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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梢     宋朝完美生活txt下载     宋朝完美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纵火案

    黑暗里,随着时间流逝,你的世界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时,孤独、恐惧这些衍生产物就会渐渐地开始嗤咬你的内心。

    沐清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即便如此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黑暗里,心理上多少还是会有些害怕。

    “有人吗?有人吗?”从麻布堆里爬出来,沐清试探性地叫了两声,没人应声。

    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光,她站起身,摸索着一步一步前行,挪动了半天,“哐嚓——”,碰到了一个类木柜的东西。

    沐清发觉药味越来越浓烈:“这地方怎么像是存放药材的库房?”

    起初还觉得可能是爹生意上有过节的同行做的,现在看来定是四哥,说不定自己这会儿就是被关在陈家候潮门药铺的药库里。

    又走了一阵,沐清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从一排排的药架来看,这里怕真是珍药房,而刚才那堆定是白天在这里窗户下面见过的那些盛装草药的布袋。

    珍药房因为存放的都是珍贵药材,为了防盗,整个药房只有一扇窗。沐清渐渐适应了黑暗,回头望见了那唯一的窗户,而那窗离地面的距离,她这点小身板根本就是望尘莫及。况且今晚上连月亮都没了踪影,这药房里是伸手不见五指,就是够得着药柜下层的盒子,也搭不出那么高的梯子。

    沐清只能往门口挪动,走得浑身冒汗,手心粘腻一片,好不容易摸到了大门口,连着一阵猛敲:“有人没?救命啊!”

    无人应声。

    继续,再继续……

    沐清反反复复了不知敲了多少次,喊了多少声,仍是寂静一片……

    沐清累了,停下来,颓然跌坐在了地上。

    没用!珍药房的大门是双层的,外面人怕都睡了,自己这点小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她双手抱着腿,把头埋在膝盖间,思索白日里发生的事,不禁想起来陈行最后的那句警告,自嘲道:“老四定是记恨我了,所以才派人偷袭。”

    哎,连她这种历经生死的人都有些胆寒,若是换做一个孩子或是心理脆弱的人,长时间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许真会患上幽闭恐惧症。

    困在这里怕已经好些时辰了,家里现在估计乱做一团了吧?也不知道四哥使了什么手段,竟没人查到这里。莫非真要等明天一早,库管来了才能出去?

    沐清只觉嗓子喊到嘶哑,喉咙微微疼痛,加上没吃晚饭,又饿又渴,刚才用力敲门,费了不少气力。她坐在地上不再动弹,累极、困极,眼皮也开始打架,最后干脆阖上了。

    药库在后院背阴的地方,入夜越发有些阴寒。沐清睡着睡着,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醒来,紧了紧衣衫,往角落里又靠了靠,身子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就不愿睁开。

    她感到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心想,许是要发烧了。这年头,伤寒发烧可是轻轻松松就要人命的!若是今儿晚上要是没人发现,明天自己会不会真的一命呜呼了!

    沐清暗骂:可恶!老四,这招太阴损了点!

    ……

    半夜,两条黑影溜到了陈家后院,到了珍药房后面的墙根下才停了下来。

    “就这里!”

    其中一人指着高墙上离地面丈许的一扇小窗说道:“白天,我已解了栓子,就从这里翻进去,动作利落点!”

    “嗯!”另一人手里握着钩索,抡起膀子一甩手,一端的三抓钩被掷了上去,一下就扒住窗台的青砖缝。

    那人伸手拽了两下,确定牢靠了,抓紧绳子向上攀爬,等爬到窗口,将窗户轻轻往外一拉,微响一声,窗户开了。他又拿出一条绳子,一头扔给窗下的人固定好,一头伸进了屋里,缩着身子出溜进窗口沿着绳子滑了进去。

    沐清的身子越来越烫,脑袋越来越沉,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有人踩到麻袋堆上发出喳喳的声响,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药库一角有火光。

    难道有贼进来?

    刚想求救的沐清忽然意识到来人不是从大门进来的,于是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只见火光闪动,一阵翻箱倒柜,透过药架的缝隙,沐清见那“贼”在每个药架都停留了一刻,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些木盒,将里面值钱的药材一股脑地扔进了一个大布袋里。遇到有瓷瓶装着的,他还从随身的另一个布袋里取出些空瓷瓶放回盒子里,再将盒子摆回原位,一来二去,药库里的盛放药材的盒子倒不见有凌乱。

    不一会,就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大袋,他扛在肩头,回到了窗户底下。

    过了一刻,“贼”又回来了,继续刚才的工作。

    那贼人一排一排地走过来,沐清警觉,撑着身子挪到了靠门最近的一排的药架一侧,将将被架子挡住身子,没被发现。

    沐清虽然头昏脑胀,可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心中不禁纳罕,看来这人是个偷药的贼,不过还没见过偷东西偷得这般从容,还找了替代品?

