑她了。
赵羽瞥了她一眼说:“你都要和我和离了,还想听我说什么好听话?祝你和别的男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江漓气恼不耐,直觉得赵羽眼下的样子,简直跟泼妇撒泼如出一辙。
虽然别的泼妇撒起泼来,往往情绪激烈举止冲动,赵羽却气定神闲,还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但两者都同样的蛮不讲理,让人忍不住想直接动手教他听话。
恰在这时,角落里的小馒突然颤声道:“娘亲,爹爹,你们不要吵架……”
自从赵羽晕倒后,小馒一直在屋子里。
一开始,他听到爹爹坚持说他和娘亲是真夫妻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开心的,但娘亲好像不喜欢爹爹,小馒就又纠结了起来……但两个人他都喜欢,他不想他们吵架。
赵羽闻声看向小馒,目光顿了一瞬后,忽然伸手拿过床头的铜镜,对着镜子照了照说:“小馒和我长的如此相像,他不是我的儿子那又是谁的?”
他看向江漓:“下次编故事骗我之前,至少别留这么明显的破绽。”
江漓:“……”
正因为赵羽和小馒长相相似,之前才没有人怀疑赵羽的身份,甚至连江家人都没有出声质疑过,现在事情反了过来,轮到江漓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赵羽见她久不说话,挑眉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江漓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缓缓吐出口浊气,极其敷衍地妥协道:“对,我之前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既然被你识破了,那我们就不说这事了。”
既然赵羽已经恢复了神志,那再多吃两贴药,应该记忆也能很快恢复吧,那她就再多忍两天是了。
毕竟,也不能放任赵羽到处宣扬,她成名后转头甩了自己的傻子夫君……
江漓又说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如果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早些休息吧,我带小馒去隔壁睡。”
说完,她抱起小馒就要离开。
赵羽却在她身后闲闲开口道:“以前我们不都是睡在一起的吗?你现在突然要和我分房睡,我总疑心你之前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江漓:“……”
她转过身,把小馒抱上床说:“既然你不想一个人,那我们就一起睡。”
三人像往常一样,依次在床上躺好。江漓对赵羽仍有防备,因此照旧让小馒睡在了床的最里侧,她自己挨着赵羽睡。
屋外月华正盛,熄灯后,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大半个屋子都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亮。
赵羽侧过身,正要像往常一样抱住江漓。
江漓眼疾手快,抓过一旁的枕头,先一步塞进了赵羽怀里。
之前赵羽痴傻的时候,她可以不在意,但现在他已经恢复了神志,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她没办法继续不在意了。
见赵羽张口又要说话,江漓赶在他出声之前,又先一步说道:“本来我不想再提的,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们之前分别了四年之久,是最近才相聚的。
“虽然之前我一直对外说,当年我们分开是因为你外出经商去了,但实际上,你当时是跟别的女人私奔了,我怕被人笑话,这才撒了谎。前段时间你人还傻着也就罢了,但现在你人清醒了,我就总是会想起你曾经抛弃我们母子的事,实在没办法再跟你亲近。
“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分房睡吧。”
说完,她不顾赵羽作何反应,不管他信不信,也不给他解释狡辩的机会,起身抱起小馒,径直离开去了隔壁,颇有几分赵羽之前蛮不讲理的样子。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赵羽一个人,他望向房门的方向,微微翘了一下唇角,下一瞬,之前的消失的警惕又回到了他的眼底。
第67章 私房钱
下一瞬,之前消失的警惕又回到了赵羽眼底。
他确实不记得受伤之前发生的事,但他知道自己是被江漓救下大青山的。
下山后的事,他也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和江漓不是真正的夫妻,两人之间顶多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他真正警惕的人并不是江漓。
事实上,江漓是现在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刚才他之所以会假装记忆有误,为的就是能继续留在江漓身边。
他知道自己欺骗江漓的行为很卑劣,但他当初浑身是伤地倒在大青山上,差点儿丢了性命,足见他的处境十分危险。
而如今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任何的家人朋友来寻他——就算以为他死了,竟是连个为他收尸的人也没有,又说明他无所依靠。
处境危险,无依无靠又没钱,所以,在他恢复记忆之前,待在江漓身边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至少江漓不会伤害他,再加上江漓如今在铜雀镇名声高涨,自己在她的庇佑下,不但能更为安全,行事也会更加方便。
而且——他想起江漓抱着小馒离开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又翘了起来——江漓人也有趣,待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无聊的……
赵羽一直侧耳留意隔壁房间的动静,直到隔壁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再次闭上眼,放松自己睡了过去。
但因为头一直在隐隐作痛,他一整晚都没能睡好。
第二天清早,赵羽刚睁开眼,正对上两束打量的目光。
见趴在自己床头的人是小馒,他这才收起眼底的冷厉和警觉。
小馒有点儿被赵羽刚才的眼神吓到,试探地喊了他一声:“爹爹?”
“我在。”赵羽起身揉了把小馒的头发,眼底渐渐多了几分柔和。
细算下来,在他神志不清的这一个多月里,小馒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比江漓还要长很多,他早已经习惯了小馒的亲近。
他也很喜欢这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孩子,而且,如果不是小馒,当初在大青山上,江漓也不会救自己。
小馒撒娇似的,又主动在赵羽手心蹭了蹭,然后歪着头问他:“你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我和娘亲了,对吗?”
赵羽看着小馒眼里的期盼,一时沉默。
等他恢复记忆后,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他并不想欺骗一个信赖他的孩子。
赵羽正要岔开话题,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细微的响动。
他穿衣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突然又改口回答小馒说:“我是你爹爹,当然不会离开你们的。”
他话音刚落,江漓已经出现在了房门口。
小馒听闻赵羽的回答,正要开心,忽地看到江漓,又连忙心虚地低下头,跑回了她身边。
昨晚娘亲特意交代过他,说爹爹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但还不知为人好坏,让他不要单独和爹爹接触。
可他刚才没忍住,还是一个人跑来见爹爹了……
江漓看着小馒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下除了无奈,并没有任何责怪。
是她忽视了小馒对赵羽的喜欢和不舍,昨天不顾他的感情直接赶赵羽离开,是她太心急了。
她顿了顿,留下一句:“去叫你爹爹吃饭。”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至少在赵羽完全恢复记忆之前,让小馒再开心一段时间吧。
见娘亲没有带自己离开,小馒顿时又欣喜起来,他小跑到赵羽面前,兴冲冲地拉着赵羽说:“爹爹我们快去吃饭,娘亲今天早上蒸了山药红枣糕,可好吃啦!”
赵羽任小馒牵着离开了房间,洗漱过后,三人一起坐上了餐桌。
赵羽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主位上。
但尽管他十分克制,江漓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极淡的嫌弃。
江漓一直在若有似无地观察赵羽,赵羽不但嫌弃面前的桌椅,自他离开房间后,每接触一件事物,脸上差不多都会露出一丝这样的神情。
好在他待小馒还算正常,若他真敢嫌弃小馒,江漓说什么也要即刻把他赶出去。
江漓忍下不悦,问赵羽说:“昨晚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都记起来什么了?”
