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该闹够了
自从来到都城后，萧织云从没在外人面前摘下过面纱。
这里不是四方镇，没有人知道她面纱下真实的容貌，所以在今日长公主夸她“长得真好看”之前，亦有许多旁人或直接或委婉地赞叹过她的容貌。
每次遇到夸奖，萧织云都只弯弯眼睛，似害羞，又是默认了这份称赞。
她还从没对外人说过她毁容的事。
倒不是她虚荣，而是因为她心里害怕。
她来到都城后，大家对她都很和善，再也没有人因为她的容貌而嗤笑过她。她怕大家知道她面纱下真实的面目后，她的处境就会再次变成像四方镇那样，也更怕众人会嗤笑西陵王娶了个“丑王妃”……
故而，她任由大家误会她的容貌……
但此刻在面对长公主的夸赞时，萧织云却下意识地不想欺骗长公主，她踟蹰了一瞬，正打算告诉长公主实情。但就在她犹豫的那一瞬间，长公主已经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径直往前头禧春公主的寝室走去了。
两人这一错过，萧织云也没勇气再叫住长公主，只得跟着长公主的婢女，先去了杏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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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春公主的寝室里，赵嫣儿早在众人参拜长公主的时候，就已经从小憩中醒来，知道她姐姐来了。
本来她正要起身去迎接，却又听见她姐姐让人放了萧织云。
她自然是不情愿就这么饶了萧织云的，但她也听得她姐姐语气坚决，甚至都没问缘由，直接就要放人，怕是早在来她这儿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猜出了是自己在故意为难萧织云。
若是两年前，赵嫣儿指定是要冲到长公主面前，撒娇卖痴胡搅蛮缠一会儿，求她姐姐收回成命，甚至还要求姐姐替自己出气，加重责罚萧织云。
但现在……长公主虽然仍宠爱她，但这份宠爱却被加上了严苛的教导。她的胡搅蛮缠、委曲求告，在长公主面前渐渐变得没用了。长公主再也不会对她百依百顺，任她为所欲为了。
这两年来，每次她犯了错，不论大错小错，皇兄那儿是极好应付过去的，但到了她皇姐这儿，纵使不责罚她，也免不了要说教一通的。
搞得赵嫣儿见了长公主赵吟岚，都会不受控制有些发憷了。
所以刚才长公主放了萧织云的时候，她偷偷躲在房间里，没敢出去。
可转眼间，长公主已经走件了寝室里，赵嫣儿这会儿就算是想躲，也躲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草草向赵吟岚问了个安。
长公主径自在桌前坐下，又指了指挨着自己的凳子说：“你过来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赵嫣儿顿时一个激灵，心想皇姐肯定是要就萧织云的事，向她兴师问罪来了。
果然，赵嫣儿慢吞吞地在长公主身旁坐下后，长公主就问她：“据我所察，萧织云每次进宫，都会可以避着你，从未得罪过你，你今日为何要针对她？”
赵嫣儿摇着嘴唇，还没想好改怎么回答，身后她的贴身婢女就替她开了口道：“不是禧春公主针对萧织云，是萧织云给公主开的药有问题，差点儿让吃坏肚子，公主才……”
“你闭嘴！”长公主厉声呵斥说话的婢女，“我问的是你的主子，哪里轮得到你替她开腔说话？”
那婢女登时垂下了头，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了。
赵嫣儿知道自己为难萧织云的小把戏并不高明，她也知道这会儿面对皇姐，她是躲不过了，索性便直接承认道：“凭什么她能嫁给亓哥哥，而亓哥哥根本不理会我？我就是不甘心！”
她说完，越想越觉得委屈，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不知道，还以为今天不是她欺负了萧织云，而是萧织云欺负了她。
长公主微微蹙眉，但对赵嫣儿的回答并不意外。她轻叹一声道：“你以为陈亓看不透你这些小把戏吗？你这么做，只会让陈亓更加讨厌你的。”
赵嫣儿红着眼道：“那就让他讨厌好了，反正他就要娶别人了，反正我就算不做这些，他也不会再理我了。”
她的语气愈发委屈，眼泪到底流了下来。
她又抽噎道：“我也不想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往常见赵嫣儿哭，即使是近两年渐渐严厉的长公主，也是忍不住要先哄人的。
可这次，赵吟岚却没动，而是语气严厉地对她说道：“你就算再忍不住，也已经闹了两年了，该够了。陈亓是臣，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你的！你也该长大了。”
赵嫣儿委屈了半晌，没有等来安慰，反是等来了一番更严厉的责怪。她顿时眼泪流得更凶了。
一旁伺候的婢女见了，着急地想上前安慰伺候，但又畏惧长公主在，到底没敢上前来。
赵嫣儿有哭了好一会儿，见皇姐仍不理会自己，仿佛要等自己哭干眼泪似的。她便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赵吟岚来，觉得她定是为两年前的事记恨了自己，这才对自己越来越不好了。
同时，她心里对萧织云的恨意也又多了一点儿，毕竟她这会儿所受的委屈，全都是因为萧织云而起……
但总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赵嫣儿想了想，又突然抹着眼泪，扑进了长公主怀里。
她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委屈地央求长公主道：“皇姐，求你帮帮我。亓哥哥一直对我避而不见，但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如果你请亓哥哥赴宴的话，他一定会来的。到时候，让我最后见他一面，对往事做个了结，我就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赵吟岚虽然一直忍着没去安慰赵嫣儿，但是看她哭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心软了，再加上赵嫣儿这番哀求的话又着实说得诚恳，听着像是真的有要放下的意思了。她顿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了。
赵嫣儿又对着赵吟岚说了好些甜言蜜语，并且再三保证，最后这次见过陈亓，一定不会再纠缠陈亓下去了，这才送走了赵吟岚。
第407章 筵席
赵吟岚的生辰确实马上就要到了，但她今年并没打算大办，原本只是计划一家人聚在宫里吃顿便饭便了了。但她眼下既然答应了赵嫣儿，要请西陵王来，自是要好好筹备起来了。
但赵吟岚并没有直接把请帖送去西陵王府，而是抽空亲自去了一趟杏林苑，把请帖交到了萧织云手上。
她对萧织云说道：“三天后是我的生辰，届时会在宫中举办一场宴会，希望你能参加。”
顿了顿，她又笑着补充了句：“当然，如果到时候西陵王也有闲暇的话，我也是希望他能同你一起来的。”
她并没把话说死。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到时候西陵王想来参加，便跟你一起来，不想来的话，便说没有闲暇推辞了便是。
那日告别禧春公主后，赵吟岚想了想，决定来不来和赵嫣儿见最后一面这件事，还得看陈亓自己的决定，甚至也要顾忌萧织云这个准西陵王妃的想法，所以她才会把请帖交给了萧织云。
不过，这其中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她和萧织云虽然只见过没几次，但却觉得十分投缘，是真的想对方能来参加她的生辰宴的。
另一边，萧织云也接下了长公主的帖子。
能去参加长公主的生辰宴，其实她还是隐隐有些开心的。
长公主上次救过她不说，她也觉得长公主十分亲和，让她忍不住想要去亲近。
于是，当天从杏林苑回到王府后，萧织云就拿出请帖，和陈亓说了生辰宴的事。
陈亓目光扫过帖子时，瞥见了上头长公主的私印，不由微顿了一瞬，但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见萧织云明显一副很想参加的样子，便笑道：“既然你喜欢，到时候我陪你去便是了。”
陈亓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上朝理政，自然没有什么闲暇不闲暇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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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长公主的生辰如期而至，生辰宴也在宫中热热闹闹地开了席。
陈亓和萧织云两人相携而来，亲手为长公主送上了精挑细选的礼物。
陈亓虽是个异姓王，但毕竟是从小和皇上长公主一起长大的，堪比家人，因此长公主在收下两人的礼物后，自然又留两人在跟前多说了一会儿话。
但也只是闲聊几句家常，问了问陈亓上次在西陵被刺杀的事。
一直守在长公主身后的赵嫣儿，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亓哥哥，你脸上的疤怎的还没消掉？上次皇兄不是说让太医给你送雪肌霜了吗？是不是那些太医偷懒，忘记给你送了？”
陈亓和萧织云相携而来的时候，赵嫣儿看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当即便忍不住心生嫉妒起来。但好歹记着长公主不久前对她的嘱咐，只一个人在心里委屈，并不敢表露出什么。
但谁知，陈亓平时故意躲着她就算了，现在她人都站在了陈亓面前，陈亓的眼睛里像是只能看见她皇姐一个似的，除了一开始给她行了个礼外，自始至终都没理会过她，甚至来个眼神都没多余留给她。
终于，听到她皇姐问起陈亓上次遭遇刺杀的事，赵嫣儿看着陈亓脸上仍未消掉的疤痕，终于忍不住出了声，连珠炮似的问了许多，生怕陈亓会装作没听见，仍不理她。
当然，她对陈亓的关心也是真的，陈亓刚走过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疤犹在，只觉碍眼的很，早就有心想问了。
但陈亓却只十分无所谓地答了句：“太医是送了雪肌霜的，但这道疤是我大难不死的铭记，我想留下它。”
赵嫣儿都准备好要叫来太医问责了，可陈亓却说他是自愿又故意留下的，赵嫣儿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便悉数给憋了回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了。
陈亓身侧的萧织云却忍不住扭头望向陈亓，目光亮晶晶的，又带着缠绵的眷恋。
别人不知道，她如何不清楚呢？什么铭记不铭记的，不过是托辞罢了，陈亓是为了她才留下那道疤的。
因为她被毁了容，所以他就也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疤……
萧织云的目光越发滚烫起来，陈亓似有所感，也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虽然两人便相视一笑。
长公主自然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她快速打量过两人，又收回视线，缓缓垂下了眼帘。
而赵嫣儿见陈亓对着萧织云笑，心头不免妒火更盛，忍不住又要开口，但陈亓似有所察，先一步找了个由头，告辞去了男客所在的地方。
今日的宴席，男女客人是分开的。萧织云和陈亓自然也是要分开入席的。
陈亓在离开前，又不放心地对长公主说道：“织云初来乍到，宴席上几乎没什么认识的人，还请长公主能在席上看顾她一二。”
权贵夫人们之前，也是常有勾心斗角的，他知道萧织云不会主动惹事，但保不住会有人不长眼，要主动招惹他。而他和织云分隔两地，怕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才求了长公主一句。
“这是自然。”长公主点头应道，笑容亲切地拉过萧织云的手说，“西陵王放心，织云今日可是我的贵客，我自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的。”