    眼见珍药库里的稀有药材去了一大半,就听见有人轻声说道:“黑子,别再顺了,要的东西都弄回来了,撤了!”外面的人显然急了,已经爬到了窗口,

    “不拿白不拿。这些个好药材,大补,市面上可值好些钱呢!俺再拿点,干了这票,回去给咱兄弟俩泡两瓶鹿尾酒,补好了再去找姐儿们乐乐。顺道再给俺爹泡个人参药酒……”偷药贼黑子笑着应了两句,手下动作越快了。

    “行了!一会儿巡夜的来了,可就麻烦了!赶紧放火!”黑子的同伙声音又大了几分。

    “知道了!”黑子收起了布袋,回到窗口,拴在绳子上让同伙拉出去。

    沐清一听“放火”,大惊失色,今天难不成真要牺牲在这药房里了,不是发烧烧死就是给火烧死?!

    黑子从沐清醒来时藏身的麻布袋抱起一大包,解开袋口,俯身绕着每个药架撒开。

    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沐清躲无可躲,一颗心也跟着怦怦直跳,小手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暗自祈祷:你看不见,你看不见……

    可惜,事与愿违!

    “你——”黑子显然没有发现这珍药房里还有一人,而且还是个小孩,不由惊叫出声。

    沐清心知躲不过去了,索性睁大眼睛望着这个叫黑子的蒙面偷药贼,一言不发,静待其变。

    黑子呆滞了一刻,在沐清灼灼的目光下回过神来,吁了口气,莫非是个哑巴?不然怎么被发现了也不叫唤一声。

    “靠!幸好老子还没点着!”说着,他迅速地从腰里扯了根绳子出来绑住沐清的手。

    “你要做什么?”沐清大声叫道。

    “原来不是个哑巴?!给老子老实点,不然要了你的小命!”

    黑子不知从哪里掏出团东西塞进了沐清的嘴巴,一把抱起沐清撂布袋一样把她扛在肩头,几步跑回到了窗下。

    他拿出火折子一吹,扔进了药架旁的草药里,一手扯动绳索,外面接应的人就将他拉出了珍药库。

    “黑子,快……”

    墙外的人看见黑子肩上扛着的沐清,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药房里捡来的!别啰嗦了,出去再说!”黑子抱着沐清一溜烟地先往进来时的地方跑去,他的同伙也赶紧收拾了绳索,拿起地上的布袋跟了上去。

    两人带着沐清遁逃之后,珍药房的窗口冒出股股浓烟,火势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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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抓了个熟客

    城北青衣巷曲曲弯弯,巷道狭窄,一户院落多是三四家合住,都是些平民百姓和走街串巷做买卖的小商贩。一条巷子走下来,总共住了大概有百十来户人家,到了晚间夜市收摊,出门在外的人肩挑背扛地都回来了,巷子里就变得挤哄哄的。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李黑走在巷子里,肩上扛着一大一小两只麻布袋子也并不打眼,他边走边哼着路过翠红楼时偶然听来的小曲,不禁热血澎湃。想起刚才看见厅堂里那些个环肥燕瘦,丰乳蛮腰的姐儿们,李黑寻思着,什么时候俺也当回大爷,让姐儿们给唱个曲儿,嘴对嘴地喂酒喝,再顺手揩两把油,那滋味……想想也销魂!

    “黑子!这大半年没见,跑哪里发财去了?又带回什么好东西了?瞧这俩大麻布包,装得什么啊?给街坊们开开眼。”

    一个异常热切的声音打断了李黑的绮思,他打了个哈欠,抬眼瞄了眼靠在黑木门边的肥胖老女人,笑着说道:“发财?文大娘,您笑话俺吧!俺是没本事,就打些零工混日子,哪里比的上文叔在大酒楼里做账房,每天收账时还能瞄两眼对面的漂亮姐儿,美事儿啊!一般人想做还没得做呢……嗯,文大娘,文叔还没回来?”

    李黑一脸向往,可文大娘却听得面色大变,铁青着一张脸:“没呢!这几日钱塘江大潮,正店里来了些外地客,兴许还要晚些才能回来!呸,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临了,文大娘啐了一口,再也不问李黑袋子里背了什么东西,转身回院子里去了。

    “想在老子手里讨便宜,没门!”李黑望着肥胖的影子消失在门口,耸耸肩冷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地继续哼着小曲进了院门。

    “爹,我回来了!”李黑推开自家破旧的木板门,兴奋地喊道。

    “你个混账东西,还知道回来?这半年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老李头瞧着兴冲冲跑进来的儿子,心中欢喜,可却依然绷着脸质问道。李黑是他快四十上才得的儿子,后来浑家死了,他又忙于生计,对儿子疏于管教,儿子就开始做起偷鸡摸狗的营生。等儿子大了,他老了,也来不及管了。最后也是因为偷盗犯了事儿,儿子又担心自己,索性逃了回来,他才不得不带着儿子大老远从北边逃到杭州来。

