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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梢     宋朝完美生活txt下载     宋朝完美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怒撵媒人

    舒泓自从与沐清说开之后,便打算定居杭州,稳稳地守着他的小鬼头,只得着及笄提亲。

    为了离沐清住得近些,他在陈家背后柳条巷置了处三进的宅院,不大不小,后面还带个小花园。

    这宅院原本是个前任知府给任上娶的妾置的私宅,因人调到京里去了,便挂牌卖给当地一姓季的商人。舒泓给季家小儿诊过病,季官人一听舒泓找宅子,硬说要送给舒泓,舒泓不依,最后磨缠了一通,折价贱卖给了他才算了事。

    听说舒泓在杭州住下,还住在自家附近,陈愈趁着贺舒泓定居之喜,顺路跑来邀请他去陈家药铺坐堂,约定每月去三次即可,没有时限,他日舒泓要走,陈愈也不阻拦。

    陈愈还怕神医脾气古怪,不敢求得太多,可没想到的自己一提是舒泓就一口应下了,着实让陈愈受宠若惊。只是他不知道舒泓是打自家闺女的主意,自然不会与未来岳父为难,所以才破例坐诊。

    而舒泓自己也另外打算,因为陈家药铺离沐清城东的铺面很近,他把去药铺出诊的日子都定在沐清去看铺子的时候。

    起初沐清还不明所以,后来才知舒泓竟然登堂入室进了自家药铺,直道狐狸居心叵测。舒泓笑笑,不以为意,坚持厚颜道,偶遇,偶遇也。

    沐清嘴上骂着,可心底却有些欢喜,原本朦胧的感情,似乎清晰了起来……

    钱氏怀孕八个月,手脚浮肿。

    沐清闲暇之时都要帮钱氏按摩,舒泓住得近,从每隔五日变到三日过来一趟,请个平安脉,见了沐清打个招呼,不多话。除了聊几句钱氏的身子,两人不刻意攀谈,也就是许你一个眼神,还我一个微笑这般,默默互动。

    每见舒泓,他都是清隽闲雅,带着淡淡疏离,诊病时倒是一本正经,颇有几分绝世神医的清冷孤高之姿。但这般模样与他私下同沐清插科打诨,偶尔小吃一下豆腐的轻佻截然不同,沐清不禁暗叹,人前人后两张脸孔,端的是狐狸本色啊!

    熟不知人家狐狸那般表现也是情之所至,独对她一人耳。

    ……

    八月初十,沐清去东瓦,车刚出后门,到了柳条巷舒泓宅子门口,好巧不巧遇见正要出门的舒泓。

    车夫是樱宁远房亲戚家的哥哥程七,十八岁,自己人,这四五年都是他赶车送沐清去铺子,也跟上认识了舒泓。他见舒泓出门,忙打了声招呼。

    “清儿去店里?正好我去药铺,顺路载我一程。”

    程七有些为难,虽说小娘子穿着男装,可毕竟是女儿身,孤男寡女共处一车不好。他见沐清不吭声,自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对舒泓道:“那个车里就小娘子一人,舒官人不嫌弃就与小的坐在外面,可好?”

    “不碍的,那我上来了,清儿。”

    “嗯,你若不嫌弃,随便。”沐清昨夜没睡好,有些乏了,迷迷糊糊随便应了声,又阖上眼。

    舒泓自己坐在车辕上,与程七聊起天来,沐清一个人在车厢里打盹。约莫两柱香的功夫,车子停在铺子后巷。

    沐清下了车,对舒泓说:“我去铺子里,让程七载你去药铺。”

    舒泓不答,背着程七,偷偷替理了理沐清凌乱的鬓发。沐清只觉得那微凉指尖在自己脸颊流连,顿时困意全消,玉颊生红晕,抬手打开舒泓的手,嗔了他一眼,咕哝道:“有人看着呢,你好不知羞。”

    舒泓轻笑:“我晨起没进食,饥肠辘辘,这会陪你进去吃些,再走。你让程七先回府吧。”

    沐清点点头,唤了程七回去,过了晌午再来接她。沐清上去叫门,后厨杂使的小丫头开了门,两人一起进了后院。

    沐清前脚踏进院子,就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叽叽喳喳跟鸟叫似的,听得人心烦。

    “我说李家小娘子,你今年也不小了,虽说有些家底,但你这年岁当人家正室都嫌大。这李家解库的东家正室去了三年多,一直未动心思,这昨儿专门跑来找我,说他偶然在铺子里见着你,便动了心。大官人财大气粗,虽有三房妾,这在大户人家里也是常事。但人家一口就许了你做填房,正室夫人,这可就是天大的好事……”

    “大早,来了只家雀吵吵,还真是闹心!还做不做生意了?”沐清进了屋,没好气地瞪了那媒人一眼,转头对猗兰抱怨。

    沐清现在最见不得的就说媒人,上次李牧的事情让她连带对所有媒人都深恶痛绝。

    现下进屋,看见个戴冠子黄包髻的中等媒人坐在那里给猗兰说亲,也没细听是谁家来说,一听是填房,家里有三房妾,气不大一处来,这等人年纪大不说,定是个好色的。

    她可舍不得猗兰嫁到这种人家。故没等猗兰开口回绝,自己先把绕着弯地把人骂了。

    猗兰瞧见沐清与舒泓一同进来,忙行礼让他们上座。

    沐清着男装,与舒泓站在一起,一个清冷如仙,一个清秀俊美,相互映衬,谁也不比谁多占几分颜色。

    那媒人见这二人穿着打扮得体,皆是丰神俊朗的人物。当即把反驳的话咽了下去,暗酌,难不成是这当家小娘子相好的?可开口的是年岁小的,瞅着偏又不大像。

    “不知两位是?”

    沐清除了刚进门睨了那媒人一眼,然后便将她当作透明人。而舒泓也不言语,只笑看着沐清,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听见媒人问话,沐清也不搭理,只扭头问猗兰:“你可愿意?”

    猗兰摇摇头:“我早先与您说过,丹枝好我便好,如今她也嫁了个好人。老爹认下我,待我如亲女,我也没旁的心思,只想伺候他老人家。”

    “听见没,她不愿意,那你还不滚?”

    沐清喝了一声,那媒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杀来一个少年,红口白牙就让她滚,还真是说媒遇上头一遭,心中有些不服气,便道:“我说这位公子,你是李小娘子什么人?这小娘子的终身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拆一座桥不毁一门亲,您横插一杠子算哪门子事?”

    “她是家姐,李老丈也是她义父。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弟,如今这家里我说了算。你还有何话要讲,难不成真叫我让人打将你出去?我姐姐本就生的好相貌,不愁嫁人,让请托你的那位趁早死了心。若还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那媒人被沐清说得面红耳赤,指着沐清道:“李家解库的老爷也是你们这小门小户好惹的,仔细你这小铺面保不住!”

    沐清听了气更大,又是李家,这李家跟自己对上了,处处找麻烦。她心上一怒,不由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小爷我当谁?不就是李三嘛。果然什么老子生什么儿子!我告诉你,回去乖乖告诉李三,这亲我们不结。”

    “你——你——到底什么人?”

    “我啊?”沐清冷笑,脑子不停打转,因为李牧事在前,而且这铺面对外没人知道是自己的,扯上陈家大大不妥,她只好从认识的人拉扯上一个最有势力的做挡箭牌了。

    她顿了顿,大声道:“你给我听好了,小爷我是当朝刘国舅外孙马明远,马大官人的拜把子兄弟。你若不信小爷我说的话,喏,只管问这位舒神医,他在东京、杭州可都是有名的人物,而且他还拜了马大官人的父亲做干爹。”

    沐清一副小痞子样,弄得舒泓哭笑不得。看着媒人满眼疑惑地转向自己,冷下一张脸,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媒人一听这话,知道惹上了大人物,哪里还敢再多言,赶紧夹着尾巴风一般跑了,只留下猗兰与舒泓对着沐清笑得前仰后合。

第三十五章 半路杀出个芙蓉姐姐

    人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今日沐清彻底抛了平日里的伪淑女形象,放手横了一把,顺道还拖了马明远下水。诸般小动作给舒泓的感觉,早已不是从前戏弄自己时所认为的顽劣,如今他只觉得自家小丫头撒泼的小模样煞是可爱。

    沐清被舒泓与猗兰笑得闹了张大红脸,骂走了那媒人,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右手在左手手心画圈圈,流露出小女儿的羞怯娇态。

    犹豫了半晌,直到听不到笑声,沐清才抬起头,却不见了猗兰的人影。只有舒泓坐在对面,扯着嘴角,望着自己,眼里闪着暧昧不明的光芒。

    “有何可笑?”沐清被他看得又羞又恼,嗔怒道,“你还笑?!”

    原来若是舒泓这般看她,她定会瞪回去,再狡辩一番。可现下她知自己对舒泓有情,被他取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其实这也是因为恋爱中的女孩子极力想在中意的男友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想破坏自己在心爱人心目中形象的正常表现。

    在沐清潜意识里,古代人保守,大抵会更喜欢那种举手投足间温顺娴静,轻声细语带着几多柔情的女子。所以现下沐清反没了往日的洒脱,竟被舒泓看得有些无所适从。

    舒泓发现了她的窘迫,走过去伸手抚摸着沐清的头,宠溺道:“刚才还狐假虎威,气势逼人,这会又变成乖顺的猫儿了?”

    沐清撇撇嘴:“哼——你看不惯我没个女儿家的样儿?”

    头顶舒泓笑意更盛:“在陈家,你是压抑着性子,只有在外面才能见着这般活泼的你,这样子比你那装出来温柔模样讨喜多了。”

    沐清斜乜了他一眼,“那你意思我在陈家时就不中看了?”

    “呵呵,在我眼里,我家清儿什么时候……都好看……”舒泓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呼出的热气吹进耳孔里,吹到人心上,酥酥痒痒的。

    “切,好好地干嘛凑这么近,不嫌热得慌……”沐清别过脸,只觉得耳朵发烧,头犯晕,赶紧在心里自我催眠,不是自己越来越没免疫力,只怪昨夜被那蚊子搅得没睡好。

    可她莹白的耳垂还是因为这暧昧的姿势,渐渐变成淡粉色,舒泓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上面轻点了一下,那耳垂颤了颤,好似芙蓉玉坠子一般,莹润欲滴。

    他小吃了一下豆腐,甚为得意,闷头在沐清耳边发出轻笑。

    她干脆起身避开他坐到另一边,咬咬牙问道:“猗兰呢?”

    “去给我弄吃食了。”

    舒泓直起身子,目光还流连在她红艳艳的耳垂上,心想,这丫头只准她欺人,不准人欺她。难得如斯窘迫,露出这般小女儿娇怯的模样,反倒更惹人怜爱。

    “哦,那你在这里坐坐,我去看账。”

    沐清迅速逃离现场,舒泓看着像受惊兔子一般跑开的背影,自个背地偷着乐。

    ……

    ……

    舒泓吃了些饭食,便去了药铺。

    沐清留在内院看账,又向猗兰问了这几日铺子生意的情况,皆是些辞工换人、奖励打赏、菜色变化等杂事。两人商量了一番,时间已近晌午。

    这段时间因钱氏身子重,她出来一趟不易,加上钱氏已知她在外有铺面之事,所以商量完铺子里的事,沐清便留下来吃了午饭,然后躺在屋里小憩一会儿等程七来接。

    铺子后院有一背阴小间,下面是储物的地窖。虽然外面烈日炎炎,可这屋里凉爽。沐清和衣躺下,盖了薄被平躺着,一会想着上次让明阳在宜兴订的茶具也快到了,一会又念叨食铺这两年进账不错,是不是能阔大开个酒楼什么的?

    想着想着,困意上来了,沐清翻了个身睡着了。

    不知不觉,睡梦里出现了狐狸那张放大的脸笑得比花儿灿烂,搂着自己开心地唤着“清儿——”,接着自己被狐狸抱了起来,一个劲儿转圈,直转到头晕目眩,然后就听见有人站在暗处唤她。

    一抬眼,阴影里走出来的竟然是马玉枝,泪水涟涟埋怨她欺骗自己,下一刻又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指着她控诉道:“都是你!没想到竟是你这个狐媚子勾引他。无耻下贱——”

    沐清吓得一身冷汗,睁开了,没想到自己会梦到马玉枝。唉!她茫然了片刻,耳边传来面吵闹声。沐清暗道,今儿出来一趟,怎么这么热闹?