陈亓这才放下心，径直离开了，硬是没给赵嫣儿开口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萧织云偷偷觑了赵嫣儿一眼，见她气急败坏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心里倒是隐隐有些开心。
长公主自然没忘记赵嫣儿上次故意折腾萧织云的事，等陈亓一走，她就命人带赵嫣儿先入席去了，然后又拉着萧织云说了一会儿话。
但今日毕竟是长公主的生辰，长公主是此次筵席的主角，自是不能一直陪着萧织云说话。待又有几名年长的夫人凑上前来的时候，长公主便让人也带着萧织云入席去了。
宴席上，每人面前摆有一张小桌，席位是各自分开的。萧织云和赵嫣儿的席座刚好相对，两人分坐在长公主席位的两侧，中间隔着一整个厅堂。
虽然自她入席后，赵嫣儿已经莫名其妙连瞪了她两次，但只要她微微低下头，便能完美阻断赵嫣儿的视线。这样的坐席安排，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第408章 喜
眼下长公主尚未入席，其他人便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小声闲话起来。
萧织云感觉到频繁有人打量她，大约也是听说了她和陈亓的婚事，但那些人又像是顾忌着什么似的，并不上前来与她打招呼。萧织云也乐得清静，只当没注意到各色眼光。
但她还是不小心听到了几句闲话，却不是有关她的。
萧织云听到有人悄声议论起了长公主。
她每次进宫都只为学习医术，对长公主的事所知甚少，只知道对方已经出嫁了，但并不经常住在公主府里，往常有一半的时候仍住在宫里。除此之外，旁的她就都不清楚了，甚至在今天之前，她统共也就只见过长公主两次。
但又因为她心里那股莫名的好感，又让她对长公主的事不由十分在意，便支起耳朵，认真听了一会儿。
她也这才知道，原来在现任驸马之前，长公主还曾有过一任驸马，只是可惜，先驸马在三年前病逝了。长公主为亡夫守孝一年期满之后，这才又嫁给了现任驸马。
但又因为长公主再嫁后，时常宿在宫里，大家这才会悄声议论说，只怕长公主的心思还在前驸马身上，与现驸马关系不大和睦；又说长公主连嫁两夫，却多年不育，怕是子嗣艰难……
萧织云听到儿，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又下意识有些替长公主难过。
但她并没难过多久，很快，长公主便在众人的簇拥西入席落座，厅下歌舞声起，长公主嘱咐大家不比拘束，筵席便正式开席了。
长公主惦记着陈亓离开前的嘱咐，又悄悄吩咐一旁的太监宫女们，让人把萧织云的坐席挪到了她的跟前。
两人挨着坐在一处，长公主时不时和萧织云说这话，萧织云一时便没有心思想旁的事情了。
倒是下首的禧春公主，见长公主待萧织云如此亲厚，竟是把自己这个亲妹妹都给比下去，不免心中又起嫉妒，又瞪了萧织云两眼。
不过，赵嫣儿看着上首亲如姊妹的两人，心思忽然一动，回头朝贴身伺候自己的婢女招了招手，待人近上前来后，悄声在她耳边嘱咐道：“你去前头男客们的地方，悄悄替我给西陵王传句话，就说我……”
她话说到一半，又忽然顿住，想到陈亓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便又犹豫着改口道：“……说我皇姐想要见他一面，约他在小竹林见，有事与他相商。”
反正这会儿她皇姐正和萧织云聊得亲热，纵使冒用了对方的名头，对方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了的。至于事后会不会被人发现，她这会儿也没心思多想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挨几句训斥。
而亓哥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她必须在他成亲之前，和他见上一面。
婢女应下了赵嫣儿的吩咐，但又面带纠结地小声道：“可是，我到底不是长公主跟前伺候的，由我去传话，西陵王怕未必会相信。”
赵嫣儿轻嘲一声说：“皇姐在西陵王心中是不同的……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办，即使西陵王心中有疑，也一定会赴约的。”
婢女听了，便不再多言，当即悄悄溜出了大厅里。
婢女离开后，赵嫣儿便心不在焉起来，频频朝门口看去，片刻后，终于见自己派出去的婢女在门口朝她点了点头，她脸上当即一喜，知道事情成了。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向长公主告了一句，便离开宴席，悄悄去往了园子里。未免被人发现，她还特意绕着园子绕了一大圈，这才装作漫无目地朝园子里的小竹林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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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宴席上，在赵嫣儿刚离开不久，长公主在多吃了两杯酒后，忽觉身体不适。萧织云离得她极近，瞧见她脸色都变了，心里十分担忧，当下就要扶她先去偏殿歇息一会儿。
赵吟岚不知是不是酒吃多了，伤了脾胃的缘故，这会儿肚子也确实难受的紧，便由着萧织云，和她一起去了偏殿。
偏殿本就是为客人休息准备的，一早就备着温水等事物，赵吟岚刚一进去，一众宫女就先围上来，伺候了赵吟岚一通。
萧织云本就是个大夫，于是在宫女拾掇结束，她便凑上前，自请为赵吟岚诊脉。
赵吟岚对她也很喜欢，自然十分配合地伸出了手。
萧织云便用三跟手指，小心地搭在了长公主的脉搏上，几息过后，她手指忽地一颤，目光中露出一丝讶异来。
“怎么了？”赵吟岚这会儿缓过了劲儿，已然觉得腹中好受了些，便对自己身体方才的异样，没当回事，但又见萧织云反应奇怪，便忍不住又担心地问道，“别不是我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吧？”
“自然不是。”萧织云急忙摇头否认。
从长公主的脉象上看，她方才不适，确实是身体出现了一点儿问题，但却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引起的，更确切地说，这并不是病，而是一桩喜事。
萧织云刚才诊出了喜脉……
方才在开席前，还有人不怀好意地猜度长公主子嗣艰难，眼下长公主便有喜了，这自然是一桩大喜事，甚至对整个东丹来说，都是喜事。
可正因为兹事体大，再加上上次赵嫣儿故意以她“医术不精”为难她的事，她心里既为长公主高兴，但一时间却又不敢把这份“高兴”告知长公主。
虽然喜脉的脉象很简单，她在四方镇的时候也没收诊过这种脉象，但……万一偏她这次出错了呢？
她会为此受罚倒是其次，若是最后反让长公主空欢喜了一场，或是因此再传出什么对长公主不好的闲话来，那她才是她的罪过。
长公主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萧织云开口说她到底患了何病，便又道：“你到底诊出什么了？但说无妨？”
萧织云先是看了看四下里的宫人，才犹豫道：“民女怕自己学艺不精，诊断有误，不如再叫人请太医院的人来？”
长公主见她的神色，猜测什么“学艺不精”怕只是个托辞，她这病情大约是不大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
第409章 关心
长公主想了想，对萧织云道：“我这会儿身体已经好多了，正想去园子里透透气，既如此，那你陪我一路逛着，亲自去趟太医院吧。”
萧织云自是应是。
于是，长公主便只点了两名心腹跟上，然后便和萧织云相携，穿过园子，缓缓朝太医院的方向走了去。
四人逶迤地走到小竹林前的亭子里，长公主见四下无人，便示意萧织云随自己进去，这才又道：“好了，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总是能说了吧？”
长公主再三追问，萧织云也不好再隐瞒下去，便小声说了实情：“我其实应该给长公主道句恭喜的，方才长公主的脉象……是喜脉，但我又怕会有差错，所以才想着，还是再请太医来确诊一回。”
长公主怔了怔，好一会儿才从自己有喜了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她倒不觉得萧织云会出差错，毕竟能跟着李固李太医学习医术，总不至于连喜脉都诊断不准。萧织云之所以再要请太医来，无非听说了她久不能生育的流言，有所顾忌罢了。
片刻后，长公主微微笑了笑说：“原是这样，你一再缄口，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不知为何，萧织云听着她话里的语气，总觉有长公主像是并没有多少开心的心思，反而隐隐透出一股落寞来。
就连她脸上的笑意，都浅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萧织云正要说“长公主有孕，是天大的喜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又敏锐地看见，长公主捂住肚子微微弯下了腰，明显是肚子又疼了。
萧织云急忙上前，扶住长公主道：“公主可是肚子又不舒服了？”
“您虽然才刚有孕月余，但方才我查看您的脉象，胎相还算稳固，不应总是肚子痛才是的。”萧织云这会儿是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了，生怕是自己诊脉的时候漏掉了什么。
她见长公主疼得脸色都有些泛白了，一时情急，见周围有无外人，索性直接用手覆上了长公主的小腹，轻轻抚摸检查起来。
可谁知她的手刚在长公主肚子上轻按了两下，下一瞬，就感觉背后被人猛地推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便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萧织云毫无防备，整个人往一侧倒去，她面前就是长公主，怕会碰伤对方，萧织云甚至都没敢伸手去攀扶周围的东西，就这门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挨的那一记耳光又极狠，不但被打的那侧脸颊火辣辣地疼着，连那一侧的耳朵也嗡嗡轰响个不停，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了听觉。
她刚能听清楚，便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你不想活了？既敢伤害我皇姐！”
萧织云抬头，正对上了不知何时走上前来的赵嫣儿。
萧织云还没明白眼前的情况，就又见赵嫣儿抬手欲要打她，好在被一旁的长公主给拦下了。
赵吟岚也不防赵嫣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所以方才第一个耳光没能拦下来来，但此时她一把抓住赵嫣儿的手腕，把人往后推开了半步道：“放肆，织云方才只是在帮我检查身体，你何故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打人！”
她一面推开赵嫣儿，一面又让宫女们赶紧把萧织云扶了起来。
赵吟岚又亲自把人扶坐在石凳上，关切地拉着萧织云的手问：“你没事吧？身上可有哪儿摔坏了？脸上呢？”
萧织云脸上遮着面纱，赵吟岚看不到她脸上伤势如何，但听当时那一耳光的动静，也知道她脸上必不会好到哪儿去。
赵嫣儿站在两人身后，咬牙看着刚狠狠推了自己一把的姐姐，转头却闻言软语地安慰地别人，眼眶不由微微泛红，又委屈，亦有愤怒。
她让自己的婢女约了陈亓在小竹林见面，便早早赶了过来，是比赵吟岚几人早一步来到小竹林附近的。
因为来的早了些，陈亓还没到，她一个人等得无聊，这才四处逛了逛，谁知刚走到旁边的小亭子附件，便瞧见了自己皇姐和萧织云。
她这次约见陈亓用的是她皇姐得名头，眼下自然是不敢见她的，便悄悄躲在了附近。
可就在她琢磨着该怎么把皇姐支走的时候，一错眼却又瞧见皇姐突然按住腹部弯下了腰，脸上神色痛极，而萧织云的手则正按住皇姐的肚子上，单看这架势，就像是萧织云动打了皇姐。
她本就恨极了萧织云，正愁没机会教训她，眼下恰好见她胆大妄为，对她皇姐动手，登时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狠狠给了萧织云一个耳光。