    “爹,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好些药材呢,你老身子骨不好,眼看又要入冬了,南边这天又阴冷潮湿,我回头拿这药材给你泡些药酒,内服外敷,您老的腿就不会疼得那么厉害了。”李黑将布袋放在地上,打开了小口袋给老李头看。

    老李头眼眶微热,心头一酸,当初没钱买药材,儿子就是进药铺子偷药材才差点被人逮去坐牢。现在再看着满口袋药材,教训儿子的话他竟说不出口了。

    半晌,老李头忍住不让老泪纵横,面色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随即指着地上的布袋厉声问道:“这药材莫不又是偷来的吧?若是这样,我宁可疼死,也不用!还有那个口袋,打开来,不会也是你偷来的赃物吧?”

    李黑虽说是道上混的偷儿,可自己是老父拉巴大的,所以他对自己老父孝顺得紧。听到老李头气恼,他赶紧打开了那个大口袋,说道:“不,这个不是,是儿子救下的一个小丫头,受了风寒,我正想给去熬两碗姜汤。爹,你帮着看看,我这就去厨房。”

    那小丫头自然就是李黑从药库里“捡”来的沐清。

    李黑岔开了话题,将昏迷不醒的沐清解了绳索抱到床上,扯了被子盖上,急哄哄地就往外跑,生怕老父叫住又是一顿教训。

    老李头还没来得及细问,儿子落荒而逃,只得回身到床边去看看那孩子。一看之下,竟觉得十分眼熟,老李头坐在床边回忆了一阵,终于还是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小陈官人的妹子吗?”老李头诧异。小陈官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他家的小娘子怎么会流落在外?黑子说救人,竟扯淡,刚才明明是绑着的。不行,一会还得问问黑子才行。

    沐清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两弯浓黑的睫毛月牙似的贴在眼上,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子哆嗦着,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嘴里发出猫儿叫似的声音,一直嗫嚅着个“冷”字。

    老李头瞅着吓人,伸手摸了摸沐清的额头,烫手。

    不一会儿,李黑就拎了个陶罐子,拿着只黑陶浅碗回到屋里。

    李黑放下东西,倒好姜汤,连着给沐清灌了两碗,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想让她发发汗,看能不能退烧。

    老李头看着沐清的样子还觉得不放心,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出了事儿,有理也说不清,忙对李黑说道:“这法子怕不行!你赶紧去找个大夫回来。”

    “大夫?”

    李黑可不想刚犯了事儿,就出去晃悠,撇撇嘴:“爹,咱穷人家的孩子受了风寒,谁不是灌两碗姜汤盖上被子捂个一夜的汗,最多就是弄点煎茶吃两剂,犯不着这大半夜的找大夫。再说,请大夫出诊,咱哪里有钱啊?”

    “混账!哪里有救人绑绳索的,你当我老糊涂了?这孩子我识得,是常去我摊子上光顾的小陈官人的妹子。虽说不知道人家来路,可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大户。这孩子出了事,咱们吃罪得起吗?”

    李黑一听,大感意外:“爹,你竟然认得这孩子?”

    老李头不理他,思索了片刻,又道:“你说得也对,这么晚了,怕是请不来大夫。我现在不问你今晚上干了什么事儿。你这就去隔壁院子找崔家小儿子,他在药铺子里当学徒,定然知道些退热的方子,问好了赶紧抓药,快去!”

    老爹发话了,李黑哪敢再推脱,趿拉好鞋子,着急忙慌就往外跑,嘴里还念叨:“闹了半天,捡了个熟客回来!”

    老李头见儿子跑出门,心里不踏实,这小子不知又做了什么?万一要是闹成事儿来,那可如何是好啊?算了,还是先救人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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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英雄”偷儿

    沐清身子跟火烧似的,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喉咙里好像被人灌进了苦药,耳朵旁好像有人在说话,可自己却一句也听不清楚。

    罢了罢了,头晕,不听了!好歹现在还没死……

    沐清稀里糊涂又睡了一觉,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等她醒来时候,天光一抹白,已是第二天早晨。

    “小祖宗,你终于醒了。折腾死老子了!老子向来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放火,不杀人,所以才顺手捡了你回来,又抓药喂药的,结果还是被自己老子罚跪了一晚上。”

    “你是药库里的那个偷儿?”沐清一脸茫然地扭头看着床边跪在地上的人,从他话里听出了这人是那个偷入药库行窃放火的贼人,知他无伤她性命之心,刚才一时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下来。

    沐清细瞧了那人两眼,十八九岁,国字脸,五官平凡,不过生的一双浓眉,倒挺如剑,平添了几分英武,这副长相让沐清想起了前世电视剧里那些正面的英雄人物。

    这贼可是完全颠覆了脑海里贼眉鼠眼的偷儿形象。

    “英雄人物”见沐清能说话了,一屁股坐到了后脚跟上,开始絮叨:“不错,老子就是那偷儿!你个小丫头要是一命呜呼了,俺救人没救成,还平白背上了条性命。我老子可真要找我算总账了……你醒了,俺也能起来了。哎哟——靠,老子腿都麻了!”