赵羽给小馒舀了一勺蛋羹,答道:“我记得因为我重伤,你奶奶杨氏把我们赶出了江家,以及现在你成了赫赫有名的神女弟子,而我……”
他坦然看向江漓,“昨晚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应是很喜欢你和小馒的,不大像是会抛妻弃子的人。”
“那可能是你对自己还不够了解。”江漓道,“等会儿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去趟镇上的回春堂,你突然恢复神智,未免哪里有不妥,让张大夫再为你诊次脉。”
“对了,”她又说道,“我之前给了你不少银锭,你应该还记得把它们藏在哪儿了吧?等会去镇上的时候,记得带上。”
提起银锭,赵羽突然放下筷子问:“家里最近没钱了?”
回门宴后,江漓名声大噪,不少人亲自登门,来高价购买种子和果蔬——江漓手里肯定是不缺钱的。
江漓突然朝他笑了笑说:“有钱,但那么多银子在你手里,我总疑心你会再拿钱私奔,所以还是趁早花掉为好。”
正在装作记忆混乱,明知是假也不能反驳的赵羽,迟钝了两秒,才缓缓点了点头。
早饭后,江漓打算架牛车去镇上。
可赵羽看着牛车,却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去,直到江漓提醒他,不坐牛车就要步行大半个时辰去镇上,他这才抬步坐了上来。
这回,江漓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嫌弃,但他依然克制着,倒也没开口抱怨。
待三人到了回春堂,张妙手仔细为赵羽检查后,言说一切无碍,赵羽只是暂时记忆混乱,只要继续按时吃药,很快就能记起之前的事。
但当江漓问起“很快”是多久时,张妙手却支吾道,三天两天或是三年五载,都有可能……
那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还要再和赵羽做三年五载的夫妻……
清醒后的赵羽,不像之前那样无害又易于控制,再加上他身世不明,三五年间还不定要惹下多少麻烦……
江漓牵着小馒,一路上都在想着赵羽的事,待到了寄存牛车的车马行,一个不留神,就见赵羽和车马行的牙子攀上了话。
不远处,赵羽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又递给牙子一包银子,然后便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一辆架着马的马车。
江漓皱眉,正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赵羽已经牵着马朝她走了过来。
“我按照你说的,把我攒下的银子都给花了,买下了这辆马车。牛车脚程慢又太过颠簸,有了马车,以后往来镇上也能更舒适方便些。”
他边说,边把一脸好奇的小馒抱上车,示意小馒可以进车厢里玩,然后又看向江漓道,“只是,这辆马车连车带马,一共要一百二十两银子,我钱没付够,尚欠着那牙子四十几两……”
第68章 娇气
江漓总算是知道赵羽为什么这么爱财了。
因为他实在太会花钱了,是有七十两就要花掉一百二十两的那种……
寻常人家能有辆牛车代步,已经够让人羡慕的了,可赵羽却一脸嫌弃,转头就买了辆马车,一看便是大户人家享福惯了的人。
只是,照着这样败钱的方法,江漓觉得,或许用不了三年五载,自己就要养不起他了。
赵羽已经付过了七十多两的定金,再加上小馒看起来也很喜欢那辆马车,江漓最终还是补上了欠款,架着马车离开了车马行。
铜雀镇本就不算大,江漓最近声名远扬,整个镇上的人现在几乎都认识她,她走到哪儿都会引人围观。而今日她身边又多了一个俊美非凡的男人,顿时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有知情人认出,那俊美的男子是江漓的夫君,前段时间因病痴傻,今天瞧着像是已经大好了。
众人顿时又纷纷感慨,江漓果然是神女喜爱的弟子,连他的夫君都受到赐福痊愈了呢……
江漓不想被人围观,在镇上又买了些日用,便匆匆回家去了。
而此时,在吉祥酒楼二楼的包房里,
黄员外和江容华正靠窗坐着,恰好看到江漓刚才在楼下的街道上买东西。
江容华嫁进黄家半个多月,今天是她头一次被允许出门,这还是她昨天费尽心思,哄了黄员外高兴才换来的。
江容华愤恨地攥紧了拳头。
凭什么江漓现在能自由自在,受人敬仰,而她却只能终日被困在后宅里?甚至,在她娘杨氏过世的时候,黄员外都不准她出门,去见她娘最后一面……
明明一开始要给黄员外作妾的人是江漓,现在被关起来的人也应该是她江漓才对!
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全都是江漓害的!
江容华拳头用力,任凭自己的指甲,狠狠掐进手掌里。
她不会忘记江漓之前对她做过的事,以及,江漓害死了她娘……
好一会儿,江容华才压下满腔恨意,收回目光,朝身旁的黄员外看去。
黄员外今年整六十岁,但平时人参燕窝轮番的滋补着,人瞧着倒也不至于老态龙钟,可到底也是个糟老头子,江容华每次和他同房,都要闭着眼才能忍下恶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眼下正直愣愣地盯着江漓离开的方向,显出一副痴迷的样子。
江容华不由又是一阵恶心。
明明她才进门还不到一月,老头子竟然又迷恋起了别人。
江容华看着黄员外猥琐的样子,又想到刚才陪在江漓身边器宇轩昂的赵羽,心下不由对江漓更嫉恨了几分。
她轻咳两声,强忍住恶心朝黄员外撒娇道:“老爷不是说今天来陪我散心的吗?怎么反倒看别人看入迷了?”
黄员外被唤回心神,回头看了江容华一眼。
他回想着刚才江漓的风姿,再看江容华,两厢一对比,江容华就像是冒充珍珠的鱼目,越看越让人觉得乏味。
他又一想,方才楼下那个风华绝代的人,之前差点儿就做了他的小妾,只差那么一点儿……
黄员外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他突然朝江容华敷衍道:“我突然想起来,今日布庄上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一起用饭了。酒楼里的秘制菜你随意点,等会儿吃完,你就自个儿回家去吧。”
言罢,他便匆匆离开了酒楼。
江容华岂看不出他是在找借口敷衍自己?