如果不是皇姐拦着，她还打算要再多给萧织云几个耳光的。
可现在，却是她的姐姐和萧织云亲亲密密的，她反而成了一个多管闲事又多余的人！
赵嫣惹儿含着眼泪朝赵吟岚质问道：“我会这么做，还不都是因为关心你？可你竟向着一个外人，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
虽然她也知道，但凡萧织云没疯，她就不敢在宫里这般明目张胆地对长公主动手。而且，她也故意忽略了，如果刚才真是萧织云打了她皇姐，边上的两个侍女绝不会就那么杵着，不上前阻拦的……
但这一点儿笑笑的“忽略”又有什么关系，总归她对她皇姐的担心是真的！
可她担心着的皇姐不但不领她的情，就刚才推开自己的那架势，只怕是恨不得要替萧织云还她一个耳光呢！
可对方明明是她的姐姐啊？
赵嫣儿越是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的委屈和愤怒越甚，只恨自己刚才打萧织云的那一耳光太轻了。
织云不但抢走了她的亓哥哥，现在还要来抢她的姐姐，要萧织云死都不为过的……赵嫣儿盯着萧织云恶狠狠地想到。
长公主见赵嫣儿非凡不认错，还尽找理由狡辩，不由也冷下了声音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关心，往常我嘱咐过你多少次，要你收敛脾气、不得冒失冲的话，但凡你能记住一两句，就是对我大的‘关心’了！”
第410章 真容
长公主赵吟岚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被打的萧织云身上，即使是她在责问赵嫣儿的时候，也没来得及看赵嫣儿一眼。
赵嫣儿被就起了嫉妒之心，这会儿又见赵吟岚如此忽略自己，不由一边恨得咬牙，一边又觉得自己在外人跟前失了面子，羞怒不已。
骗赵吟岚突然扭头，终于正眼看向她的时候，却是又对她说道：“还不赶紧上前来给织云道歉？是你误会织云在先，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动了手，该好好向织云赔礼的。”
赵吟岚心疼萧织云，也对赵嫣儿却是有些不满，但倒不是真的偏心谁。
毕竟萧织云并不是普通的百姓，她还是准西陵王妃，单看在陈亓的面子上，她也是不容赵嫣儿随意打骂的。
皇上器重西陵王，不能因为这件小事便叫皇家和西陵王之间起了龃龉，所以她才会着急让赵嫣儿先道歉。
她了解萧织云的性子，知道对方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要赵嫣儿能诚恳认错，再说几句好话，此事便能算作乌龙，就此大事化小了，也免得陈亓和皇上事后再会找赵嫣儿算账。
但只可惜，赵嫣儿满心在嫉妒之下，根本体会不到赵吟岚的苦心，她只觉得，是萧织云不知道用什么心机蛊惑了她的皇姐，这才害得她皇姐与自己离心的。
赵嫣儿看着赵吟岚眉眼间的不悦，沉着脸并没有说什么，但脚下却动了起来。
赵吟岚见她朝萧织云走来，以为她是要当面给萧织云道歉，这次便没有再拦她，可谁知她走到萧织云跟前，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眼神忽地发狠，又一耳光朝萧织云的令一边脸颊抽了下去。
好在萧织云早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就警惕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因此在察觉到赵嫣儿忽然抬起手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堪堪躲过了这一耳光。
但她这会儿正坐在石桌前的凳子上，前有石桌，左右两侧是长公主和宫女，因此能躲避的空间十分有限。她虽然躲过了打来的耳光，但脸上的面纱却不小心被赵嫣儿的手指勾到，瞬间从她脸上滑落了下来。
赵嫣儿早已气红了眼，见自己一击不中，她很快又打算打第二下，但却又猛地瞧见萧织云面纱下的脸，顿时真个人僵在了原地：“你的脸……”
她甚至还在这时候走神地想到：原来萧织云一直用面纱遮脸，并不是因为她生得太过好看，怕这副容貌招惹麻烦，而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可怖的脸，面纱是她用来遮丑的……
就在赵嫣儿愣神的功夫，一旁的长公主赵吟岚先反应了过来。
她自然也是看见了萧织云的真容的，那样美丽的一双眼睛下，双颊的面容竟不满可怕的红斑，让人根本分辨不出原来的长相……
赵吟岚也被惊了一瞬，但她很快又回过神，一把把失去了面纱的萧织云给抱进了自己怀里。
此时萧织云坐着，赵吟岚站着，这一抱，刚好让萧织云的脸颊埋进了赵吟岚胸口，把她整张脸都严严实实地给遮了起来。
而萧织云早在面纱掉落的那一瞬，就瞬间脑袋一片空白，浑身发抖了起来。
她以为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面纱就能帮她粉饰太平，装作不曾毁容的样子，可假的终归是假的，纸终究包不住火，而面纱也终有掉落的一日。
比如今天，比如此刻。
掉落的面纱，如同从她脸上剥下去的皮，让她整张脸都火辣辣地跟着疼了起来。而赵嫣儿方才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更是如同淬了盐水的毒针，炸得她更疼了……
明明之前在四方镇的时候，她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毁容的事实，也早已经习惯了像赵嫣儿那样的视线，可现在……
大约因为来到都城的这段时间，她听多了别人夸赞她的话，也习惯了旁人不把她视作异类，温柔待她的态度——再面对那样带着明显嫌恶的伤人目光时，她反而不习惯了起来。
她同样也觉得羞惭。
她虽然从未承认过自己是个美人，但每次旁人夸赞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说出实情……眼下画皮被揭开，她亦觉得羞愧难当，还有在自己的在意的人面前，暴露住自己不堪一面的满满羞耻。
赵嫣儿如何奚落她，她并不在乎，但长公主会如何看她呢？她会觉得自己虚荣奸诈，从而也厌恶自己吗？
萧织云这会儿虽然被长公主抱在怀里，但这依然没能让她的害怕和羞愧减少。但觉得自己应该向长公主解释些什么的，但她脑海里却一片空白，该做什么该说些什么，她又完全无措，只能呆呆地任由长公主抱着，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宣判。
但她等来的，并不是长公主的质问或嫌弃，而是听见长公主朝跟着自己的两名宫女说道：“你们两个是死的吗？还不快把禧春公主给我拉开！”
两名宫女闻言，立刻慌张上前，把赵嫣儿给拖得稍远了些，而赵嫣儿还现在方才看见萧织云真容的震惊中，尚未回过神，便也任由了宫女动作。
石桌边，长公主仍把萧织云遮得严严实实，她一边把萧织云掉落了一边的面纱重新系好，一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悄声安慰萧织云说：“你放心，这里没有旁人，方才我又把你遮得严实，除了我和嫣儿，没有旁人看见的。我不会胡乱说的，至于嫣儿……”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又忽然抬起头，扬声朝被宫女牢牢拉住的赵嫣儿道：“你今日言行有失太过，本宫实在纵容你不得了，从今日起，不论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在西陵王大婚之前，你都给本宫好好待在寝宫里反思！”
赵嫣儿一听自己要被禁足，顿时清醒过来。
她刚要张口反驳，却又被长公主打断道：“还有，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本宫想你也心里清楚的很。别让本宫知道你在反省期间还敢胡作非为，否则，别怪本宫动真格罚你！”
第411章 你打她了
长公主赵吟岚的语气，格外严厉，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这也是她头一次在赵嫣儿面前自称“本宫”，她拿住了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更昭示着她警告赵嫣儿的那些话不容反驳。
至于赵嫣儿“不该说的话”，自然就是有关萧织云面纱下真容的事。
长公主警告过赵嫣儿，又放轻声音，悄声继续安慰萧织云道：“你别怕，即便嫣儿真往外说了什么，我也有法子让人以为她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污蔑你的。”
萧织云以为的质问和嫌恶都没有发生，她感受着长公主对自己的维护，这才终于稳定了心神，主动从长公主怀里出来，抬起了头。
她脸上的面纱已经重新戴好了，但眼神中仍有慌乱残留。
她抬头望进赵吟岚的眼睛里，从中看见了货真价实的担忧和关切，并非虚情假意。
于是，她的心更加镇定了下来。
毕竟被人撞破真容这种事，先前她在四方镇不知遭遇过几何，不算已经习惯了，但总也不至于像头一次一样无措。
她深吸了几口气，呼吸之间，很快恢复了正常，低声朝长公主道了句“谢谢”。
她自己被人嘲笑议论没什么，但她并不想连累到陈亓，因着这份私心，她还是想自己毁容的事，能拖得晚一些被人知道，还是尽量晚一些吧，至少也要拖到她和陈亓大婚后。
那毕竟是两人一生一次的大事，她不想在婚礼上留下遗憾。
赵吟岚一直留意着萧织云的神色，她见萧织云几息间竟然已经恢复了镇定，如此心性不由让她十分赞赏，比之冲动鲁莽的赵嫣儿，又不知要生过多少。
赵吟岚几乎是有些情不自禁地，对萧织云更加喜欢亲近了起来。
但她这边刚想到赵嫣儿，就又听到赵嫣儿尖声喊道：“你凭什么禁我的足？我不服，我要去见皇兄！”
赵嫣儿显然没把赵吟岚的警告放在眼里，她愤怒地在两名宫女手中挣扎起来：“你们再不放开我，小心我叫皇兄砍你们的头！”
赵嫣儿自小享受惯了众星捧月，头一次被赵吟岚这般严厉地苛责，自然不能接受，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碰见谁炸谁。
她这会儿气得眼睛通红，心里不但恨萧织云，更是就连屡次责备自己的赵吟岚也恨上了，一时间说话便没了分寸起来。
禧春公主的跋扈，宫里的宫人们没有不知晓的，而且，他们也是知道皇上对禧春公主的宠爱的，因此听到她最后一句的威胁，两个制住赵嫣儿的宫女当即面上忧郁了起来。
皇上和长公主都是仁爱之人，并不会做出随意打杀奴才的事，但是禧春公主一路长大，宫里却是确确实实死过几个人的……
两名宫女心生胆怯，求助地朝长公主看去。
赵吟岚对赵嫣儿死不认错，还一个劲要把事情闹到的行径，愈发不满。
她的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想要打杀我的奴婢，也得先问过我再说。皇上是你的皇兄，也是我的皇兄，你以为只有你会撒娇告状吗？”
她又转向两名宫女道：“把禧春公主带回她的寝宫，先严加看管起来，稍后我便会把这件事禀告皇上，出了什么事，全权由我顶着。”
两名宫女得了赵吟岚得话，顿时有了底气，原本已经有些松动的手，顿时抓得赵嫣儿更紧了。
两人身强力壮的，应了赵吟岚一声，便硬要拖走赵嫣儿。
赵嫣儿今天不但头一次被人如此训斥，更是头一次被人拖着走，她羞愤地简直就昏厥过去了！
当然，她最最不能接受的，还是原本对她百依百顺的皇姐，突然对她这么无情起来。
她的嘴唇都快要被自己咬出了血。
她一边被宫人们拖着往外走，一边还拼命扭着头，死死地盯着赵吟岚问道：“你分明还在因为两年前的事记恨我！所以才会这么对我的，是不是？我害你你没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也要让我得不到？你在报复我！”
赵嫣儿为赵吟岚会如此维护萧织云，找到了理由，并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中也就对赵吟岚越发恨了起来。
赵吟岚听见她的这番话，眼神闪过一丝受伤，但又像是累了似的，什么没有分辨，只失望地移开了眼神。
赵嫣儿却只当是自己说中了赵吟岚的心思。
她嗤笑一声，又转向萧织云，继续大喊着威胁道：“你也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揭开你的面纱。今天只赏了你一个耳光，还真是遗憾，但往后时间可长着呢，我不信总会有人能护着你！”