    “哼,无耻下贱!还以为老爷看上哪个小妖精了,没想到会是你……呸!看着贤良淑德,其实连骨子里都发浪。光天化日之下,勾搭有夫之妇。多年不见,你本事见长!”

    沐清竖着耳朵听了个清楚,梦里马玉枝的声音与外面女子的声音重合,她恍然大悟,原来梦里的话是外面那女人喊的。

    沐清起了身,整了整衣服,推门出去,绕过角门,院子里一抹红影在阳光下醒目刺眼。

    沐清走了出去,看见一红衣女子正指着猗兰破口大骂。

    猗兰一边站着后厨帮佣的小丫头,正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袖,显然是被红衣女子吓到了。另一边铺子里雇的杂使的小厮狗子手里攥着一把扫帚,作势要赶那红衣女子走,却被猗兰一手拦住。

    而那红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一个怒火冲天,一个义愤填膺,一个顶着张死人脸。

    沐清瞅着那女子的侧脸竟觉得有几分眼熟。细细辨认之下,才发现竟是多年不见的芙蓉姐姐。

    比之当年,身材依旧玲珑有致,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美人还是美人,只是这会儿看着更像是泼妇!脸上扑了层厚厚的破坏美感的白粉,那双妩媚风情的眼没了波光婉转,此刻怒目圆睁内燃烈火,红唇变血口,张牙舞爪要吃人一般。

    “这哪家的破落户,跑到我家铺子里撒泼?”

    众人一愣,一起望向沐清,就看见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踱步出来,找了屋檐下的一片阴凉地站定。整个人懒洋洋地往后依靠,身子倚在屋外柱子上。

    芙蓉只觉眼前一亮,好一个俊美少年。

    许是刚刚起身,少年淡青色的丝质凉衫下摆有几处褶皱,头上的逍遥巾有些松了,鬓间青丝滑落下几缕,贴在她白皙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惺忪睡眼半张,里面蕴着深邃纯粹的黑色,似无星的暗夜,若沉沦其中定不能自拔。

    芙蓉对上少年,感觉那眸子似乎望着她,可又好像没有,眼光飘渺无着,忽然变得冷凝凌厉,摄人心魄,顷刻间又如烟散。少年撩撩低垂在脸颊的发丝,恢复了慵懒写意之姿,一脸无害,可刚才一瞬间眼波流转,已让人不敢轻视。

    芙蓉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思百转,只有一个问题,这少年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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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生疑

    “上午打发了个媒人,下午又来了……”泼妇。

    刚睡起来喉咙本就干涩,沐清刻意压低了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个快要变声的少年。她隐在阴影里,颔首垂目,看不清脖颈,芙蓉愣了半晌也未察觉沐清其实是个女子。

    “小环、二狗,你们两个都回去干活去,我付了工钱不是让你们偷懒的。”沐清打发两个小的,顺道告诉芙蓉她才是东家,有什么话冲着她来。

    小环见沐清来了,似乎有了胆气,临走时还嘟囔着:“自家的官人不管好,倒来怪别人。”

    可芙蓉似乎没有见她的话,一味在猗兰和沐清身上打转,想要发现什么端倪。

    院子里一下没了声音。

    炎炎日光,晒得人直冒汗,芙蓉脸上的脂粉混着汗水,结成一块块的,可她竟丝毫无所觉,她突然没心思探究沐清是谁,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除去那个眼中钉。

    阴狠的目光在被沐清打断之后,又对上了猗兰:“你解释那些没用,我最后就说一句,你给我赶紧滚出杭州城!”

    “我已拒绝了媒人,你为何还要与我为难?”猗兰面沉如水,不温不火地问道。

    “慢着!我今天要句明话,猗兰你走是不走?你不走,那我只好让人送你走!”芙蓉脸色更加难看。

    “不走!”

    上午就拒了李三派来的一个媒人,原来芙蓉的老公是李三。沐清终于听出是怎么回事,难怪她一上来就说猗兰勾搭人。

    沐清耸耸肩,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过,芙蓉知道私下过来瞧人,不在家里坐以待毙,倒也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可是碰上猗兰是个没背景的,若是这李三寻了个有些家世的填房,她还能这般嚣张?本就依附男人,还要仗势欺人,更加可恶!

    沐清看见前面小二探头探脑地过来张望,想到这二人僵持下去,这生意做不好是一码事,日后周围的人说猗兰闲话,让她如何嫁人。

    沐清略抬起头,轻笑了两声,说道:“这位美人姐姐,这大热天您站在太阳底下,晒伤了,毁了您的花容月貌可就不值当了!猗兰是我请到这铺子里来的,我是东家。人是走是留,由我说了算。我看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们家夫人办事,还轮不找你这小小食铺老板插手!”芙蓉身边那为了主子义愤填膺的丫头瞧着沐清生的俊俏,却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说话轻佻,轻薄她家夫人,顿觉这铺子老板准是个拈花惹草的风流主儿,更没了好脸色,于是大声喝道。

    有其主必有其奴,这芙蓉调教出来的丫头还真跟她一个德行。

    沐清勾起唇角,目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那丫头:“没注意,美人姐姐你这身边的小丫头也生得这般水灵,啧啧,做个丫头浪费了。要不,小爷替你赎身……”

    那小丫头咬碎银牙,面红耳赤,嗔怒了一句“下流”,便没了声音,低头站在芙蓉身边。小丫头平日在深闺,哪里被男人这样调戏?何况调戏她的还是个俊美少年,小妮子春心似起波澜,虽然不吭声了,可还时不时抬眼瞄瞄沐清。

    沐清只当她是大夏天提前暗送秋天的菠菜。呵呵,冷笑两声,做个帅哥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连轻薄人都能转头对你青眼有加,指不定能传出什么风流佳话。

    芙蓉身边的婆子见小丫头败下阵来,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小浪蹄子,不省事的东西!”

    婆子骂完,又凑到芙蓉身边,低声不知在芙蓉耳边咕哝什么。

    芙蓉点点,扭头看向猗兰,放软了语气:“好好,我心急,说话不中听了些,你莫见怪。唉,也怪我命苦!”

    说着,扯出块帕子,装作抹眼泪:“当年离开陈家,过了半年,就被人送给了他。这一晃也五年了,刚进门时头上本来还有夫人和四五房妾室。我这进门晚的,少不得被头前的大小妇们编排,闹腾了两年,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大夫人走了,有两个妾被他送了人。本以为消停了,没想到去年又从外面纳了个进门。他是个看着碗里吃着锅里的,外面那些粉头多得数不清,呜呜——我也是没法子了,呜呜——”

    天有些热,虽说站在阴凉地,可还是耐不住出汗,沐清没了听戏的兴致。她很佩服芙蓉站太阳地的本事。这苦情戏演下去,还得墨迹到何时?再说,芙蓉眉眼哪里像是肯做小伏低之人?!

    “美人姐姐,你是看猗兰姐姐无依无靠,好打发才来这一遭。若是你家李三爷要娶知府姨娘的妹子做填房,你准备如何?也发笔安家费打发了?呵呵!只怕到时候你连安家费出都出不起咯——”

    沐清看着芙蓉拿着帕子的手一顿,嘴角又向上扬了扬。

    芙蓉脸变得也快,不理会沐清,只对猗兰道:“我知你无意,我那男人若是易善罢甘休,我自不会来这一趟。换做别人,我早就打发了。与你,我念在旧情份上,还请你自己离开,算你行行好,帮帮妹子,全了咱们曾经的姐妹情。”

    功力比当年提高了不少啊!

    沐清心想,转头看向芙蓉:“李家姨娘,我唐心别的本事没有,保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

    “与其有这时间,不如琢磨下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年老而色衰,色衰而爱弛。唉——听说李三爷就李牧一个儿子,今日走了猗兰,保不齐明天再来个水仙。我看你身边的小丫鬟也不错,指不定哪天被李三爷收了……”

    芙蓉的脸色越来越差,看着身边丫鬟的眼神都变了,那小丫头原本红扑扑的小脸刷一下白了。

    沐清想想说得也差不多了,最后总结了一句:“我看您还是琢磨琢磨怎么给李三爷添个儿子才是正理。”

    她扬手招呼猗兰:“猗兰姐姐,你也莫在太阳底下站着,仔细中暑,我这铺子里可靠着你呢,犯不着跟些自以为是的人计较,伤了自身。你若病了,我会心疼的。李家姨娘,猗兰姐姐有我疼,你就安心去吧。走好,来人哪,送客——”

    沐清扶着猗兰进屋,身后芙蓉主仆三人铁青着脸,被铺子里的小二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沐清安抚猗兰去休息时,程七也到了。她坐了马车回府,一路上寻思着,芙蓉原来是大伯父的人,现在又成了李三的妾。李家解库,陈家,药铺失火……沐清将这些串在一起,联想起当年之事,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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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是何居心

    明阳再次从宜兴回来时,沐清房里便多了套紫砂茶具。虽然糙了些,不比后世见到的那些名品,但总是做成了,而且还有很大空间进步。

    拿着茶具玩了回茶道,沐清献宝似地让陈愈、钱氏、樱宁、猗兰、老李头一家子试了个遍,大伙儿反应都不错。

    当然也没落了舒泓,只有舒狐狸试过之后,半晌闭口不言。直到沐清睁大眼睛,望眼欲穿之时,才悠悠地说道:“出自清儿之手自然不是凡品,若要是出自清儿之口就更好了!”

    某人炸毛了,追着狐狸一顿暴打。后来少不得做样子打了几拳,顺便被某狐吃了点豆腐才了事。沐清常常想,狐狸准是某辈子自己的克星转世的。

    总体说来,新产品试用情况良好,可以考虑投入市场。于是,沐清抱着茶具开始琢磨,下一步开家茶楼,还找了陈愈商量与自家茶叶铺子配套经营,自产自销。

    陈愈听罢,觉得可行,但还有顾虑。因为城里专做饮茶、吃茶的,要不就是小门脸的铺子,要不就是走街串巷的卖茶汤的小商贩,根本没个能正儿八经做成酒楼那种规模的,再者他还没想着尝试新花样。

    沐清总结了一句,自家爹爹适合守成,不适合开拓。

    反过头再想想,前世满大街的纯茶楼就三种,一是棋牌室的别称,二是小资高消费、商务休闲的地方,还有一种就是卖早茶的茶楼,综合型的。考虑消费层次市场需求的话,沐清觉得其实用最后一种还挺适合目下的行情,小食点心和茶艺结合,降低经营风险。自己经营食铺多年,总算有点经验。

    沐清刚提出自己想法,陈愈点头道:“等铺子里生意稳妥了,倒是可以考虑开个门面。”

    沐清忽然想起芙蓉的事,又问:“爹,收回铺子时,账面上能调的银钱有多少?”

    “不到十五万贯。”

    沐清沉默了,二房分家得了铺子不少,也算得上大铺户,可十五万贯流动资金对于大铺户来讲,实在少得可怜。

    沐清在陈家跟着老太君生活了这么多年,多少对宋代茶叶市场有些了解。

    宋时,茶商分行商和坐贾,行商者一般被叫做“茶商”或“茶客”,坐贾者多称“茶铺户”,里面有研磨业务的又称“茶磨户”。

    因此时茶叶实行禁榷制,乃是国家垄断经营,专买专卖,茶商要预先付给朝廷银钱或用沿途购置军粮得的交引,在京中换茶引,以此往各山场换取等额茶叶,再销往朝廷指定的营销区域。尤其是以粮易茶,可以说是一笔丰厚的利润,或者能说是暴利。小马哥家便是从这上发家致富的。

    原本陈家在蜀地也算是茶客,后来陈家举家南迁,蜀地势力大不如前,经营也跟着落了下乘,加上二叔那会差点丢了边销权,自此陈家在蜀中买卖一落千丈,最后不得不退出蜀地。

    如今陈家的铺子都在两浙路,已经不是茶商这种一级销售商,沦落为二级分销商茶铺户。只不过陈家经营规模大,无须通过茶牙子贩茶,多是与茶商直接谈生意,进茶时,要预估一年销量,然后预付给茶商银钱。

    等明年惊蛰收茶时,经过采买、税收、存储、运输、包装这一层层下来,到了陈家从茶商那里进茶时,按市上均价算,这十五万贯投进去,能购得的茶叶约莫五六百斤,而账面上便再无现钱。

    对于商家而言,没有流动资金可不是件好事,抵御风险能力可就大大下降。万一遇上滞销或人祸,那只能坐等破产了。

    这般想想,沐清自然明白陈愈即使想开新业务,也是无力经营。可归根到底,沐清还是觉得自家是被大房算计了,里面定逃不了二伯,只是大伯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真正的主谋还是帮凶?

