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赐婚
赵璧羽心下虽有疑惑,但面上还是恭敬地应道:“臣遵旨,必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皇上点点头道:“眼下夜色已深,毓王妃和杨嫔都熬不得夜,朕也乏了,就都先歇下吧。”
“陈贵妃来安排毓王和毓王妃的住处。”他最后嘱咐一句,便颇有些迫不及待地丢下身后一堆烂摊子,利落地离开了。
当夜,江漓和赵璧羽两人歇在宫中不提。
次日一早,赵璧羽需要留在宫中查案,暂时回不得府,而莫名其妙被叫来宫中住了一晚的江漓,正要出宫去,却忽听有小太监传报,说北狄国的悦雅公主正在门外,要求一见,有要事相商。
赵璧羽问说:“外国前来贺寿的使者们,不是统一都住在鸿胪寺吗?怎的悦雅公主倒住进了宫里?”
传话的小太监,一板一眼地答道:“悦雅公主原是住在鸿胪寺的,但昨日进宫求见了皇上,皇上便让公主留宿在宫中了。”
赵璧羽点了点头,就让小太监请悦雅进来。
可谁知悦雅却不肯进门,而是远远地在房门外扬声道:“屋子太小了,怕不足六尺,还是出来说话吧。”
赵璧羽疑惑地看向江漓,想了想问道:“这是你们昨日的约定?”
江漓点头,轻笑说:“没想到她还真是个说话算话的。”
门外的悦雅见赵璧羽两人久未开门,不由又高声说道:“有关杨嫔落胎的事,我有线索,你们要是不想听,我可就走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响,面年的门被打开,江漓站在门口朝她道:“进来说话吧,房间够大,有六尺长的。”
悦雅见了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想到自己知道的线索,也不好直接在院子里喊出来,所以最终还是跟在江漓身后,进了屋。
但走进房门后,整个人贴着房门站着,不肯再往前一步,确保和赵璧羽之间,保持着最大的距离限度。
然后,她先问赵璧羽说:“我听说皇上准你调动御林军,查办此案,可是真的?”
赵璧羽道:“确实如此。”
悦雅又道:“御林军如此重要的防卫,皇上轻易就把调动之权给了你,看来对你是真的看重的?”
她这句,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赵璧羽不动声色道:“承蒙皇上错爱。”
悦雅心里也有些好奇,赵璧羽到底是不是皇上的私生子,只是可惜,她没能从赵璧羽身上看到任何端倪。
她清了清嗓子说:“好吧,我就不饶圈子了。原本我是不打算牵扯进你们东丹国事务的,但是昨日我错怪了江王妃,也算欠她一个人情,就多嘴告诉你一条线索。”
她又飞快地补充道:“不过先说好,我并不知道嫌犯到底是谁,只是同你们说以说,我昨日的一桩见闻而已。”
说完,她顿了一瞬,稍稍放低了声音,这才继续道:“昨天我进宫拜见皇上时,恰好遇见安阳王也进宫,曾看见他和杨嫔起了冲突。
“我当时离两人不近也不远,瞧着像是安阳王无意挡了杨嫔的路,杨嫔最近正是得意,一朝飞上枝头,再加上育有龙胎,难免有些骄矜,就朝安阳王说了几句难听话,而安阳王痴儿一个,稚子心性,竟被杨嫔给呵斥哭了。好在安阳王的随身侍卫及时把人给哄住了,要不然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赵璧羽闻言,沉思了片刻。
要说杨嫔小产,此事最大的嫌疑人,表面上看是江漓和陈贵妃,但江漓的为人他自是清楚的,她不可能凭白毒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至于陈贵妃,虽说她的嫌疑最大,但是直接在送给杨嫔的东西下毒,这手段也未免太过稚嫩敷衍,也不像是能携领六宫的人会做出来的。
赵璧羽正没有头绪,悦雅又及时来告诉他,安阳王和杨嫔有过冲突,如此一来,安阳王反成了最大的嫌犯人。
他忽地一动。
昨晚他还在纳闷,皇上为何会派他调查此事,现如今心里倒是隐隐有了答案——怕不是皇上也觉得安阳王有异,想要用他来对付安阳王吧……
赵璧羽回过神,向悦雅道了句谢。
悦雅道:“不必客气,因为当时只有安阳王和他侍卫、以及杨嫔在,我怕你不好调查,这才来多嘴几句。”
说完,她忽地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江漓,问她道:“你怎的也不理我?你就不好奇我昨天进宫所为何事吗?不怕我向皇上告状,说你昨天怠慢了我?”
江漓主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问她:“不知公主昨日进宫,为的何事?”
悦雅道:“求皇上赐婚。”她故意把话只说半截,然后盯着江漓,观察她的反应。
可江漓只淡淡地问她:“公主要嫁给谁?”就再无反应了。
悦雅道了句“没劲”,这才正色回答道:“你放心,我要嫁的人是瑄郡王,可不是你家毓王。我此次来东丹,除了恭贺皇上千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结两国之好,选个佳婿和亲。
“毓王我自是不想了,剩下的人里,也就瑄郡王还算看的过眼,虽然他不是皇子,但是皇上的亲外甥,身份也大抵相当。皇上已经准了我们的婚事。”
江漓又问:“那瑄郡王呢?他也同意?”
悦雅点头道:“他不但同意了,还打算在三天后,同我一起回国呢。”
闻言,江漓和赵璧羽同时挑眉:“这个时候去北狄?”
“对,就是要这时候走。”悦雅又朝江漓勾了勾手指,侧身附在她耳边道,“我再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皇帝陛下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在下一任皇上登基之前,瑄郡王都不会回国的。”
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瑄郡王确实无心帝位,故而借着和亲,要出国“避难”去了。
只是,这毕竟是瑄郡王和悦雅单方面的说辞,无从考证。
江漓便又说道:“话虽如此,但恐怕有心人会以为,瑄郡王此次出国是为了联合北狄的势力。”
悦雅轻笑一声:“随你怎么想,瑄郡王再次回国之日,亦是他与我成亲之时,希望到时候你还能活着,我们再比试一场算术。”
说完,也不等江漓回应,自行打开房门离开了。
第257章 害惨了我
因为悦雅公主耽误了些时候,江漓再要离开时,忽又被陈贵妃宫里的人给拦下,传口谕说,皇上有意在今晚举行家宴,让江漓在宫中多待一晚,和赵璧羽一同参加。
于是,江漓便又多留了一日,只是她和赵璧羽虽都在宫中,但赵璧羽身上有案子要查,所以也不得闲陪她。
江漓也不耐烦与宫中其他人交道,便声称身子不爽利,自己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才和赵璧羽一起赴席。
因是家宴,席上的人并不多,只有皇上、陈贵妃、太子夫妻俩人,以及江漓夫妻共六人。又因为宫中才没了一个孩子,所以不曾召伶人进来载歌载舞,只略请了三四个人演奏乐器,以免席间过于乏闷。
与上次在千秋宴上相同,席间,皇上毫不吝啬地对江漓和赵璧羽两人亲近示好,一顿饭下来,赏赐他们的菜肴,甚至比赏赐太子的都要多出几道。
可越是这样毫不避讳的亲近,反而越让江漓心中打鼓。
但表面上,这顿饭也吃的其乐融融,只除了两件事。
其一是,在家宴的前半程,太子若有似无总是瞟向她的眼神。其二则是,她竟然在席上伺候的婢女中,发现了失踪许久的江容华。
江容华只在席上服侍太子一人,与太子的互动也熟稔,想来是在太极宫里伺候惯太子的。
江漓忽然想到,自己赴太子妃邀约的那次,曾在太极宫中瞧见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因为当时太过匆忙,没能辨认出那人是谁,现在看来,恐怕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江容华无误了。
江容华是在家宴的后半段进来伺候的,虽然自她来到席上后,太子便收回了过分关注江漓的目光,但他恰坐在江漓的斜对面,江漓把他二人之间,那些藏在案下过分狎昵的动作,尽收眼底,再看着江容华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心头仍觉火大。
赵璧羽也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但因为他一直被皇上拉着说话,倒是一时分不开身做些什么,直到他看见江容华走进来,顶着一副和江漓近似的妆容,被太子在案下狎弄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我瞧着太子殿下身旁的宫娥,倒是眼熟的很,不知我俩先前是否见过?”
对面的江容华闻言,顿时浑身一僵,立刻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但却恨不得把头垂到胸口去。
昨夜毓王和毓王妃是半夜进宫的,江容华事先并不知晓,今日她身体有些不爽利,便仗着和太子的多出的那层关系,一整天都在自己房间里躲懒。
因此,直到方才她被叫来厅里伺候,才方知道,今日的家宴,江漓和赵璧羽均在席。
她甫一进厅,瞧见两人,差点儿没忍不住掉头逃跑,可还不待她有所动作,太子的视线已经朝她看了过来,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但她又见江漓和赵璧羽都各自说话,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直尽力低着头,谨防会被对面的两人突然认出来。
可太子却不顾她的推拒,竟然借着几案遮掩,又对她上下起手起来。
皇上最不喜太子身边的人不守规矩,若是此时被皇上发现,太子不过挨顿骂,但她恐怕就要小命不保了。
所以她不得不又小心翼翼地防着上首的皇上,一时间可谓心力交瘁。
就在她打算劝太子早些放她回去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赵璧羽这一问,一颗心登时又重新吊回了嗓子眼里。
太子见江容华垂着头,啧了一声道:“不懂规矩,毓王觉得你眼熟,你该把头抬起来,好让毓王仔细看看才是。”
江容华恨不能捶太子几下,让他不要再说话添乱。
她依旧不肯抬头,只闷声道:“奴婢貌若无盐,实在不敢抬头,怕会冒犯了毓王和毓王妃。”
江漓突然出声道:“宫中甄选宫娥,首要条件便是需五官端正,这位宫娥把自己比作无盐,怕是太过谦虚了些。”
她盯向江容华道:“抬起头来,让我也好好瞧瞧。”
太子见江漓也发了话,可江容华却迟迟仍没有动作,顿时便不耐烦起来,皱眉朝江容华小声斥责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抬起头赖,别不识好歹!”
江容华心中绝望,知道今日这一劫,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
她咬着牙,朝着江漓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头,在发现江漓也在看自己时,双目中顿时流露出了浓浓的恳求之意。
她在求江漓不要拆穿她,给她留一条生路。
但江漓却仿佛视若无睹,只和身畔的赵璧羽说道:“怪不得王爷会觉得眼熟呢,这细一瞧,她可不是正跟妾身长的有几分相似吗。”
皇上和陈贵妃闻言,也朝江漓和江容华打量过去,这一看,又都纷纷惊讶附和。
一旁的太子妃却借着饮茶,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江漓又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看来我和您的婢女十分有缘,不知可否借她来一用,替我斟杯茶吃?”