“你打织云了？”
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赵嫣儿前方传来。赵嫣儿下意识把头从后头转过来，正对上了陈亓黑沉的一张脸。
陈亓在酒席上得到婢女的传话，前来小竹林赴“长公主”的约。也确实如赵嫣儿先前猜测的那样，尽管他对传来的的婢女有些怀疑，但事关长公主，他还是来了。
但他来的有些晚，并没有撞见赵嫣儿打萧织云，却恰好听到了她最后威胁萧织云的那句话。
西陵王拦在面前，架着赵嫣儿的宫女和赵嫣儿便一起停了下来。
面对着自己的心上人，赵嫣儿顿时收敛起了爪牙，瞬间又变回了往日温和无害的样子。她干巴巴地朝陈亓笑了笑说：“亓哥哥，你怎么过来了？你……”
“我问你是不是打织云了？”陈亓沉声打断她。
“陈亓……”萧织云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自然也看到了陈亓。
她自然看出来，陈亓是在帮自己出头，但长公主方才已经处置了赵嫣儿，而且赵嫣儿毕竟是受宠的皇室公主，她怕陈亓冲动之下，惹出麻烦，便叫了他一声。
她本是打算要劝陈亓两句的，但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亭子，她脸上的面纱被吹得贴在脸颊上，明显看出一边脸颊高高肿了起来。
陈亓之下不用赵嫣儿回答，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412章 不惧
果然是赵嫣儿打了织云。
陈亓眸色渐冷，出乎所有人预料地，他突然抬手，也狠狠给了赵嫣儿一个耳光。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所有人都给吓了跳。
陈亓平日里为人尚算温和，并不是会随意动手打女人的人。尽管是赵嫣儿先打了萧织云，但赵嫣儿毕竟是公主，臣子打了公主，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然而陈亓一听说萧织云受了欺负，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动了手。
而且这一耳光竟是毫不留力，赵嫣儿一边的脸颊不但瞬间肿胀了起来，就连嘴角都被打破，渗出了一丝血迹。
钳制赵嫣儿的两名宫女，见了赵嫣儿眼下的狼狈样子，不由暗道了句“真狠”，但想到赵嫣儿往日在宫中作威作福的样子，又心下暗爽不已。
赵嫣儿也被打懵，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望向陈亓，尖声责问他道：“你打我？我可是东丹最最贵的公主，你竟敢动手打我！你这是在藐视皇室！”
上一个胆敢藐视皇权的人，可是直接被他皇兄给流放了的。
但陈亓却丝毫不受威胁，他道：“织云是我的准未婚妻，不论欺侮她的人是谁，我都敢打，哪怕会因此冒犯公主、或是冒犯皇室。事后该受的罚，我都认，但该报的仇，我也绝不会手软！”
他边说边盯着赵嫣儿的眼睛，语气慢慢的都是警告。他不但完全无视赵嫣儿的威胁，甚至还反对她威胁了过去。
亭子里的长公主也听出来了，陈亓这话不但是说给禧春公主听的，也是在故意说给她和皇室听的。
他在表明他的态度，他会为了维护萧织云不惜一切。眼下赵嫣儿欺侮了萧织云，皇室若是不能给他一个交代，若是还要继续袒护赵嫣儿，那他甚至和东丹的皇室翻脸也说不准。
长公主垂眼，敛下了眸中隐晦的神色，缓缓朝亭子外的陈亓走了过去。
早从两年前开始，她就在有意规劝赵嫣儿，意图约束她的行事，但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赵嫣儿却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任何长进。
赵嫣儿在听到陈亓的回答后，犹不甘心地想要再次开口，可刚张嘴说出了一个“你”字，就又被赶来的长公主赏了一耳光，把她剩下的话给打了回去。
她朝自己的两个婢女吩咐道：“把禧春公主的嘴给我捂上，赶紧带回去。”
见婢女应了，长公主赵吟岚这才又转向陈亓道：“今日之事，宫里定然是会给织云和西陵王一个交代的。”
先不说陈亓和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单凭陈亓西陵王的身份，凭他为东丹直接献上一个属国的功劳，皇上也不会想要和陈亓撕破脸的。
她打赵嫣儿这巴掌，也是在向陈亓表明态度。
一连被打了两个耳光、红肿这双颊、狼狈无比的赵嫣儿被无声带了下去。
萧织云有些不安地握上陈亓的手，她感激陈亓刚才为她出头，但又怕打向赵嫣儿的拿一耳光，真的会惹怒皇上。
陈亓也会握住她，安抚地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说来也奇怪，萧织云的忐忑不安，就被这样轻轻的两下给拍没了。
陈亓都敢为了她不惜“藐视皇室”，她若这时候还畏畏缩缩的，就辜负陈亓的心意了……最后若是受罚，大不了她陪陈亓一起受罚就是了。
她握住陈亓的手不由更紧了些。
待赵嫣儿完全在几人面前消失，长公主赵吟岚才正式朝陈亓见了礼，叹口气，歉疚道：“真是对不起，你离开之前还嘱咐我一定要替你照顾好织云，可我却食言，让她受委屈了。”
“不是的！”还不等陈亓反应，萧织云就急忙先摇头否认道：“长公主殿下刚才十分维护我的，算上这次，您都已经救过我两次了，是我该谢谢您才对。”
说完，像是怕陈亓不信，会误会长公主似的，赶忙又把今天的事和几天前长公主为她解围的事，都一一向陈亓说了。
萧织云说话的时候，陈亓一直耐心地听着，期间目光一直温柔地投射在她身上，目光信任中又夹杂着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喜爱。
等她说完，陈亓还配合她，十分认真地朝赵吟岚打了个躬道：“臣替织云，谢过长公主的照拂。”
“哎呀，”萧织云突然想起什么，惊呼一声后，急忙边往远处走，边道：“我光顾着说话，差点儿忘了，长公主这会儿正身体不适，需得尽快传太医来的。长公主您先在亭子里歇着，我去去就来。”
陈亓听说长公主身体有恙，微微担忧地朝赵吟岚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拦下萧织云，让她留在亭子里陪长公主，他自己去叫太医来了。
眼下伺候的人一个也没在身边，长公主既然身体不适，自然是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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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陈亓便带着两名太医急匆匆赶回了亭子里。两名太医分别看过脉后，齐齐向长公主道了喜。
至于长公主刚才突然小腹疼痛，因个人体质不同，怀孕初期偶尔疼痛也算正常，大约和心绪起伏过大也有些关系，倒无甚大碍。
赵吟岚早已经从萧织云那儿知道了内情，这会儿听到贺喜之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倒没什么特别之色。
但比之长公主的淡定，长公主有孕的消息在宫里传开后，宫里倒是彻彻底底地热闹了一回。
由于长公主多年未孕，皇上嘴上不说，但心里对长公主还是十分担忧的。眼下听说有了喜，皇上自然十分开怀，给阖宫的宫人们都发了封赏。。
宫人们拿了赏钱，自然是各种道喜的好听话，不要命地往外说，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皇上得知长公主有喜后，为免累到长公主，便早早散了当日的生辰宴。萧织云和陈亓也相携回到家中。。
而此刻被禁足在自己寝宫中的赵嫣儿，听着外头热闹的声音，大喊着要见皇上，哭闹着让自己的婢女想法子把皇上找来。
第413章 亲生女儿
宫中的事自然瞒不过皇上，赵嫣儿刚被禁足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虽然宠爱纵容赵嫣儿，但就像长公主曾说过的那样，他也是长公主的哥哥，他心里其实对两位妹妹并无偏爱，只不过是赵嫣儿被接回宫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她一直忍让妹妹，也从不在他面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渐渐的，才显得他好像更偏爱赵嫣儿一些。
但若是两个妹妹对立起来，他自然是站在公平那一边的。
赵嫣儿今日言行无状，罚她禁足也并不为过。让她在西陵王成亲之前不许出门，也是为她好。更何况今日长公主被查出有喜，但看在长公主好不容易有孕的份上，他也不会驳斥长公主的。
所以，当赵嫣儿的婢女来到御书房，哭诉赵嫣儿如何如何可怜伤心时，他虽然心疼，但仍是说道：“让她安心在寝宫思过吧，待到西陵王大婚之后，自会放她出来了。”
“还有，”他最后还不忘又嘱咐婢女道，“你再告诉她，西陵王于东丹于朕都有大功，织云姑娘到底是西陵王的救命恩人，又是西陵王的准王妃，她下次若是再对织云姑娘不客气，连朕也饶不了她。”
说着，他又淡淡地瞥了赵嫣儿遣来的婢女一眼，警告她道：“平日里，你们这次伺候的宫人们也该好好规劝着她才是，若是下次她再不知分寸，朕也绝不轻饶你们！”
那婢女当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在皇上跟前半句话也不敢再多从，匆匆应了，便小跑着退下了。
婢女离开后，皇上便继续埋头批阅奏折，丝毫没有要去赵嫣儿寝宫看望的意思。片刻后，反倒突然吩咐身边伺候的大太监道：“朕记得前两天蜀地新送进宫来了一批云锦，你留下两匹给长公主送去，剩下的都收拾收拾，送去西陵王府吧，就说是朕给织云姑娘的赔礼。”
大太监恭敬地应了，心下却忍不住十分讶异。
云锦何其珍贵，说是寸许寸金，但因为其纺织技法十分复杂，每年能生产出的十分有限，其中绝大部分又被进贡到了宫里，往往更多的时候是有金子也买不到的。
可皇上竟然除了留给长公主两匹外，剩下的全给了萧织云，也没给禧春公主留下一星半点儿。
尽管是禧春公主有错在先，也尽管这些东西是送给萧织云赔罪的。
往常禧春公主不是没犯过比这更大的错，但是皇上这还是头一次这么冷待对方。
皇上禁了禧春公主近两个月的足，听说她哭的可怜，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探望，竟也没派个人前去看看……这些都都是先前没有过的。
难不成，皇上终于觉得禧春公主骄纵太过……禧春公主这是要失宠了？
那大太监一边忖度着，一边腿脚麻利办着皇上交代的差事。
虽说揣测圣意是大罪，但是他们这些在皇上跟前伺候的，揣摩圣意几乎却是必须的，否则，若是不能敏感体察皇上的心情，早不知要死几回了。
大太监一面检查云锦，一面又想到：无论禧春公主那儿如何，总之，那位织云姑娘，最近却是确确实实受皇上、长公主和西陵王的看中的，往后再宫中遇见，当时要对对方更为敬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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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此时发生的事情，陈亓和萧织云并不能知晓，此时，两人已经一起回到了西陵王府。
两人刚一回府，陈亓就被王府的管家叫住，就大婚上的一些事宜请示起了意见。
眼下距离大婚只剩不到两月，筹备时间紧迫，陈亓也不敢拖延，就让萧织云先回了后院，而他则和管家先去了书房，就事商议。
萧织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刚换过身衣服，就见父母相携从外头，走进了她的房间里。
萧织云最近为了学医，日日早出晚归的，虽然和父母住在一处，但也并不常见，心里也颇觉想念。
眼下她见两人主动来找自己，当即便迎上去，搀扶住萧母道：“父亲母亲，快快请坐。”
把两人扶坐在桌前，萧织云亲自为两人煮了茶来。
这是她最近跟府里的嬷嬷新学的。
陈亓喜欢品茶，她便硬是在学习医术的时候，抽出空来，好好学习了烹茶的技法，如今煮出来的茶已经像模像样了。
母子三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话的两句，随后萧母便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今日萧织云在宫宴上的事。