黄人员人刚一离开,她就气得直接摔了茶盏,怒声道:“江漓,我和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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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华和黄员外打的什么私心,江漓不知道,也并不关心。
眼下,正是正常麦子成熟的季节,麦收之后,就该是秋种了。江漓回到上寮里后,便开始忙碌地里的秋庄稼,力争赶在麦收结束之前,种出被异能激发过的种子。
到时,她好把这些种子再分给村民们种植,以免耽误下一季的收成。
现在全镇的人都知晓她是神女的弟子,即使她种出反季节的庄稼,大家也都接受良好。她不用再像先前那样,因为害怕被大家觉得异常,必须遵照时令来种植庄稼。
赵羽大约对自己一下子花掉一百二十两银子有些心虚,他见江漓在地里忙碌,主动提出来也要帮忙。
几亩地里的秋庄稼是刚种下的,在江漓异能的催发下,它们每天都飞速生长。
在这期间,它们需要大量的水分,而最近久晴无雨,每天都需要有人按时去地里浇水。
因为恰好赶上村民们在抢收自己的庄稼,江漓每天能雇来浇水的人并不多。
赵羽说要帮忙,江漓便顺手递给他两个水桶,让他和其他人一起,给庄稼浇水。
旁边另有其他热心的村民,又递给赵羽一个扁担,告诉他用扁担来挑水会更轻松些。
可赵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把扁担放在肩上,却摇摇晃晃完全没办法走路,他只好放弃使用扁担,直接用双手提水。
反正两桶水的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待把所有的地都浇过一遍后,已是黄昏时分。
当发现赵羽还在田垄间时,江漓略有些意外,她还当照着赵羽清醒后的性子,他没浇两桶就会甩手不干了呢……
赵羽勤勤恳恳干了一下午的活儿,江漓看他终于顺眼了些。
她又想赵羽好歹也算是大病初愈,当晚便特意为他熬了一份人参花胶鸡汤,以免他脑袋刚好,再因为劳累生了旁的病。
可餐桌上的赵羽看起来却有些食欲不振,他只喝了一碗花胶鸡汤,旁的东西都没吃,甚至都没动过筷子。
江漓怕他身体有恙,正要问他怎么了,却突然注意到了他的手掌。
“你的手怎么了?”江漓抓过他的手腕。
只见那双手指修长的手掌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水泡又被磨烂,血肉外翻,虽然伤势不算严重,但看起来却分外可怖。
“手心都被磨成这样了,怎么也不知道休息?”江漓一边皱眉责怪他,一边把人拉进里屋,像之前照顾他那样,熟练地为他包扎了起来。
江漓又说道:“才提了几桶水,手就变成这样,也忒娇气了些。”
第69章 爱妻
赵羽之所以会主动下地帮忙,确实和今天花大价钱买了马车有关。
如今家里全靠江漓一人养家糊口,虽然对她来说,维持全家人的生计并不难,但赵羽作为家里花钱最多的人,他觉得自己也有必要为养家出份力。
不过,刚开始提水浇地的时候,踩在尽是泥土的田垄上,低头看着自己被水打湿的衣摆,他确实很想甩手不干。
但他远远地看见还在田间奔波的江漓,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身上有功夫,做点儿花力气的事应该没什么难度,但做农活和练武好像不大一样,大约是他用力不对,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双手磨出血水来。
之前一直在干活,他也没觉得疼,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但这种丢人的事,他根本没打算让江漓知道。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至于江漓说他娇气……赵羽张嘴想反驳,但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江漓说的也没错,至少他的手确实挺娇气的。
赵羽又看向为自己悉心包扎的人。
屋内油灯昏黄,江漓半蹲在他面前,低垂着眉眼。
这是赵羽清醒后,第一次隔这么近观察江漓。
江漓的五官自然无一不精致,室内昏黄跃动的光线,又为她渡上一层朦胧的温柔,让他一时忘记,自己曾被她捏着下巴灌药的情形。
在月色和火光的映衬下,整个天地似乎都变得温柔宁和了起来,他的心跳却无端快了几分。
就在赵羽走神的功夫,江漓起身道:“伤口包扎好了,这两天你就老实待着,两只手千万不能沾水。现在天气炎热,若是伤口溃烂,你这双手可就要不得了。”
江漓倒不是危言耸听,在没有青霉素这些抗生素的情况下,再轻的伤势,都有可能让人死于伤口感染之下。
而眼下已经入夏,正是最易滋生细菌的时候,再加上赵羽双手的创面又很大,痊愈起来最为麻烦。
赵羽动了动自己的双手,手上的伤口被包扎的很细致,但又不至于无法屈伸。
可他突然问道:“不能沾水的话,一会儿我要怎么沐浴?”
他今天忙碌了一下午,睡前肯定是要洗澡的。
江漓低头看他一眼,没怎么犹豫地说道:“我帮你。”
在赵羽神志不清的时候,都是她帮忙为他擦洗的,再多洗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她这次是为了治病救人,用不着再讲究避嫌。
赵羽神色意外,但很快笑了一下说:“那就有劳娘子了。”
江漓听到“娘子”这个称呼,不适地皱了皱眉,但想到昨天他胡搅蛮缠的样子,还是放弃了纠正他,转身离开了。
她先照顾好小馒,把人哄睡着,这才到隔壁帮赵羽洗澡。
浴桶里已经倒满的热水,温度也刚刚好,赵羽当着江漓的面,坦然地脱光衣服,进了浴桶。
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淡定,看不出丝毫的旖旎之情。
可当江漓开始帮赵羽擦洗,感觉到微凉的手指在自己后背上游走,赵羽瞬间绷直了后背,这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突然倾身上前,躲开江漓的手说:“你太用力了,直擦的我后背疼,还是我自己来吧。”
江漓嘀咕了一句“娇气”,又说道:“为了你的伤口好,还烦请你多忍忍。”
说着,她又伸手把人给抓了回来,但再用布巾擦拭时,动作还是稍稍放轻了些。
可江漓动作越轻柔,赵羽越觉得要命。
他忽地把自己搭在浴桶上的手伸进水里道,“反正我的手已经湿了,我可以自己洗,洗完了再包扎。”
他的手刚一入水,就被江漓眼疾手快地给捞了起来,可还是晚了,两只手上的纱布早已经完全被浸透,血色混着水滴,滴滴答答地往下躺着。
江漓皱眉问他:“你发什么疯?如果双手不想要了,早些说便是,刚才我就不用白费力气为你包扎了。”
赵羽觉得自己此刻太不对劲了,他看着江漓生气的样子,竟也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他看向江漓的眼睛,叹了口气:“你非要让我明说吗?
“我现在已经不傻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有爱妻陪伴在侧,伺候我沐浴,要我如何把持得住?可你今天劳累了一天,我又怎舍得碰你?”
本来江漓只是把赵羽当做病人一样照顾,心里没存半分风月心思,此刻听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握着对方手腕的地方被烫了一下。
“流里流气!”她迅速松开赵羽的手,气恼地骂了一句,转身便离开了浴室。
但到底不放心他的身体,怕他会像上次似的再突然晕倒,淹溺在浴桶里,最终还是忍着不悦,守在了浴室门外。
江漓一直留意着浴室里的动静,直到听见出水的声音,这才悄步离去。
次日,大约因为体质不错,赵羽的手在重新包扎后,仅一夜的时间,竟然就结出了一层薄痂。
于是,当天他又跟着江漓一起下地了,虽然他的手不能浇水,但还可以做一些其他力所能及的事。
江漓在看过他的伤势后,也没硬拦着他。
可谁知两人还没走到田地里,赵羽在半路上,突然弯腰吐了出来。
原来附近刚好有人在施肥,用的是搀着人畜粪水的河泥,空气里的气味自然好闻不到哪儿去。
江漓前两天发现有土地闲置,问了曹里正缘由才知道,这时候的农户还没有施肥的概念,土地地力不足,每种几年就需要休田,待重新恢复地力后才能继续种植。
她当时便告诉村民们,人畜的粪水、河泥、草木灰等等,皆可增加地力。大家对江漓的话毫不怀疑,最近已经开始有人陆续施肥了。
今天恰好就让赵羽给撞上了。
赵羽吐得停不下来,江漓无奈,只好又把人带回家。
她用异能催生出好些气味芬芳的鲜花,放满了整间屋子,赵羽这才止住呕吐。
江漓看了眼他吐得发黄的脸色,不免有些感慨:还真是一个金尊玉贵的人,越来越不好养活了。
她见赵羽没事了,转身欲走。
赵羽却看着屋子里好些不属于这个时节该有的鲜花,突然开口问她:“这世上真的有神女吗?”
第70章 恶犬
自从赵羽清醒后,一直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江漓能轻易养出并蒂莲,可以让反季节时令的花绽放,还能让植物短时间内快速成长……这一切似乎都只能用神迹来解释。
可是,这世上真的存在神佛吗?