    “只有十五万贯?能购得的最多六百斤,哪里够得上这十数家铺面?怕有些铺面得撤掉,遣散费倒是好说,只是宗家的分红,年底咱们这房怕拿不出了。爹,您怎么没早对我说,这事大房那边可有何说道?”

    沐清说中了要害,陈愈不由叹气。

    沐清敏感地发现最近自家爹爹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禁蹙眉。

    “原也不知这些,毕竟老太君在世时,爹手里的铺面不多。陈家大部分生意都在你大翁翁手里,分家时盘账……唉,其实大房也比咱们好不了多少。不过,你大伯说了他会帮我,所以爹也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大伯,陈念要帮自己这房,沐清脑袋倒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了。

    前世电视剧家族里内斗争权夺利见多了,刚到这里时,自家不就被二伯摆了一道嘛。自己不也着过陈行的道。大房该见不得自家好才是。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大伯能有那么好心,真的帮自家度过难关?

    “交割铺子时,那三成铺子的亏损,二伯装不知时存了什么心,谁看不出?都是爹你好说话,怕伤了兄弟情谊。可二伯未必这么想。现下大伯说要帮忙,大翁翁和二伯能同意吗?”沐清想提醒陈愈,大房不是好相与的,谁知道他的那些兄弟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沐清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问题是像陈家这种家大业大的富商,免不了这些家族内的利益冲突,自家爹什么都好,就是义字当先,老实人吃闷亏,而且还是屡教不改型的。

    沐清有些无奈,正如她所料,陈愈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只道陈念说了,不会让陈启正与陈恕知道,帮补陈愈的都是他自己的私房。

    可沐清听罢,却想到另一层。大伯陈念的私房还真是不少,只怕是自己的私产吧?这私产来源,恐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这话沐清自不会说,只问陈愈,大伯陈念出的这部分,指明是借,还是凑份子,年终分红利。

    她本以为陈念是想分一杯羹,没想到陈愈回答她说,是借给自家的。

    这下,弄得沐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陈念存了什么心思。

    药铺纵火,偷换药材这档子事,沐清久不想起,可自从再见芙蓉后,就联系到陈念身上。她猜想八成是陈念在里面做鬼。那时陈念可是准备黑自己老爹,嫁祸给四哥陈行。可如今却这般大公无私,帮扶兄弟,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原因在何处?

    沐清没想明白,自然没再与陈愈深谈,也不知陈愈到底与陈念如何商量。

    那日后,没过多久,陈念亲自请她去东院一叙,让沐清有些意外。

    自从那年混乱的小年夜后,她见陈念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除了行礼问候,也不多话,各自散去。这次突然找到自己,沐清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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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霸王,留言留言哪,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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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敌人or贵人

    陈念习惯性地立在窗前,看着院内,缓缓开口道:“四月花,五月暮,如今已是芳菲尽去……”

    沐清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有叶无花,果未熟,一树翠绿,不浓不淡,纯粹干净,竟是琼花树。

    这是何意?沐清额角突跳,心上一慌。琼花,琼娘,她没由来地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毕竟陈念与自家亲娘的过往是个谜。

    沐清收回目光,看向陈念,阴翳在灰影下的眼眸看不出情绪,那目光一直落在窗外。此时的陈念,孤寂冷清,茕茕孑立,仿若天地间只余他一人。

    “生死本如此,只有花谢之后,才有果熟之日,亦是常理。”

    陈念回过头来,半阖上眼帘,从那狭缝中射出两道光,落在室中的少女的身上。

    烟霞色曳地长裙,同色上裳,白皙的小脸,粉颊若红色晕染的三月桃花,微微上翘的唇瓣粉嫩得似能掐出水来,眸中浓墨点瞳,清澈透亮,皎皎生辉。

    多么熟悉的眉眼,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她,只是这张脸略显青涩稚嫩。

    她立在那里不动,谦恭有礼,流露出一派从容淡定,不似当年的那个她那般娇美羞怯,弱柳扶风。唯独泄露心事是她那交握双手,看似轻握,实则拇指内扣,骨节分明。她这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

    在陈念的逼视下,沐清有些不自在,摸不清他的意图。

    可这怪异的气氛太冷,对视了良久,她免不了有些紧张,收回了目光,仍与陈念僵持在这里,腿都有些酸麻。

    最后,她还是先打破寂静,开口问道:“大伯找清儿来所为何事?”

    陈念颔首,唇角外勾,脸上少了些寒意:“坐!”

    沐清依言坐下,总算暂时松了口气,她真怕陈念突然开口痛说当年往事。有些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何必再重提?她懒,不想去触碰太过遥远的东西。或者说,她害怕,真怕知道个不为人知的隐秘,扭曲了以往认识,成了心中负累。

    抬眼再看,陈念已经坐在了自己对面。沐清微微疑惑,瞟了眼陈念手里的紫砂壶,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这东西是前几日无意间从你爹爹屋里看见的,问了才知,是你让明阳从宜兴采买回来的。我瞧着新鲜,你爹就给我泡了一壶,不同咱们平日煎煮茶汤,不过味道不错。我便顺手拿了一套回来。听你爹说,是你自己绘的图样,找人定做的?”

    陈念把玩着手里一掌大的紫砂小壶,壶身外凹凸不平是一枝浮雕梅花,壶把是虬枝半弯,壶盖顶端亦是一朵盛放梅花造型,做工虽然不甚精巧,好在造型在当时尚算新颖别致,梅花寓傲骨,迎合了文人雅士的心态。

    陈念心道,可泡茶可赏玩,倒是一举多得的好物件。这孩子真是七窍玲珑的心思!

    沐清自然识得,那壶是她第二次让明阳去宜兴订做的四套中的一套。这次四套是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主题订制的,梅、兰两款被爹讨了去,竹韵一套送给了狐狸,还有一套菊韵。只因这套款寓意深远,狐狸多番讨要之下,沐清都未割爱。在对上狐狸幽怨的眼神之时,她还不禁暗自奸笑。

    “没想到这小玩意还能入得大伯的眼,听说宜兴当地有种土,适合烧制茶具,刚好那几日清儿闲暇无聊,故而信手画了张图样,试试能不能做个出来。没想到,真还做成了。”沐清赔笑道。

    “清儿从何得知宜兴产此土?”

    沐清一滞,“听我原先的小厮提过。”

    陈念显然不信,但未深究:“哦?四郎说你有意开茶楼?”

    陈念突兀转了话题,倒是把沐清问住了。回神暗恼,自家爹爹多事,怎么连这些都告诉陈念。

    “清儿只是随口说说,做生意哪里是容易事。况且清儿年幼,又是女儿身,这些事轮不到清儿操心。”

    “呵呵,你手里那两间小食铺子这几年生意不是挺红火吗?清儿无须自谦。”陈念抿嘴看着沐清漂亮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显然吃惊自己为何知道这些。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随即她便恢复如初,依旧恭谨有礼。

    大伯竟知道自己在外有铺面,而且还是早就知道。她自问瞒不过众人去铺子之事,但铺子活计都知她姓唐,无人知晓那铺子是在陈沐清名下。他是如何得知?难道是……

    “不是猗兰。我既顺了你的意,将她放出去,便不会再为难她。你想知道我如何得知?这陈府上下还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以为凭你六岁就能在外独立开铺面?这里面打通关节的事是老太君派人出面。但你可发现为何这么多年从来无闲人在你的铺面滋事?”

    陈念看着沐清,等待她的反应。虽然那张冰山面瘫脸没什么表情,可隐在眼底的瞬光却十分柔和。

    沐清此时心中大骇,多年来,竟是他在帮自己。彷佛多年前一直敬而远之的假想敌成了暗中襄助的贵人,果真如此吗?自己是该震惊?抑或对错怪好人内疚自责?还是继续怀疑他的用心?

    她拿捏不准,但有些事还是要问,不论答案真实与否。

    “大伯为何如此帮我?”

    陈念没有回答,反问道:“这便信以为真,不怀疑我的用心了?!”

    “清儿只是想听听大伯如何说,至于最后信与不信,答案在清儿心里。”沐清嘴上反驳,可心里却暗酌,陈念性格别扭,混迹商场的人果然生性多疑。

    陈念似乎对沐清的反应还算满意,点点头,嘴角终于展露一抹浅浅的笑容:“反应不错!有做商人的天赋,没枉费我帮你一场。”

    此时也再无须怀疑,他确实帮过自己。

    沐清忙起身给陈念行礼:“大伯谬赞。清儿那也是小打小闹,赚个脂粉零花,比不得大伯纵横生意场多年。清儿多谢大伯!嗯,大伯上次在爹爹那里,爹爹定未给大伯演示出这茶具的妙处。不如今日清儿用这茶具,为大伯冲泡一壶好茶,权当小小谢礼。”

    陈念一听,挑眉欣然接受。

    沐清净手泡茶,素手白皙,配上那暗紫红、浅碧水,赏心悦目。

    陈念微恸,心中故人巧笑倩兮,素颜皓腕执酒相慰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沐清端起一盏,递到陈念面前。陈念接过细品,饮完一盏,道了声好。

    沐清收了杯盏,坐在一旁,问道:“清儿还是不解,论理大伯该栽培二哥、四哥、五哥,换了哪个哥哥都说得过去,可大伯为何看重清儿。不知现下可否如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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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慕妇科圣手之名

    金粟道离得远没瞧仔细,只觉得挺像原来在大爷房里见过的那枚田黄石印章。

    陈行沉思,越发觉得不对劲。大伯在陈家一向以权威、公正自居,可他清楚大伯背地里使得手段有多厉害,老早他就开始提防,也从买通的下人口中知道了些私密之事。虽然语焉不详,但他从里面也猜出大伯在外隐匿的私产不少。

    沐清手里捏着的是不是大伯房里的那枚不为外人所知的私章,隐隐听闻大伯处置些外事会用到,不知是否是同一枚?这印章转赠是不是大伯与二房达成了某种协议,自家会不会吃什么暗亏?

    陈行暗自揣度陈念的心思,越想越觉得不大可能,毕竟陈念是大房长子,没必要和二房走得那般近。

    按下心中疑惑,他吩咐金粟注意二房和沐清的动向。空穴不来风,既然碰上了,还是多留个心思的好。

    金粟应下,两人又在床上胡闹了一阵才了事。

    ……

    金粟时不时会在沐清眼前晃悠,倒是沐清始料未及。她不知金粟受了陈行之命刺探军情,每每遇见也虚应一番。如今再遇见这位金姨娘时,能躲多远躲多远。

    金粟观察了些日子,除了那日沐清去过陈念屋里,便再未见陈念与二房的人联络,一时松了戒心,倒是惦记上另外一桩事项,反而走得越发勤了。

    只因陈行快娶妻了,金粟跟了他几年,一直无所出。这段时间与沐清打交道多了,便动了心思想让舒泓给她诊治诊治,也好赶在新夫人进门前,怀个孩子稳了地位。

    金粟登堂入室,老在西院转,渐渐也摸着规律,一次趁着舒泓替钱氏诊平安脉的当口,便偶遇了。

    对于舒泓,金粟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

    乍一见时,舒泓一身惯常穿着的青衣,袍服宽松,多了几分飘逸,清隽沉静的面庞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五官不甚出众,可那幽深的黑眸似能看破一切世情。不知为何,面对他的时候,偏生浑身上下散发着疏离感,彷佛遥遥在上的仙人,冷眼俯瞰世人。

    这份气势,倒叫金粟像夏日里浇了盆凉水,心头热切劲儿灭了一半。愣了一刻,不敢贸贸然开口。

    不过发呆解决不了问题,这么大个心结,总要厚着脸皮开口才行,何况她原来丫鬟出身,也没大家闺秀矜持扭捏。

    金粟婉转问候了两句,便拐着弯说道钱氏和秦氏的多年未有子嗣,直到遇到了舒泓这个活神仙,不由地又多赞了几句。

    沐清没注意金粟的用心,只是听金粟赞叹起舒泓的高超医术,想起自己给他起的那个“妇科圣手”的诨号,站在金粟身后冲舒泓扬扬她黛色秀眉。

    舒泓眉头微蹙,脸上多了些人气,明白沐清暧昧不明的笑意指的是什么。嘴角想抽,却碍着有外人在跟前,低头掩过了。

    金粟自然没注意到二人暗地互动,憋着一口气,终于向舒泓道明,自己多年未有所出,不知他能否相帮一二。

    听罢金粟的要求,沐清笑意更盛:“舒先生,我这嫂嫂也是求子心切,你莫怪她唐突。念在她这半个月日日往我这里来,就为了能遇见您,看在这诚心的份上,您看能不能给看看?”