    听着年轻的“英雄人物”坐在地上,摆着一副苦瓜脸揉着大腿小腿,一口一个“老子”地唧唧歪歪,沐清嘴角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这厮虽有一副正义相,可归根到底还是个偷儿混混。

    不论这偷儿行窃放火烧了自家药铺之事,他终是顺手救了自己一条命,还寻医问药,又坦然承认自己行窃之事。沐清心中感激之余,暗赞这人有担当,还颇有几分侠义之气。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大哥如何称呼?”沐清烧了一夜,早不记得当时听见同伙唤他什么名字。这会儿又虚脱体弱,起不得身,躺在床上问道。

    “姓李名黑。大伙儿都叫俺黑子,你叫俺黑子哥就成!你叫什么?”

    “沐清。”

    李黑揉了发麻的双腿,手撑着地面,双腿一蹬地嗖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走到了床前,手搁在沐清的头上试了试温度:“不烫了。你饿了吧?俺爹出门做买卖去了,俺去给你弄点粥喝。”

    李黑不等沐清开口,就转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就端着个大陶碗进了来,“哐嘡”一声,就放在木桌上。

    李黑手指捏捏耳朵,又放在嘴边吹吹,笑道:“啊呀!稀饭烫手,晾一会儿,等温了再喝。”

    “劳烦黑子哥了!”

    面对李黑憨笑,沐清心底小小的感动了一下,侧头扯动嘴角对他微微一笑,这分明就是一老实纯朴的少年郎。哪里还像昨夜厉声威胁自己的偷儿,看来这厮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

    李黑端起陶碗坐到床前,舀了小半勺吹了吹,等热气散了才递到沐清嘴巴:“吃吧!”

    沐清饥肠辘辘,口中干苦,一大碗稀饭一会儿就见了底。李黑忙问她要不要再喝,沐清知道饿过了劲儿,反而不能吃得太饱,谢过他的好意,摇头说不再吃了。

    李黑也不多说,收拾好东西,回屋坐下,问道:“听俺老子爹说,你姓陈,你和陈家药铺有什么关系?怎么半夜被锁在药房里?”

    “你怎知道我姓陈?”沐清大惑不解,昨夜带她出来时候黑子可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俺爹是城北卖馉饳的,你和你哥哥光顾过俺爹的小食摊子。”

    “原来你是李老丈的儿子啊?!”沐清松了口气,还道这李黑有什么神通,原来是老李头的儿子。世界果然很小,兜了一圈又碰到熟人了。

    李黑见她应了一句便不答话,自顾自地发起呆来,不耐烦道:“喂,我说小妮子,你既然也姓陈,是不是陈家的家生子,犯了事儿惹恼了主子才被关在药库里吧?”

    李黑并未想到沐清会是陈家的千金,毕竟自家闺女丢了,怎么没见主子家到处寻找。岂不知沐清偏偏就是被自己四哥算计了,她四哥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引了家里人注意到别处,才致使她被关在药库里半天,却没人寻到。

    “沐清看黑子哥你也是纯孝之人,该知做下行窃放火这些违法之事是要坐牢的,你若被抓了,李老丈如何过活,是谓不孝。哥哥为何还要行此凶险之事?”

    沐清并未正面回答,此刻她也是矛盾,李黑虽然救了她,可也害的自家药库被烧,损失定然不小。而且那铺子是爹刚接的,这才多久就出了这等事故,大房还不趁机说事。

    另外,细想起来,李黑昨夜行动好像是早有预谋,那窗户该是从内拴住,而他并非破窗而入,分明白日有人已经打开了栓销,家中药铺有内鬼不成?

    沐清心生疑惑,自然想弄个究竟,继续问道:“清儿知道这事儿定不是哥哥自己的本意,想问问哥哥,是谁指使你去偷了药材放火烧库?”

    李黑一惊,她怎么会猜到有人指使?

    “老子做事,不用你个小丫头片子过问。俺救了你回来,你就得听俺的,老实回答俺刚才的问话。你究竟和陈家什么关系?为何会半夜在药库里?不然……”李黑面色一沉,目光闪过一丝阴狠。

    沐清见他如此,对于自己猜想有了几分肯定,呵呵一笑:“不然怎样?若我说自己是陈家药铺东家陈四爷的女儿,黑子哥该怎么办?莫非要杀了清儿灭口?”

    “不对,你若是东家的闺女怎么被关在药库里?!”李黑反驳道,可他心里却没了底气。

    看到虚弱苍白的小女孩无力支撑起身体,正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水漾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光华,温润平和,李黑心中大感异样,这孩子明明年岁不大,可感觉那行事说话却真的不似孩童。

    再者,半夜被人锁在药库里,可见到自己时,依旧不哭不闹,心智沉稳,难道真是陈家东主的女儿?