因为江漓和太子妃有孕,不能喝酒,两人面前放的均是一把茶壶,里头泡的是性温的花茶。
“自然使得。”太子朝江漓灿然一笑,极爽快地应了,然后转头就催促着身旁的江容华道,“快去吧,好生伺候江王妃。”
江容华见江漓没有直接揭穿自己,虽不知原因,但想着大约是有转圜的余地在,便急忙上前,恭敬地跪在江漓面前,拖起桌上的茶壶。
江漓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借着厅内的管弦丝竹声,小声对江容华道:“我千算万算,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进了宫,当初你那一把大火,可是害惨了我。”
当然,被害的最惨的人是赵璧羽,她永远都忘不了赵璧羽为了救自己,浑身无一处完好,又奄奄一息的样子。
江漓忽地伸出手,捏住江容华端着茶壶的手腕,五指用力,江容华登时疼得险些尖叫出声。
她疼得满头冷汗,却又不敢让旁人瞧出端倪,只能咬牙强忍,一开口,连声音都疼得发抖:“当初的事是我亏欠了你,你现在即使捏断我的手,我也认了。可你我好歹姐妹一场,先前你在铜雀镇的事也不算光彩,你如果不揭发我,我便也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
第258章 求饶
江漓手上更用了一分力,江容疼的忍不住闷哼出声,手上一颤,手里的茶壶差点儿摔碎在地。得亏江漓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两人都有意避着众人,因此除了同席的赵璧羽,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动作。
江容华疼得满头冷汗,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怕自己一张口,就痛呼出声来。
江漓这才松开她的手腕,嗤声道:“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要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你说的那些东西吗?”
江容华忍着疼活动了一下手腕,确定自己手腕没断,心下竟感到一阵庆幸。
她方才威胁江漓的那番话,乃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倒没真觉得江漓会能被自己唬住。毕竟江漓早已今非昔比,仅凭对方神女弟子和毓王妃的身份,就有的是法子让自己永远闭嘴。
江容华小心翼翼地从江漓手里再次接过茶壶,忍着疼给江漓斟满茶盏,小声解释道:“刚才我是情急之下胡言乱语的,你别介意,你……要怎么样才会放过我?”
江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价值值得我放过你?”
江容华握着茶壶的手一僵,顿了一瞬说:“席上人多眼杂,不宜多说,待散席后,我们西角门小花园见,再细说此事,可好?”
江漓不置可否,只端起江容华刚斟的花茶,细缓缓啜了一小口。
但她也没拒绝。
江容华已经没有退路,就权当她默认了,又恭敬地伺候了她一会儿,待到散席时,提前一步溜出了殿外。
家宴结束时,已月上梢头,江漓自然又要在宫中歇上一日,待明日才能出宫去。
席上,赵璧羽也听见了江容华和江漓的对话,猜到她是想借江容华的眼睛,监视太极宫。散席后,他便要和江漓一起去西角门,却被江漓拦下道:“这是在宫里,江容华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一个人去见她就行了,你若也一起去,人多眼杂的,反倒不好。”
但赵璧羽依然不放心,好说歹说,最后还是借着饭后消食的名头,和江漓一起去了西角门的小花园,但却没和江漓一起进园子,而是守在园门口等候。
此处的小花园位置有些偏僻,再加上已经入夜,竟连巡防的人都没看见。
江漓提着灯笼,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去,沿着主路没走一会儿,就看见了坐在假山旁等候的江容华。
江容华见她走来,先是警惕地朝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跟来,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她看着江漓手里的灯笼,说道:“今晚月光明亮,也不用特意照明,还是把灯笼给熄了吧,免得会被巡防的人发现。”
江漓目力过人,晚间也能照常视物,听江容华这么说,顺手便把灯笼里的火烛给熄了。
两人周围的光线瞬间暗沉下来,月色虽好,但两人站在树影下,不仔细看,并不能被人轻易发现。
江容华又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小声问道:“你就直说吧,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当初你可是差点儿害死我和赵璧羽,”江漓反问她说,“你说,你能为我做些什么,才能让我不杀你?”
江容华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难堪:“我在太极宫虽然只是一个小宫女,但最近得了太子青眼,自从太子妃有孕后,太子就没和她亲近过了,太子身边又没有其他伺候的人,所以我……我还算得宠的。”
“我最近也在宫里,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到此处,她顿了一瞬,没细说那些流言蜚语是什么,而是借着月光看向江漓道,“我可以做你们在太极宫的内应,如果有需要,但凡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会帮你的!”
她的语气郑重诚恳,如同盟誓一般。
江漓正要开口,却忽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便又住了口,同时给江容华使了个眼色。
但到底月色比不过火光,两人又站在树影下,江容华便没注意到江漓的眼色。
再加上,江容华正忐忑地等待江漓的答复,那脚步声虽越来越近,她竟然也没留心察觉,反而因见江漓迟迟不回应,又急忙说道:
“先前的事,我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也已经得到报应了,逃来都城的这段时间,我亦过的生不如死。不瞒你说,我现在什么念想都没有,只想安稳地活下去,所以求求你了。”
江容华说着,竟噗通一声跪在了江漓脚边,哀求她道:“我给你跪下了,求你饶了我这回吧。”
江漓没料到她说跪就跪,想上前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脚步声已经转过路口,虽然离江漓两人尚有些距离,但一群丫鬟婆子们提着十几个灯笼走在前头,把树影下的江漓二人给照了个一清二楚。
而被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护在中间的人,则是太子妃。
太子妃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江容华,又看了看江漓,疑惑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这太极宫的宫女,不小心冲撞了毓王妃?”
江容华刚卖了太极宫,说要做江漓的内应,这边儿还没得到江漓的答复,转瞬却又被太子妃给撞了个正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太子妃把自己刚才那番话给听了去。
江漓见她七魄已经去了六魄,便知指望不上她说话,便亲自回答太子妃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我在席上多吃了些,怕夜间不好消化,便和毓王一起四处走走消食,可谁知路过这处园子的时候,一不留神竟和王爷走散了,然后这小丫头就突然冲了出来,唬得我的灯笼都摔在地上熄灭了。”
她神色淡淡的,不见任何慌乱,只略有些责备地低头瞥了眼江容华。
一旁的江容华听江漓如此回答,三魂七魄这才归位,然后狠掐了把自己大腿,让自己在疼痛中尽快镇定下来,然后便跪着掉了个头,朝太子妃磕了一回,也附和道:“毓王妃说的不错,确实如此。奴婢刚才在园中闲逛,突然看见毓王妃走来,想着毓王妃才在席上说过和奴婢有缘,便要上前给她磕个头,却不曾想反冲撞了王妃,是奴婢该死!”
第259章 望梅止渴
太子妃的目光在江漓和江容华之间打量一遍,最后又落回跪着的江容华身上,厉声斥责她道:“你也太过冒失了,好在这次只是摔坏了灯笼,若是江王妃或者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你有多少条命也不够赔的!”
江容华战战兢兢地求饶:“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太子妃道:“只知错又有何用?必得受罚,才能长了记性。”
说着,她又突然犹豫着向江漓问道:“不知江王妃打算如何罚她?本来这婢女不长眼,惊扰了你,你怎么罚她都是应当的,但是,太子最近对她格外看重,所以别的责罚我不拦着,唯独希望江王妃能别伤了她性命。”
江漓笑了笑道:“不过是唬了我一跳,何至于要了她的命?便罚她在此处跪上一个时辰,再回房休息吧。”
罚跪算不上什么重刑,但眼下春寒未消,夜里又冷又潮,跪上一个时辰也是极难消受的。
江容华心知,江漓这是在故意借机为难她,但好歹江漓并没直接要了她的命。难不成……江漓这是同意她先前的提议了?
她猛地抬头去瞅江漓,但见江漓神色依然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暗示端倪来。
此时,又听太子妃呵斥道:“还不快谢过江王妃的恩典。”
江容华急忙又回过神,意有所指地应道:“奴婢谢过江王妃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回,日后必定更加谨小慎微,绝不会辜负江王妃今日的宽恕。”
太子妃也说道:“这婢女总归是太极宫里的,皆因为我平日里疏于管教,才叫她冲撞了你,所以我也该向你赔个不是的。”说着,她也朝江漓福了一福,
江漓回礼道:“太子妃太过客气了。”
两个人又随意寒暄了两句,江漓便又说道:“既然罚也罚了,我也该告辞了,我与王爷走散,只怕他此刻还在着急寻我呢。”
太子妃想了想道:“方才我是打侧门进园子来了的,但隐隐瞧见,园子正门口像是有人在徘徊,兴许便是毓王。”
江漓道:“那我此刻便去正门口看看。”
太子妃点点头,又指了两名嬷嬷,要她们小心送江漓过去:“这天黑路滑的,你的灯笼又灭了,还是叫这俩嬷嬷同你一起过去,打着灯笼,路上照个亮儿。”
江漓也不好推辞她的好意,又道了句谢,然后便带着两位嬷嬷一起离开了。
眼见江漓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口,太子妃收回目光,神色不明地又低头看了江容华一眼,一语不发,也带着其他人沿路折返了回去。
等回到太极宫的寝殿,自太子妃娘家来的那位嬷嬷,小心伺候太子妃睡下,临熄灯前才忍不住开口道:“冯湘那小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近日仗着太子的宠爱,越发轻狂的没边儿了。方才在小花园里,娘娘合该借毓王妃的手把她给除去才是,怎的反替她说起话来了?”
冯湘也就是江容华。
自那日太子醉酒宠幸她后,太子待她自是与其他宫女不同。宫中之人一向拜高踩低,江容华因此难免受了不少优待。
但她早已改了性子,虽偶尔骄矜些,但也不曾仗势欺人过,更称不上轻狂。但太子妃身旁的这位嬷嬷,本就看江容华不顺眼,认定先前是她故意勾引的太子,因此形容她便夸张了几分。
太子妃已经在床上躺好,闻言似疲惫又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罢了,她再轻狂又能轻狂到哪儿去?倒是太子一向做事随性,不顾后果。今晚席上的情形你是没见着,太子的眼睛都快要黏到毓王妃身上去了,有冯湘搁在他身旁,虽是个西贝货,但好歹也能望梅止渴。”
她缓缓合上眼道:“但若是冯湘没了,万一太子拎不清,犯下什么大错,那可就不值当了。”
那嬷嬷想了想,也觉在理,便没再多说什么,齐声熄灯,悄声退了出去。
另一边,江漓出了小花园后,同赵璧羽汇合,简单说了遇到太子妃的事,也相携回了住处。
赵璧羽亲自动手,为江漓更衣,又依依不舍地从背后环抱住她,低头在她耳后亲了一下说:“明日你就要出宫了,可我一时半会儿却回不了毓王府,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些。”
在杨嫔滑胎的事没调查清楚之前,赵璧羽都需得留在宫中,暂时同御林军一起当差。
江漓虽也有些不舍,但心里又觉得轻松了不少。
因为太医曾说过,怀孕的头三个月胎儿尚未坐稳,最是危险,所以赵璧羽便对她关怀过头,搞得她整日束手束脚的,十分不自在。
她倒不是不在意孩子,只是觉得自己身体尚好,寻常孕妇常有的孕吐疲累等,她都几乎没有过,与没怀孕的时候也没多大差别,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而且,在后世,女子孕期工作的也比比皆是,总拘着她,反倒让她难受。
赵璧羽不在,她刚好能轻快一阵子了。
但她也不忘嘱咐赵璧羽说:“你也需多留神,杨嫔滑胎一事牵连甚广,你我甚至也在嫌疑之列,可皇上偏要你来调查,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
赵璧羽道:“也没什么古怪的,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去对付安阳王罢了。”
太子娇养在宫中,为人不够锋利,而瑄郡王不但无心帝位,更是着急忙慌地要出门躲避纷争,挑挑拣拣,眼下可用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江漓忽地又问赵璧羽说:“你觉得,说你是皇上私生子的传闻,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赵璧羽的手缓缓向下,隔着里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江漓的小腹,答说:“我一直以为是背后那个屡次刺杀我的人。”
江漓被他摸得有些不自在,但又念着他大约是在和孩子亲昵,便放任了他动作,可谁知他的手竟然越来越不规矩,江漓忍无可忍地给捉住了。
赵璧羽索性和江漓十指交错,他席上陪着皇上喝了两盏鹿血酒,此时酒气发散,略受了些影响,禁不住叹息一声说:“真是有了儿子,苦了老子,我竟是连与你亲近亲近都不行了。”
江漓知他在席上吃多了酒,怕他真会胡来,便使巧劲劲推开了他,和他隔开了些距离说:“和你说正经事呢,方才你说,一直以为传言出自背后刺杀你的人,那你现在可是改变主意了?”