赵羽心有疑惑,可他在江漓身边,却是眼睁睁地见证了这一切。
他看向江漓,等待着她的解答。
江漓停在门口沉默了一瞬。
赵羽疑惑的,她同样也疑惑。
她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佛之类的东西。
她能种出反常的植物,自然跟神女无关,可她一眨眼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朝代,借用了旁人的身体和身份,这些却是没办法解释的……
片刻后,江漓说道:“至于有没有神女,我并没有亲眼所见,不好下定论,但是如果神女不存在,那你觉得我是如何种出田里那些东西的?”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像是回答了赵羽,但却又没有给出任何定论。
但她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转身继续离开了房间。
赵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在施肥事件后,赵羽一连在家又待了好几天,每天都把自己泡在鲜花堆里,一次也没再出过门。
直到他的两只手掌完全痊愈,他们隔壁的新房子也建好之后,他才和江漓一起又去了趟镇上,为新家采买物品。
这次有了马车,来回去镇上不但脚程快了不少,人坐在马车里也更加舒适,小馒甚至还可以在车厢里玩耍。
只是——坐在车厢外驾车的赵羽,抬头虚看了眼天上的骄阳,心想,如果能再买来一个小厮帮忙驾车,那就更完美了。
因为要为新家挑选家具,他们在镇上多耽误了一会儿工夫,返程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这时候太阳正烈,就算是忙着抢收的农户,这时也会在家歇上一会儿,等凉快些了再下地。
因此,一路上除了他们一辆马车外,不见其他半个人影。
赵羽被太阳晒得心烦,但顾忌着小馒正在车厢里玩耍,他也不敢让马跑得太快。
眼看行程过半,快要到上寮里的时候,前方路口处突然窜出来三只黑背大犬,弓起后背就朝马车扑了过来。
变故突生,赵羽完全来不及躲避,驾车的马受到惊吓,顿时嘶鸣着扬起两只前蹄,整辆马车险些被掀翻在地。
马匹左奔右突完全失了控制,眼看着几只恶犬也已经跑到跟前,赵羽当机立断,从怀里摸处一把匕首,朝套在马身上的绳索猛砍了下去。
这把匕首,是他今天新买来的。
他记得自己晕倒在大青山时,随身携带的有一把利剑,江漓在救下他后,怕那把剑会引来不必要的事端,便把它埋在了大青山上。
赵羽因为还在“记忆混乱”着,所以也不能去山上取自己的剑,今天就在镇上买了把趁手的匕首。
没想到,刚买来它就派上了用场。
“坐稳了!”他高声提醒车厢里的江漓。
话音刚落,绳索便被齐齐斩断,马得了自由,瞬间撒开蹄子跑了,而马车前轴则猛地撞在了地上。
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但好在是稳稳地停住了。
车厢里的江漓听到提醒,及时把小馒给护进怀里,车子停稳后,她检查小馒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外面发生什么了?”江漓把小馒护在自己身后,伸手就想要打开车厢门。
可车门刚打开了一条小缝,就又迅速被赵羽从外给一把关上:“别下来,锁好车上的门窗!”
赵羽关门时,手碰到了车厢外的门锁,他怕江漓会再开门,便又随手把车门给锁上了。
“不过遇上三条野狗,我还应付得了。”他边说,边抬脚踹开跳上车轴的一只恶犬。
那恶犬被踹倒在地,当即又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朝着赵羽龇牙咧嘴地低吼,但却一时没敢再近前。
两外两只也警惕地停住,在赵羽不远处来回徘徊着,准备伺机而动。
赵羽刚才以为这三只恶犬是野狗,这会儿仔细一看,三只狗毛皮油光水滑,一看便是家养的。
观刚才恶犬朝他扑咬的架势,看来是有人故意再次伏击,想要他们一家的性命,亦或者,只是想要他一个人的命……
狗的嗅觉灵敏,应该能闻出来马车的车厢里还有人,可它们此刻只围着他一个人,似乎对马车里的其他人根本不敢兴趣。
赵羽试着离马车远了一点儿,果然,三只狗很快也跟着他远离了马车。
原来是只冲着他一个人来的。
就在一人三狗僵持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三只恶犬像是得到了命令似的,顿时不再有所顾忌,一起朝赵羽飞扑而去。
赵羽朝哨声响起的地方匆匆瞥了一眼,迅速抄起匕首应对。
他不知此刻想要他命的人是谁,怕会是之前追杀他的人,为了不连累江漓母子,他在刺伤一只恶犬后,刻意远离了马车。
这三只恶犬明显被人训练过,被刺伤的那只在见了血后,反而变得更加凶性,趁着赵羽远离马车,挑准时机,竟然一口咬掉了他的匕首。
另有一只狗也紧随其后,趁势朝赵羽面门猛扑过去。
赵羽没了匕首,不敢硬碰硬,正要闪身躲开,却突然听见远处的马车,砰地一声巨响,车门被从里撞开了。
赵羽担心江漓和小馒的安全,下意识朝马车看去,可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让他没能及时躲开扑来的恶犬。
“小心!”
江漓透过马车的窗口,看清了三只狗的体格,实在不放心放赵羽一个人,这才踹开马车,想要出门帮忙。
可她刚一下车,就见赵羽被恶犬一口咬上了手腕,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时候不存在什么疫苗,若是被狗咬伤,感染了狂犬病,那可就必死无疑了。她立马焦急地跑上前。
那只咬上赵羽手腕的恶犬,既咬伤了赵羽,也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赵羽手边。
赵羽捏着狗的后颈用力一按,那只体格彪悍的大狗,瞬间就蹬腿归西了。
他赤手杀狗的手法干脆而又利落,和当初杀宋三的方式一模一样。
第71章 启蒙
江漓跑上前,捡起赵羽掉落的匕首,毫不犹豫地给之前受过伤的那条狗补了一刀,也送它归了西。
短短片刻,三只狗就只剩下了一只。
剩下的那只狗看到另外两个同伴的尸体,顿时又不敢再轻易上前了,只朝江漓和赵羽两人愤怒地嘶吼着。
江漓和赵羽并肩而立,赵羽没想到江漓一个农女,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一丝惊艳。
这时,远方又传来哨响,一连三声,比上次的更为短促。
三声哨响一落,面前的大狗突然一甩尾巴,掉头跑了。
赵羽再次看向哨声响起的方向,抬步欲追,江漓却叫住他道:“别追了,听哨声,操控的人应该离我们很远,等我们追过去,他早该跑没影了。”
“先让我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她边说,边像赵羽还没恢复神智之前那样,习惯性地握上他的手,抬起他的手腕,放到眼前检查。
赵羽也朝自己的左手手腕看去,说道:“刚才只是被犬齿蹭了一下,没被咬伤,但衣服却被勾破了。”
江漓见他的手腕上没有任何牙印和擦伤,这才放下心来:“人没事就好,衣服破了,再买新的就是了。”
赵羽差点儿被咬伤那一下,是受了她踹车门的影响。
江漓心下略有些内疚,顿了顿又说:“下次去布庄,一定给你买最好的料子。”
她能看得出来,赵羽清醒后,在吃穿用度上都十分讲究。
可赵羽却盯着袖口,似有懊恼道:“你亲手绣下的羽毛被抓破了。”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愣。
江漓刚被赶出江家的时候,为了更好地适应生活,特意学过一段时间的针线,期间,她在家里的不少衣服上都练过手,其中就有赵羽的这件衣裳。
她还记得,自己好像在赵羽的袖口上绣了一片羽毛。
赵羽不提,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
而赵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他一时有些迷茫,自己在意的,到底只是袖口的那片羽毛,还是因为它是江漓绣的……
江漓见赵羽一直盯着袖口看,便说道:“你如果喜欢,我再给你绣一个便是。”就当是感谢他刚才挺身而出,保护自己和小馒了。
说完,她才察觉到两人的手竟然还握在一起,顿时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
她低头看向地上的两具狗尸,又说道:“衙门里的宋三应该是你杀的吧?你杀人的手法太过特殊,很容易被人辨识出来,所以以后如非必须,还是别让人知道你会功夫的事。
“还有,这两只狗的尸体我们也要尽快处理掉。”谨防会被人发现端倪。
赵羽还没想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忽地又感觉到江漓松开了自己的手,心下莫名又一阵失落。他根本没听清江漓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直到江漓弯腰要拖动狗尸,他才反应过来,拦下她说:“我来处理这里,你先去马车里看小馒,刚才他肯定吓坏了。”
江漓想到之前赵羽娇气的样子,怀疑他处理到一半,会不会再吐出来。直到发现他毁尸灭迹的手法十分熟练,这才朝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里的小馒一直趴在窗户上,围观了全程,他不但没被吓到,反而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写满了向往。
在被江漓抱出马车时,他还感慨道:“爹爹刚才好厉害啊,娘亲也厉害!”要是他能这么厉害就更好了!