    “是啊,是啊。您是不知我们这些做女人的苦楚……哎!”

    金粟说得凄婉,美目含泪,楚楚可怜。

    舒泓看着在她后面呲牙笑得正欢的沐清,张嘴无声地吐着“妇科圣手”四字,满脑门冒汗,咳嗽了两声,只好应下。只盼着草草了事,好好惩治一下嚣张的某人。

    金粟喜极,忙收了泪水。

    谁承想,三人正欲回房诊脉,却听外面丫头来报,钱氏不小心摔了一跤,要生产了。

    等金粟回过神来,沐清与舒泓二人已经飞奔而出。

    金粟暗恼,钱氏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赶着她请动了舒大夫这时分,这下好了,错过了这次,自己的事还不知要等到哪一日。

    可埋怨归埋怨,人家是正经夫人生孩子,她这偏房的妾比不上。一时想起自己无所出,黯然了一阵,转念再想,钱氏多年未育都能生产,自己青春少艾,正是大好年华,定也能生的出。

    至此,心上稍安,刚巧又在西院,既然知道钱氏生产,怎么也得过去看两眼,于是便提步也往钱氏院里凑热闹去了。

    ……

    且说钱氏算日子,差不多足月了,稳婆奶妈早就备下。只是今日这跤摔得突然,羊水破了,没来得及吃些饭食补充体力,阵痛起来,更是吃不下。

    等躺下,折腾了一阵孩子不见冒头,加上钱氏原先宫寒,本就比常人身子弱,痛得死去活来,出了两身汗,越发虚弱无力。

    产房沐清进不得,舒泓也进不得。半晌,里面稳婆喊叫生不出,沐清也顾不得避嫌,求着陈愈,让舒泓进去看看,可被赶来的张氏厉声喝止了。

    沐清反驳了几句,张氏死活不松口,而陈愈魂游太虚,不知想什么。她急得团团转,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碍着有人,舒泓不好上前安慰。直看着沐清哭成个泪人,心上也跟着难受。

    屋子里,稳婆又喊钱氏晕过去了。本就烦躁的陈愈心更慌,顾不上许多,冲着舒泓拱手:“烦请先生援手,大恩没齿难忘。”

    舒泓点头,不理会张氏身后叫唤,只回头道:“我自当尽力而为。人命关天,何况是两条命!”

    张氏一噎,旁边金粟见状,忙上前劝说,她为了自己,自然说话帮着舒泓这边。张氏本就生气,这会见着金粟,瞪了她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我自家儿媳妇生孩子,还轮不找你一个大房小辈的妾来插手。”

    金粟吃瘪,心中不服,哼了一声,喃喃道:“有本事,管好自家的风流老爷子去。”

    金粟说得声音虽低,可张氏隐隐听到了,脸一下子就绿了,正要发飙,可金粟已经扭着小腰,回自家院子了。只得作罢,想着来日定要整治整治金粟。

    这边舒泓进去了,沐清止了哭泣,站在门外等得心焦,索性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想要推门进去。

    张氏被金粟甩了脸,见状,又骂沐清。

    这两年祖母越发神经质,八成是更年期综合症,只是今日非常时期,她跑来掺和,让她更觉可气。

    沐清当下沉着脸道:“祖母大家出身,识得大体,清儿该听从才是。可清儿的母亲躺在里面有性命之忧,为人子女,难道凉薄到冷眼旁观才是孝顺?清儿自问做不到,所以还请祖母多担待。”

    张氏面色更差,再要多言,却听屋内传来“哇”的一声,钱氏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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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差中,更新不稳定,见谅~~

第四十一章 夺子虚惊

    钱氏劳累了两个时辰,终于瓜熟蒂落。

    稳婆喜滋滋地抱着新生儿出来给张氏、陈愈报喜:“恭喜老夫人、官人,娘子生了个小子。”

    “好好好——”张氏没了怒气,连声称好,说着伸手欲接过孩子细看。

    稳婆见状,忙将襁褓递给张氏,嘴里不忘说些“小官官哭声亮,底气足”、“生得天庭饱满富贵相”之类的吉祥话。

    思及钱氏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沐清忙先上前问稳婆,钱氏可有危险。稳婆答说,幸有神医施针相助,母子皆平安,娘子累了,已经睡了。

    张氏抱着孩子,打开襁褓一瞧,看见那个粉嫩的小东西,脸上笑开了花:“老四终于有后了。等会儿给大娘们封个大红包。”

    陈愈也是高兴,“呵呵”傻笑了两声,从张氏手里接过孩子,却不知怎么抱,害的稳婆跟在旁边一阵紧张,直叫官人当心。

    沐清跟着凑上去看,皱皱巴巴一个小家伙,眼睛还没睁开,怎么都瞧不出哪里与稳婆说的那什么天庭饱满,骨骼惊奇之类形容词吻合的地方。但经历这个小生命的诞生,她心里还是欣喜万分,这是爹娘的孩子,是自己的弟弟。

    舒泓从屋里走了出来,随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抬眼就瞧见沐清围着陈愈看那孩子,小脸上洋溢的笑容分外灿烂,明媚如太阳,而那眉眼弯弯,又月牙一般。此时,他觉得自己的汗没白流,心中亦是欢喜。

    沐清发觉他走了出来,冲他点点头,黑瞳漾着波光,满目含着感激。

    舒泓知道她是在谢谢自己,微微一笑,示意一切安好,让她放心。

    沐清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盛,唇角的梨涡也深了一分。

    无声中,两人眼波流转,互诉心中所想,是安慰,是信赖,尽在不言中……

    张氏因刚才阻止舒泓,险些闹出人命,现眼见舒泓出来,不好意思放下身段道歉,只得在陈愈道谢后,也硬着头皮吭哧了句“有劳”,再不多说,便要抱着新生的孩子回自己屋里。

    沐清一见,皱眉问道:“婆婆,您这是抱着弟弟要去哪里?娘都没仔细瞧上一眼。”

    “你小孩子家弄什么,你娘刚生产,身子虚,孩子就放在我屋里养几天,等过些日子,她出了月子再送回来。”张氏睨了沐清一眼,没好气地应道。

    沐清一想,自家婆婆因为爹爹纳妾的事情,与娘亲有嫌隙,这架势,哪里还能送的回来?等养些日子,只怕借口说舍不得,更送不回来了。

    沐清推了陈愈一把,让他挡住张氏,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无奈陈愈如今惦记着屋里的钱氏,正想进去,根本没细听,突然被沐清推到母亲面前,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听见张氏问他是何意思,他才回过神,又问了一遍,才知是自己儿子放在哪屋养的事。

    “我说四郎,你忙着铺子里的事,后院的事也不是男人该操心的。四娘本来身子骨儿就弱,这次生孩子,又险些踏进鬼门关,这孩子就暂且放在娘屋里。”

    张氏显然有备而来,看这模样是早就打算好了。

    沐清眼见陈愈思量着点头,想他怕是会依着张氏的意思。可沐清知道,钱氏即使身子这会身子弱,等调养几日,能起身,必然会惦记弟弟,到那时,张氏不松口,钱氏一气更伤身。她可不能看着娘和弟弟骨肉分离。

    “娘说的有理……”

    陈愈说了一半,沐清叫了一声:“婆婆,奶孩子的妈子早些就备下了,在这边一来后面有厨房,有我看着弄食谱,给娘补身子。顺带还能给奶妈弄吃食,奶水好对弟弟身子也好。您老那边离厨房远,不如这边方便。”

    “再说,您年岁大了,爹和娘平日最孝顺您,看您劳累他们和清儿心里都过意不去。弟弟刚出生,定会常常哭闹,搁在您那里,会扰了您和翁翁休息。我知道您疼弟弟,这样,每日让奶娘抱过去给您瞧瞧就是,这样一举两得,也免了您操劳。”

    陈愈听罢,也暗道沐清说得有理。再看沐清边说边冲自己使眼色,才发觉自己刚才没仔细考虑:娘是什么性子,月娘是什么性子,一旦让娘抱走了孩子,月娘只怕身子更弱了。娘那边日后定不会松口放孩子回来,到时候还是自己两边难做人。

    陈愈越想越不对,赶紧阻止:“娘,清儿说的是。您还得顾着爹,孩子还是放在我们自己屋里吧。”

    沐清说得头头是道,陈愈也改了主意,反对她抱走孩子。加上陈愈戳到陈启文这个不省事软肋,张氏突然想,自己若养了孩子,定没那么多精力看顾老的,有前车之鉴,指不定又生出什么事情来。

    自从双生舞姬的事后,张氏看陈启文更紧了。陈愈这一提醒,原来盘算好的事给打乱了。张氏权衡了一番,最后终是没带走孩子,交给了早先备下的奶妈,又交待了两句,才悻悻地回自己屋了。

    沐清暗自松了口气,扭头对陈愈道:“爹,快进去看看娘。我先送舒大哥出去。”

    陈愈点点头,又向舒泓再次道谢:“今日多谢先生,改日定登门重谢。”

    舒泓回了礼,陈愈便进屋了。沐清倒也没着急送他走,让他先去偏厅吃茶,吩咐碧烟给两个稳婆每人封了十贯的红包打发走了,安顿了钱氏和弟弟这头的事,才到偏厅找舒泓。

    沐清一进门,就给舒泓福身行礼,一本正经道:“谢谢,舒大哥。”

    “哟,小丫头转性了?今日嘴巴甜,不叫狐狸,叫大哥了?不过,我不喜大哥这称呼,叫个夫君更好……”舒泓笑着打趣,身累了,可心里却甜蜜。

    “哼——你就是欠揍!”沐清甩袖子,一屁股坐下,“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要多谢你。”

    “我与你,还需要客气至此吗?”舒泓有些恼。

    “我是真心实意,并非与你客气。爹和娘对我都是最重要的人,他们盼着这孩子许多年了。今日不论何人救下娘亲和弟弟,我都要感谢万分。”沐清长舒了口气,唇角挂着浅浅笑意,目光落在屋外,极远的地方。

    “说得倒好像你不是你爹、你娘生的一般……”

    “呵呵,我却不是他们所生啊——”

    沐清的笑容瞬时变得有些苦涩,舒泓心中一滞,轻唤:“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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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对手指,偶忙不过来,月底一直奔波在路上,更新实在很难看,哎,偶也很无奈~~再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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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心事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舒泓看着沐清有些心疼,拉住她的手,自己竟未早些知道,她平日里看似无忧无虑,日日面带欢笑,却没想到她心底还深深埋藏着秘密。

    沐清没有甩开他,今日她在窗外瞥见陈愈、钱氏喜得麟儿,欢喜过旺,钱氏自看了孩子,再看不见别人,一心牵挂在孩子身上。

    沐清无处诉说自己的心事,自己偷来的性命,能安安乐乐过日子已是万幸,陈愈、钱氏待她不薄,她该心存感激才是。只是无意中看见那一家三口围坐床头的情形,高兴之余又觉心酸,自己突然有些多余。

    “你莫伤心……还有我,陪你。”舒泓以为她想起伤心事,黯然神伤,所以不语,急忙安慰。

    舒泓的手握着她的,大手抱着小手,温暖包裹着支持,坚定有力,她心里荡漾着丝丝暖意,从不知有人挽着手会感到这般贴心。

    沐清想流泪,她怔怔地看着舒泓,一字一句向他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关于她身世的秘密,至于那个关于爹的猜测,没有十足证据,只能暂时揭过不提。

    说到最后,不知不觉中,她已被舒泓拦在怀里。泪水也流了下来,打湿了舒泓的衣衫。

    “哎,明明心知肚明却还要装作不知。这般憋在心里,不怕闷坏了。你也说,你爹和娘盼了这么久,才盼来的孩子,兴奋之时难免会考虑不周,你无须如此敏感。”舒泓拍着沐清的背,慢慢为她顺气。

    “我并未埋怨他们。只是,只是有些羡慕弟弟……”沐清撅着嘴撒娇道。

    舒泓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仰了起来,大眼睛看着自己,含泪的双眸如蒙雾气,多了几分迷蒙幻彩,心中一荡,再看湿了大片的前襟,不禁抿嘴笑道:“好了,哭也哭够了。虽是美人泪,可打湿了在下衣襟,出门难免会让人误会。不如娘子行行好,能否给小可找套衣衫换上?”