赵璧羽闻言,略略怔了一瞬道:“倒也不算改了主意,只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而已。”
第260章 生母
今天白天的时候,赵璧羽曾被皇上叫去了一趟御书房。
皇上先是询问赵璧羽,有关杨嫔滑胎一事有何看法,赵璧羽含混地答了几句,只说在没找到证据之前,谁都有可能。
皇上点点头,倒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忽然打开了书房里的一道暗门,径直走了进去。
赵璧羽不明所以,也只好跟进去。
只见暗门之内,是另一间小书房,只除了暗门外,并无其他门窗。而这处小书房四面墙壁上,其中三面都摆放着书架,书架上则摆满了各类竹简和纸质的文本,唯独剩下的那一面墙上,却挂满了人物画像。
从几岁稚儿,到翩翩少年郎,再到画中人束起了发冠,那十来幅画像上,画的均是同一人。
都是赵璧羽自己。
虽然赵璧羽早知道皇宫里保存有自己的画像,但当这十来幅画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不免愣怔了一瞬,心里还莫名涩涩的。
皇上在那面画墙前停下,扭头去看赵璧羽。
那目光温情中又夹杂着愧疚,似有千言万语又欲言又止。
赵璧羽几乎以为,他是打算要在这面画墙前和自己父子相认了。可谁知下一瞬却听他说道:“你父亲虽不是朕的亲兄弟,但却比朕的那几个亲兄弟更投缘,因此朕对你也忍不住格外怜爱些,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只可惜你远在都城,咱们叔侄俩也不得常相见,朕这才命人每年画一幅你的画像送来,慢慢的,竟成习惯了。”
他一口一个“你父亲”,又特意强调了“咱们叔侄”,只差没明着告诉赵璧羽:“外头的流言是假的,我虽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赵璧羽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想莫非先前真是他想左了,误以为自己是皇上的私生子,但其实皇上对他好,完全冲的是他父亲老毓王的面子?
但他很快又想到,自己曾多次被刺客追杀——如果他真的只是皇上的远亲侄子,那为何每次太子病重,对方不去杀瑄郡王,以及其他皇家子弟,却专要来杀他呢?
难道就因为皇上每年都会收集一幅他的画像?
可是正常叔侄之间,纵使关系再亲密,每年生辰都要一幅对方的画像,这听起来也不像是常人会做的。而且,皇上既和他父亲关系亲密,又为何只要他的画像,而不要他父亲的?
这也说不通。
此时,又听皇上说道:“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一次,那时你尚在襁褓,又软又小,可爱的紧,完全看不出如今风流俊朗的影子,但也讨人喜欢的很。
“你父亲带你离开都城时,你才一丁点儿大,正生着病,是朕有愧于你和你父亲,能从画像上知道你平安长大,朕才稍稍宽慰些。”
赵璧羽边听他说话,边伸手轻抚过墙上的画,触手处,指尖上却沾染上一层薄灰,明显是久没有人打理了。
再细看最早那的几幅画,纸张已然泛黄,笔迹也有些褪色了。看来不但是久没人打理,是本就没想过要精心打理。否则上好的官纸,若能仔细装裱,悉心看照,岂是十来年就泛旧了的?
赵璧羽如同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他已经不关心皇上在说些什么了,满脑子都在疑惑,为何皇上要了他的画像却又置之不理?每年给毓王府送去大量财物,却在他来京承爵的时候不闻不问,匆匆一瞥就起身而去?
这太矛盾了。
那是不是,他也有可能一边亲近他,口口声声说着愧疚,一边又故意放出他是私生子的消息,好用他吸引甚至牵制其他觊觎皇位的人。
最后,太子依然会是太子,而他也永远只是皇上的好侄儿而已。
保不准,他甚至连最后都活不到。毕竟,他是觊觎皇位的人之一。
……
赵璧羽刚从回忆中回过神,就又听江漓问他说:“另外一种可能是什么?”
赵璧羽犹豫一瞬,摇头道:“没什么。”
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不想江漓过多担心。而且,即使江漓知道了,也与事无益,反而徒增烦恼。她正怀着身孕,是最忌思虑过甚的。
可江漓岂是好糊弄的?
她眯起眼睛,审视地盯着赵璧羽道:“你分明是有话没说完,在故意隐瞒我。”
赵璧羽无奈地笑了笑:“不是故意隐瞒你,而是另一种可能不过是我的一时猜想,等我找到证据佐证,再告诉你不迟。”
说完,他就又问起了孩子的事,顺利把话题给岔了过去。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这才上床歇下。
片刻后,江漓忽地翻了个身,又犹豫着问赵璧羽说:“现在外头到处都在传说你是皇上的私生子,有关你出身的传言也是乱七八糟,你有没有好奇过,你的生母会是谁?”
夜色里,江漓的声音极轻,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疼惜。
赵璧羽是皇上的私生子,皇上既没认回他,对他也不算完全不闻不问,此种态度,必然和赵璧羽的出身有关,也就是和赵璧羽的生母有关。
疼他爱他的老毓王成了赵璧羽的养父,而他的亲生父母在他还在襁褓时,就抛弃了他。
那位女子,必然与皇上有一段爱恨情仇。虽然时间久远,但雁过留痕,若要细查,肯定也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
江漓前世也无父无母,一开始并不觉得私生子的身份有什么,但大约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最近渐渐变得有些纤细敏感起来,再想起此事,既是心疼,又为他感觉到不公。
赵璧羽在毓王府虽然也衣食无忧,但比之太子,到底还是差远了……
可比江漓的小心翼翼,赵璧羽的语气却颇为云淡风轻。
“不曾。”赵璧羽道,“我自小便没有母亲,早已经习惯了。不管她现在是死是活,当初又因何生下我、抛弃我,都与我无关。你若不提,我甚至都不会想起这个问题。但我感激他生下了我,仅此而已。”
江漓又朝赵璧羽靠近了一些,直到脸颊贴上了他的颈窝,又说道:“我也很感激她生下了你,让我能和你遇见。”
赵璧羽在黑暗里翘了翘嘴角,把江漓揽进怀里,两人这才相拥睡去。
第261章 再次罚跪
次日一早,江漓坐着皇上御赐的轿辇出了宫。
临行前,江容华匆匆从太极宫赶来,捧了一匣子东珠,递到江漓面前,说是太子妃送给她的歉礼。
江漓在接过匣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江容华的手背,江漓容手上一阵剧痛,下意识就要甩开江漓,顿时失手,匣子打翻在地,一匣子珍珠散落得到处都是。
最后,江漓依旧宽宏大量,只罚她把珍珠一一拾起,并在原地跪足一个时辰,便算了事。
宫门口,毓王府的马车和护卫早已等候多时,江漓下了轿辇,又换乘马车,回了毓王府。
因着杨嫔滑胎的事还未查明缘由,皇上虽说信任江漓和陈贵妃,但还是让御林军拿下了陈贵妃和杨嫔宫里的宫女问话。至于江漓这儿,毕竟毒物出在美人露有关,所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江漓是不得再贩卖美人露和香露的。
如此一来,江漓回到府中,反而彻底闲了下来。
她忍不住又想到了宫里杨嫔的事,以及悦雅公主提到的安阳王。若安阳王这么多年来真的是在装疯卖傻,那兴许他就是当初刺杀赵璧羽的人?