江漓猜到他在想什么,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说:“你刚才都没被吓到,也很厉害的。”
小馒得了夸奖,顿时也眯眼笑了起来,
江漓又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确认他确实没被吓到后,这才又朝远处的赵羽看了一眼。
要论真厉害,以赵羽刚才的身手,江漓自觉是敌不过他的。
不过,江漓对他的警惕反而因此少了几分——赵羽清醒后,并没有凭借身手对他们母子做什么,想来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心思。
他没有害人的心思,又能陪着小馒,这对江漓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们的马跑了,马车只剩下一个两只轮子的车厢,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待赵羽处理好尸体,三人只好弃了马车,一路步行回家。
路上,江漓和赵羽都格外谨慎,一边思索到底是谁想要害他们,一边防备地观察四周,怕对方一击不中,会再有后招。
两刻钟后,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家。
可还没等他们歇息多久,镇上的衙门却突然来了人。
江漓心下一沉,还以为是赵羽的杀人手法暴露了,直到听了衙役的解释,才悄悄送了口气。
原来,他们跑丢的那匹马,在受惊之下,竟然又跑回了车马行。车马行的牙子见了,以为是江漓家的马被偷了,便拉着马去衙门报了官。
衙门里一听事关江漓,不敢怠慢,便差衙役亲自跑了一趟,把马给江漓送了回来。
同行的人里,还有乡丞尉迟宇的小厮在。
那小厮名叫粽子,长得十分讨喜,在衙役还了马后,他又殷切地对江漓说道:“这公事谈完了,小人受我们大人吩咐,还有点儿私事要和漓娘子说。”
江漓道:“直说便是。”
粽子说道:“我们大人在镇上为漓娘子备下了一处住宅,想请漓娘子去镇上居住,这样您生活也能更便宜些。
“我们大人还说,如果漓娘子想种田也没关系,离镇上不远的外郊,刚好有几十亩无主的田地,到时都可划分在您名下,您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江漓挑眉。
虽然那天在回门宴上,尉迟宇确实表现得对她十分看重,可眼下距离回门宴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他这时候突然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请她去镇上居住,实在有些另人费解。
粽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又说道:“我们大人说了,漓娘子能改良种子,还传授乡民们施肥之法,是咱们铜雀镇的大功之人,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乡下到底不如镇上安全,您看,您今天就被偷了马不是?您如果搬到镇上的话,衙门里的人就可以就近保护您了。”
第72章 毓王
江漓前脚差点儿被狗咬伤,后脚尉迟宇就打着为了她安全的名义,要请她去镇上住,这也太过巧合了。
如果不是江漓曾和尉迟宇打过交道,了解他的为人,仅凭粽子的这几句话,江漓几乎都要怀疑,她和赵羽之前遇到恶犬的事,是尉迟宇策划的了。
不过,即使尉迟宇与恶犬的事无关,江漓对他请自己去镇上的原因也存疑。
所谓无功不受绿,拿人手软,江漓怕其中有自己不知晓的猫腻,正要开口回绝。
一旁的赵羽却突然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去镇上住也不错,小馒已经四岁了,这孩子早慧,也是时候让他进私塾启蒙了。”
当然,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去镇上住,还可以下雨天不用踩泥,也不用再闻粪臭味儿了。
粽子也很快机灵地附和道:“赵相公说得是,去镇上居住,也更方便孩子启蒙,我家大人为您准备的宅子,刚好离镇上的两家学馆都很近。”
听两人提到小馒,江漓又犹豫了起来。
自从她穿越来此,一直都在忙于生计,确实忽略了小馒的启蒙教育。
当然,她并不求小馒读书挣什么功名,但总是要识字明理的。
上寮里没有私塾,只有镇上有两家学馆,想要进学馆学习,除了正常拜师该有的六礼束脩外,还需再交上一份学费。
学费对江漓来说不是问题,可如果她继续住在上寮里,而小馒要去镇上的学馆读书的话,那他小小年纪,就要每天奔波两地,也实在太辛苦了。
但若是她搬去镇上居住,却回绝尉迟宇的好意,又显得有些不识好歹,像是在故意下尉迟宇的面子似的……
江漓默了片刻,说道:“搬家不算是小事,等我考虑两天,再给尉迟大人答复吧。”
虽然江漓没有直接答应,但她说要考虑两天,那也就是还有转机。粽子识趣地没再多打扰,起身和衙役一起告辞,急忙赶回镇上向尉迟宇汇报去了。
其实,尉迟宇之所以会请江漓搬去镇上,真的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量,并没有其他的猫腻。
这事还要从陈阵和吕追离开铜雀镇说起。
陈吕两人在镜潭县抓到了刺杀毓王的刺客,两人本指望能从对方口中拷问出毓王的下落,可谁知对方却一直坚称毓王已死,任凭吕追如何用刑,他从未改口过。
审问的结果让人沮丧,派出去寻找毓王的人又迟迟没有任何线索,如果不是江漓那天给过他们指示,两人几乎都相信毓王确实不在了……
偏就在这时,皇上赐下的毓王妃的嫁妆到了。
自都城到宿夜郡,走水路最快。但因为毓王妃晕船,便只走水路送了嫁妆,人则坐马车赶来。
如今嫁妆已经到了王府,毓王妃自然不日也要到了,而待毓王妃一到,毓王失踪的事自便再也瞒不住,皇上也就会知晓此事了。
当今皇上是毓王的皇叔。
皇上子嗣艰难,膝下总共就两位皇子,其中一位刚长到六岁就夭折了,另外一位便是当今太子。
太子打小体弱,整日汤药不断,虽然已娶妻多年,却一直未得子嗣。而且最近两年,他身子一天弱过一天,年前的一场大病,险些没能救回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命不久矣。皇位继承,明显是要从皇室其他子弟中择选了。
皇上对此也心知肚明,按理说,为了国祚,他也是时候挑出一两个皇室子弟,送进宫着重培养了。
可圣心难测,皇上不但没有培养其他皇室子弟的打算,还对他们十分厌弃。
但凡有朝臣敢夸赞哪位皇室子弟,不久之后,皇上总会找各种由头,撤官的撤官,夺爵的夺爵,甚至还有皇室子弟被直接从玉牒中除名,沦为庶民。
一时间,搞得整个皇室子弟中但凡有些名声才学的,都惶惶不可终日。
毓王因为远在宿夜郡,跟皇室中人又不怎么亲近,本来是没被牵扯其中的。
可前些日子,却突然有朝臣在殿上盛赞毓王,言说毓王把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应值皇上嘉奖,奉为皇室子弟楷模。
此言一出,便是直接把毓王给推上了风口浪尖。
皇上听闻毓王尚未娶亲,当场便为毓王亲自赐婚,以示嘉奖。
可没人真把这当成嘉奖,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赐婚为假,监视霍乱才是真,皇上这是打算对毓王动手了……
若是在这当口,让皇上知晓毓王失踪了,那不管毓王是否真的活着,皇上都只会当毓王已经死了。他即使不会对毓王赶尽杀绝,也会以毓王身死为由,趁机夺了他的封地和权势。
也正因为如此,毓王失踪这么久,王府里的人却从不敢声张,只能低调寻找。
可眼下,事情就要瞒不住了……
毓王府的人一片惶然,但为了不被发现端倪,还是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把押送嫁妆的人给迎进了王府。
接风宴上,王府的官家说,毓王这两天刚好外出办事,这才不在府上。押送嫁妆的人随口应了一声,便转头说起了自己在沿途的见闻。
陈阵见对方没有起疑,松了口气,正想要找个借口退席,却突然又听对方提到了什么“神农女”。
陈阵仔细一听,对方口中的“神农女”,既能让麦子高产,又能随手种出并蒂莲这样珍稀的花卉,这不正是说的江漓吗?