    李黑不免心生警惕,面上凶狠,可看着沐清的眼神不由也起了变化。

    沐清知他本性不坏,心中倒也不惧,继续趁热打铁:“偷了我家药材,哥哥还这般理直气壮?你若单纯只为了偷窃,何必那般大费周章地换药瓶,分明是不想让人发现不了药材被盗一事,可见此事哥哥预谋已久,想来是药铺里出了内鬼。而且你偷来的珍贵药材可不少,价值不菲,在杭州市面上销赃定是不可能的,但要带出城外也要费番周折。若自己带,定然会让人起疑,所以哥哥背后肯定还有别人。呵呵,不知清儿说得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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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要发泄的猫儿

    沐清身子虚,没说几句就觉得浑身没劲儿,乏得很,扭转身子躺平了,吸气吐气,调和刚才因说话太用力而有些紊乱气息。

    李黑已经听呆了,瞪大一双眼直盯着沐清猛瞧,那眼神像是看怪物似的,好一阵才说:“给你个小丫头片子吃了碗稀饭,就白活了这么多句。要是吃饱了,不是能把死人说活了?你若是个男儿,以后怕能当个县大老爷断案了。”

    沐清笑了,却没有去看李黑,只是仰面盯着屋顶古旧粗糙的木梁开口问道:“黑子哥,你说我能断案,那就是我所料不错,你是受人指使了?”

    “老子什么都没说!你个小妮子别想来套话!”李黑死撑道。

    沐清也没继续逼问,扭头眨眨眼睛,抿着小嘴,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相称的严肃表情。

    “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不然早就放任我在火里烧死了。说来也是清儿运气好,你若不进来偷窃,我说不定会在药库里病死了。对清儿而言,你是清儿的救命恩人,清儿心里好生感激。但现在你已知道了我的身份,清儿想问一句,你预备怎么处置我啊?”

    李黑又呆了,他并未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沐清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起初说那些个重话完全是为了唬唬小孩,可哪里知道这小孩心思不简单,如今又知道了她的身份,自己该怎么办?现在这情形,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李黑站起身,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又抓耳挠腮起来,头发也被抓得乱糟糟,可始终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黑头大,一个劲儿地喃喃自语道:“这事儿难办了!难办了!”

    “黑子,在家吗?”院子里有人叫唤。

    李黑一听,眼中精光一闪,赶忙跑到床前将被子蒙在沐清的头上,罩住她整个身子,然后隔着被子小声道:“等会儿要听见进来人了,记得千万别动,别出来!”

    沐清窝在被子里,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外面的人怕是他的同伙。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偷窃,为了他爹的一句话就能真跪在地上一夜不动,他爹走后也未曾起身,光凭这点,沐清觉得李黑是致孝之人,本质必定不坏,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而现在看李黑紧张地掩藏自己的举动,更让她确定了李黑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小六,屋里坐!”沐清埋在被子里听见李黑引着来人进屋坐下了,赶忙屏住呼吸,再不敢乱动。

    ……

    “黑子哥,这是五十贯。周大哥说事情办得不错,东西都回来了,这份儿是你应得的。那火旺了点,我看这些天你别四处乱逛,免得节外生枝。对了,差点忘了,你捡的孩子藏哪里了?”

    “这事儿你别管了,就当你没见着。”李黑不耐烦道。

    小六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说:“我听说陈四爷家丢了闺女,你说那孩子会不会就是四爷家的啊?要是这样,你可不能送她回去。她若泄露了你我的事儿,咱们可是要吃牢饭的。”

    李黑有些不自在,佯答应道:“我问过了,那孩子不是什么四爷的闺女,她说是来铺子里随母亲去药铺看病,一时贪玩混到后院,趁着库管不注意钻进药库里了。”

    “既如此,我看不如找人带到扬州……卖了算了,省的夜长梦多!”

    李黑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扯淡!你小子有几根拐肠子老子不知道?别打那些歪主意。那些伤天害理损阴德的下作事老子不做!你再敢跟老子说一句,老子豁出去,自己到衙门口自首去。”

    小六知道李黑的性子,见他恼火,自然不敢再往马蹄子上撞,忙道:“我的好哥哥,小声些,你要嚷嚷得让外人都听见不成?得得得,算我没说!她家里有人,万一不小心说走了嘴,那就不妥了。我不管你怎么处理,总之不能让那孩子泄露一星半点咱们的事儿。我先回铺子了。”

    “晓得了。我家一远亲叔叔住江宁,膝下无子,我准备把孩子送去那里。你就放心吧!”