江漓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又派人去请了韩令仪韩侧妃来。
自从烟花的事故后,韩令仪在府里越发安分守己,除了偶尔回一趟娘家以外,其他时候几乎连房门都不出。且她回娘家,也是受了江漓吩咐,去她父亲那儿探听消息。
江漓还听丫鬟们说,她连一应饮食穿着,也都清淡素雅的很,日子过得越发像是个苦修的姑子了。
江漓虽气她先前的背叛,但也没想要她这么惩罚自个儿,怕她再在房间里闷下去,就真要出家做姑子去了,因此前些日子,便把王府里的家事交给她打理,让她好歹能出门多走动走动,与人多说说话。
当然,之所以让韩令仪管家,这只是其一,另一则是自江漓有孕后,赵璧羽便不许她再为繁琐的家事劳神,而毓王府后院里的正经主子,除了江漓,澹台兰容已经被澹台家领回,就只剩下韩令仪能用了。
说起澹台兰容被送回娘家一事。千秋宴过后,赵璧羽就同澹台大学士一起,面见了圣上,言明要同澹台兰容和离。
至于和离的理由,是毓王府和澹台家早就协商好的。赵璧羽先说自己只钟情江漓一个,至今都未碰过澹台兰容,然芳华女子空守深闺,他自觉有愧,便想要和离,以让澹台兰容再觅良人。澹台大学士也替女儿进言道,澹台兰容见赵璧羽和江漓一对璧人,不忍插足,便也想要和离。
不管皇上是真宠爱赵璧羽,还是另有所图,总之,在得知这是赵璧羽的意思后,很快便应允了,不但连句微词都没有,甚至还下了一道口谕,嘉奖澹台兰容有情有义,德行不失闺中本色,是为良女子。
虽有皇上嘉奖的口谕,但和离之名到底不好听,于女子名声也有所损害。因此澹台家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悄悄抬了顶小轿接回澹台兰容,随即又把人送回了沭阳老家。
但即便如此,还是漏出了风声,被都城的人议论了一阵子。
不过,众人的精力更多在皇储之争、以及赵璧羽是否为皇上的私生子上,因此,澹台兰容的事倒没掀起太大波澜。
澹台兰容离开毓王府后,王府里就越发安静宁和了,家事也不多,韩令仪完全能看顾的过来。
待婢女请来韩令仪,江漓挥退左右,问她说:“我听说你昨日又回了趟娘家,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不曾有。”韩令仪摇摇头,为自己没能帮上忙略有些愧疚,顿了顿,又犹豫着说道,“不过,昨日我临回府前,我父亲突然叫住我,问我平日里有没有留意你是怎么调配美人露和香露的。他虽没明说,但那意思是,背后之人想要美人露和香露的配方。”
江漓嗤了一声说:“可真是贪心,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呢。”
想了想,她又嘱咐韩令仪说:“下次如果你父亲再问起这个,你可适当透漏些给他,就说美人露你不知道,但香露是以鲜花捣制成泥,蒸煮提取而来的,至于提取的具体步骤则敷衍过去。确保他不对你起疑,再继续探听消息。”
韩令仪应了,江漓便又问了她几句府里的家事,才让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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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又在府里歇了半晌,正是无聊,恰好收到了辩明书局送来的请帖,乃提前邀请她于下个月月初,能去书局前讲授算术。
大约是怕江漓不肯去,请帖上还贴心地写到,毕竟前去书局的大多都是男子,江漓若有所顾忌,书局亦可在辩明台上设下帐幔,谨防她被人冲撞冒犯。
江漓看了眼日子,距离本月书局辩学结束,尚有明天最后一天。反正她也无事,索性便对前来送请帖的小厮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家主事,我刚好明日得闲,明日便会去赴约。另外,学术之事应不拘小节,也不必再另设帐幔,还跟从前一样即刻。”
那小厮听得江漓答应,便开开心心地向主人回禀去了。
既说要讲授算术,当天午后,江漓便特意准备了一番,挑出了些有难度,但又不算太深奥的数学知识,打算用做明日讲授。
另外,她又拿出一把算盘,吩咐下人们寻几个手工活精细的师傅,照着这把算盘,再赶制出一百把来。因着明日就要用,需得今天就做完了。
她盘算着,明天顺便把阿拉伯数字和算盘的使用,也给普及了。趁着闲时既做了科普,亦可拉拢民心。尤其是能有文人的口舌为毓王府所用,于赵璧羽往后的路途,必然是极有利的。
次日上午,还不等江漓出门,辩明书局就早早派了马车来接。但负责监督江漓的那位嬷嬷,嫌弃书局的马车铺垫的不够软和,坚持让江漓仍坐乘王府的马车。
江漓也无所谓坐哪辆,便应了那嬷嬷,命人带上算盘,在一众护卫和婢女的簇拥下,朝书局驶去。
第262章 关联
常去书局的人,早已经提前得了信,等江漓到时,台下来人早已乌压压一片,倒叫江漓有些后悔自己算盘打少了。
江漓并不好为人师,但秉着做科普的念头,也没谦虚客气,登台与众人见过礼,便开始讲授起来。
算术,自然离不开数字,为了方便演算,她想讲了阿拉伯数字与常用数字的对应,以及基本的运算规则。
随后,她又讲了上次比试时,众人都好奇的速算方法,以及如何用方程式解答鸡兔同笼的问题,最后便是如何使用算盘了。
江漓名人把一百八算盘一一分发下去,由于人多算盘少,也有两人共用一把的,江漓一边传授大家打算盘的口诀,一边演示,最后还顺便把简化的记账方法,也告诉了大家。
但因为她耐心不足,不管教授什么,确定有人已经学会,便开始教下一个。总归那些没学会的,私底下还可找已经学会的切磋请教。
因着这个,她讲课的速度十分快,才一个时辰,就把自己准备的东西都给讲完了。
台下之人正听的如痴如醉,哪里肯就这么放她离开?于是书局的主事便请江漓稍事休息,之后再登台讲些旁的东西,以慰众人求知若渴的心情。
江漓也正为自己讲的太快,不知真正领会贯通的能有几个而心虚,听闻此言,便答应了。
她下台休息的时候,已有人候在一旁,地上了一早准备好的饮品。
那饮品装在瓷盅里,触手温热,江漓本以为是炖的参茶之类的,接过饮了一口才发现,里头装的竟然是奶茶。
江漓惊讶地又尝了一口,和她之前调制的奶茶口味类似,并无多大差别。
说起江漓的奶茶事业,自她离开铜雀镇后,铜雀镇的奶茶店便没再开了,后来她见毓王府负债累累,和赵璧羽成亲后,便把奶茶方子卖给了尉迟家,由尉迟家开店经营,但并非是一次性买断,而是按照利润抽成的。
江漓本只打算抽利润的两成,但尉迟家约是看在毓王府的面上,硬是又多让了她一成。
尉迟家世代经商,江漓自不必担心会亏钱的事,因此之后也就没怎么留意过此事了。
她只知道尉迟家的产业大多都只在岭西,而她来到都城后,又几乎不怎么出门,难不成尉迟家已经把奶茶店都开到都城来了?
江漓转头问给她送奶茶的小厮说:“这奶茶是你们自制的,还是哪里买来的?”
那小厮急忙笑着答道:“小人笨手笨脚的,哪里会做这个?这是小人从朱雀大街上糖水店买来的,是年前新开的店,许多人都很喜欢呢,小人特意买了一杯来,给王妃您也尝尝鲜。”
江漓又问:“不知那糖水店是哪家开的?”
小厮又答:“听说是庆丰侯府的产业。”
方才那小厮说让她“尝尝鲜”,看来是不知道这奶茶是起源自岭西的。
江漓微微蹙了蹙眉,有些拿不准,到底庆丰候和尉迟家合作开的店,还是说……这家产业其实是和尉迟家完全无关的。
且不说奶茶方子是否有泄露的可能,毕竟这方子说难也不难,若有舌头灵敏之人,多尝上几回,肯定是能尝出用了何种材料。而且其制作方法也不难,再多试验几次配比,虽不能保证完全复制下她的方子,但大差不差的,做出来的奶茶也定不会难喝到哪儿去。
也正因为如此,她当初把房子卖给尉迟家时,才只要了两成抽成。再多,她都觉得是自己占了尉迟家的便宜。但后来尉迟家又主动让出一成,不介意她占便宜,她也不会推拒就是了。
江漓暂且藏下疑惑,朝小厮笑着书了句:“这味道确实不错,我很喜欢。”便不再提这茬了。
待休息过后,江漓重回台上,又讲了一些旁的科普小知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便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既讲了每个人的指纹均不相同,又讲了以滴血之法认亲并不准确,甚至还引申着讲了些遗传学知识,比如单双眼皮和虹膜颜色的显、隐性遗传等。
但与先前的数字计算不同,这其中有些知识,是无法用本朝的手段的来证明的,不过由于江漓都推说是神女教给她的,再加上她上一场讲述数学的时候,已经让大家对她十分信服,因此对她后来讲述的内容,也都还是相信的。
直到正午时分,江漓才彻底结束了讲授,辞别众人后,又回到了王府。
江漓心里还惦记着奶茶的事,便吩咐了一名护卫,让他去调查朱雀大街的那家奶茶店,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护卫领命而去之后,江漓又忽然想到,昨天她找韩令仪问话时,韩令仪曾提起过,幕后针对毓王府的人想要美人露和香露的方子。
她忽地一下福至心灵,想到,若那家奶茶店确与尉迟家无关,那会不会和那个针对毓王府,也就是屡次刺杀赵璧羽的人有关?
对方一直在暗处盯着毓王府,他不仅想要赵璧羽的命,还想要赚钱的路子,便又看上了奶茶和美人露,想要一一据为己有……
江漓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便又派了陈阵,去追上前头的那名护卫,和对方一起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才好。
陈阵在一众护卫里,是最谨慎的一个,很快便也匆匆离开了毓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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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查的事情倒比江漓想象的容易,三天后,江漓便收到了陈阵的回复,那家铺子确实是庆丰侯府的产业,庆丰侯把它给了自己的孙子经营,如今那铺子也一直是那孙儿看顾着。
庆丰侯孙儿背后再有没有其他人,一时倒是探查不出来,但十有八九是和尉迟家无关的。
江漓已经心中有数,便叫陈阵往后多留意庆丰侯的孙子,看他都与哪些人往来。可谁知陈阵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庆丰侯的孙子昨日被他爹打了个半死,已经发配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去了。细说起来,这事与王妃还有些关联……”
第263章 轻慢
说起庆丰侯府那位被打了个半死的小少爷,乃长房家里的小儿子,是为长子的继室所出。
长房家里另有一嫡长子,乃前妻所出,与继母及其儿子一向不合。几天前,江漓在辩明书局讲述的知识,不知怎的被这嫡长子听了去,旁的他都不甚在意,只在听说到人的单双眼皮也会遗传一事时,顿时动了心思。
再说那被打的小儿子,其小时候长相还看不大明显,如今长大了,外貌体态均和父亲并不怎么相像,但因其五官和继室肖似,所以平日里也没人怀疑什么。
但只一点,那小儿子生的一双好眼睛,丹凤眼双眼皮,可长房里的父亲和继室均是单眼皮,若江漓所言非虚,那这小儿子必定不是长房的种了。
长子当即就把这事汇报给了父亲,父亲起先自然不信这无根无据之语,便怒骂了长子一通,撵了对方出去。可待长子离开后,他又细看了一番小儿子的长相,却又越看越觉得,自己确实像是做了王八。
他已起了疑心,但表面上按兵不动,只叫心腹在私底下去调查,这一查,还真被他查出,自己的小儿子不但不是自己的种,原来那继室更是在嫁予他之前就已经珠胎暗结了。
长房的大爷被继室摆了这么一道,差点儿没当场气晕过去,但因家丑不可外扬,此事便没捅漏出去,可他也不是受的了气的人,事后便以清心养病为由,把那继室给强送去了尼姑庵。
至于小儿子,到底也疼爱了十几年,最后打折了双腿,送回了老家的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
按护卫陈阵打听到的,那小儿子伤势不轻,能否撑到老家,还犹未可知呢。
这也意味着,江漓他们刚查到侯府的小孙子,这线索它就自个儿断了。
江漓听完陈阵的讲述,心下既遗憾,又觉得好笑,但也只能暂且作罢,改让陈阵多留意安阳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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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皇宫之中,距离赵璧羽受命访查杨嫔落胎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四天,杨嫔身子刚稍好些,便日日来皇上跟前哭诉,吵嚷着必得严惩害她之人。
皇上被她哭的头疼,但也不好赶她离开,便让小太监传赵璧羽来御书房,问他道:“杨嫔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头绪?”