他心下意外,没想到江漓的名声已经传了这么远。
而且,大约是口口相传中出现了失误,不知道怎的,便把江漓这位“神女弟子”误传成了“神农女”。
陈阵皱了皱眉,眼下江漓名声传开,对她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江漓身怀天赋异禀,又能通神,多得是人想要得到她。若这些人只是拉拢收买还好,但若是有心思恶毒的,直接伤害囚禁于她,只怕江漓不一定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江漓是毓王封地的黎民,自然该为毓王所用,其他人谁也不能来抢。
如今毓王不在,陈阵不敢僭越,替毓王招江漓来宿夜郡,所以他想了想,当晚便给尉迟宇去了一封书信,让其把江漓接到镇上,好生保护,等待毓王召见。
尉迟宇虽然觉得,江漓身为神女的弟子,应该没人敢伤害她,但还是老实地在镇上为她准备好了宅院,这才有了今天粽子去找江漓的事。
第73章 孝顺
江漓并不知道陈阵和尉迟宇之间的书信往来,她虽然说了要考虑两天,但在接下来的这两天里,她转头又忙碌起了其他的事。
她种下的秋庄稼已经成熟,这两天也该收种子了。
恰好村民们自己的农活也忙完了,大家一起帮江漓收了秋庄稼。村民们正等着种子耕种,江漓也不耽误,第二天便把种子分给了各户人家。
和麦种一样,不单上寮里的村民分到了种子,铜雀镇的其他村子也有。
不过,这次大家一早商量好,按照高价付了江漓银钱。毕竟求神拜佛,尚需要向神佛还愿添香油钱,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再白占江漓的便宜。
乡民们知道感恩,江漓自然也乐意收下钱。
但有一点让江漓意外的是,黄豆种子却几乎没有人买,分完种子后,竟还剩下了许多。
江漓这才记起来,这时候还没发明出豆腐这种吃食,黄豆最常用的吃法就是煮来吃。
可煮食的黄豆既不可口,又容易让人腹胀,所以少有人吃黄豆,因此种的人就少了。
江漓想了想,为了把剩下的黄豆卖出去,她决定开始做豆腐。
做豆腐的步骤并不麻烦,但对江漓来说,麻烦的是点卤。
卤水的多寡,会影响豆腐的口感和质地,点卤的卤水并不难找,用石灰水即可,可她不知道卤水和豆浆的比例该是多少。
于是,江漓刚搬进新房子,就在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煮豆浆,不停地实验卤水的比例。
而赵羽则躺在廊下的贵妃榻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看孩子。
葡萄是江漓用异能激发过的,酸甜可口,还是无籽的;贵妃榻是他前天特意在镇上选的,虽然价钱贵了点儿,但躺着格外舒适。
而他需要看的孩子,则是小馒和邻居家的伍亮亮。
自从那天他们被恶犬袭击后,小馒回家就缠着他,想要和他学习武功。于是,今天小馒就和伍亮亮一起,在院子里的榆树下扎起了马步。
说是扎马步,但两人的姿势并不标准。
这是赵羽故意教的,姿势虽然不够标准,但对孩子来说却轻松省力不少。四五岁的年纪,本来就该轻松玩乐,不需要这么辛苦。
赵羽又往嘴里送了颗葡萄,忽然目光瞥见榆树的枝杈上盘着一条小花蛇,正朝树下的小馒两人悄悄探出头。
放葡萄的桌子上,还放着江漓的针线筐。
赵羽袖子上的羽毛被抓破,江漓答应再为他绣一个,不久前刚刚绣好,针线筐还没来得及收拾。
赵羽顺手从里捻起一根绣花针,朝蛇头飞掷过去,悄无声息之间,那条小花蛇的头猛地往下一垂,整条蛇搭在树枝上软软地晃了晃,没了生机。
赵羽又看了眼树下的小馒和伍亮亮,见两人没什么异常,目光便不自觉地滑到了不远处的江漓身上……
树荫下,小馒察觉赵羽不再盯着自己,便压低声音和伍亮亮说起了话。
他烦恼地叹了口气,小声道:“我都好久没和爹爹一起睡了。”
“我也好久没和我爹娘一起睡了,”伍亮亮没能理解自己朋友的烦恼,他无所谓地说道,“我从去年开始就已经一个人睡了,我爹爹说,只有我跟他们分开睡,我才能有更多的弟弟妹妹,然后我就主动从他们房间搬出去了。”
小馒没能从朋友那儿得到安慰,有些不开心,说道:“弟弟妹妹有什么好的?整天只知道拖着鼻涕要糖吃。”
伍亮亮想了想,村子里那些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好像确实很多都脏兮兮的。
他嫌弃地咧了咧嘴,但还是说道:“可是有了弟弟妹妹,我就可以做大哥了啊,身后跟着一群跟班,不是也很威风吗?”
村子里有个孩子,家里有四个弟妹,可把伍亮亮给羡慕坏了。
“再说,”他又说道,“也不是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拖着大鼻涕啊,村西头的妙妙就又香又可爱,我妹妹肯定是长妙妙那样的。”
村西头的妙妙是个小女孩,今年一岁半,刚会走路,话还说不全,但是个干净漂亮的孩子。
小馒也觉得妙妙可爱,但他不想输给伍亮亮,便说道:“我妹妹肯定比妙妙还要可爱。”
伍亮亮是个心大了,没觉得小馒的话有什么问题,只是问他:“你真的想要弟弟妹妹吗?”