萧母道：“今日长公主的生辰宴上，禧春公主该是也在的吧？上次我交代你要和她交好，你没再惹她生气吧？”
萧织云本来还带着笑意的嘴角，突然紧抿了起来。
或许萧父萧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从来到都城后，每次他们同自己说话，说不了两句，话题总是会不自觉绕到禧春公主身上去。
萧父萧母对禧春公主好像确实有些在意太过了。但经过这几次下来，萧织云对禧春公主却是确确实实地不喜起来。
她不想和父母谈论起对方，更不想告诉他们今日宫里发生的事。
萧织云抿着嘴，一直没有说话。
萧父萧母却等不及似的，催促萧织云道：“你快说话呀？禧春公主最近好不好？你有没有又惹她生气？”
萧织云无法，只得小声含混道：“我没惹她，是她不知为何，总是故意找我的茬，为难于我。”
萧母闻言，却瞬间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满道：“禧春公主一看便是个好人，她地位又那么尊贵，怎么可能会无故为难人呢？定然是你想多了，要不肯定就是你做了什么不好事情，自己却不知晓……”
萧母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道冷嗤声打断，然后便见陈亓大步自外头走了进来。
他目光凌厉地一一看过萧父萧母，嘲讽道：“您说这话可真是偏心到没边了，自己的亲女儿受了欺负，心里想的既不是安慰女儿，亦不是要替女儿讨公道，反而连句青红皂白都不问，就认定了是她的错。不知道的，还以为禧春公主才是您二老的亲生女儿呢！”
第414章 良人
“禧春公主如此尊贵高雅，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女儿呢？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萧父萧母立刻便反驳道，但是却心虚地避开了陈亓的目光，神色忐忑。
陈亓盯着两人又冷嗤了一声。
萧父萧母被他嗤笑得头皮发麻，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恐惧一般，脸皮都有些微微泛白了。
但顿了顿，萧母还是硬着头皮勉强向萧织云解释道：“织云，娘和你爹自然是最心疼你的，只是禧春公主到底是公主，像咱们这样的人对上公主，不论谁对谁错，到底是要受些委屈的。”
萧织云听着母亲的解释，却是神色微怔。
在宫里的时候，陈亓面对这禧春公主，曾说过和母亲相反的话——他当时警告赵嫣儿说，不论欺侮她的人是谁，他都会不惜一切替自己报仇的。
但在反观父母的反应……
若是没有陈亓对比，她虽然对父母不维护自己而感到有些失落，但也会理解父母毕竟出声小地方，面对权贵难免胆怯，过于谨慎小心。但此刻，她却是感觉到有些心寒了……
萧织云低头难过了一瞬，但到底不忍父亲母亲难堪，又很快抬头勉强笑了笑说：“我知道爹娘都是为我好的。”
看出父母对陈亓的畏惧，她又说道：“刚才爹娘和我也说了好一会儿话了，想来这会儿也该累了，不如我先送您二老回房休息吧。”
萧父萧母正愁要怎么避开陈亓，闻言自然求之不得，见陈亓也没反对的意思，当即拦着萧织云的手便飞快退了出去。
萧织云这厢替父母解了围，但又怕陈亓会因此多想，于是把萧父萧母送到院子外，便要转身回去。却忽然被萧母一把拉住了手。
“娘？”萧织云疑惑地朝萧母看去。
萧母道：“乖女儿，方才是爹娘没体谅你的心情，但你确确实实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的心自然是向着你的，你可千万别因为刚才的事和爹娘离心了。”
萧织云摇头道：“不会的，爹娘养育我长大，我孝顺来不及呢，怎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娘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萧母一直拉着萧织云的手没放开，“但是娘还另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说到这儿，她突然又顿住，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见四下里再没有旁人，这才压低声音，继续对萧织云道：“这些天娘算是看出来了，这都城的达官贵人都不是好伺候的，咱们这才来到都城几天？禧春公主总是爱寻你的麻烦不说，西陵王那……你大约也看得出来，他是不喜我和你爹的，不过是看在你面子上，才不得不忍耐下。
“西陵王这会儿是喜欢你，对你也好，但娘是个过来人，比你更了解男人，男人最是花心不过的了，像你爹这么老实的人，年轻的时候，还动过想要休弃我的念头呢，得亏那时你外祖家有人为我撑腰，我这才能好好把你养活大。
“但西陵王和禧春公主都是抬抬脚，就要能要人性命的大人物。你本就容貌有毁，待到西陵王厌弃你的时候，他自然不再忍耐我和你爹，届时，若是禧春公主也又找你的麻烦，我们一介平民，又如何应付得了这些啊！”
“所以要我说，”萧母盯着萧织云，略带试探地说道，“咱们与其提心吊胆地享受这点子富贵，不如尽早收拾了细软，偷偷回四方镇去，娘想法子给你说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西陵王到底不是良人。”
萧织云听到最后一句时，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手，用力从萧母手里抽了出来。
她反问萧母道：“爹娘又如何保证，您给说的夫婿就一定是良人了呢？”
她垂着眼深吸了口气，然后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萧父萧母，继续道，“既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的花心，喜新厌旧，那要我看，与其嫁进寒门受苦，倒不如高高兴兴地做我的西陵王妃，最少在西陵王厌弃我之前，我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不是？”
萧母竟一时被她的话哽住，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再劝下去，还是萧父开口支吾道：“话不能那么说……”
“爹娘都别再说了，”萧织云打断萧父萧母，望向两人的目光不负先前的敬重，她道：“我心意已决，是一定要留下和陈亓成亲的。爹娘如果不远留下，待我大婚过后，我会让陈亓送你们离开的。”
说完，她也不顾萧父萧母如何反应，径自转身走开了。
一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间门口，萧织云才停下了脚步，微红的眼眶里有水汽氤氲。
虽然她刚才面对萧父萧母时一派淡定，但心里却早难受得不行了。
父母无怨无关偏爱赵嫣儿胜过自己，她也只是失落，倒还不至于难过。
但他们不准她和陈亓成亲，诋毁陈亓，不看好他们的婚事，却着着实实伤了她的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对骄纵任性的禧春公主，都能十分称赞，却总是不满陈亓？陈亓不知要比赵嫣儿好过多少倍去。
在她看来，不是陈亓不喜他们，而是他们不喜陈亓，对她抱有极大的偏见才是。
萧织云头一次对父母有了怨言……
她停在门口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抬步走进屋里。
屋内陈亓正一个人坐在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啜饮着。
见她走进来，当即笑着看向她：“你最近烹茶的技艺长进了不少，茶气越来越香醇了呢。”
萧织云对上他的笑眼，心里的愁绪便呼啦啦一下，瞬间全散了去，她不由也跟着笑了笑说：“你若是喜欢，往后我每日都烹茶给你。”
“自是喜欢的。但倒也不用这么累，偶尔烹制几次就是了。”陈亓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牵住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
萧织云伸手碰了碰茶壶，发觉茶水已经有些冷了，便要起身再煮一壶来，陈亓却拦腰抱住她，把人拦下道：“茶水要什么紧，先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第415章 又老又丑
往常萧织云与陈亓相处，极少在他面前露出真容。
虽然陈亓早已经见过萧织云面纱下的样貌，也表示并不在意，但哪个女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不想只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好让对方更喜欢自己。所以萧织云在陈亓面前，反而更不愿摘下面纱了。
陈亓动手取下萧织云面纱的时候，萧织云下意识便阻拦出声：“别！”
陈亓手下顿住，没再继续，但问她道：“我们很快就是真正的夫妻了，难道你要在我面前戴一辈子的面纱吗？”
萧织云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她想摘下面纱，又实在怕自己脸上的红斑会惹陈亓嫌恶。
虽然陈亓说他并不在意，但有时候她自己照镜子，都觉得自己面目丑陋吓人，更何况陈亓呢？即使他一时不嫌弃，看多了也会厌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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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亓见萧织云好一会儿没反应，不由叹息一声道：“我脸上也有伤疤，而且我年纪有比你长了近十岁，你不嫌弃我又老又丑都是好的了，我哪里还敢嫌弃你？”
他用循循善诱的语气，继续道：“而且，我担心你脸上的伤，就让看一眼，替你上了药，好吗？”
陈亓虽然年纪是比萧织云稍长，但无论如何，都跟“又老又丑”这四个字联系不上的。
萧织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理由找的并不好，但她竟也觉得被打安慰到了。
她亲手解开了自己的面纱，目光却偷偷流连在陈亓的眉眼间，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她见陈亓皱起了眉头，一颗心当即便提了起来，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又把面纱戴回去。
可下一刻，陈亓却说道：“脸颊竟肿的这么厉害，早知道先在太医院上药了。”
原来皱眉不是因为被她丑到了，而是在担心她……
萧织云这才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陈亓亲自绞了帕子为萧织云擦拭脸颊，然后又细细涂了药膏。自始至终，他的脸色都没流露出一丝不耐和嫌恶。
药膏清清亮亮的，涂上的瞬间，便压下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意，但陈亓的指尖却是热的，如同带着火，药膏压下了痛楚，萧织云的一张脸并两只耳朵，却着火了似的，红的发烫。
这时候，萧织云终于忘了自己毁容的事，涂好药膏之后，便也没记得重新戴上面纱。
陈亓忽然又拿来一面铜镜，照在她面前道：“方才为你上药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脸上的红斑像是消淡了不少，你亲自来看看，可是这样？”
算起来，萧织云以“试药”的名义，吃解毒的汤药也有些时候了。
太医说，初期因为毒性顽固，脸上的红斑要消退的慢些，要等到中后期，红斑的消退才会十分明显。但即使初期慢些，吃了这么久的汤药，也已经开始见效了。
萧织云脸上的红斑确实开始变化了。
这是一个好迹象，证明李太医开的药方确实是有用的。
陈亓怜爱地用拇指，蹭了蹭萧织云没受伤的那边脸颊。那里，有一块儿红斑消退的是最明显的。
陈亓的动作，让萧织云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朝镜子里的自己看去。
刚才陈亓碰过自己的地方，好像真的有块儿红斑消退了？