    沐清瞥了一眼舒泓胸前湿濡一片,面色一讪,自己哭得厉害了点,“咳咳,我这就叫樱宁给你找套衣裳。”

    “好啊——我记得你针线不错,倘若有空,日后给我做一件补偿。”

    沐清对于舒泓的厚脸皮习以为常,倒没像以前那般脸红心跳,大大方方地应下了。舒泓一喜,又陪她说了一会话,等衣衫送来,换上才离开。

    ……

    钱氏出月子时,小家伙也满月了,名字是陈愈取的,陈衡。

    满月宴上,钱氏穿了身红衫绛紫色八幅百褶罗裙坐在席间,调理一月,身子丰腴了些,皮肤也更加白皙,容姿更胜从前。

    她抱着穿着红袄红裤的小陈衡与陈愈一道出来时,满室道贺声此起彼伏。

    沐清是女孩,不上外席,可席间的饭菜准备,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怕出差,便隐在门口的角落里守着。

    可让外人瞧见,暗里她的影子让人感到有些孤单,不是身,而是心。

    虽说经舒泓一番劝慰,不再胡思乱想。淹没在众人中的她,看着一家子从老到小,因为陈衡的到来喜上眉梢,那种淡淡的嫉妒和失落感又涌了上来。

    甩甩头,又觉得自己两世为人,与一刚出生的婴孩计较争宠,实在汗颜。

    “莫不是吃你弟弟的醋?”舒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哪有,我是办正事,顺便瞧热闹的。”沐清没回头,一直注视着大堂内的动静。

    钱氏抱着小陈衡转悠了一圈,见过了诸位长辈,便要回房了。

    “呵呵”舒泓笑了两声,无奈摇摇头,“本想带你游山玩水散心去,哎——可惜……”

    沐清一听游山玩水,立马将注意力从厅内挪开,扭头看向舒泓:“好啊!又不是不能去,为何可惜?”

    “如何去?你一大家闺秀,跟着大男人去游山玩水,让人看了还以为是去私奔?再说,你爹娘也不会同意。”

    “这年月就是麻烦!”沐清咕哝了一句,却被耳朵尖的舒泓听去了。

    “清儿嫌麻烦,就早些嫁于我,这样就省了这些麻烦咯。”

    “哼,我就不信世上就这一条路。”沐清瞪了眼舒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摇啊摇的,就等着自己上当。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原先想着离开陈家,出外看看,现在看来也是时候准备了。办法总会有的,虽说和舒泓有感情,但也没到谈婚论嫁之时,要离开也未必只有这一途。况且娘和爹有了衡儿,自己离开他们该不会太过难过。

    她也没想过不辞而别,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那样离开会太伤人。

    从前世,她似乎就习惯去照顾人,转世后,虽说老太君、钱氏照顾她,可她长大一些后反过来照顾这二人的时候更多。报恩也好,亲情也好。但她也是人,是人就会自私,会任性。她斟酌着,想等弟弟周岁后,出去走走。

    舒泓知道某人心里翻江倒海,慰以一笑:“我不急,估计等你兜兜转转之后,会发现还是这条路最好走!”

    这话似乎玩笑,可舒泓的神情异常笃定。

    沐清觉得自己每次看着他笑时,总会变得有些呆。屡次被舒泓占便宜,可回嘴的机会少得很,因为他的笑容总有阳光的味道,宠溺、温暖,似乎不担心沐清拒绝。

    “莫乱走,惹出祸事来。我这里一直为你留了一条,任君行走。”

    沐清有些懊恼,狐狸总是这样,半开玩笑最后,总是不经意间来这么招“画龙点睛”,让她自然而然感受到他的情意绵绵,真实,不矫揉不造作,如凝结的蜜糖在心口一点点化开,慢慢地流进血液,渗透进五脏六腑。

    门厅外,一场谈话,在舒泓进门拜贺后便结束了。

    沐清回来绕路回了后院,钻回了家中女眷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两句,心里一直惦记着出府的事情。

    因为陈愈多年无所出,这一下得了儿子,张氏高兴,竟邀请戏班子回家唱堂会。入夜,又热闹了一阵才散场。这一讲排场,自然有心人多说两句,表达一下自己的妒忌或羡慕。好在是大喜日子,总会有顾忌,说话都留分寸,自然也没引出什么乱子。

    不过,满月宴没过多久,陈家却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沐清还未细细筹划,出府一事就暂时夭折了,这一搁置又是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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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试探

    捂脸,对不住了,偶龟毛,这会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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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氏生产后,张氏送来两个丫头,说照顾钱氏。沐清打量了来人,见生得眉清目秀,体面大方,一下便看破张氏的心思。她可不放心旁人在钱氏榻前勾引自己爹,打发了两个给樱宁做下手,帮衬奶娘照顾弟弟,叫回碧烟伺候在钱氏身边。

    说起碧烟,曾经钱氏有意让她跟着陈愈。可惜陈愈不同意,碧烟也不愿意。最后钱氏做主将她配给了二河,半月前刚成亲,成了杨家娘子。

    二河在陈愈身边帮手,所以她还留在钱氏身边伺候。虽说没有如当初沐清所言嫁个郎中,但二河现如今是帮着陈愈打理药铺,好歹和药沾了个边,沐清觉得自己的预言还有点准头。

    两人一成亲,钱氏准了夫妻俩一月的假,回苏州。正碰上早产,沐清便提早叫她回来了。

    安顿好屋里的事,沐清还不忘请教了舒泓,尽心尽力给钱氏调理膳食。

    钱氏生产完还病恹恹的,面色惨白,如今渐渐丰腴,脸上有了血色,加上得了儿子心里高兴,整个人焕发出照人的光彩。

    碧烟啧啧赞叹,倒惹得钱氏揶揄她该生个孩子了,闹得碧烟一下弄了个大红脸,直道要伺候好四娘子,等小少爷大些再说。

    沐清感念碧烟忠心,与钱氏商量,等弟弟满了周岁,钱氏身子爽利后,再解了碧烟和二河的契,放他们自由身。

    钱氏同意,又与陈愈商议。陈愈笑道,他们夫妻是忠厚念旧之人,索性早些放了吧。钱氏盘算,跟了自己多年的人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即使自己现在解了约,她也不会赶在这当口抛下自己出府,何必如此戒备。

    碧烟和二河解了约,还得了一封丰厚的大红包。整个陈家下人艳羡、妒忌,都说四爷一家和善。再者,空出碧烟和二河的位置一直无人填补,招得有心人巴巴想往四爷屋里钻。

    沐清现下主事,于是西院大管事、有头脸的大丫头时不时来沐清家院子转,借机谄媚,顺便拐弯表现一下对钱氏的关心,顺道看能不能塞人进来。

    沐清开始虚于应付,后来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不胜其烦,打了个在她心情烦躁时舔脸谄媚的小管事后,才算暂时平息了这场暗地走门子的风波。

    ……

    且说金粟自上次求舒泓诊脉,偏巧赶上钱氏难产没成事,又与二夫人张氏顶了几句嘴,这月余鲜少去西院。这陈衡满月后,她的身影又开始在西院露头了,拐弯抹角提舒泓的时候,也会与她聊些东家长西家短,还会有意无意地提些她听来的外面的事。

    沐清作为忠实听众,常常不置一词。

    缠磨了几日,沐清赶紧寻了舒泓给她诊脉,开了个方子回去调理。金粟谢过,又备了谢礼,舒泓也收下了。本以为金粟自此便会少来些,可没想到依旧如故。

    沐清起疑,暗自多留了心。自家大院里人精只多不少,这位艳丽的金姨娘来西院不会只为求子,她那双美丽的眼神总是顾盼神飞到各个角落,顺道关切地有心询问几句。沐清暗想,也许求子只是最面上的借口,金粟真正的意图怕是为了别的,比如说那枚印章。

    一日,金粟来时赶上沐清盘完账,正跟一个管事的婆子说话。那人金粟识得,是陈念手下城西正阳街茶行掌柜的浑家郑三娘。

    “我娘这些日子身子不便,爹手里事多,顾不得内院的事。他们平日待人温和宽厚,不拘着你们。便有那些个人不识宠,胆子越发大了,连给六哥儿办满月宴的钱都敢昧了。陈家钱多,不是空手抢来的,玩花子贪——来的,是一分一分实打实挣来的。贪不是白贪的,迟早要吐出来。不管是外面还是家里……你荐来的,你下去看着办吧,五日内把账上侯三娘子挪的银钱给我缴回来。我既往不咎,别怪我没提个醒,我不管他是谁,时辰到了人便绑送衙门。”

    郑三娘气苦,自家那口子贪墨,倒卖铺子里的茶叶,被侯三发现了,为了堵住多事的嘴,才让他家娘子顶缺。一家子不安分的,又给老娘捅篓子?!

    郑三娘抬眼窥见沐清虽然笑着,可那笑容没温度,眸色沉黑,冷意十足。哪里还有平日里钱氏身前侍候时的巧笑嫣然,撒娇邀宠的小女儿样儿。一个激灵,这小娘子话里有话,莫非铺子里的事被发现了。等会先回去给死鬼提个醒才是。

    郑三娘唯唯诺诺地应道:“是。奴家这就去侯家。”

    应了喏,沐清放人,看都没看旁边的金粟一眼,就风一般跑了。

    金粟眼珠子一转,心道四爷家的丫头年岁不大,面上不温不火,如花似玉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家,没想到还真是个精细厉害人。看样子,跟传言说的一样,二房的生意小娘子是有份儿掺合了。

    “嫂嫂怎么来了?瞧我,只顾着说事,怠慢了。”沐清换了张热情的笑脸迎金粟进屋。

    金粟就是个妾,沐清私下称她“嫂嫂”,可是大大抬举了她。

    金粟受用,满脸堆笑,赞她能干。而后金粟话锋一转:“人都说大房这边沾了光,分得的铺子多。我看如今不是这话,铺子虽多,却不如你家来钱多。瞧瞧,出了亏空,满月宴都能办得那般排场。说来,还是四叔能干。”

    沐清笑道:“哪能呢,爹和娘盼了多年才得了弟弟。自然偏疼一些,多置办了几桌,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值不得几个钱。依清儿看,大翁翁、大伯、二伯那才是个顶个的精明人,生意场上的手段哪里是我们这些小女子能见识的。清儿听爹爹说,陈家最赚钱的铺子可都是他们几位一手打理出来的。四哥是二叔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也是能人,呵呵,嫂嫂过谦了。”

    金粟听到沐清夸陈行,觉得面上有光,笑着说沐清会说话,转头又叹道:“如今我家的日子也不舒坦,你四哥原来没正形,跟着出去见了几年世面,倒是长进了些,回来还以为能做番事出来。可惜,大伯不待见公公这个亲兄弟,处处掣肘,连带也不喜欢我家官人。反倒是见了四叔、五叔才有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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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波起

    沐清抚额,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没想到金粟如此直白地“抱怨”陈念不公,生怕旁人不知大房内不和,一时倒是分不清她目的何在。算了,人家要探,咱只好打太极了。

    “呵呵,大伯是长辈,严苛也是为了咱们这些小辈好。大伯是盼着哥哥们日后能成器。”沐清她不会说得罪人的话,不应承也不反驳。

    “谁晓得。不过,我看大伯对妹妹你倒是上心。”

    沐清面带微笑,清浅淡然:“哥哥们日后是要担起家里的生意,清儿比不得哥哥们,故而叔伯们才会待我宽纵些。”不是大伯对我如此,是陈家的男人对我皆如此。

    “哟,妹妹说哪里话。大伯手里的宝贝连自己儿子都没给,可是直接送了你啊!”金粟一瞬不瞬盯着沐清。

    沐清对于那些没营养的谈话本就感到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金粟提及陈念的宝贝,她脑袋里电光火石一闪,第一反应便是那枚田黄石的印章。难不成那印章除了暧昧不明的意味,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也想过,那印章说不定是什么财产凭证,后来还是否决了,这个不大可能,谁会把自己的钱拱手送人。

    可她也想不出为何陈行这般上心,总不会是以为是大伯和爹私相授受的证据吧?