赵璧羽是同宫中御林军一起查半此案的,案件进度如何,御林军也是知晓的,于是他便也没隐瞒,答道:“倒是查出安阳王和杨嫔曾有过龃龉,但依然没能查到什么证据,证明此事到底系何人所为。”
皇上沉默了片刻道:“还是要尽快查出凶手才好,否则拖的时间越久,人证物证消泯,就越发不好办了。”
皇上话里虽未责难赵璧羽,但也带了催促之意。
赵璧羽这几日查案,确实怠慢了些。只因他先前查出的线索,全都蹊跷地指向安阳王,让他不由更加怀疑,皇上真是要拿他来对付安阳王,便有意消极怠工,放慢了查案的速度。
赵璧羽也不知道皇上有无怀疑他,只满口答应下。之后,皇上又问了他几句在宫里住的可习惯之类的话,便以不耽误他继续查案为由,让他退下了。
可谁知,赵璧羽才从御书房回来不久,杨嫔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因受不住压力和良心谴责,突然找上御林军自首,承认毒害皇嗣的人乃是他,而他又是受安阳王指使的。
那小太监还从自己房间里翻出一包毒药来,经太医验证,正和美人露里的毒药一模一样。
不过眨眼间,安阳王从嫌疑人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凶手,皇上令赵璧羽率一队御林军,出宫捉拿安阳王。
人证物证俱全,赵璧羽这回自是没法子再拖延了,他甚至感觉,背后像是有一只手,故意在他想拖延的时候,推着他不得不往前走。
赵璧羽甚至怀疑,杨嫔滑胎一事也另有猫腻。
毕竟皇上早已经年迈,宫中十来年都没传出过妃嫔有孕的消息,或许杨嫔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龙种,所以皇上才无所谓拿那个孩子做局,而他则是这局中的棋子,受皇上只是摆布,为的是肃清太子的登基之路。
他又忽地想到,或许他并不是皇上的私生子,但皇上却让他误以为他是,以方便利用他。否则,他和太子同为皇上的儿子,即使皇上偏心,又何至于狠心到这般,非要拿一个儿子去献祭另一个才罢休?
赵璧羽脑海里越想越乱,一不留神,突然和一名宫女撞在了一起。
那宫女也是走的匆忙,一时不防赵璧羽迎面走来,两人这才撞在了一起。
那婢女神色间带着一丝倨傲,待看清自己撞了谁之后,敷衍地朝赵璧羽告罪道:“奴婢不是故意的,还望毓王宽宏大量,饶了奴婢这回。”
赵璧羽打量了她一眼,问道:“若我没有记错,你该是贵妃娘娘宫里伺候的吧,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那宫女耐着性子答道:“奴婢确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此行是为了替娘娘请太医。自打杨嫔出事后,连累得我们娘娘也不得安生,娘娘身体本就欠安,这几日又忧思过甚,今日忽地发了重病,奴婢担心娘娘安危,这才着急撞了王爷。”
说着,她突然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说起来,杨嫔的案子是王爷您负责查办的,您若能早一日查清真凶,还我们娘娘以清白,我们娘娘也不至于生这场病了。”
她尚不知道杨嫔宫里的小太监已经供出了安阳王,只埋怨赵璧羽说:“亏得我们娘娘敬重王爷,可王爷却辜负了娘娘的信任,查案如此不尽心,许多日子都过去了,竟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
说完,她径直绕过赵璧羽道:“贵妃娘娘病情要紧,还请毓王开个恩,让奴婢先把太医请了去,再来向您领罪。”
话音尚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对方态度着实轻慢,但周围的宫人们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一旁的御林军领队,怕赵璧羽觉得被一个宫女轻慢,面上过不去,便劝他道:“毓王您别介意,贵妃娘娘盛宠,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贵妃宫中的宫人们,也都各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尤其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个,是贴身伺候贵妃娘娘的,更是比宫里有些主子都骄纵,逢人都是冷嘲热讽的,刚才对您都算是客气了的。
“不过,也确实该治治她了。她此次是确实有急事,只等咱们办完宫外的事,再来拿她不迟。”
第264章 胎记
赵璧羽皱眉看向那宫女离开的方向,对对方的顶撞并不以为意,只是问身旁的领队说:“陈贵妃当宠多年,听说她家世也不错,为何后位空悬多年,皇上却一直没立她为后?”
御林军领队闻言,先朝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外人,才说道:“圣心难测,又岂容我等能随意揣度的?不过,这事确实也叫人纳闷。”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对陈贵妃有多宠爱,这自不比多说,单看此次杨嫔被害滑胎,虽说眼下已经水落石出,证明与陈贵妃无关,但刚出事那会儿,陈贵妃可是最大的嫌疑人,要这事落在其他娘娘们头上,最少也要挨顿骂禁足个把月的。可陈贵妃只哭了一哭,皇上反倒反过去安慰她了。
“杨嫔死命攀咬陈贵妃,可这件事对陈贵妃却半点儿妨害都没有,差点儿没把杨嫔的鼻子给气歪。按理说,有了这份宠爱,再加上陈贵妃的资历和家世,被册封皇后也是应该的。甚至前朝也有人为此上过折子,可咱们皇上却每次都给驳回了。
“有人猜测,大约是皇上顾及太子的感受,这才迟迟不肯立后,毕竟太子生母过世时,被追封的位份也是贵妃,若陈贵妃成了皇后,反压了太子的母亲,怕太子会心生芥蒂。”
领队说完,又补充道:“但这理由也牵强的很,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也做不得准,真实情况如何,怕只有皇上自个儿心里明白了。”
既是传说,赵璧羽自然没有全信。但皇上宠爱陈贵妃,却不立后,倒像是在防备什么。
他越发觉得,这一盘“夺嫡”的棋盘上,幕后下棋的人是皇上,他拨弄棋子排兵布阵,随心所欲地把棋盘布置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赵璧羽正思索间,御林军领队又提醒道:“这会儿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否则若是走漏了风声,被安阳王提前逃跑,那可就坏事了。”
赵璧羽点头应道:“你说的对,我们这就走。”
“只是,”他又忽然说道,“我已经好些天没有回王府,府里王妃身子重,又爱多虑,所以我想要一个你的人,帮我回家传个口信,只说杨嫔的事已经有了结果,说不准我今晚就能回府去了,让她别担心,等我忙完,必回家同她一起用晚膳的。”
不过是打发个人传句口信,也耽误不了正事,领队的自然愿意卖赵璧羽这个人情,便十分干脆地应下了。
待一行人出了宫门,领队随手点了一名御林军,嘱咐其暂时离队,赶去毓王府传信。
而此刻的宫内,早先冲撞了赵璧羽的那名宫女,也领着两名太医,急匆匆地回到了陈贵妃宫里。
只是,两名太医身后,还另跟着一名不速之客。
陈贵妃一见那人,当即皱起了眉头,问道,“西陵二皇子?你怎么来了?”
不速之客,也就是西陵的二皇子陈玄夜,像是没看到陈贵妃脸上的不悦,冲她笑着行了一礼,答道:“我今日进宫来给皇上请安,恰好路上碰上两位太医,听闻是贵妃娘娘您病了,便顺路来探望一番。”
陈贵妃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后宫不许外人随意出入,尤其是男子,二皇子突然来到我的宫里,若是被人误会什么就不好了。”
陈贵妃不让座,又出言提醒,明显是要赶人离开的意思,可陈玄夜却视若罔闻,只说道:“怎么会?在玄夜心里,可是把贵妃娘娘您当亲姑姑一样敬重的。”
“姑姑?”陈贵妃冷笑一声,眉眼间不悦更甚。
她顿了一瞬,忽地对两名太医和其他伺候的人说,“你们先在外头候着,我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二皇子说。”
宫妃和外男单独会面,自然也不合规矩,可陈贵妃虽不是皇后,但在后宫中却有皇后之尊,一向说一不二,众人也不敢多嘴什么,相继退出了屋外。
待屋内只剩下陈贵妃和陈玄夜两人,陈贵妃才从软塌上直起身,说道:“上次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只不过是偶然同姓而已,我根本不是你的亲姑姑,二皇子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一个月前的千秋宴上,陈玄夜曾趁着众人向皇上献寿礼的时候,拦住了打算去更衣的陈贵妃,同她说了些着五不着六的话,竟然说自己是西陵国的长公主,是他的亲姑姑。
可整个东丹国谁人不晓,陈贵妃出身江南望族,乃诗礼簪缨之家,难道就因为她同西陵皇族同姓,便成了西陵国的公主?这也太过荒诞无稽了。
她当吃斥退了陈玄夜,但却鬼使神差地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旁人,只当时陈玄夜吃多了酒胡言乱语。
但事后,她却又隐隐不安起来,只因当年她在进宫之前,曾生过一场重病,病好后记忆确实混乱了一段时间,甚至连爹娘都不认得了。陈玄夜的一番话,倒叫她对往事生了疑心,但思量后,又怕是陈玄夜故意挑拨她,以图对东丹不利。
因此,她虽面上不显,但心里也十分矛盾,这才留下陈玄夜单独说话。
陈玄夜又说道:“西陵受神灵庇佑,但凡是皇族的孩子,不论男女,身上都会有一红痣,呈梅花样,这是神灵对我们的祝福。此乃西陵皇室的秘密,从未外传过,姑姑身上应该也有一块儿,这便是证明。”
“混账!”陈贵妃忽地起身,抬手便给了陈玄夜一个耳光,又压低声音,指着他骂道,“我的私隐也是你能打听得的!我不管你是从哪个伺候我的奴婢嘴里听说的,我只告诉你,不论你有什么阴谋,都休想打我的主意,你的话我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陈玄夜冷不防挨了一耳光,脸色也十分不虞,显出几分邪肆来。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半边脸颊,轻呲了一声,说道:“你是我的姑姑,这一耳光我就当是您的教导,并不怨你,但我也没骗你。”
说着,他挽起自己左臂上的衣袖,“这便是我身上的胎记,姑姑仔细看看,可与你的胎记是否相同?”
陈贵妃略有些僵硬地转过脖子,朝陈玄夜的小臂看了过去,待看清那一小块红色的胎记后,瞳孔顿时一震,但又很快挪开视线,冷声道:“我身上并没有类似的胎记,二皇子你认错人了,今后也不要再来见我,否则,被皇上发现,你我都得不了好!”
第265章 你都记起来了
“姑姑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陈玄夜并没有被陈贵妃的话吓到,反倒更上前一步,逼视她的眼睛,又说道:“你觉得皇上是真喜欢你吗?他若真喜欢你,为何迟迟不立后?还有早年你夭折的那个孩子,他又是不是真的因为难产而死得?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你身体里流的是西陵的血,东丹国的皇上不想立你为后,更怕你的孩子继承皇位,继承东丹的国祚,从而把东丹变成西陵的附属?”
陈贵妃气得身体发颤,顿时一拍桌子道:“放肆,你少在这儿胡吣!”
门口守着的人听到殿内的动静,急忙担忧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无事。”陈贵妃强忍着怒气,安抚了殿外众人,然后又压低声音冲陈玄夜道,“你如果不想被御林军抓走的话,现在就自个儿快滚!”
陈玄夜却依然站着没动,又说道:“临走之前,我再问姑姑最后一句,你确定你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真的夭折了吗?现在外头到处都在传皇上私生子的事,你有没有想过……”
“来人!”不等陈玄夜问完,陈贵妃便厉声打断他,朝殿外喊道,“把二皇子给我请出去!”
几名太监闻声立刻小跑至殿内,挡在陈贵妃面前,要请陈玄夜出去。
陈玄夜只得住了口。
陈贵妃的贴身婢女蕊心也走上前,防备地看了陈玄夜一眼,请示陈贵妃道:“娘娘,可要请御林军过来?”