    小六一听,放了心,李黑起身送他出门。

    李黑折回屋时,沐清已经探出头来,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黑子哥,真要送清儿去江宁?黑子哥现在天天能见到爹,可清儿要去了江宁,就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呜呜……”

    刚刚睿智的沐清突然泪如雨下,变化策略开始眼泪攻势,一下子让硬汉派的李黑没辙了,而且沐清正拿着他的优点“孝顺”说事,更触动了他心底的那点柔情。还是个小孩子,哪能离了爹和娘啊?

    李黑慌忙应道:“黑子哥,就随口说说,哪里要真的送你去江宁。”

    “江宁?你个孽障要送谁去江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沐清与李黑一抬头,就看见老李头推门进来了。

    “李爷爷,呜呜,你跟黑子哥哥说说,不要送清儿去江宁,清儿会想爹和娘的……”

    沐清顾不上称谓混乱,卖力地哭。

    此时不哭更待何时,老李头能罚他儿子在自己床前跪一夜,定是看不惯李黑的行径,他可是自己如今最大的靠山。

    沐清如是想,哭得越大声了,力求哭得伤心欲绝。

    “小丫头,别哭了!老子没说……”

    李黑一时着急,说错了话,就听见老李头喝道:“什么老子?你老子在你面前呢。你个臭小子,快给小娘子赔不是,你偷了东西,竟然为了逃避罪责,要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到江宁去,快点跪下!给小娘子磕头认错!求小娘子宽恕!”

    “爹,我不是真的要送她去,是为了糊弄小六。”李黑解释道。

    “还狡辩!你动了这心思就是不对!”老李头不理会李黑,自己噗通一声先跪到了沐清面前。

    “李爷爷,你这是做什么?”沐清大吃一惊,止了哭声,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身来。

    “爹,你快起来!儿子不孝,儿子跪!”李黑要拉老李头起身,老李头不允,李黑也跟着跪到了地上。

    “小老儿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孽障,昨夜冲撞了小娘子,小老儿跪求小娘子放过小儿这次,不要报官,不然留小老儿一个在外面怎么活啊。”

    沐清摆手道:“李爷爷,这使不得!快请起!黑子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谢他还来不及,怎会去报官呢?您老快起身吧!黑子哥,快扶你爹起来啊!”

    “多谢小娘子宽宏大量!一会儿,我就让黑子送您回府。”

    李黑扶着老李头起来坐下,沐清嘴角划过一丝淡笑,接着又道:“不急不急,我还想在李爷爷家多住几日,也好吃您做的馉饳。不知李爷爷能否答应?”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小娘子家里人怕着急了……”老李头不无担心道。

    “哎,说句为难您和黑子哥的话,我是有事求黑子哥帮忙,就不知他肯不肯帮我个忙了?”沐清摆弄着手指,一双晶莹透亮的眸子此时还含着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李黑和老李头,低声问道。

    “黑子他有什么能帮到忙的,一定会尽力的。小娘子只管吩咐就是!”老李头瞧见小丫头羞怯的模样,连忙打包票。

    李黑隐隐觉得沐清会露了他的底,他可没敢告诉自己的爹爹他不光偷了东西还烧了人家的药库。

    看着李黑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紧张慌乱,沐清自然察觉到了。她收了泪水,小手手背在眼睛上蹭了两下,眨眨眼睛,眸子瞬时一亮,故意拉出声音说:“其实……我就想知道刚才来的小六是谁?可黑子哥偏偏不告诉我!”

    李黑一听,伸手摸了摸额上那不知存不存在的汗液,长吁一口气,幸好没说放火的事。

    “这个我知道,小六啊,他是我们隔壁邻居家的小儿子,在候潮门陈家药铺里做学徒。昨夜给小娘子吃的药方,就是从他那里问来的。”不等李黑开口,老李头抢先答了。

    “哦,原来如此!黑子哥真是的,这点小事都不愿告诉清儿。”

    沐清一脸恍然,笑望着李黑。

    李黑却暗叫不好,这小妮子精着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内鬼是小六吗?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看样子,不送她走也不行了,只能背着爹行事了。

    李黑心里盘算着,就听见沐清又道:“李大爷,清儿挺想吃您做的馉饳的,不知能不能现在给清儿做一碗?”

    “好好,小老儿这就去,稍等。”

    老李头出了房门去了厨房,沐清看着若有所思的李黑,说道:“黑子哥,你就别担心了!我已经答应你爹爹,回家后就不会把你抖落出来。至于小六,我也不会让人知道是你走露了消息,而且啊,我给你保证不会抓他见官吃牢饭。不过,你还得答应帮我办两件事?办好了,我还能封个红包给你呢!”

    李黑心中一震,这孩子心思真是玲珑剔透,竟然猜出他心中所想,而故意引走自己老父,是有事与自己商量。

    “哪两件?”

    “不难不难,很简单的……烧了一夜,回家前,我总得先泄点身上的火气才是,呵呵!”