小馒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如果弟弟妹妹能比妙妙可爱的话,要一个好像也不错。
伍亮亮闻言,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又和他说道:“那你想要弟弟妹妹的话,肯定是不能跟爹娘一起睡的。再说了,我们是男子汉,男子汉当然得一个人睡了,跟爹娘一起睡,一点儿也不男子汉的。”
小馒觉得,自己好像被好朋友鄙视了。
他不乐意地哼哼了两声,扭过头,不再跟伍亮亮说话。
这时,江漓刚好试出了恰到好处的卤水,做出了好吃的豆花,便唤小馒和伍亮亮两人来吃。
伍亮亮一听有好吃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一路小跑过去。他靠着经常在江漓家蹭吃,当初挑食的小瘦子,如今已然渐渐圆润了起来。
小馒也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两人你追我赶地跑向了江漓。
豆花软嫩细滑,香气浓郁,又加了甜甜的糖水进去,两个小朋友边吃边连连惊叹,吃完一碗,又齐齐意犹未尽地盯着江漓看,想要再来一碗。
江漓却不准他们多吃。马上就该吃午饭了,这会儿吃多了豆花,午饭就要吃不下了。
江漓打发两人去旁边玩,一抬头,却恰好对上赵羽的目光。
赵羽正面朝着她,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却眼巴巴地望着她,像极了小馒刚才想要再来一碗的样子。
江漓:“……想吃就自己来,还指望我给你送过去不成?”
“我给爹爹送!”小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闻言立马跑上前,捧上一碗豆花就给赵羽送了过去。
江漓看着冲赵羽笑得傻乎乎的小馒,突然有种自己养的孩子被别人骗走了的感觉。
她微微眯起眼,因为恶犬的事,才对赵羽升起的好感,瞬间又消失了。
可她没想到,更让她意外的事还在后头。
当晚洗漱过后,小馒躺在她身旁,不安分地滚了两下,突然说道:“娘亲,以后我想自己一个人睡。”
第74章 新邻居
江漓听小馒说想要自己睡,倒没多想,毕竟小馒在慢慢长大,分开睡是早晚的事。
她想了想说:“那好,明天我就给你收拾出一个新房间。”
可小馒却说道:“我就想睡在我们现在住的房间。”
江漓点头:“也可,那娘亲明天搬去隔壁睡,如果晚上你做了噩梦,可以随时去隔壁找娘亲。”
小馒忐忑地在床上又滚了半圈,仰头问江漓说:“娘亲不去跟爹爹一起睡吗?”明明这两天,娘亲和爹爹的关系已经好很多了。
爹爹说会永远都做他的爹爹,娘亲也没再赶爹爹离开,那两人现在应该就是正常夫妻了……伍亮亮说,正常夫妻就应该睡在一起,然后生弟弟妹妹的……
江漓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她问小馒:“为什么非要娘亲和你爹爹一起睡?”
小馒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别的爹爹和娘亲都是一起睡的啊……”
“是赵羽告诉你这些的?”江漓皱眉,想到今天小馒对赵羽的亲昵,以及上次赵羽在浴室流里流气的样子,便以为是赵羽故意教唆小馒这么说的。
察觉到娘亲在生气,小馒顿时慌了,立马把伍亮亮和他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江漓听完,只想扶额。
她倒不是埋怨伍亮亮乱说话,只是突然意识到,小馒现在正值好奇的年岁,但尚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放任他和村子里的孩子们厮混,保不准哪天就会学到不好的东西。
确实是时候,该把他送去学馆读书了……
江漓心里有了决断,第二天去镇上吉祥酒楼,送豆腐方子的时候,顺便拐去了乡丞府上。
她先是谢过尉迟宇的好意,然后表示自己愿意搬来镇上居住,但却不能白收尉迟宇的宅子和土地,她要原价买下。
尉迟宇那天收到粽子的回复,最近一直都在为怎么说服江漓搬来镇上而烦恼,现下听江漓肯答应,便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总归江漓现在大约也不缺钱。
尉迟宇亲自带江漓去看了为她准备的宅院,然后随口说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江漓搬家的事就这么拍板定下了。
江漓决定了要去镇上住,就没再犹豫,也不顾才建好的新房子还没住上几天,就又匆匆收拾好行李,举家迁去了镇上。
尉迟宇为他们准备的,是一座二进的宅子,宅子里房间众多,院子也宽阔敞亮,里头甚至还自备了许多家具,周围环境清静,除了离两家学馆很近外,离闹市也不算远。
江漓和赵羽对这套宅子都很满意,唯独小馒,因为往后不能再和伍亮亮玩,心里头有些失落。
而且,娘亲刚才还告诉他,等会儿要给他单独收拾出一个房间,往后他就要一个人睡了,但是,爹爹和娘亲却还是要分房睡。
小馒觉得,自己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顿时心里更难受了。
小馒郁闷地蹲在新家门口数蚂蚁,赵羽和江漓两人,则忙着指挥衙役搬运行李。
尉迟宇得知江漓搬家的日子后,特意派了衙役和几辆马车来,帮江漓搬家。
眼下几辆马车齐齐停在前门,一行人正从马车上往院子里搬东西。
大家正忙进忙出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路口处便一前一后驶来两辆马车,看着也像是搬家的。
门前的道路不算宽敞,江漓正打算给对方让路,可谁知那两辆马车竟停在了他们隔壁。
只见最前头的那辆车上,车门从里打开,天成酒楼的黄掌柜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漓娘子?”他惊喜地走上前,和江漓打招呼,“你今日竟也搬家?这实在是太巧了,我今天也刚好搬来这里,恰就住在你隔壁。”
说话间,在黄天成身后,一只通身雪白的细犬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小跑到黄天成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细犬身细腿长,奔跑速度极快,是狩猎时常用的猎犬之一。
赵羽在看到那只细犬时,目光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又看向黄天成。
他之前没见过黄天成,不知其身份,但黄天成看江漓的目光,却莫名让他不喜。
他赶在江漓开口之前,走上前道:“既然大家往后就是邻居了,娘子不为我引见一番吗?”
江漓在朝黄天成点头示意后,才为两人互相介绍道:“这是我夫君,这位是镇上天成酒楼的黄掌柜,你现在正吃的那棵人参,就是黄掌柜让给我们的。”
“哦,多谢了。”赵羽抬手朝黄天成行了一个拱手礼。
黄天成回礼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三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黄天成看向江漓说:“我现在刚好无事,不如帮你们一起搬家吧。”
赵羽看向他身后的马车,先声说道:“黄掌柜难道不是也在搬家吗?”