    这话,她不会去问金粟,谁知道这美女给她下什么套?金粟是陈行阵营的。至于陈行曾经对她的切身伤害,她记得清楚。虽说陈念算计过自家,但比起陈行,她宁愿选择陈念。不过,人总有好奇的时候……

    “是吗?清儿还这不晓得那是个宝贝?就是清儿送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茶具,大伯随手拿了个印章做回礼,还说不值什么钱……”

    沐清羽翼般睫毛上下翻飞,黑瞬流露出诧异莫名。在金粟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她从多宝阁里取出印章看了又看,疑惑道:“这东西有何讲究?清儿驽钝,看不出门道。好嫂嫂,你知道吗?告诉清儿!”

    老太君去后,大部分时间里沐清都保持着温吞吞的白开水形象,淡淡的,偶尔煮沸了也会爆发一下,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金粟美貌,有眼色。见过沐清驭下唬人,知道沐清精明,可实际上也就是个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小聪明有,但毕竟是个小姑娘家,外貌可人,偶尔骄纵,也与心思深处、睿智大胆、行事果决这些词绝沾不上边。所以金粟现在也不会把沐清真的当作个人物。

    沐清依仗萝莉外表,萝莉表情,继续大大方方地扮猪。

    红唇轻抿,眉头微蹙,百思不得其解。自然而然地抬头,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如稚子开蒙,“纯”得像张纸,没有戒心。

    金粟见她这般懵懂无知的模样,心里盘算,陈行派她来试探,看现在这情形,沐清多半也不知,那大伯和四叔之间该没有私下暗通。

    “哎呀,我的好妹子,我一妇道人家整日里都呆在东院伺候你四哥,哪里知道这些。”

    “那嫂子怎知那印章是个宝贝?”

    金粟一哂:“嗨,你也知道嫂子出身,刚来时,原是在大伯屋里伺候的,见过几次,大伯拿着个印章,可宝贝呢,锁在柜子里不让碰。想来,该是件古董吧,呵呵——”

    金粟瞧自己手里印章的神情,就像是说,宝贝啊,能不能给我看看,沾沾光?

    “那嫂嫂不妨凑近些看看,是也不是?”沐清大方地递了上去,你不是就要看吗?我不私藏,你慢慢看,能看出门道最后,也省得我花力气去找答案。

    金粟恨不得把那印章看穿了,翻来覆去,蹙了蹙眉,对不上号,于是将印章交给了沐清:“看样子有些个年头,好像跟我见过的那个不大一样。嗯,时间久了,记不得清了……总之,大伯送出手的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嫂嫂见过的是个什么样的?我瞧着这件,有些古旧,品色还好,但也不是什么上等的料子刻的。合着上面带了个‘清’,大伯才顺手送了我。”

    “哦,原来如此。”金粟了然,眉目中疑惑尽去。

    看样子,这东西不是金粟想的那件。那她也不会清楚那印章的作用了……可沐清隐约觉得,这印章定还有故事。

    沐清见问不出,遂换了话题:“对了,嫂嫂,这些天可有动静了?”

    金粟故作羞涩状:“哪能这么快就见效,再等等看。”

    “你放心,舒先生是妇科圣手,保准你心想事成。到时生个小侄子,别忘了谢我。”

    “那是自然。”金粟笑得妩媚。

    “呀,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着去厨房。那烟火气重,不适合嫂嫂这样的美人。”

    “还是闺女贴心,孝顺!”

    两人客气了几句,金粟便走了。

    看着金粟蛇行而去,沐清耸耸肩,看出不是你要找的东西,以后该不会再来了吧……

    金粟一回去,便与陈行说道了几句,道那印章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是陈行查出的大伯私下与外人合股时用的假名,许是与生意无关,只是同名之故才给了沐清。

    陈行冷笑了一声:“大伯还真是会讨好那小蹄子。”

    “瞧这气性大的,嗯,今儿出什么事了?”金粟娇躯顺势挂着了陈行身上,

    “你可知前些日子,那丫头给四叔说要开茶楼,四叔腾挪不开,所以大伯专门找了她去商量,说是凑份子。”陈行一脸阴骛,“自家的铺面不管,倒有心思帮那丫头。”

    “可没听见有动静?”金粟柔荑抚上陈行的额头,一下下按压他头上的穴位。

    陈行闭上眼,靠坐在椅背上:“那丫头鬼着呢,没同意。哼,莫不是真让娘说着了,那小蹄子不是六叔的,而是大伯的野种!”

    “小声点,仔细被人听见。”金粟眼波一转,暗自纳罕,陈行竟知道这些隐秘的事,转念一想,嗔道:“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该不是从书房伺候的那个丑丫头嘴里知道的吧?”

    金粟手上一松,陈行赶忙抓住,一把把她拽到怀里,“你都说丑丫头,还吃醋?醋坛子!仗着少爷我宠着你,倒给我耍小性来了。”

    “哼!有这些心思,还不如找个机会,把这事捅给……”金粟指了指大刘氏住所的方向,“重要的是沐清若是下一个徇哥儿,咱们大夫人,会是个什么模样?捕风捉影,真真假假,不是给说成是。那,开不开茶楼就不紧要了……有人会比咱们着急。奴家说对吗?官人……奴家再不去那妮子那里了,要好好守着你,省得你吃窝边草!”

    金粟媚笑一声,陈行恍然,“作壁上观,却是上策!哈哈,你不喜欢去就不去了。爷现在不吃草,爷要你这妖精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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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流言如野草

    平静过日子对有些人来说,太难得,总有人在生活里添油加醋,东风吹完西风吹。

    “听说,四爷家小娘子不是六爷的遗腹子。”

    “嗯,听说是大爷的种。青楼女子生的……”

    “当初,那女人可是红姐儿,大美人,勾引了大爷和六爷两个神魂颠倒,最后还害得六爷病死了。老太君就是因为这事儿才不让那女人进门……”

    “如今老太君死了,大爷还准备把自家财产分给四爷一份,你不知道,大爷要新开的茶楼,还预备记在小娘子名下。”

    “哟,四爷总算没白替人家养了这么多年孩子。”

    “大爷对那女子还真是长情……”

    “谁说不是呢,就不知大娘子知道这事儿,会……”

    沐清听到两人的议论声渐远,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小娘子,你莫气,我这就去找管家。这些个不懂规矩的混账东西,非得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樱宁看着沐清面无表情,半垂着眼帘,眯缝着眼睛望向那两人的去处,抿着红唇久久不语。她知道,小娘子越是如此平静,心中怒气只怕已成惊涛骇浪之势。

    “嗯,流言如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无风不起浪,这话只怕早就传开了……呵呵,没想到如此详尽。比我自个儿听到的还真。算了,樱宁美人,你越生气只怕有人越高兴。”沐清勾勾唇角,陈行坐不住了么?

    笑中带着几分邪气,眼角飞扬,多了几许妩媚风情。

    樱宁本想替沐清出气,却反被调戏,还是穿着女装翩翩然的沐清,勾着唇角笑得暧昧,不禁撇嘴道:“这会小娘子若穿上男装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哼!”

    “孺子可教,樱宁,你快出师了!哈哈!”

    “您真不着急,任这些腌臜之人污蔑。多少也该给他们些教训啊!”

    “有心人要传,让他们传去吧。反正,最着急的也不会是我。走吧,回房,娘还等着我们呢。”

    秋风习习,吹得裙角翻飞,在风中凌乱。

    ……

    事实上,不知还是低估了刘氏的定力,还是高估了此事的实际价值,陈行与金粟预见的大娘子刘氏刁难沐清、为难陈念的局面并没有出现,谣言甚嚣尘世之时,刘氏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放火烧草。

    面对陈念的黑脸,刘氏心里也不好受,一面丈夫无声指责,一面对丈夫过往情史患得患失。

    如今,她年纪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逼死小妾虐待庶子、手段凌厉的“妒”妇。流言勾起了刘氏心底的往事,却没让她动了泄愤的心思。即使流言真有其事,但因为沐清是个女孩,不会抢她儿子的地位,所以省了动手的麻烦。

    刘氏贤惠、精明,她选择悄无声息地去查谣言源头,没想到揪出来的竟然是自家院子书房伺候的丫鬟。

    被人算计到了头上来了?

    书房的丫鬟被打得半死不活,也没透露谁在后面指使,一口咬定是偷听老爷说话才知道的,嘴快,就传扬了出去。丫鬟言之凿凿,坦然赴死的态度让人不由动摇,那流言许是真的。

    刘氏恨得咬牙切齿,可也不能闹出人命,揪出早些散布谣言的几个,一顿板子下去,都去了半条命,全部扔出了陈府。

    只是这事还是在她心上烙下了疤,忐忑不安,是不是该与丈夫好好谈谈。几日下来,刘氏被这心思折磨地瘦了一圈。最后还是去找陈念摊牌。

    “是,那妮子说的是真话。清儿是我的女儿……”

    当陈念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刘氏已经震得无法言语,半晌,摇头道:“不对,她是琼娘和六郎的孩子,怎么会是你的女儿?你骗我!”

    “想了这些日子,今日才来找我,不就是要听我说这句话吗?你是我的妻,这等大事,我不会骗你!”

    刘氏无法接受,虽然猜测或许是真的,可陈念坦然承认,让她的自尊受到了严重打击。抬头怔怔地望着自己守了快二十年的丈夫,冷峻的眉眼,从揭开盖头的那一刻到现在都好像没怎么变过,只是他的眼睛越发深邃,越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琢磨不懂他的心思。他就像坐冰山,终年未化,即使她是火也融不开。

    “又是那个女人,阴魂不散,害了妹妹一辈子不说,死了还留个孽种祸害我和彻儿!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家产都留给那个孽种!补偿她,好对那个贱人恕罪!哈哈,哈哈……呜呜……”刘氏凄厉的笑声变成幽怨的呜咽。

    “琼娘不是贱人!那孩子也不是孽种,是我的女儿。”陈念不温不火,徐徐低沉的嗓音陈述着一个事实,不容置疑的事实。那声音平静,带着坚定威慑,隐着怒火,不允许你反驳,不给你留任何反驳余地。你只能选择接受。

    “哈哈!你从不说彻儿是你的儿子。你只把他当我的儿子。如今来路不明的丫头倒成了你正经的女儿。你让彻儿如何自处?”刘氏擦去泪水,恢复了常态。她冷静下来,自知一时癫狂也换不回这男人的一丝怜惜。

    “嗯,该是他的还是他的。谁也动不了他陈家嫡长孙的身份。”

    “她是四郎的女儿?!”

    “总有一天她会认我。”

    “认回来,能弥补过往的一切嘛?我看她未必想认你。不然为何拒绝你的好意?”

    “这无须你操心。你只要记得自己是陈家长媳就好。为了彻儿,你这个当娘的应该知道怎么做吧?我信你,不会像老二一样做蠢事。清儿不是徇儿……”

    陈念自己说着,自问自答,霸道专横,没机会让你说一个“不”字。

    刘氏静静听着,点头道:“这次是谁使得坏,我也猜到几分。不用提醒我!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心不在我身上,可你眼睛也看得到,我何时做过损人不利己的事,况且怎么说咱们都是名义上的一家。呵呵!”冷笑自嘲,忍了多年,忍成习惯了。

    “如此甚好!清儿那里,你这个做嫡母的,日后多关照些。”

    “呵呵,你莫忘了,我现在还是个伯娘,想做嫡母,那孩子未必给我机会。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这点倒是和她那个娘异常相似。”

    陈念冷冷地睨了刘氏一眼,刘氏敛了笑意,正色道:“就依你,但是日后陈家你名下的财产她不能拿去一分!那些都是彻儿的,我不允许别人夺了去!”

    陈念嘲讽一笑:“我答应你,陈家的财产都是彻儿的!”