    沐清笑了,苍白的小脸上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笑得异常甜美,可李黑觉得邪门,那笑容怎么看都像在看鱼的猫儿,而自己好像就是那些鱼儿中的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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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密信

    过了晌午,城里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又过了小半天雨势渐渐变大,路上铺着的那一块块大青石也被雨水冲刷得光溜溜的,低头便可窥见街边小楼一抹淡青色扭曲的倒影。

    青箬笠,绿蓑衣,在雨巷内来去。

    漫天雨幕下盼着早些回家的路人,行色匆匆,脚踩在石板路上,与那秋雨一起溅起水花朵朵,飞散开去戏弄着行人的裤脚,但待到风过时却袭来寒意阵阵。

    陈府后门斜对面有一条小巷,直通钱湖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小巷拐角白灰院墙下,静静地注视着黝黑的大门,目不斜视,对于眼前走过的人恍若未见,好像老僧入定,纷扰中我自岿然不动。若走近他身前,却隐隐约约听到“噔噔”的磨牙声,细小轻微。

    不多时,陈府的后门开出一条缝,随之那人也发出一声低咒:“靠!冻死老子了!总算出来了!”

    门口撑出一把深黄色的油纸伞,一个青衣小厮打扮的男孩举着伞,拎着一大叠油纸包好的纸包走入雨中,走到了街角那人的身边。

    “烦黑子哥告诉我家小娘子,她交待我做的事情今日就能办妥。这药是三少爷让府里的大夫配好的,也劳烦哥哥一并带回去。”

    男孩面色平静地递上了药包,可眼中却似有些怒意,转而又在一瞬间化去了。

    “怎么还要在我家住一夜啊?这小丫头片子明明在信上说了要今日去接她。你们那些老爷、少爷的都是干什么吃的啊?不行,今儿她必须走。”

    李黑气苦,小丫头来了后,自家老爹动不动就要他罚跪,他就算膝盖再硬也顶不住。

    “哼!少爷们的意思是家中有事处理好了再接她,所以留她再住一晚。你便如此说于小娘子听,她也不会反对。此事你若透露半点风声或是为难于她,让她再受一星半点的委屈,我白钰和你没完!”

    看着男孩紧抿着唇,一只拳头已经破风斩雨挥向自己面门,李黑一惊,出掌挡格,大掌握住男孩不大的拳头时,却感到一股劲力直冲掌心,李黑倒退了两步,才止住了那一拳继续前进。

    那拳头似乎也有意停下,生生逼退了他两步后,便无声无息地撤去了劲力。

    李黑错头,一脸愕然地看着面前撑伞的男孩泰然自若地撤拳收手:“好大的劲力,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练家子?”

    白钰哼了一声,又道:“知道就好,就我这点微末的功夫在我家大少爷眼里可算不得什么。况且有些事,哥哥心里也明白,因哥哥救了小娘子一命,小娘子与少爷们才不追究。等家中事了,明日大少爷、三少爷定去接她回家。”

    李黑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由一惊:“小丫头心里明明没有说……你们怎么知道?”

    “哼!不瞒黑子哥,这杭州城里市井里挂的上名的人物,还没几个白钰我不知道的。哥哥的名头自然也是听过的。而且好巧不巧在我家铺子出事时哥哥救了小娘子,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不过哥哥放心,主子都不追究,咱做下人的不会对外人多说一句。所以照顾我家小娘子,哥哥还该费心照顾才是。伺候好了,少爷们还有赏呢。”

    “那是那是,小的一定将功折罪。”

    李黑讷讷地点头应下,暗叹,幸好没打那小丫头的主意,不然真要麻烦大了。这陈家里连个小厮都会武,还对自己出身来历一清二楚,那大门里面还不知有什么厉害人物,怕要查出药铺的事是自己做的也是容易的事儿,现在还是不要去找小六了。

    他不敢多做停留,拿了药包放在蓑衣下,转身没入雨中。

    白钰甩了甩刚才出拳的右手,嘟囔道:“李黑的身手不错,使了全力才偷袭了一拳,竟然被挡住了。清儿也是的,为了这么个偷儿,费这么大劲儿干嘛……”

    看着李黑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白钰才从怀里掏出两张泛黄的纸,笑笑:“没想到这种玩意这时候竟派上用场了,不过一会儿这法子用处更大,呵呵!还是清儿聪明!这信还是回去烧了妥当。”

    说着,白钰将两张纸又揣进怀里,回陈府去了。

    李黑若是此刻还在,定然发现那两张纸的异样,原本白纸黑字写得一封家书最后,竟然多了五六行红色小字。

    ……

    ……

    这厢,沐清正捧着一只大陶碗,坐在窗前一面欣赏秋雨连绵,一面大口地吃鹌鹑馉饳,心想,小白的武力威慑行动不知进行得如何了?没想到啊,给小白上的那破除封建迷信的启蒙教育课也有发挥功效的一天。

    想起早晨的杰作,沐清抿嘴偷笑,这次李黑只怕不敢轻举妄动了。

    老李头大字不识几个,李黑虽说没读过书,可好歹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倒也认识些字。沐清要传信儿给白钰,有些话不能当面写明,好在老李头家中没有笔墨,她便想出了隐写的法子。

    李黑大清早跑去邻居家借笔墨的当口,沐清用筷子尖儿蘸着老李头给她熬的黄姜汤水,在纸上将昨夜之事写了个大概,又让白钰借送信之际稍稍地从言语和行动上都回敬一下。

    看着窗外的雨不见有停的迹象,秋风瑟瑟,吹落一地黄叶。

    外面该是很冷吧!