陈贵妃也不答,只冷冷看着陈玄夜,陈玄夜却仿佛对殿内剑拔弩张的氛围视若无睹,笑笑说:“哪里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我这就走了,改日再来探望陈贵妃。”
说完,他打了个千,便自行潇洒离开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陈贵妃忽地浑身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蕊心急忙把她扶回榻上,招呼太医上前诊治。
陈贵妃却出声阻拦道:“不用了,我没事,你们都退下吧。”
说着,她也抬头看了蕊心一眼,道:“你也退下。”
蕊心犹豫着不肯走:“可是娘娘的身体……”
“我说退下!”陈贵妃语气强硬,神色不耐。
蕊心不敢再劝,只得和太医们一起出了寝殿,但也不敢走太远,只守在门口,竖起耳朵听殿内的动静,生怕陈贵妃一个人会出什么意外。
正在蕊心焦灼地在门口来回走动时,忽地眼前闪过一片明黄,她一抬头,便看见皇上带着大太监顺安走了过来。
蕊心急忙跪地请安道:“奴婢参见皇上。”
“免礼吧。”皇上随意挥了挥手,边向殿内走,边问道:“贵妃可在殿内?朕听说她病了,你怎么也不在里头伺候着?站在门口作甚?”
蕊心犹豫了一瞬,又想到宫中满是皇上的耳目,什么事都是瞒不过他的,便只得说实话道:“奴婢是被娘娘赶出来的,方才西陵二皇子来了一趟,也不知和娘娘说了些什么,娘娘突然大怒,便把奴婢和前来看诊的太医全都给赶了出来。”
皇上闻言,忽地顿住脚步,些微眯了眯眼,又问蕊心说:“二皇子现在人呢?”
蕊心答道:“半盏茶前已经离开了。”
说完,她又怕皇上会误会二皇子和陈贵妃之间有首尾,又急忙解释道:“二皇子只是顺路来探望娘娘的,两人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娘娘就把他给赶走了。”
“行了,我知道了。”皇上面上有些不虞,用眼神指了指她和顺安说,“你们俩人留在外头。”言罢,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殿内。
可谁知他刚一走进殿内,就见陈贵妃仰躺在窗前的软塌上,口鼻流血,面如白纸,竟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也顾不得什么不快,急步走上前,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陈贵妃抱进怀里,一边朝门口大喊道,“快去传太医!”
陈贵妃恹恹地看了皇上一眼说:“不用麻烦太医了,是臣妾自个儿吞的毒药,臣妾不想活了。”
好在蕊心担心陈贵妃的身体,没放之前请来的那两名太医离开,而是让两人留在了偏殿里,随时等候传唤。门外早有腿脚利落的小太监,跑去偏殿叫人了。
蕊心和顺安则慌慌张张地跑进内殿,两人刚好听见了陈贵妃的这句话,顿时都跪在床前哭了起来:“娘娘您这是何苦?纵使有天大的事,还有皇上在呢,您不该这般想不开的。”
陈贵妃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偏头先咳出一口血来,皇上顿时急得大骂道:“太医人呢?一个个都腿断了不成,这时候还没到!”
他拿过帕子,小心为陈贵妃擦拭血迹,又小声安慰她说:“你别心急,先看过太医,有什么事都等你病好了再说。”
陈贵妃却摇了摇头,目光怔怔地看着皇上道:“我等不了了,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你让他们都走。”
她人在病中,声音比平常要柔弱许多,听起来似有万种委屈,但又好似呢喃撒娇,她甚至直接用了“你”“我”相称。
皇上摇头道:“先看太医。”
陈贵妃轻笑一声:“我若不想活,就算太医来了又有什么用?”
皇上知她性子固执,若不依她,只怕她真要就这么死了,于是只得把殿内的人都暂时遣出去。
等偌大一间寝殿里只剩他们二人,皇上才轻声问她:“你想要和朕说什么?”
陈贵妃道:“今日我见了西陵国的二皇子,他说我是他的姑母。”
皇上神色一顿,斥责陈玄夜说:“满口胡言,他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陈贵妃仰头盯着皇上的眼睛,又道:“可他还告诉我,但凡是他们西陵皇族的血脉,身上都会有特殊的印记,恰好我身上也有一块儿。”
皇上皱眉:“巧合罢了。”
“我也只当是巧合。”陈贵妃忽地苦笑一声,“可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的父母,却不是江南陈家的父母,我还梦到了好些山茶花,它们开在西陵皇宫的花神殿里。”
西陵最出名的就是山茶花,大约因为水土原因,其他三国也有山茶花,但不论怎么精心培育,开的都不如西陵的好。为此,西陵皇宫中还专门设了花神殿,栽满了整殿的山茶花。
这一次,皇上没在反驳什么,良久问道:“你都记起来了?”
第266章 毓王他死了
陈贵妃昨晚根本没有做什么梦,更没记起来什么,她方才那番话,不过是用来试探皇上的。
她虽叫人赶走了陈玄夜,但陈玄夜的话,早就让她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她入宫二十几年,虽恨皇上身边美人不断,又伤自己不能生儿育女,膝下孤凉,但每每想起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冲着那份真心,她都一一忍耐了下来。
她不妒不争,甚至对后位也并不执着——皇上给了她就受着,不给她也不想。总想着,只要皇上喜欢她就够了。
可如今怀疑成真,耳边忽又响起陈玄夜逼问她的那番话,恍惚间,她竟也不确定,那份所谓的“真心”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她吞的毒药并不至死,只不过症状吓人些罢了,可此时此刻,她头脑轰鸣,眼前发黑,胸口不停地有血气上涌,偏头有吐出一大口血来,像是真的就要死了。
她感觉到皇上在她耳边大喊,却连皇上的声音也听不真切,满脑子来来回回的都在想着,当初她难产生下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一出生就死了,还是出生后才被人给捂死的……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难道就因为身上流着西陵的血,就注定活不下去……
陈贵妃双眼迷蒙,如同发了癔症一般,一时无知无觉,甚至连太医走进殿内,开始为她诊脉,她依然没有反应。
可下一瞬,她又不知忽地想到了什么,突然从癔症中惊醒,猛地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她硬撑着从皇上怀里起身,与皇上面对面说道:“臣妾还有一事要求皇上。”
皇上见她如此固执,不禁也多了几分恼意:“你是非要急死朕不是!有什么事不能等病好了再说,我全都依你。”
陈贵妃摇摇头,说道:“臣妾想请皇上赐我皇后宝印和宝册,如此,皇上也依臣妾吗?”
“……”皇上犹豫了一瞬道,“此事事关重大,稍后再议,你快别闹了,就让我少操心些,让太医先好好为你诊脉。”
“臣妾没闹。”陈贵妃说着,突然跪在床上,向皇上连磕了三个头道,“臣妾想要做皇后,不为其他,只为身死后,能同皇上葬于一穴。生时,皇上身旁美人环绕,臣妾不是不妒,所以唯求死后,能离皇上离得更近些。
“可现在臣妾知道了那起子事,虽臣妾此生并无愧于东丹,但也知皇上的顾虑,所以但求一死,只待盖棺定论时,皇上若是真宠爱臣妾,就给臣妾最后一丝哀荣,追封臣妾为后,以全臣妾合葬之志。”
皇上面色不悦道:“好好地,怎么满口死来死去的?朕不准你死!”
陈贵妃满脸坚定道:“臣妾今日必死。”
“你是在逼朕!”皇上怒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敢逼朕立你为后,朕就可以治你的罪,把你打入冷宫!”
陈贵妃又道:“冷宫臣妾是去不得了,臣妾愿以死谢罪。”
“你!”皇上自从成为九五之尊后,哪里受人如此胁迫过?尤其此人还是自己的心头好,他一时又怒又恨,刚忍不住也要说几句狠话,可谁知刚开口说了个“你”字,就见陈贵妃弯腰又呕出口血来。
他本来还疑心陈贵妃兴许只是在做戏,并没真要死,所以才会一拖再拖,不愿就诊,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就呕出三四口血来,照这么个吐血法,恐怕不等天黑,人就要不行了。
她是真存了死志的。
皇上又想到她刚才说自己“无愧于东丹”,和“不是不妒”的话,心里的怒气忽地就散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疼惜,最后,终是闭了闭眼,妥协道:“朕依了你了。”
可陈贵妃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似仍在等待什么。
皇上会意,顿时不满道:“朕金口玉言,你还怕朕会反悔不成……算了,顺安,去取纸笔来,朕要写诏书。”
“唉!”顺安应了一声,急忙搬来一张小几,支在床前,上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皇上担心陈贵妃的身体,随手捡起一支笔,草草写就了立后诏书,加盖上印鉴后,又递给顺安道:“即刻送去礼部,让他们定个好日子,仔细筹备封后大典。”
见顺安领命而去,陈贵妃这才肯重新躺回床上,把手腕递给围在床边的太医们。
皇上看着她苍白可怜的样子,又忆及她方才的跋扈,不由无奈叹息一声:“你也就仗着朕宠你。”
说完,他又转头警告屋内的其他人道:“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传出去半句,朕诛你们九族。”
陈贵妃今日这一出,着实大不敬,往重了说,跟逼宫也差不多了,若是被前朝那群人知道,定然要编排出陈贵妃许多的罪名,不但会联名要他收回成命,恐怕还会要他重罚陈贵妃。
所以,今日之事,是万万不能漏出半点儿风声的。
屋内众人均战战兢兢地应了。
就在太医看诊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屋内来报:“皇上,大事不好了……”
皇上嫌他吵到了陈贵妃,上前便抬腿踹了他一脚:“多大的事值得你这般鬼叫?没个体统!”
传话的小太监重重挨了一脚,也不敢呼痛,只跪在地上磕头告罪。
皇上方才那一脚,也有发泄先前怒气的意思。
他在陈贵妃那儿受了气,可又舍不得打骂陈贵妃,这传话的小太监恰好就触了霉头。
片额后,皇上才又发话说:“行了,说吧,什么事?”
那小太监额前已经磕得红肿,闻言,这才敢轻声答道:“是毓王他……他死了。”
“什么?”皇上惊讶地皱眉,下意识回头看了陈贵妃一眼,见她眼神虽也有些讶异,但神色尚算平静,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又转过头,问那小太监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太监道:“毓王在捉拿安阳王的路上,突然遭遇刺客,当胸中了一刀,随后掉进护城河里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同行的御林军也死了好几个,领队的袁大人也受了伤,眼下正在殿外候着呢。”
第267章 诅咒亲王
听说袁护卫受了伤,皇上怕对方再冲撞了陈贵妃,于是在听闻太医说陈贵妃性命无忧后,便去御书房召见了对方。临走前,还千万嘱咐道,若陈贵妃这儿有什么异常,定要及时向他禀报。
待皇上离开后,陈贵妃怔怔地看着门口,忽地一眨眼,眼角顿时有眼泪流了下来。
婢女蕊心只当陈贵妃是因为身上太过难受,这才会哭,一时心疼焦急,便地冲太医喊道:“号脉已经号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下方子?没看到娘娘已经难受得忍不住了吗?”