    刘氏知道,陈念不轻易承诺,但一旦承诺必会践行。于是,她放下心来,带着心上的那道疤离开了陈念的书房。

    陈念转头望向窗外,口中呢喃道:“陈家的东西谁稀罕,你们要便拿去。可我的,都会是清儿的。”

    琼花树上又结了红色的果实,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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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特别关照

    沐清从东院得了最新消息,除了唇角露出抹淡然的笑意,其余的话没多说一句。

    她曾设想刘氏会不会因着猜忌而秋后算账,可是刘氏没有这么做,反而殷勤地给自己和钱氏屋里送这送那,这些东西自然是打着小陈衡的名头送来的。刘氏为了儿子,再不情愿也认了,时不时过去西院坐坐。

    对于刘氏特别关照,沐清有些受宠若惊,论理刘氏将这事压下去便了,无须这般费心思讨好她和钱氏。尤其是动不动就拉着她说,要是自家闺女就好了,弄得沐清不好意思。

    每次见到刘氏笑盈盈的脸,她总感觉刘氏是强颜欢笑,并非发自内心。暗地里,越发觉得这事透着诡异,隐约猜到了几分,却又不愿、也不想往深里探究。

    在外人眼里,两房的实际掌权人大爷与四爷两家非但没有因为这事走远,反而走得是越来越近,感情日渐亲厚。但其中的别样心思也只有个人心里清楚。

    ……

    陈行计策未成,偷鸡不成蚀把米,陈念借机开始打压陈行、陈恕父子。陈行暗恨,顺带连金粟也不待见了,渐渐冷落了她。

    金粟憋屈,后来冬上发现怀上了孩子,陈行才又来走动了几次。金粟消了怨怼,天天盼着这胎是男的。因为陈彻婚后无所出,如若这胎真是男孩,那可是陈启正的第一个重孙子。她也不再去陈行面前哭诉讨宠,在新夫人进门前小心谨慎,只安心养胎,求神问佛,只等着来年生产能生个男孩。

    来年,过了老太君孝期,陈行迎娶了张侍郎家的孙女,陈徇则娶了莫七娘进门。

    张侍郎孙女生得尚可,书香门第,行规矩步,还算端庄得体,可却比不上莫家七姑娘容色妍丽。两相比下来,陈行对自家母亲选的亲事面上不说,可心上已经不满,但碍着张侍郎的缘故,也不敢有何怨言,对新妇感情冷淡,只面上过得去罢了。

    且说金粟见新夫人容貌一般,对自己这个新妇未进门就先怀孕的小妾也未刁难,只当性子温和,不足为患,胆子便也放大了。她见陈行不喜新妇,又使出浑身解数想法子勾引陈行再注意自己。

    她本姿色不俗,怀孕后更是珠圆玉润,陈行冷落了一段时间,再见之时,金粟柔声细语,撒娇弄嗔,与那规矩木讷的张氏一比,俨然就是解语花。有孕在身还与陈行胡闹,陈行觉得刺激,吃着甜头,便又开始腻在她屋里了。

    周氏知道金粟耍狐媚手段,让陈行冷落了张氏,斥责了陈行与金粟不成体统,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另准备让金粟搬到她院子里养胎。

    没想到,她正训着,新夫人张氏施施然跑来劝架。还说把金粟搁在自己院子里,她是主母,日后这孩子就先放在她屋里养。另外,张氏当面还把自己的陪嫁丫头指给陈行做通房。周氏见她大方得体,甚是喜欢。

    金粟一听傻眼了,拉着陈行想挽回,可陈行因为得了张氏的漂亮丫头,不好帮腔。金粟当即大哭,却又被周氏骂了一通,只道再这般吵闹,直接生了孩子把她赶出府去。金粟无法,只好认命。

    过了三月,金粟动了胎气,早产。早先一番闹台,郁结在胸,胎位不正,她可没有钱氏好命,有舒泓帮忙,好不容易生下个女孩,却血崩了,翌日便去了。

    周氏没抱上孙子,加上本就不喜金粟,直接将孩子扔给了张氏,打发给她家里送了些银钱,让下人买了口薄棺,草草葬了。

    沐清为此长吁短叹了半天,这世事无常,若当初她没注意印章,只怕陈行也不会派她来试探,更不会发现舒泓与自己走得近,才起了心思求舒泓看病。失宠再得宠,得意忘形,却不记得像大家出身的张氏的小姐,早就见惯了深宅大院争宠,要算计她这小小妾室的法子多得多。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只换的一缕香魂归于尘土。

    金粟一死,事情还没完。她房里的丫鬟又被刘氏借着上次流言事件余波抓住把柄,说是四哥儿与金姨娘指使她买通大爷书房丫头,她抓住金粟的把柄要挟,才让金粟动了胎气早产致死。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气得陈启正大病一场,将手里的权力都交给了陈念。陈念独揽大权,更借机打压二郎陈恕、陈行父子。陈恕一家在府里的气焰消了不少。

    沐清听闻,不禁暗自佩服陈念夫妇的手段。

    自从掌了大房,陈念又与陈愈、沐清提了茶楼一事。沐清本不想再惹是非,无奈陈念说服了陈愈,并以此作为帮助二房生意的条件。沐清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陈念更分了一股给沐清,还让她当了陈家茶楼的二当家。除非大事,其余事项皆可全权处理,并能调动陈家柜上万贯以下的银钱,至于沐清这个二当家的凭证印信就是陈念给的那枚印章。

    当陈念云淡风轻地说起那枚印章是印信时,沐清只觉得上当,陈念一步步引着她入窠,她甚至怀疑,当初送印章时就算计好了。

    陈念面上对她不冷不热,独处时态度却更亲近了些。刘氏还是一如往常,往西院送东西。

    对于这种无恶意的特别关照,沐清安然享用,便宜不占白不占,虽然她对陈念目的百思不得其解。

    二房有了资金,生意上了正轨。沐清就把投身到茶楼的筹备工作中。

    茶楼开在闹市区。大堂散桌,中间搭台子请了说书艺人;二楼开放式隔间,卖的就是茶道和小茶点;三楼,就是精装包厢。陈念为了茶楼还下血本从南北请了三个厨子,有一个还是宫里的御厨出身。沐清弄了一套所谓精品茶楼管理办法,从卫生到服务一条条事无巨细做了详细规定,又专门训练了一批跑堂小二。

    秋天开张时,陈念请了知府来捧场,知府对茶道、吃食赞不绝口。自此陈家茶楼因菜色精明、服务上乘而名声远播,生意自然蒸蒸日上。

    秋去冬来,转眼又去了一年,天圣六年开春,沐清便满十四了,及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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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定情

    母亲的手握着如瀑青丝,红木梳齿在其间穿过,温柔地挽起,笄钗斜插进发髻中,礼成。

    沐清摸了摸红木钗头,这是成人的标志,或者说,这个年代约定俗成可以嫁人的标志。想到嫁人,沐清脸上一热,脑海里闪出那个清雅的身影。

    “小丫头终于要长大了,为夫的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

    当狭长的眼笑成弯月,谁会想到如仙般清冷的人也会有如此温柔的狡猾一笑。

    沐清在心里啐了一口,狐狸就是狐狸,在外人面前道貌岸然,到了自己面前就是这副德行。骂归骂,可她心底还是疑惑为何这个时候会先想起他来了?总不能真以现在这副萝莉身子嫁给那个家伙,过早性事不利身体健康。

    钱氏口诵祝福之声,打断了沐清的绮思,她低头翻了个白眼,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沐清急忙敛了心神,中规中矩,紧守套路,把及笄礼进行完了才是。

    宗族里的伯娘婶婶们道贺送礼,一屋子女人闹哄哄地说了许多吉祥话,话里话外,暗示她可以嫁人了。沐清不应声,只是故作羞怯地笑笑,只盼着早点结束。

    行了礼,开了席。沐清总是轻省了,想起狐狸前些时候叨叨着今日他一个外姓男子不好进府,哄着让她出来见面。沐清经不住某人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

    沐清走到舒泓柳条巷的院子用不了一炷香,这也是某人为离佳人近些,方便来往而置办的。

    舒泓喜欢清静,陈愈特地从府里药铺选了个机灵嘴巴严实的小学徒莫小七过来伺候。沐清每次来都是穿着男装来的,今天因为及笄,加上路进,沐清没换装就来了。

    莫小七开门看见个身着水红色夏衫的小娘子,乌发云鬓,别着支红木钗,一双灵动的眸子水色潋滟,双颊泛粉,红唇微嘟,生得眉眼如画。

    小七素日里见人不多,乍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站在自家大门口,恍惚间咕哝了句:“你是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么?”

    站在沐清身边被忽略的樱宁觉得这傻小子愣愣地盯着沐清,甚是无礼,闪身站到沐清身前,堵住了小七的视线,一副母鸡护雏的模样,急吼吼地喊道:“无礼!速去通报你家先生,唐小娘子来访!”

    莫小七这才注意到还有个灵秀的丫头在旁边,羞红了脸,讷讷应道:“哦,两位小娘子先进门来稍后,我这就去。”说完,人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不消一刻,小七便又匆匆回来,道先生后院等候,给沐清指了路,要领她进去。谁承想,凶巴巴的樱宁直接拦了他,沐清笑笑,道谢后自己提步就走。熟门熟路,让莫小七诧异了许久,直到樱宁拍着他的头骂他愚钝,他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

    如今这舒宅,三进的院子,后面还有个小花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假山小池塘一样不少,看得出建园子的主人也是风雅之人。

    池塘边种着十来株樱花树。这时节,正赶上樱花盛开,粉白花团簇拥在枝头,朵朵成云,风过,片片花瓣翩然而落。

    落英下,樱花雨,青影茕茕立。

    安静不语的舒泓她不是没有见过,依旧是惯常穿的青衫,依旧是那熟悉的清隽眉眼,可不知为何,看着今日立于樱花树下的他,沐清没由来的心跳不已。

    也许是伫立良久,也许是无心拂去,任由那偶尔落下的樱花瓣沾着衣衫、发梢,让清冷的他多了几分温情。

    当她走近时,他似有感应,一回首,微微一愣,眼中惊艳一闪而逝,唇角轻扬,泛着温润的笑意,连眼角也微微扬起,那一贯淡漠的双眸漾起的亮光,就连暗夜中的星子都会为之黯然失色。

    如果说平日里的舒泓更像高高在上的仙人,飘逸却冷情,这时看着沐清的他却像是守候爱人而归的男子,温润如水,脉脉含情。

    沐清一时间觉得轻飘飘的,愣是没反应过来,站在那里看着舒泓出神。

    “清儿,你来了!”一句如清泉入心,甘醇甜美,伴着低低的笑声。

    “嗯。”沐清回过神,暗恼刚才在舒泓面前丢了面子,为了掩饰刚才的的尴尬,她伸出手,撇嘴道,“礼物呢?”

    “小财迷,过来才给你。”舒泓抿着唇,伸出手示意她牵上。

    沐清刚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便被他一把拽进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前。

    突入起来的拥抱让沐清惊叫出声,下一刻,头顶传来一丝轻笑:“我的小娘子今日及笄了……可以兑现当年承诺了,呵呵!”

    沐清脸红,奈何舒泓抱得紧,双臂坚定有力圈住她,不让她动弹半分,只得低头埋怨:“谁承诺了?明明是你自说自话,一家之言!”

    头上一紧,触手微凉,沐清问道:“何物?”

    “礼物,金钗,成色足,够分量,‘插钗’把你先定下。”

    “谁要嫁你……”沐清羞臊,一时嘴拙,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嘟囔着就伸手要把舒泓刚插上金钗取下。

    “不许取!”舒泓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他一把抓住沐清的手,紧紧地攥着。

    沐清抬眼望着他一脸严肃,吓了一跳。

    “清儿,你可想好了,若心中真无我,便取下它来。”舒泓异常认真的眼神,与刚才调戏判若两人。

    沐清知道,他是真的在给自己求婚,一时心绪烦乱,惊喜有之,甜蜜有之,她不是不知他的心意,只是突然说要成亲,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毕竟自己生理年龄还太小。

    “我又没说心里没你……”沐清撅着嘴低声埋怨。

    “那改日我便去府上提亲。”舒泓一喜,目光变得异常炽热,他低头在沐清额上印下一吻,“你知我等这天等了好多年了。”

    “嘁,什么好多年,不就两年多嘛……”沐清闷头覆在他胸前,不愿他看见自己因为他那羽毛般的吻而脸红。

    “呵呵,谁说的!也许更早的时候,你就入了我的心呢?还记得它吗?”

    舒泓从怀里拿出个半旧的蓝缎荷包,上面绣着两朵洁白的玉兰花,边角都已经泛白,显然是经年之物。

    沐清看着那荷包,眼中有些湿意,叹道:“你竟还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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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锤地,原谅偶无比之龟毛速度~~~遁逃~~~~

第四十八章 提亲

    八年前那个酒后黯然的少年,让她心疼,一时心动送了这荷包给他。谁曾想过,他会留到现在。

    漫天花雨,忽见旧物,忆起往事,多浪漫的气氛。

    沐清还兀自沉浸在感动之中时,舒泓却呵呵笑了两声:“绣得丑死了,还好意思送人!”

    “那你留着干嘛?”沐清额上青筋直跳,该死的,不惹毛了她,就是不痛快!