自从住进西陵王府后，为了避免被陈亓撞见自己的真容，萧织云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戴着面纱，即使每天清早对镜梳妆的时候，会从铜镜里粗略看上一眼。所以竟也没注意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同。
这一细看，她也看出了自己脸上的变化，顿时又喜又惊：“怎么会？我脸上的红斑真的消淡了？”
惊喜之下，她忍不住再次朝陈亓确认。
陈亓肯定地点头。
萧织云这才收起了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不禁对着镜子傻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虽然不久前，赵嫣儿刚在宫里骂过她面纱下的脸如何丑陋，但……她现在在渐渐便好看了……这是不是说，她很可能就会恢复原来的容貌了？
萧织云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陈亓，这是不是真的，或只是她看走了眼？
陈亓只一遍遍耐心地答复她，最后趁着她实在开心，忽然一低头，便吻住了她又想发问的一双唇。
萧织云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才消停下的一双耳朵，瞬间又重新涌上汹涌了热意。
确切地说，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正式接吻。
虽然上次在来都城的路上，两人偷偷喝完合卺酒的时候，也曾亲过一回，但那个吻，却是隔着面纱的。
但就是隔着面纱的那一吻，曾让萧织云快乐了许久。不过，跟这会儿相比，跟真正的唇齿想贴相比……她这会儿觉得眼前仿佛绽放了无数烟花。
原来真正的亲吻是这样的，是这般的亲密无间，简直让人忍不住要喟叹出声。
一开始的震惊过后，萧织云忍也开始笨拙地试着回吻陈亓……
一吻结束，好一会儿萧织云的脑海才恢复正常。
正常后的萧织云，又害羞起来。她眼神四下里瞟着，都不敢去看陈亓。
陈亓轻笑一声道：“你的脸慢慢就要好了，待你脸上的红斑彻底消退，成了整个都城最漂亮的姑娘，届时，可不要嫌弃为夫才是？”
萧织云急急道：“不会的。”
陈亓又道：“你既如此确定自己不会嫌弃我，为何就不信我对你的心意呢？”
萧织云一哽，一时竟无话作答。
她一直说自己信任陈亓，但被陈亓这么一问，好像她也没有多信任对方……
顿了顿，她忽然又闷闷地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脸上的红斑为什么就消退了，也不知道这是偶然的，还是会继续变好下去，可能最后，我根本恢复不了容貌呢？”
她心里自然是希望自己能恢复容貌的，但并不想陈亓希望太过，最后反而失望。到时候，那样的落差之下，他又会自己看待自己呢？
萧织云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变化是何缘由，但陈亓却十分清楚。
第416章 不晚
萧织云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变化是何缘由，但陈亓却十分清楚。
他看着萧织云脸上的神色由开心变成失落，险些忍不住想要告诉她事情。
但转念又想到，若是萧织云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必定会想到自己为何中毒，届时有关萧父萧母的疑点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他并不怕萧织云怀疑萧父萧母，相反，他十分乐意让萧织云早些知道那两人的险恶用心。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查到确切的证据，而以萧织云的性子，在没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怕是并不会相信萧父萧母给她下了毒，到时她只会陷入自我纠结之中。
再者，萧父萧母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毒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联想最近那两人对赵嫣儿的过分关注，这背后定然还大有猫腻。
陈亓对此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事情事关重大，故而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不宜走漏风声，更不宜让萧织云知晓。
陈亓看着萧织云垂下的头，身出手指缓缓抬起她的脸颊道：“及时你一直恢复不了容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已经经历过最坏的情况了，往后的事随缘就是了，你不必有压力。
“再者，我决定娶你的时候，你脸上还没有好转，我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你的容貌，所以不论将来你是何种模样，都会是我的王妃。”
萧织云对上他认真诚挚的眼神，目光闪了闪，掩在衣袖的手掌握紧复又松开，最终迎上陈亓的目光，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之前虽然嘴上说着相信陈亓，但心里其实也是怀疑过他的，可是此刻，迎着陈亓的目光，她决定认真地相信他一次。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害怕和自卑，而整日惶惶忐忑，让这段感情也变得斑驳起来。
若是将来她和陈亓注定没有好结果，但那是将来的事，至少此刻，她想完全交付出自己的身心，轰轰烈烈一回。
萧织云想开这些后，心惊突然豁然开朗，忍不住对着陈亓笑了笑。
先前她与陈亓相处，总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第一等的境地，但此刻，她终于把自己放到了和陈亓相同的位置上，将来的路，和他并肩能走多远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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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春公主打了萧织云，又被陈亓打的事，虽然发生在长公主的生辰宴上，但是由于当时地处偏僻，知道的人并不多，时候长公主有喜的消息一出，更是没人在意这个了。
但陈亓却不许萧织云再进宫去了，虽然用的理由是大婚将近，但萧织云知道，她是怕自己在宫里再受了委屈。
她虽然对自己不能继续进宫学习医术，有些遗憾，但心里又觉得甜丝丝的。赵嫣儿才挨了打，这时候怕是正恨她恨得紧，避着点儿也好。于是她便安分留在王府内，一边复习先前学到的新知识，一边也为大婚做些准备。
其实，萧织云对自己被打了的事，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却对于陈亓打了赵嫣儿一事，着实担心了几天。
她怕皇上会因此责罚陈亓，忐忑地在府里等了两天，可并没等到皇上处罚的口谕，反而是宫里赏下了许多东西来，说是皇上亲自给她挑选的赔礼。
萧织云只在刚进宫的时候，见过皇上一次，当时又因为畏惧，不敢盯着皇上瞧，甚至连皇上长身上模样都不怎么清楚。
她对皇上仅有的了解，也只是在有关赵嫣儿的传言中，说皇上对赵嫣儿如何如何纵容。
因她对赵嫣儿不喜欢，还曾“厌屋及乌”，觉得如此纵容赵嫣儿的皇上怕不是也是个是非不分的。可观皇上这次行事——皇上分明是极是非分明之人，是自己先前误会了他。
得知皇上是和长公主一样好的为人，萧织云莫名开心了起来，开心地手下了皇上送来的礼物，又向送礼来的公公认真道了谢。
时候，萧织云又从陈亓那儿得知了云锦的珍贵，顿时为自己收了这般贵重的礼物，举得有些不安。
她想了想，决定为皇上送份回礼。但这回礼该送些什么，她却为难了。
皇上身为一国之主，坐拥天下宝物，奇珍异宝什么的自然是不缺的，而萧织云眼下也算是寄人篱下，也拿不出什么奇珍异宝来。
最后她思来想去，自己拿不出贵重的东西，就只能往诚意上靠了，所谓礼轻情意重。
所幸她绣工还算不错，会针法极其考究的双面绣。于是她便熬夜分别秀了一对香囊和一件孩子穿的小衣。
香囊是送给皇上的，里头装的是她亲自配的药草，算不上“香”，但一个可以里头装的药草可以怡神，一个可以避蛇虫。
至于小衣，则是送给长公主将出生的宝宝的，用的恰是皇上送来的云锦料子，料子极其柔软。刚出生的婴儿肌肤娇嫩，将来正适合穿着。
萧织云不能再进宫，备好礼物后，便转交给了陈亓，让陈亓代为送达。
陈亓接过礼物，却忽然挑眉道：“你熬了几夜，便是为了给皇上和长公主送礼？
“那我的呢？他们两个外人都有，为什么我这个未婚夫不曾有？”他的语气微微不满，带着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醋意。
陈亓掂量着手里的礼物，等着萧织云的回答，目光却仿佛在告诫萧织云，若是她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那这些礼物就别想送进宫去了。
萧织云急忙说道：“你的也有呢，只是送你的礼物要麻烦些，我还没做好，本打算稍后再给你的……”
她的耳尖泛着微红，又从旁拿出了一条金丝银线织就的腰带来。那腰带才修好了一半。但单从上头繁复的金银花纹，便不难看出萧织云在这条腰带上花费的精力。
那可比那件小衣和两只香囊要多得多了。
萧织云又小声解释道：“金丝银线不像是寻常的绣线，所以要晚些时候也才能绣好……”
陈亓对比出礼物的不同后，眉眼便舒展开，不自觉露出了笑意，道：“不用这么着急的，慢慢绣，别累着了眼睛，反正我们后半辈子都会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晚的。”
第417章 非常人
长公主有孕后，便被驸马接回了驸马府养胎，暂时不在宫中，因此萧织云的准备的礼物便被分成两份，分别送进了宫中和驸马府。
长公主和皇上收到萧织云的礼物后，都十分高兴。
尤其是皇上，拨弄着手里的两个香囊，但看上头的刺绣，便知这两个小玩意儿定是废了萧织云不少功夫。
再加上里头特意装入的药草，萧织云可谓是十分有心了。
他身为一国之主，奇珍异宝见的多了，如今收到一份虽不甚值钱，但却又真情实意的礼物，他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感动的。
待收好香囊，他又忍不住想到了赵嫣儿，又在心里，抑制不住地拿赵嫣儿和萧织云对比了起来。
自打赵嫣儿出生后，他送给赵嫣儿的礼物不知几何，但却从没自赵嫣儿那儿收到一针一线的回礼。以前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但这会儿有了对比，就衬得赵嫣儿确实有些不懂事了。
赵嫣儿眼下正在被禁足，皇上忍着没去探望，但心里还是放不下，偷偷派了人每日两遍地查看。可派去查看的人却说，禧春公主在被禁足期间，不但无丝毫悔改之意，每日还都会对萧织云唾骂一场，甚至偶尔还夹杂几句对长公主的怨言。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若是她能有萧织云两分的乖巧，他也就能放心了。
想到此处，本打算今个儿去瞧瞧赵嫣儿的皇上，忽然又改变了心意。
还是再熬赵嫣儿几天，让她好好吃回教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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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长公主对萧织云本就存了几分怜爱之意，又收到了她的礼物，自然更加喜爱。
眼看着西陵王大婚的日子渐近，长公主想了想，又亲自去了一趟宫中，与皇上商议，让萧织云自宫中出嫁。
萧织云眼下寄居在西陵王府，若成亲之日没有花轿游街，也未免太委屈了些。哪怕是从西陵王府的别院出嫁，也终归还是不好，所以长公主思索过后，便提了让对方从宫中出嫁的事。
能从宫中出嫁，不但算是一份殊荣，而且，如此一来，宫中便也算是萧织云的“娘家”了，往后若是她在西陵王跟前受了委屈，也算是一份依仗。
皇上自然也十分乐意，他低头看了眼系在自己腰间的香囊，略想了想，又大笔一挥，下了一道圣旨，封了萧织云一个郡主的名头，届时，让她自宫中以郡主之礼出嫁。