“臣这就去。”其中一个已经先号过脉的太医,急忙退下去写方子,而另一个则犹豫着道,“娘娘服下的毒药,虽不烈性,但也已浸入肺腑,就算吃了汤药,只怕五脏六腑仍会绞痛不止,除非毒素彻底排清,否则无药可解。”
蕊心一听,顿时气得要骂“庸医”,却先被陈贵妃打断说:“好了,这也是我自作自受,辛苦两位太医了,下去开方子去吧。”
两名太医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待内间只剩下陈贵妃宫里的人,蕊心才抹着眼泪说道:“娘娘平日不是最不在乎这些虚名的吗?您若真有意后位,早些年都该动作了,怎么今日突然争起来这个?争也就算了,又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陈贵妃默了良久,才道:“人总是会变的。”
“别哭了,我能做皇后,总归是件喜事。”说完,她疲惫地合上双眼,不再做声。
蕊心见她如此,也不敢多打扰,替她掖好被角,便悄声退去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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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皇宫隔着两条街的毓王府内,江漓刚刚午睡醒来,神色恹恹的,又颇有些心神不宁。
怀孕以来,一向没怎么孕吐过的她,突然恶心不止,一时间连口茶水都咽不下去。
照顾江漓的嬷嬷忧心道:“总这么吐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江漓却道:“不用了,上次太医说过,寻常孕妇都会孕吐,我这么久才刚开始吐,已经算平和的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嬷嬷也是生养过的,也知道孕吐的道理,便没再坚持,但又说道:“那我等会儿去通知厨房,让她们把晚膳做得清淡些。”
“也不用。”江漓回忆起不久前御林军来传的话,微微翘了翘唇角说,“王爷晚上要府用膳,还是让厨房多做些王爷爱吃的菜式才是。”
两人成亲后,这还是头一次分开这么久,忙起来的时候江漓还不觉得,可一闲下来,心里却总是忍不住想起他来。
一想到今晚就能相见,她的心慌烦躁都消下去许多。
因为她方才刚呕了几口酸水,一旁的婢女急忙地上温水,让她漱口。
江漓刚接过杯子,正要喝,去忽地见门口有护卫急步走来道:“王妃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王爷不久前遇刺身亡了!”
江漓手里的杯子顿时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半。
她脸上血色尽消,但又奇异地不曾慌乱,只问那护卫说:“消息是宫里谁传来的?确定可靠吗?”
“是奴婢。”门口又传来一阵匆忙杂沓的脚步声,然后便见顺安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朝江漓简单行了个礼说,“奴婢腿脚慢,在门口遇见这位小哥,便让他先一步来给王妃传话。毓王确实遭遇不测了……”
他话里带着哭腔,边说边用衣袖擦了把眼泪,“眼下还没捉拿到凶手,皇上怕您这儿也会出事,便要奴婢请您即刻进宫,宫里有御林军轮班把手,总是要比王府更安全的。”
顺安是皇上身旁的大太监,他自然不会假传消息。
江漓心神俱震,但依然强撑着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来。不过一个多时辰前,王爷还说晚上要回府吃饭,如何眨眼间人就出了事?”
顺安红着眼道:“今日突然有个小太监指证,说杨嫔之所以滑胎,乃安阳王所为,毓王负责此事,便和一队御林军前去拿安阳王问话,可谁知半路上突然遭遇刺客截杀,毓王不敌,心窝处正中了一刀,摔下护城河去了。”
江漓道:“人既然掉进了护城河里,也就是说,还不能确定王爷已经死了,不是吗?”
她心下反而稍安,人也更加镇定了几分,又问道:“人是从哪儿掉下河去的?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顺安却站着没动:“奴婢知道您和王爷卷鲽情深,一时不能接受,可王爷正心窝中了一刀,就算勉强还有一口气在,在护城河里淹了这么久,也早不中用了!”
“放肆!你竟敢诅咒亲王!”江漓厉声打断他,再次问道,“告诉我人是从哪儿掉下去的。”
江漓眼下正怀着身孕,又刚听闻噩耗,怕正是心神不稳,顺安哪敢真让她去护城河,便不肯告诉她地点,只劝她道:“皇上得知毓王出事后,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打捞了,王妃您身子重,不宜奔劳。而且,就算您这会儿去了,也于事无……”
最后一个“补”字还没说完,顺安就被江漓给掐住了脖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毓王是从哪儿掉进河里的?”
江漓并没有狠掐顺安的脖子,但顺安却惊恐地感觉到,若他再不好好回答江漓的问话,他下一刻就真的会死了。
顺安抖着嗓子,报出了赵璧羽坠河的地址。
江漓松开他,朝早已经闻讯赶来的护卫陈阵道:“叫人备马,带上府里所有会泅水的人,跟我一起去护城河边。”
阵阵已经吩咐人去办,但却拦住将要出门的江漓说:“属下带人去找王爷,王妃还是和顺安公公一起进宫去吧。”
毕竟,若王爷真的出事,总不能再让他的子嗣也出现闪失的……
江漓却冷眼看向他道:“怎么,毓王不在了,我这个王妃的话就不好使了吗?”
陈阵道:“属下不敢,只是……”
江漓已经没耐心听他说什么“只是”,冷声打断他道:“不敢就给我让开!”
第268章 警惕心
在江漓身后,顺安也小声劝道:“皇上传了口谕,可是要毓王妃您即刻进宫去的。”
“等我找到了毓王,自会进宫向皇上请罪。”江漓不由分说地绕过陈阵,径直朝二门走了去。
整个毓王府里,谁也拦不住江漓,也不敢拦。江漓嫌马车太慢,直接骑上马背,一马当先地朝护城河赶去。
江漓带着毓王府众人,赶到顺安说的地方时,岸边早已经围了一群人,湖里也有不少小船,正在顺着水流搜寻。
江漓远远就瞧见了岸边的一处血迹,心头顿时一颤。她下了马,三两步走上前,正要仔细查看,却突然见旁边有人朝她见了一礼道:“在下陈玄夜,西陵国二皇子,见过毓王妃。”
江漓虽然心急,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只得暂时停步,也朝陈玄夜回了一礼,耐着性子说道:“毓王危在旦夕,请恕我此时不便与二皇子闲话。”
说完,便把陈玄夜抛在身后,继续朝河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又吩咐护卫找来此次打捞的负责人,询问情况。
负责人小跑上前道,指了指前头的血迹说:“此处正是毓王落水的地方,卑职已经叫人沿着水流,往下打捞了三四里地,却依然不见尸……”
他顺口就要说出“尸首”两字,临到嘴边,才觉出不妥,又硬生生地改口,“……不见王爷的踪迹。”
江漓脸色本就不好,闻言便更沉了一分,她又叫来陈阵,把他们从王府带来的人,并入打捞的队伍中,协同继续搜寻。
陈玄夜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直到江漓忙完,才再次凑上道:“毓王妃还需多保重,勿要太过哀伤,想来毓王福大命大,此次定能化险为夷的。”
江漓闻声朝他看去,这才迟钝地想到,陈玄夜乃西陵皇子,此刻他又怎会出现在此地?
陈玄夜似乎感受到了江漓的疑问,解释说:“西陵的儿郎们各个善水,因此听闻毓王落水,便也来尽一份力。”
尽管江漓认为对方不一定会有如此好心,但她还是客气地朝陈玄夜道了句谢。
陈玄夜道:“两国关系一向友好,不过举手之劳,自然是要帮的。”
“不过,”他突然又犹豫道,“虽然毓王吉人天相,但我等也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事与愿违,毓王真的出了事……”
顿了一瞬,他才继续说道,“当然,我是十万分不希望毓王出事的,但万一毓王果真出了事,今日能打捞出来还好,但若不能,尸首在河水里泡上个三五天后,定然面目全非,不好辨认,所以,不知王爷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胎记没有?”
江漓虽然心知陈玄夜说的不错,但心中仍十分排斥他的话,只得压下烦躁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身上没有任何胎记。”
她这话并没撒谎。
在铜雀镇,赵璧羽神志不清的那阵子,几日是她日日帮赵璧羽沐浴的,自那时起,赵璧羽身上不但没有任何胎记,甚至连快伤疤都没有。纵使之后又多次受伤,但因为有秘药,每次都恢复得极好,不曾留下任何伤痕。
陈玄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又很快被他给遮掩了下去。
此时,又忽听见前头有人大喊道:“找到毓王的外袍了!”
江漓听闻,顿时也顾不上再理会陈玄夜,直接朝大喊的那人走了去。
待接过对方手中湿漉漉外袍,不消细看,江漓便认出,这确实是赵璧羽的常服,同他其他的衣服一样,一惯的华美。而在外袍的前襟处,却晕染着大片的血色,大约因为衣服在水中泡的时间久了,血色变淡了很多,但血腥味却极浓。
因着衣服是在下游两三里外找到的,而那处恰好多污泥,众人恐赵璧羽身陷淤泥之中,所以便开始在衣服的周围,仔细打捞起来,不断翻动着河底的淤泥。
大半截河道,都被搅动的浑浊不堪,可除了最开始打捞上来的那件外袍外,却是再无任何收获了。
眼看日暮西垂,江漓仍怔怔地攥着手上的外袍,又想起方才岸边那一大片血迹,不禁想到,赵璧羽流了这么多的血,可见伤势之重,他真的能在水里撑下去吗?
她本是不相信赵璧羽就这么死了的,可此时此刻,看着面前越发浑浊的河水,她突然迷茫无措了起来……
“先擦擦眼泪吧。还有,外袍潮湿,还是先搁置起来才好,你一直这样抱着,河边风又大,时间久了怕是要生病的。”
江漓正犯怔,忽地见一方帕子被递到了眼前,顺着那只拿帕子的手看去,对方却是陈玄夜。
经陈玄夜这一提醒,她也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满面泪痕,哭了出来。
除了最开始在上寮里,她为了摆脱江家,曾在杨氏面前装哭过一次外,这还是她头一次真情实感地流眼泪。
心里倒也不是肝肠摧断般的难受,只是空落落的,似乎连心跳都要感觉不到了。她只是慌张的很,慌张而又无措……
甚至还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埋怨赵璧羽:“你最好是真死了,否则等找到你,定然也要叫你好好尝尝这感觉……”
江漓回过神,朝陈玄夜道了句“多谢”,但却自己拭了眼泪,并没有碰他的帕子。
陈玄夜被拒绝了,也不尴尬,只微微一笑,便又十分自然地把帕子给收了回来。
陈玄夜的示好十分明显,江漓并不迟钝,但她此刻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赵璧羽,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思考陈玄夜的目的,所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再次离开对方,向远处走了过去。
陈玄夜站在原地,目送江漓走远,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江漓的排斥似的,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
好一会他才收回目光,啧啧着感慨道:“警惕心这么强,这可难办了啊。”
话音刚落,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走了过来,对方正是江漓和悦雅公主比试算术那日,和陈玄夜一起在对面茶楼围观的人。
第269章 暗流涌动
来人名叫元臣,乃陈玄夜从西陵带来的手下。更准确地说,元臣是西陵国大皇子的心腹,此次陈玄夜来东丹贺寿,大皇子不放心自己的弟弟,便派了元臣随之而来。
陈玄夜瞥见是元臣,便问道:“找的怎么样了?”