    “当初你年纪小,做哥哥的怎好拒绝你的好意。”舒泓松开了怀抱,手指在沐清额上一弹,“你这小丫头,那时就没大没小。”

    沐清撅着嘴,嘟嘟囔囔地抱怨:“厚脸皮!难不成那时候你这老牛就惦记上我这嫩草了?”

    “是啊!那时候那个狡黠灵动的小鬼头一直留在我记忆里。”舒泓笑了,沐清看得有些入迷,舒泓冷清清的人笑起来如霁云初散,那云后是初升的太阳,融融的,不刺眼。

    其实舒泓他掩藏在层云之后的心是很温暖很柔软。只不过那些她不为所知的旧事成了他的掩护色,沐清只是在不被防备的年纪偶然一次施与他一次淡淡的关心。他敞开了心扉接纳了她的关心,还记了这么多年。所以,一个不起眼的小荷包却让他留到现今。

    舒泓的指腹划过沐清的鬓角,沿着的耳廓轻轻摩挲,酥酥痒痒的,直挠得沐清心里痒。

    她别过头躲避,莹白的玉耳泛起粉色。粉嫩粉嫩的,舒泓忍不住低头附在她耳边,低语道:“离开你,我常常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情景,也许老天早就算计好了,让你诓骗我一次,惩罚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呵呵!”

    说完,舒泓在沐清耳垂上轻啄了一下,迅速离开。沐清的耳朵由粉边红,一直蔓延的双颊,她捂住耳朵,斜乜了舒泓一眼:“道貌岸然!”

    “那也是对你!”舒泓说着又凑了上来,沐清赶忙躲开。

    舒泓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小兔子似的跳到一遍,顾着红扑扑的小脸瞪着自己,煞是可爱。

    舒泓心情一荡,柔声道:“我明日就去提亲可好?清儿。”

    “嗯?”沐清刚才被舒泓一番戏弄,不愿理他,转身看向那满树樱花。舒泓突然开口,她神游太虚,一时没有听清。

    “我明日就提亲!”舒泓坚定道。

    “啊?怎么这么快?”

    “要何准备?你我两情相悦,还需准备些什么。”

    “那也有些快了……人家还未成年……”最后那句她说得很低,知道舒泓不会理解,十四成年,十八就是老姑娘了。沐清还不想这般快嫁人。

    “你不愿嫁给我?”舒泓有些心急,拉着她问道。

    “不是不是,我年纪还小,不想,不想……”

    “不想什么?”

    “不想这么小就同房,不宜身体健康。”被舒泓逼问得无法,沐清脱口而出。看着舒泓冲怔的面容,沐清撇嘴,“我不要说,你非逼着我说。如今说了有这副表情,哼,我回去了。”

    “别走!只是没想到我家娘子原来怕这个,哈哈哈哈……”舒泓低头闷笑,暗哑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进沐清耳中,“这可要苦了我啊!不过,娘子放心,为夫以你为先,那你说何时可以同房啊?”

    “怎么说也要十八……”舒泓垮下脸,沐清嗫嚅,“起码也要十六吧!不能再小了!”

    舒泓恍然,意味深长道:“娘子真是体贴为夫。呵呵,娘子已然同意,那我也要慎重,找个先生算个好日子,这几日就过府提亲。先定亲,等你十六再圆房。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沐清才发觉上当,被舒泓钻了话空子,暗恼狐狸狡猾,可又不好反驳。自己实际年龄在现代已经是剩女,可以嫁人了。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欢喜舒泓,为了防着自家那些别有用心的长辈横插一杠,徒增烦恼,还不如早些定下,于是也不情愿地点头同意了。

    舒泓见她同意,一把搂她入怀,头埋在她的颈间。

    “清儿,清儿,我终于能娶到我家的小娘子了。等咱们成了亲,我就带你去看我娘和妹妹。清儿……有你伴我,我心甚欢。”

    他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事,说他喜欢她。

    可沐清听着心疼,她听得出他是真心欢喜,他的母亲和妹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说要带她去,就是要与她相守一辈子。

    沐清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孤苦伶仃,手一紧,环住了舒泓的腰身。

    舒泓身子一震,直起身,抱住沐清:“能与你携手相伴,足矣。”

    沐清不说话,只是紧了紧手臂。

    两人相依相偎,静静地守在一片樱花雨中……

    过了半月,舒泓正式请了媒人上门。陈愈与钱氏倒是满意,看平日两人见面的模样,倒对两人的情谊有几分知晓。可面上的礼仪还得做足了,即使满意也要摆摆架子,只道请示了父母,十日后回话。

    媒人刚走,陈府上下便传开了,有人赞两人郎才女貌,可有人说沐清趁着老太君病体沉重之时不守孝道,竟然勾搭大夫。

    也不知谁没等陈愈和钱氏去,就将这事告知了张氏。张氏一听,心中暗记,她对沐清被就看不上眼,这会更加生气。加上舒泓一介大夫,并非名门望族,也非商贾大户,于是她更打定心思,不同意这桩亲事。

    陈愈和钱氏一来,张氏立马用下面的流言挑刺,死活不同意。

    “你说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装男装出门便也罢了。竟然在自己勾搭给老太君看病的大夫,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陈愈吃了排头,愈本想问问父亲的意思,话里话外想让陈启文帮忙。可谁承想,陈启文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看母子俩相争,也不吱声。

    “清儿一向受礼。舒泓在民间声望高,天作之合。您是她的祖母,怎好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误会自家的孙女?”

    “不是老太君偏私,我怎么会同意让你养别人的孩子?养便养吧,可她那性子和她那个姐儿出身的娘一个德性!”

    陈愈与钱氏脸色大变,高声道:“娘——你不该诋毁清儿和她娘!”

    说完,陈愈黑着一张脸拉着钱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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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急赶了一章,-_-|||,睡了,明天又得忙活一天~~~~o(>_<)o~~

第四十九章 不欢而散

    陈愈回来之时,沐清早就在院中等候。

    陈愈在张氏那里碰了壁,见了女儿反倒不知该说什么,随意点点头,自己一人提步去了书房。

    沐清见他面色不豫,便知婚事有碍,心情自然好不了。钱氏看陈愈不言语,只得自己拉上沐清回屋,好生劝慰一番。

    钱氏瞧见今天张氏与陈愈剑拔弩张的情势,知道这事还得有不少波折。

    这些年,自家丈夫与公公关系不佳,与婆婆因为自己生产的事闹得不愉快,可毕竟是血脉亲缘,割舍不断。丈夫嘴上再埋怨,却是诚孝之人。多年未在父母身边尽孝,回来后自然弥补。

    这次为了清儿的事情又闹上了,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试探下清儿的意思。钱氏也不想与公婆闹僵,存着清儿还小,也不至于到那非君不嫁的地步的心思,想着万一成不了,也是在她对舒泓心思不够深的时候,无甚大碍,以后还是可以另择夫婿。

    “你与舒先生幼时相识,这几年他又与咱们府里往来甚密,我和你爹也看好这桩亲事。舒先生无父无母,你嫁过去便是当家主妇,不用伺候公婆,没有妯娌,也省了那些个烦心事。好是挺好。只是……唉……也不知哪个不省事的背后嚼舌根子,我说清儿,万一你祖父祖母不同意这桩亲事……你爹怕……”

    “娘,女儿从小就喜欢他。”没等钱氏说明意思,沐清已然听懂了,她得坚定立场。

    钱氏鲜少见沐清露出羞怯之态,心道,只怕这次是真动心了,不由叹气:“他孤身一人,又是个随性之人,你若嫁给,怕是要四处漂泊。娘就是怕你吃苦。”

    沐清握着钱氏的手:“娘,女儿既然答应嫁她,就不怕这些。再说,我早先开铺子,也不是那吃不得苦的人。其实清儿早有出去见见世面的心思。那时候担心没人陪着娘,如今有了弟弟,女儿也能安心出门了。”

    对上沐清坚定的双眼,钱氏心上一酸,自己为了儿子最近疏忽她了。

    钱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低语:“无论有没有弟弟,你都是爹和娘的宝贝。既然你心意已定,爹和娘定会想法子成全你们。”

    沐清心上感动,伏在钱氏的腿上,心道:“你们也是清儿一辈子最亲的爹娘。”

    ……

    钱氏与陈愈说了沐清的意思,陈愈又寻舒泓私下相谈了许久,知道他对自家女儿的心意,才放了心。

    而后,陈愈跟陈启文也聊了一次,许了好处才让自家爹爹答应了女儿的婚事。事后他暗自嘲笑,自己与父母相处就跟做生意似的,还要讨价还价。

    等说服了陈启正,陈愈才又面对面和张氏谈起沐清的婚事。

    本以为又要莫一番嘴皮子,没想到陈愈一进屋,张氏就热络地给他说道起来:“我说四郎,舒泓独身一人,家无恒产,光凭看病能赚几个钱,他名义是马家的养子,其实就是比人家府里的佣人高上一等。清儿与他成亲,对咱们家的生意并无裨益。我看你们夫妻两个着急给沐清找婆家,所以让媒人去寻了几家合适的。你且看看再说。”

    陈愈硬着头皮接下册子,暗恼张氏自作主张,嘴上说道:“娘,清儿的婚事也要看看她自己的意思。我瞅着舒先生挺好,与清儿脾气相投。”

    “好什么好,他出身山野,不守礼数,与沐清私相授受,断不是陈家女婿的好人选。你看,有谢知府家的外甥,马家大夫人的侄子,就是马少爷的表弟……还有,我听说马家小少爷去年冬里原配过了身,他与清儿也是自幼相熟,不若你派人去京里与你姑母通个气,看能不能让清儿做填房。你与马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若是能和马家结亲……”

    张氏一个人说得起劲,全然没注意陈愈铁青的脸。

    “娘,清儿是我闺女,不是买卖的货物。我与马家的生意,不用卖女儿才能做成!”

    “你这个不孝子,娘也是为了你着想。女儿又不是亲生的,家里的生意一直让大房霸着大头,就算你分到手里的买卖,还得大房掺合一脚才能成事。攀上马家,你也能早点摆脱老大他们的摆布。不然,家产迟早要被老大吞了……”张氏说得语重心长。

    陈愈低头不语,张氏以为他意有所动,又道:“你就是太实诚。大郎对二郎都能下得了狠手,何况你……”

    “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清儿的婚事影响不了生意。那些个王孙公子都不是一心一意之人,我不求清儿富贵文达,但求她一生能有人对她如我对月娘一般珍之重之。所以,孩儿心意已决,将清儿许给舒先生。当年是我对不起六弟和琼娘。如今我不能让清儿再受苦。”

    “好好好,看样子我的苦心白费了。你还是怪当年娘告诉老太君六郎的行踪?既然我一直都是恶人,你也不愿听我的,我这个娘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还是死了算了!”说着,张氏摇摇晃晃地晕过去了。

    陈愈见状,赶紧扶着张氏,又是掐人中,又是唤人请大夫。

    一场家庭会议不欢而散,沐清的亲事又因为张氏生病而给搁置下来。

    张氏也不知真病还是假病,拖拖拉拉地病了十几天,就是不肯见陈愈,不愿谈及沐清的婚事。

    陈愈一家也无法,只得送医问药,想着能感动了张氏也不一定。

    这事还没了结,陈家大房又暗潮涌动,最后波及了二房、三房,连沐清亲事也因此而横生波折。

    ……

    每年惊蛰春茶上市前,陈家会派人上京换茶引,然后往建州和两浙各地收茶。大房那边,往年都是陈恕去,可今年陈念当家后,却将这差事派给了刘氏的侄子和陈徇。

    何氏为这事找了不管事的陈启正,抱怨陈念独断专行,这日子过下去,还哪里有二郎一家的活路。

    陈启正虽知陈恕不上道,老动些歪心思揽权,可毕竟也是亲生儿子,自家两个儿子斗来斗去,伤的还是自己家的根本。于是,陈大老爷专门找了陈念。

    没想到陈念非但没同意,还拿出二郎陈恕往年里收茶私下克扣茶货的证据,道自己看在亲兄弟的面上不点破,只盼着他能悔过。可上次又出了流言之事,陈念觉得该给陈恕个教训。

    陈启正闻言,气恼之极,回去又骂了何氏与陈恕一顿,还说今年就让小辈们去,锻炼锻炼,等他反省好了明年再去。

    陈恕挨了骂,心中不忿,积怨日久,他对自家哥哥更是怀恨在心,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谊,联合了李家三爷,准备拿了陈念倒卖药材,烧毁药铺的证据捅到官府,狠狠地打击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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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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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墙倒塌后,穿越女宋朝生活里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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