萧织云接到圣旨的时候，面色却有些犹豫，总觉得自己打了皇上和长公主最为疼爱的妹妹，两人却还对她这么好，她都要受之有愧了。
倒是陈亓有意在大婚时，给萧织云更多的风光，便劝着她答应了，在大婚前三天的时候，亲自把她送进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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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禧春公主赵嫣儿被禁足，也已经过去了一月了。
赵嫣儿初被禁足的时候，满心怨恨，每日以骂萧织云解气，但她见皇兄迟迟不来看她之后，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后续的日子，她便听了哭闹咒骂，每日只抄些《道德经》之类的文章，托自己的宫女给皇兄送去，也没让宫女再提放自己出去的事，只每天兢兢业业的抄起书来。
如此十几日下来，皇上见她像是真知道了教训，也不忍久困着她，便也恰好在萧织云进宫之前，接触了她的禁足。但也没忘警告她，待萧织云进宫后，不许她再找萧织云的麻烦等等。
赵嫣儿自是无一不应，态度也诚恳的很。可她前脚刚糊弄完自己的皇兄，后脚就又对萧织云咬牙切齿起来。
她之所以如此做小伏低，赶在这个时候让皇兄解除她的禁足，可不是为了观赏陈亓和萧织云大婚的……她要赶在事情彻底尘埃落定之前，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否则，让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爱慕了多年的人另娶他人，她如何甘心！
但碍于皇上的嘱咐，赵嫣儿也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做些什么，她身旁伺候的人，更是似有若无地阻拦她和萧织云见面，故而，萧织云进宫了两天，她也没能近得了对方的身，更别提做些什么了。
眼看着第二天就是陈亓大婚的日子，赵嫣儿再也等不及了，当晚便一咬牙，偷偷换上了一名小太监的衣物，趁着夜色，一路又靠着帽子遮挡着半张脸，终于见到了待嫁的萧织云。
她走近萧织云房里的时候，并没有敲门，恰好撞见萧织云摘下面纱，正要休息。
两人对上彼此眼下的模样，俱是一愣。
赵嫣儿盯着萧织云的脸颊多看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看着萧织云脸上的红斑像是比上次淡了许多。
还让她意外的是，上次她偶然碰掉了萧织云的面纱，对方吓得瑟瑟发抖，直躲进了她皇姐的怀里。可这次又被她撞见一张丑脸，竟然也不避不闪，就这么和她说起话来。
而萧织云也明显已经认出了赵嫣儿，她在要不要叫人之间犹豫了一瞬，最后看着赵嫣儿的一身穿着，还是没惊动旁人，只戒备地看着对方，问道：“禧春公主深夜来访，又是这副打扮……不知所为何事？”
赵嫣儿对着她嗤笑一声，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径自在桌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后，发现茶水早已经凉了，便有嫌弃地把茶盏搁置在了桌子上。
做完这些，她这才又看向萧织云，缓缓开口道：“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亓哥哥如此丰神俊朗，又有权有势之人，为何二十好几了还不曾娶亲吗？”
她边说，目光边落在了一旁挂在衣架上的嫁衣上，目光闪过一丝嫉恨。她又补充了句道：“要知道，旁人像亓哥哥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该五六岁了，你就不好奇他为何与寻常人不同吗？”
萧织云皱起了眉，直觉赵嫣儿接下来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便答道：“因为陈亓本就不是寻常人，自然不能以寻常人的思维来揣度，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好奇的。”
第418章 旧事
萧织云的话反惹来赵嫣儿轻蔑一笑。
“你不觉得你的话十分自欺欺人吗？”她反问萧织云，脸上浮现出一丝恶劣来，“亓哥哥再不同寻常，他好歹总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吧，在遇到你这个救命恩人之前，他长到二十多岁，身边却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说出去旁人都要怀疑他是否能人道的。”
她在话里特意强调了“救命恩人”这四个字，仿佛是在暗示，陈亓之所以会娶她，全因她占着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头而已。
萧织云不喜欢赵嫣儿这样的暗示，更讨厌她如此谈论陈亓，不由双眉越蹙越紧。
而赵嫣儿却如同勾人的伥鬼一般，却又在萧织云耳边，不依不饶地问道：“你真的不好奇这其中的猫腻？”
萧织云神色犹豫了一瞬，又缓缓吐出口浊气，对赵嫣儿正色道：“禧春公主若无旁的事，就请回吧，明日我即将大婚，还需早起，恕不能多陪了。”
她承认她确实被赵嫣儿的话勾起了好奇，但心里也清楚的很，对方特意挑在她大婚的前一夜来见她，定然是准备了要刺激她的“坏话”。
明天就是她和陈亓的大婚了，她不想明日的婚礼出现任何瑕疵。
她看向门口，脸上的要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又难得强硬道：“公主再不离开，我可就要叫人了。”
她进宫待嫁的头一天，皇上就特意嘱咐过她，说若是赵嫣儿再来扰她，就让她直接找对方告状。再加上赵嫣儿这会儿一身小太监打扮，一看就是为了避开皇上，可见赵嫣儿是惧皇上知道她来自己这儿的。
萧织云作势要去屋外叫人，赵嫣儿原本好整以暇的一张脸，忽然一变，急忙拦下萧织云道：“等等，此事还与我皇姐有关，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你可别到时候后悔！”
听赵嫣儿提起长公主，萧织云脚下忽地顿住，身体僵了一瞬。
她几乎瞬间猜到了什么。
她可以不在乎陈亓之前到底与谁有无感情纠葛，但若那个“谁”是长公主的话——她是想知道的……
长公主待自己那么好，若自己是插入长公主和陈亓之间的刺，那……
她的心忽然乱了，又朦朦胧胧地想到，长公主明明已经再婚，又有了身孕的，陈亓的过去真的和她有什么纠葛吗？
……
一旁的赵嫣儿见萧织云如此反应，当即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萧织云果然还是在意的。
怕萧织云反应过来，再要赶自己离开，赵嫣儿这会儿也不敢再摆架子，故弄玄虚了，她直接又说道：“亓哥哥自小是在宫中长大的，和我皇姐本是青梅竹马，若是没有意外，她们才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亓哥哥早先是被我父皇母后带进宫，充作义子来养的，我皇姐刚一出生，亓哥哥就陪在她身边了，两人一起长大，日久天长，彼此见便暗生了情愫。待到我皇姐长到花期，开始议亲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成亲的。
“但不巧的是，亓哥哥那时候突然得知了自己西陵皇族的身份。那时候西陵可还不是东丹属国，而是敌对国。亓哥哥因为父辈的一些仇怨，受人蛊惑，隐隐对东丹生了排斥之心，后又突然离开皇宫，回了西陵。
“他走时不告而别，而且一去一年多都没有音讯传回，以至于所有人又都以为，他是打算要为父母报仇，而对东丹开战了。届时，他和皇姐的关系自然就成了彼此的累赘，总之当时还有一些旁的传言，皇姐为了彼此不为难，便另嫁他人了。
“可谁知道亓哥哥再回东丹时，并不是与东丹开战，而是在掌管西陵后，把西陵当成贡品献给了东丹。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他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东丹的，早先突然离开，不过是怕西陵会对东丹不利，假意屈从罢了。
“但可惜，皇姐已经嫁作他人妇，两人便就这么错过了。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俩对彼此还是有情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亓哥哥才一直未娶，一直等到我皇姐第一任驸马过世的时候。
“不过说起来，他们俩也是天生有缘无分，皇姐第一任驸马过世后，他们俩之间又一次阴差阳错地错过了，皇姐便又假了第二人夫君。但亓哥哥却痴情的很，在皇姐二嫁后，依然不肯娶亲，就这么默默地守护着皇姐，直到遇见了你……”
赵嫣儿飞快地说完了整个故事，虽然言语简单，但也说的清清楚楚，只唯在长公主第二次错过陈亓的缘由上，说的有些含糊。
萧织云听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听的答案，神色怔怔地，并没有留意到这点儿。
赵嫣儿说起陈亓与长公主的旧事，自己心里不免也有些嫉妒，但转眼又看见萧织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感觉痛快起来。
就算今晚上的这番话，不能阻止萧织云嫁给亓哥哥，但至少也要让萧织云一辈子如鲠在喉，一辈子惦记着那根名叫“长公主”的刺！
还有，萧织云不是和长公主关系好吗？她就不信，知道陈亓喜欢长公主后，萧织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长公主交道！
她勾起唇角，又对萧织云说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哄得亓哥哥要娶你，或许是你挟恩图报，或许是旁的什么，但我敢肯定的是，定然不是因为他喜欢你，因为他的心早已心有所属了！”
赵嫣儿最的那句“心有所属”，让萧织云心口不由颤了颤。
她没有以为，赵嫣儿说的这些个旧事是故意哄她的。因为她突然回想起来，自己和长公主某次见面的时候，当她们俩提到陈亓的时候、长公主的神色。以及，不久前，她告诉长公主她有孕之后、长公主的反应。
当时她只觉得长公主神色略微有异，却并没多想，但联系赵嫣儿刚才说的那番话，这异常便有了解释。
长公主心里怕是还没能放下陈亓，那……陈亓呢？
第419章 甘之如饴
赵嫣儿似是看出了萧织云的犹豫纠结。
她忽然又笑了一声道：“你不用怀疑亓哥哥对我皇姐的感情。
“你还记得上次在皇姐的生辰宴上，我被你害的禁足的事吗？你没觉得奇怪，小竹林那般偏僻的地方，我是如何恰好碰上你们的？以及，亓哥哥又是如何碰上我的？”
赵嫣儿便说，便盯着萧织云的表情，见她越是纠结动摇，自己心里就越是开心痛快。
接着，她又自问自答道：“实话告诉你吧，当时我和亓哥哥之所以会巧合地出现在那儿，是因为我提前约了他在小竹林会面。
“但你也知道的，亓哥哥一向对我避之不及，若是我约他，他是绝无可能与我见面的。但我当时用的却是我皇姐的名义，亓哥哥一向聪明，不是没猜到可能是我在背后搞鬼，但他还是来小竹林了……
“由此便可见，我皇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约他的人是皇姐，哪怕前方会有陷阱，会有他避之不及的东西，他都会来的。”
说到最后，赵嫣儿还不忘嗤笑着总结道：“这样的感情，可不是救命之恩就能抵消得了的。”
她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萧织云看，脸上带着嗤笑和要看笑话的兴致盎然。
萧织云因为她的话狼狈一分，她便多一分开心。
萧织云也确实如同赵嫣儿预料到的那样，心中开始惶然无措起来。
她知道赵嫣儿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话，她不该在对方面前泄露出狼狈，反让她得意如愿的……可理智上知道得再清楚，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一颗心。
它在慢慢地下沉，抑制不住地失落和难过……