元臣凑近陈玄夜,放低声音答道:“我们的人往下游找了有五里的水路,倒是在前头的芦苇荡里发现了一具尸首,却并不是毓王的,想来是同毓王一起的御林卫。东丹的人很快便能搜到那里,咱们的人怕脏了手,便没动那尸首,只等东丹的人自己去收尸。”
西陵人仗着熟悉水性,比东丹的打捞队伍搜寻的更快,也更仔细。
元臣说完顿了一下,又问:“殿下您可问过毓王妃了?毓王身上可有咱们的红痣?”
陈玄夜摇了摇头说:“没有,她十分斩钉截铁地说,毓王身上什么标记也没有。”
元臣顿时疑惑到:“难道说我们真的猜错了?”
陈玄夜道:“也不一定,江漓的防备心很强,也有可能是她没说实话。”
“不过,”他又道,“我们猜错了倒更好,否则一想要我要抢我表弟的妻子,我就有点儿下不去手。眼下倒是刚好,我也不用有所顾忌了。”
元臣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陈玄夜说:“毓王妃容貌虽好,但这天下比她更要好看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她腹中还怀着别人的孩子,殿下为何非她不可?眼下不管毓王是生是死,东丹的都城势必要乱起来了,我们该及早抽身离开才是道理。”
陈玄夜却不以为然道:“我要的可不仅仅是好看。”
他继续道:“这天下容貌姣好的女子确实不少,但不是谁都可以培育出高产的种子、解决瘟疫、甚至还发明烟花的。千秋宴那天,你也亲眼见了,你觉得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她?若能把她带回西陵,西陵必然会成为四国霸主。”
元臣又建议道:“那何不直接把她给绑回西陵?眼下都城将乱,众人的眼光都在皇位继承上,正是劫走她的好时候。”
陈玄夜摇头道:“不可,必须得让她心甘情愿随我一起离开才好。否则,万一她在帮我们的时候,背地里暗暗使诈,那我们岂不是带了个祸害回家。”
陈玄夜的话不无道理,但元臣沉默犹豫片刻,仍然坚持道,“安阳王已经在劫难逃,我还是觉得我们该先行离开才是。”
陈玄夜偏头看向他道:“你想走可以随时离开,但我可不走。”
说着,他余光瞥见有人策马朝江漓匆匆走去,又转过视线,重新看向江漓。只见马上那人的打扮,硬是宫里头出来的太监,对方停在江漓面前,两人低语了几句后,江漓便跟在对方身后,坐进一辆马车里,离开了此处。
陈玄夜叹了口气,忽地对“搜尸”的事没了兴趣。他又对元臣说道:“好了,咱们也回去吧,忙了这么大半天,也该回去喝壶热酒去去寒了。”
言罢,也不等元臣,先一步离开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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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江漓坐在驶向皇宫的马车里,整个人怔怔的,心神还牵挂着护城河那边的事。
马车外,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眼下虽然已经入春,但春寒未尽,夜间尤其寒冷,江漓站在护城河边吹了大半天的风,已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她到底顾虑腹中的孩子,不敢太过托大,再加上皇上连下两道口谕,她也不好再三抗旨,这才随太监们一起,回了皇宫。
远处的护城河边,已经掌起了灯笼,河岸处看起来明亮一片,负责人说了,今晚会彻夜打捞,在没找到赵璧羽之前,不会停止。
江漓虽然知道,一旦护城河这边有了情况,消息定然会第一时间传递到宫里的,但她犹觉得不放心,临离开时,又特意给了陈阵一个宫牌,嘱咐他,有情况要随时进宫向自己回禀。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前行着,江漓本就忧心忡忡,更兼约是染了风寒,待进宫后,整个人脸色憔悴的吓人。
皇上前来看望江漓时,被唬了一跳,急忙传了太医来。
太医诊断过后,说她只是染了风寒,又加思虑操劳过度,这才病了,但并无大的妨害,吃上两贴药就好了。说完,便退下开药方去了。
皇上放下心来,就毓王的事安慰了江漓几句,但见江漓似是悲伤过度,并不肯多说话,他便只留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皇上前脚刚一走,宫内的其他妃嫔们也闻声而来,江漓也不好阻拦,只得由着她们流水般地看了自己一遍,装模作样地安慰她。
太子妃也在其中。
江漓下意识仍不相信赵璧羽已经死了,所以对这些安慰之语,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心里去。
正在她兀自走神的时候,一旁的太子妃又突然开口道:“不如你陪我住在太极宫吧?你我同为孕妇,共住一处既方便一并照料,也能与我做个伴,大家说说话解闷,你看怎么样?”
单看太子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江漓自然就要拒绝,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忽听门口处传来一道声音说:“本宫觉得不好。”
来人是尚在病中的陈贵妃,两名宫女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走进屋内。
她免了众人的礼,又继续道:“太子妃有孕以来,身子骨也不算硬朗,最是不敢劳累费神的。太子妃只需照顾好肚子里的皇嗣即可,毓王妃还是由我来照料吧。”
太子妃抬眼看了陈贵妃一眼:“母后犹在病中,也不好劳神的。”
虽然立后大典还没操办,但皇上册立皇后的诏书已经下了,陈贵妃已然是后宫里的皇后了。因此太子妃需称她一声母后,对她也需更加敬重孝顺了。
陈贵妃道:“无妨,我虽在病着,但宫里得力的人也不少,足够照顾毓王妃了。”
太子妃见陈贵妃态度坚决,只得同意了。
第270章 金蝉脱壳
当夜,江漓住进了陈皇后的寝殿里。
陈皇后见她精神不济,便也没打扰她,嘱咐了她几句好好休息,并把蕊心留给了她,便离开了。
江漓不是没察觉太子妃和陈皇后之间的暗流涌动,但她并无心思揣度,在蕊心的伺候下,早早歇下了。
她因心中有事,躺下后便辗转反侧,无丝毫睡意,直到过了三更天,才因为吃的汤药里有安神的药性,这才将将睡去。
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又忽地想起白天的时候,赵璧羽叫人传给她的那番话。
赵璧羽特意在话里交代,要自己等他回家,一同吃晚膳。
原话是说:“……你别担心,等我忙完,必回家同你一起用晚膳的。”
江漓又猛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丝疑点。
原先在岭西的时候,赵璧羽也有忙碌不着家的时候,但向来都是嘱咐她,自行先用膳,不必等他的。如今到了都城,再加上她有孕,赵璧羽更是要嬷嬷监督她按时用餐,怎的突然就兴起,今晚非要自己等他一起用晚膳了?
不对,赵璧羽并没说确切的时间,只说是等他忙完,也并不一定就是指的今晚……
难不成这是赵璧羽给她的暗示?
是他早料到自己将要出事,便借传话的名头,告诉她不要过分担忧,等他忙完他要忙的事情,就一定会回家的?
江漓一会儿觉得确实如此,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心头越发纠结难安,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安神药的药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江漓又早早醒来,简单洗漱后,便央蕊心帮自己去打听,昨晚护城河那儿可有消息传回。
蕊心离开后,不一会儿,却是和陈皇后一起回来的。
陈皇后昨天还在吐血,虽有太医调养,但气色仍十分不好。
江漓见了她正要行礼,陈皇后却抬手免了她的礼,说道:“方才我见蕊心打听护城河那儿的事,刚巧我知道些消息,还另有件事要问你,便同她一起来了。只是,我告诉你了,你先别着急才好。”
江漓一听,心顿时悬了起来,急忙问道:“可是找到毓王了?”
陈皇后顿了顿道:“昨晚,他们从河里打捞上来一具尸首……”
闻言,江漓浑身一僵,当即变了脸色。
陈皇后见状,一边亲自扶她坐下,一边又叹了口气说:“都说了让你先别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才是。昨晚确实从护城河里捞到了一具尸首,但那尸首被毁了容,并不确定就是毓王,所以我来问问你,毓王身上可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东西,能辨认身份?”
“胎记?”江漓顿时警觉起来。
昨天,西陵国的二皇子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彼时她并没太在意,可此时陈皇后再次提及,让她不由警惕,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猫腻。
总不会是,陈皇后和西陵二皇子都在找一个身上有胎记的人?
再联想赵璧羽私生子的身份……江漓又朝陈皇后看了一眼,心底越发惊疑起来。
但她面上不显,只装作毫无所觉地回答道:“王爷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或者伤痕。”
她边说,边仔细观察陈贵妃的脸色,却见对方神色并无任何失望惊讶,心里便更疑惑了。
此时,陈贵妃却忽地又笑了起来,握上江漓的手道:“没有就好,那具尸首的背上有许多旧伤,如此,肯定就不是毓王了。虽然眼下依然没有毓王的踪迹,但这好歹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而且,毓王落水的地点,距离城外不远,指不定他早已经游出了城去,被下游的谁救了去也说不准,你也别太过伤心了,千万保重自己,这段时间就好生留在宫里养病。否则,万一日后毓王平安归来,你却出了差池,岂不不好?”
江漓原本计划,一会儿求陈皇后放自己出宫,再去一趟护城河的,可此时陈贵妃先说了这番话,倒叫她不好再开口了。
陈贵妃却似有所感,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还想出宫去,但就算你去了,于搜寻也无甚帮助。而且,昨天我见你精神不济,便没告诉你,刺杀毓王的人已经查到了,御林军拿住了其中一名刺客,对方虽自行了断了,但却从他身上搜到了安阳王府的令牌,皇上已经命人抓了安阳王去刑部审问。”
“但是,”陈贵妃说道此处,犹豫了一阵儿,才又继续道,“我不防告诉你实话,安阳王被抓后,又有许多朝臣替安阳王喊冤,言说此事定然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且不说安阳王痴傻,就说那刺客,其被抓后都知第一时间自我了断,却不知销毁令牌,岂不自相矛盾?
“因此才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要同时除掉安阳王和毓王。听着那话里的意思,竟然是隐隐指太子弄权,怕自己皇位不保,一时心生嫉妒,这才想要置两人于死地的。也正因为如此,昨天我才没同意你和太子妃同住。”
她又解释道:“当然,不同意你去太极宫住,一是怕太子果真会对你不利,另一也是为了保护太子,万一你此时再在太极宫出了什么意外,不论是何人所为,最终都会指向太子,太子可要有嘴也说不清了。”
“所以,”陈贵妃看着她,缓缓道,“还是我之前说的,你若真怜爱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留在宫内,留在我身边,这才是最安全的。我虽病着,但要护个人,还是护得住的。”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江漓自然也就歇了出宫的心思。
不过,陈贵妃的话,倒是透漏给她了许多信息。眼下不管真正刺杀赵璧羽的人是谁,赵璧羽的“死”都成了导火索,导致安阳王背后的势力和拥护太子的一派互相斗法。
只赵璧羽这一死,反而让毓王府从中摘了出去。
江漓越发觉得,这可能只是一招金蝉脱壳而已。但又想到河边的血迹,只是不知赵璧羽最终是否“脱壳”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