黄天成顺着他的视线,也回头看了一眼,笑笑说:“我家里有家仆们收拾就够了,我可以来帮你们。”
赵羽道:“怎敢劳您受累?黄掌柜如果实在想帮忙的话,不如分两个手脚麻利的家仆来,反而更受用呢。”
赵羽的拒绝,直接而又无礼,简直像在说,黄掌柜还不如两个家仆……
江漓虽然也没想要黄天成帮忙,但念在那根百年人参的情分上,还是替赵羽道歉说:“我夫君头疾初愈,说话有时词不达意,还望黄掌柜能见谅。不过,我们人手也不少,确实不用帮忙了。”
黄天成好脾气地笑了笑,言说自己并不介意。
江漓道:“既如此,那我和夫君就先去忙了,我们改日再聚。”
黄天成点点头,目送两人转身进了院子,但在单独看向赵羽的身影时,目光却慢慢冷了下来。
这时,一只腿已经迈进院子里的赵羽,却忽然转过头,又朝黄天成的方向看了过去。
黄天成没防备他会突然转头,猛地对上他的目光时,眼底还带着的满满的不屑和怒气。
黄天成顿时神色一僵。
赵羽却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和神色,而是低头看向了他身侧的细犬,问道:“黄掌柜这只细犬看着不错,不知家里可还养了别的狗?”
黄天成经商多年,到底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答说:“家中只此一只,不过平时养着玩儿的罢了。”
第75章 绿帽子
自从搬家那天拒绝过黄天成后,黄天成只安分了半天,打第二天起,便开始找各种由头,去往江漓家里做客。
次数频繁到赵羽几乎怀疑,是不是天成就楼快要倒闭关张了,所以黄天成堂堂一个大掌柜,才会没事就往他家跑。
江漓顾念着黄天成转让人参的情分,每回都客气地招待了他。再加上他为人也算有几分见地,次次还都能和江漓热聊起来。
在赵羽一连四天都在自家见到黄天成后,终于确认,黄天成是想给他带绿帽子。
虽然赵羽也看得出来,黄天成只是一厢情愿,江漓对他没有半点儿多余的心思,但这并不妨碍赵羽觉得黄天成讨嫌。
于是,当晚赵羽便换上一身黑衣,趁着月黑风高,翻墙去了隔壁。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凭借狗叫声,大致判断出了狗舍的位置,进了黄天成家,便直奔狗舍而去。
搬家那天见到的那只细犬,让赵羽想到了袭击过他的三只恶犬。索性今晚,便趁势去探个究竟。
可等他到了狗舍,狗舍仅有一只细犬,并没发现其他狗存在的痕迹。
狗的嗅觉灵敏,赵羽离狗舍尚有一段距离,里头的那只白色细犬,就朝着他藏身的方向狂吠了起来。
他怕狗叫声会把人引来,急忙闪身离开了狗舍。
此时夜色已深,黄天成家里各处都已熄灯,唯独东院的一间屋子此刻正灯火通明。灯火在窗户上映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个,看身形像是黄天成。
赵羽脚下一拐,悄步走了过去。
待走近后,他又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屋顶,揭开屋顶的瓦片,恰好看清房间里两人的面容。
房间里一男一女,男子确实是黄天成,可另一名女子,竟然是江容华。
两人相对而立,均没有察觉到屋顶上的异动,而且,气氛看起来不算融洽。
黄天成皱眉道:“这么晚了,江姨娘不在自己房间歇着,跑来我的房间怕有些不合适吧。”
江容华则一副浑不吝的样子,反问他:“有什么不合适的?”
黄天成忍着不耐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是让伯父知晓,恐怕他会多想。”
“多想?”江容华突然嗤笑出声,“我看是你想的太少了!你真以为他送我来这里是为了散心?你觉得如果没有他的授意,我怎敢、又怎么会留宿在一个外男家里?!”
江容华越说越是激动,最后脸色甚至都狰狞了起来。
黄天成急声朝他低喝道:“你小些动静,莫要惊动了下人!”
“我看你怕的是会惊动隔壁的江漓吧!”江容华冷笑,但到底是稍稍压低了些声音。
黄天成闻言也冷了脸,不再与她虚与委蛇,直接问道:“伯父今天让你来,到底所为何事?”
江容华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说道:“他跟你一样,也看上了江漓,想要你把这出宅子让给他,作为补偿,让我来伺候你一晚。”
屋顶上的赵羽这才发现,江容华今天的妆容打扮和江漓十分相似。她和江漓本就是姑侄,在刻意模仿之下,还真有三四成相像。
赵羽这会儿才算明白过来,敢情想给他戴绿帽子的人还不少。
一个黄天成还不算,竟然又冒出来一个想要插队的黄员外。
黄员外表面上说,是要黄天成让出这栋宅子,实则却是要他让出江漓。黄员外把和江漓长相相似的江容华送来,既是补偿,也是在警告他要识趣。
赵羽心下一阵不爽。
他现在可还是江漓明面上的正牌夫君,这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样子,像是他已经死了似的……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屋里头黄天成已经摔门而出,只剩江容华一个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但她大约还顾忌着些脸面,怕会惊动旁人,又很快压低声音,改为小声抽泣。
赵羽又看了眼她那张和江漓相似的脸,心里没半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他不再多留,沿着屋脊几个飞跃,便跳回了自家院子里。
他掸了掸自己的衣摆,正要回屋休息,一转身,却撞见了江漓。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挂上枝头,夜色虽然昏暗,但赵羽还是看清了江漓的五官。
方才他还觉得,装扮后的江容华跟江漓有三四成相似,可现下却觉得,两人唯一相像的地方,不过是都姓江而已。
江漓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边上的江漓见赵羽被自己撞破,不但不解释,反而还盯着自己看个没完,便皱眉先出声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赵羽回过神说:“一时睡不着,四处逛了逛。”
江漓道:“你这一逛,倒逛去别人家的院子了?”
赵羽:“我头疾初愈,不小心走错了院子。”
在他们刚搬来镇上的那天,江漓曾说过类似的话。
她心知赵羽是在故意搪塞自己,皱了皱眉,正要再开口,赵羽却突然又盯着她说:“你这样半夜不睡,在院子里等我,该不会是以为我和别的女人幽会去了吧?”
江漓回视着他道:“你再胡言乱语,从明天起,你的一切花销就自个儿付钱吧。”
作为一个靠娘子养活的小白脸,赵羽顿时神色一僵,他还打算劝江漓买两个家仆使唤呢。
赵羽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我坦白,我刚才是翻墙去了隔壁。黄天成养的那只细犬,总是会让我想起那天袭击我们的那三只狗,所以我去他家夜探了一番。”
江漓审视地看着他,见他不像撒谎,才又问道:“那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倒是没有,但是……”赵羽想说自己在黄天成家见到了江容华,但下意识里,又不想拿这些龌龊事污她的耳。
顿了顿,他改口道:“你最近和黄天成格外亲近,该不会当初想要跟我和离,为的就是他吧?”
江漓听他又提到和离,不由想到了他刚清醒那天胡搅蛮缠的样子,下意识就觉得心疼:“我最近只是在和他讨论一些经商上的事……”
自决定搬来镇上住以后,江漓便动了经商的念头。但她缺乏经验,而黄天成在经商上则颇有心得,这几天,黄天成每次来拜访,都只是传授她一些经营之道而已。
江漓的整副心思都在如何做生意上,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但此刻经赵羽提醒,她再一想,自己和黄天成,好像确实有些过于亲近了。
她顿了片刻,解释道:“我和黄天成之间什么也没有,但今后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
“不过,”她又看向赵羽说,“往后你晚上不许再出门,更不能让人看到你飞檐走壁。别忘了你答应过我,除非必要,不会让人发现你会武功的。”
镇上人多眼杂,赵羽身上毕竟还背着一条人命,江漓怕他哪天会不小心暴露。
赵羽点点头,朝她笑了一下说:“你如果不放心,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睡,方便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