这难过却不全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一半为了长公主和陈亓的一再错过，一半为了自己的求而不得。
一旁的赵嫣儿观察萧织云的表情，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又说道：“我如果是你，便不会在明天嫁给亓哥哥。
“别说我故意嘲讽你，单看你脸上的那些红斑，就是寻常的小人物怕都不愿意娶你的。我最了解亓哥哥的为人，亓哥哥这么多年没娶妻，突然就要与你大婚，十有**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又大约看出你喜欢他，这才娶你的。
“于己，他不喜欢你，非你良人。于他，为了救命之恩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也是一种折磨。反而彻底分开，才是你两人的解脱。”
萧织云本正兀自伤心着，突然又听赵嫣儿说了句“我如果是你”，一时间乱成一团的脑海里，倒是突然开始清明起来。
若赵嫣儿是她，今日要嫁给陈亓的人是赵嫣儿——观赵嫣儿平时待陈亓的行径和态度，定然会欢喜无比，而不是满脑子想着逃婚。
赵嫣儿早就知道长公主与陈亓之间有旧情，但是依然痴缠着陈亓，甚至在陈亓即将大婚的前一夜也不放过，还在试图蛊惑她逃婚。
由此可见，她说的那些话也是不能尽信的……
自己方才震惊太过，一时间被赵嫣儿言语迷惑了去。
长公主和陈亓的旧情或许是真，但其他的那些分析，包括陈亓对长公主余情未了等等，却未必是真……
只想通了这一点，萧织云就很快冷静下来。
往日陈亓与自己相处的种种也随之浮上心头。
陈亓说要娶自己的时候，表情并不勉强，之后更是亲自张罗婚事，亦不像是有为难之情在里面。
他娶自己或许是有救命之恩的缘由在里头，但他们之间，也绝不可能仅仅只有救命之恩——陈亓不是那种为了救命之恩连婚事都能出卖的人。
还有他对自己的那些维护，对自己说过的一些柔情蜜语，甚至那些掺杂在日常琐事里的，对自己的在意……如果这些都不算是喜欢，都是假的，那她也认了，她情愿被陈亓这样哄一辈子，甘之如饴……
“公主的话可说完了？”萧织云抬眼也看向赵嫣儿，眼底原先的慌乱，一点点变成了坚定，她在赵嫣儿突然震惊的眼神里，再次赶客道：“明日一早我要早起准备大婚的妆面，禧春公主若是无事了，便快快离开吧，恕我不能相送了。”
赵嫣儿眼见着萧织云就快被自己劝服了，可转眼间对方又迅速恢复过来，不由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急怒。
她不甘地又问道：“你……我都告诉你了亓哥哥和皇姐的事，你还要再嫁？你就这样轻贱自己！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亓哥哥的感受，看中的不过是西陵王妃的荣华富贵而已！”
赵嫣儿说到最后，已经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毕竟眼看好事将成，却瞬间又功亏一篑的落差，并不好受。
萧织云此刻已经自动把赵嫣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是外头的虫鸣一般，听见了声，却也只是听见了一阵噪声而已。
她见赵嫣儿还不离开，这次态度坚定地走到门口，亲手打开房门道：“公主还是快请吧，要不我真要叫人来了。”
说着，也不给赵嫣儿任何反应的时间，探头便朝外喊了一声：“李嬷嬷！”
李嬷嬷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资历老行事又谨慎，在皇上面前放也十分得脸。因萧织云进宫，怕她大婚前会出纰漏，皇上便把李嬷嬷暂时拨给了萧织云，供她派遣使用，顺便帮忙操持大婚事宜。
萧织云这一喊，偏房处立马有人应了一声，接着便又响动传来。
赵嫣儿才刚解了禁足，方才又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还把长公主也牵连了进去，此刻自然是不敢和李嬷嬷碰面的。于是她只得愤愤不平地瞪了萧织云一眼，赶在李嬷嬷赶来之前，先一步溜进了夜色里，离开了。
赵嫣儿离开的时候依然低垂着头，挑了条无人的小路走。身后隐隐传来李嬷嬷的声音，似是在问萧织云怎么了。她并未听见萧织云的答话，便下意识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却正好和萧织云也朝她看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第420章 大婚
赵嫣儿一直以为萧织云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小民，最是软弱可欺不过的，可当她回头对上萧织云目光的那一霎，恍然间却好似看到了一丝凌厉。
如同被人惊扰了领地的豹猫。
赵嫣儿被惊了一下，匆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就连脚步也条件反射地走快了几分。心里下意识竟然觉得，自己如果走慢了，就会被生气的豹猫追上，挠出几个血淋淋的爪印来。
她快走了几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被萧织云给吓到了。
像萧织云这样的下等人，若不是走了狗屎运救了陈亓，这辈子都只有老死边关的份，她怎么敢用那样的眼神来冒犯自己？方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萧织云是绝不会有这样凌厉气势的……
赵嫣儿自我宽慰了几句，又在心中恶劣地想到，虽然萧织云刚才表现的对她的话不屑一顾，但说不准这会儿心里怎么难受呢，她不信萧织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明天萧织云突然“想开了”逃婚那才好呢！
赵嫣儿抱着最后的这点儿希望，又趁着夜色，不甘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里。她一夜未眠，把自己心里的愿望向各路神明都祈求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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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的事，当然祈求的人或许太多，各路神明没有一个听到了赵嫣儿的祈求。
萧织云没有逃婚，西陵王的婚礼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西陵王大婚，半个城都跟着热闹了一整天，甚至连皇上和长公主也都出席了婚礼，虽然两人碍于身份，只待了一小会儿，但这等看重，却是其他王公大臣都没有过的。
于是，全城的姑娘都忍不住羡慕起这场**的婚礼来。
赵嫣儿虽被解了禁足，但皇上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并不准她今天去西陵王府观礼。
自从萧织云来到都城后，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宠爱开始一点点消失，被萧织云抢走了。一开始是陈亓，后来是她皇姐，在接下来连皇兄都开始夸赞萧织云，破例册封萧织云为郡主了——她直觉有什么东西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自己若不采取什么行动，萧织云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取而代之的。所以她最近脾性也收敛了许多。
在这当口上，皇上不准她去西陵王府，她也就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硬闹着要去了。
她不能离开皇宫，一大早便派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出宫，打探消息。
她还抱着萧织云会最后逃婚的希望，但结果很明显，她的希望破灭了，萧织云和陈亓的婚礼顺顺利利地完成了。
赵嫣儿听到婢女讲起婚礼如何**，如何热闹时，终于忍不住，忘了自己最近要克制脾性，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桌子上属地进宫的一套上好的骨瓷茶盏，被稀里哗啦摔了个粉碎。
满屋子的婢女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个个都瑟缩着，恨不得能躲到墙缝里去。
赵嫣儿正气恨不已，转头瞥见啊婢女们惧怕自己的模样，顿时心头更加火大，又一脚踹翻了一旁的凳子道：“滚出去！都滚出去！”
宫人们听到这句话，却如蒙大赦，顷刻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房间里的宫人们都散尽了，赵嫣儿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又看向地上的满地狼、藉，心里在震怒的同时，这才流露出一丝慌乱来。
那种自己的东西将会被萧织云一一抢走的恐慌，越来越重了。
片刻后，她终是咬牙恨声道：“萧织云，我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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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西陵王府，此刻却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
整个府里张灯结彩，人流如织，到处都洋溢着喜庆之色，入耳处也到处都是贺喜之声。
今日两皇上都亲自过府，为西陵王祝贺，满朝的其他官员及权贵们自然也不敢怠慢，今日能来的算是全都来了。
西陵王往常是不耐烦这些周旋的，但今日大约是心情好，难得和众人在席间推杯换盏，多饮了几杯酒。有最善谗言观色之人，趁机还求了西陵王几天事，谁知往日最是难说话的西陵王，竟然轻易就允诺答应了。可见西陵王今日心情到底有多好。
西陵王心情为何大好？自然是因为今日娶到了称心如意之人。
于是，众人虽未得见西陵王妃，但是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西陵王妃如何倾国倾城，又如何受尽西陵王宠爱……
有人隐隐听说过西陵王妃是西陵王救命恩人的事，众人对西陵王妃的印象，便又蒙上一层传奇。
当日大婚尚未结束，都城中就迅速流传出了不少有关西陵王和西陵王妃的故事，虽然大都是个人杜撰的，自是不尽相同，但唯有一点儿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故事都极尽缠绵悱恻……
当然，对于这些个流言，此刻正守在婚房里的萧织云是不知晓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萧织云听得外头的热闹声渐渐消了下去，知道是今日前来贺喜的人慢慢散了，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她才知道，原来成亲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昨晚赵嫣儿离开后，萧织云躺在床上，一开始还忍不住总是想起陈亓和长公主的旧事，若说她完全不在意，自是假的，所以她虽然相信陈亓不会儿戏对待婚事，但心里到底有些失落。。
但她还没失落多久，外头的李嬷嬷就叫她起床，开始准备妆面和大婚的其他事情了。。
因为事情实在繁冗杂多，又因为李嬷嬷念着她是边陲平民出身，心知她怕是不懂都城贵族成婚的礼仪，又细细地把所有礼仪规矩都自她耳边念叨了一遍，唯恐倒是她会出什么差错，被人笑话了去。
萧织云受李嬷嬷感染，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这一紧张，就来不及在想什么长公主、禧春公主的事了。。
再接下来，她被盖上盖头，背上轿辇，从皇宫东门出发，朝西陵王府走去。离西陵王府越近，她就越发紧张起来，既紧张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