    沐清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滑进肚里,热腾腾的,身子也跟着热起来,发了汗,好不舒服。

    她邪邪一笑,这叫一报还一报,谁让他恐吓说要要了我的小命儿。受受冻也是应该的!

    身后老李头看不见沐清的表情,此刻他也捧着一只碗,边吃边不住点头,说道:“陈家小娘子,这清汤馉饳味道也不错啊。原来俺做过炸的,涮锅的,都要蘸料吃,没试过用这么简单调汤吃的法子。”

    老李头原本因为沐清生病体虚,买了两只鸡蛋想煮给她补补身子。

    沐清瞧见了,摇头不要,只让老李头用鸡蛋加面粉调成糊糊,摊了小张蛋饼,切成花菱形,取了一些扔在碗底,配上葱花、虾鲞,舀了刚出锅的馉饳,多加了一勺汤水,最后撒上少许盐,淋上麻油,香喷喷热腾腾的喝上大碗,去了寒气又填饱了肚子。

    “呵呵,这馉饳要卖,可也能卖出许多花样。要是有紫菜,味道会更好!”

    “紫菜?是什么吃食?”老李头问道。

    “海边生的一种野菜,黑紫色的,味道很鲜。”

    沐清自从上次吃了馉饳,她可没少偷钻厨房,好不容易发现了紫菜,最后竟然被告知那玩意还是贡品,一般内陆的人吃不到。老李头不是海边生长的,没听过紫菜也是正常。

    从那时起,她就盘算着要抓住这个商机。不过这事儿不是一两下能做成的,需要徐徐图之。而现下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紫菜,以后我一定让您老也吃到。不过话说回来,李大爷,您的手艺那么好,这一天到晚风餐露宿的,也赚不了几个大钱,不如与我一起合作开个小食铺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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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些小问题,修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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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心中有鬼

    沐清要拉老李头上她的船,自然还得拿老头的专业说事。

    老李头本没上心,以为小孩子家家一时心血来潮,闹着玩儿,陪着听听便罢了。可没想到沐清侃侃而谈,话题围绕着改良馅料、面皮,考究做法展开,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他听得也越发认真,时不时还会问上一两句,然后思考可行性。

    从最初惊讶到面对面交流,老李头早就忘了去探究沐清这与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从何而来。而沐清也认为,在远离她生活圈子的外人面前,她不必那般处处装可爱扮小孩,因为那些现代的舶来品可以归结为“家传渊源”四个字。

    一老一少在秋雨连绵的下午,为了明天美好的生活谋划着,畅想着……

    直到伴着风雨归家的李黑出现在门口时,沐清已经成功地拉拢到了她想要的厨子。而紧守孝道的李黑事后才知道,厨子老爹还附带送了个小二儿子给沐清筹划中的店铺,郁闷无比。

    ……

    老李头拿了陈家取回的药去了厨房,里屋就剩下李黑和沐清。

    “黑子哥,事情都办妥了?”沐清飞扬唇角,眉眼笑弯。

    “嗯!你家里人说明日来接你。你就在委屈一晚吧!”

    “无妨,反正我喜欢李大爷做的馉饳汤。”

    看着喜笑颜开的沐清,李黑有些无奈,这小瘟神没送走,反而变财神了,以后还得继续供着。

    其实他早想今晚送走沐清后,就劝老爹卷铺盖跟自己离开杭州。可等回来听说老爹与陈家小娘子合计要一起做生意后,他害怕沐清告密而想逃跑的念头也就打消了。

    以后要合作,那自己偷得的赃物是不是该还回去了?

    “那个,顺手拿了你家的东西,你明日也一并带回去吧。”李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神飘忽到了别处。

    “贼不打自招,这些药材带不得,就当我付你家这两日的借宿钱好了!再说,这点子东西比起库里丢了的,可是差太多了!对了,今儿见到我家小白了没有?”

    沐清没头没脑地突然转移话题,李黑一愣,旋即想起今天的那个朝他挥拳头的小子:“是那个会功夫的小厮吧?”

    “对对,他有没有带话来?”

    “有,他说你交代的事情今日办好。你这么着紧,是什么事儿?”李黑隐去了挥拳相向时,白钰威胁他的话,那种丢面子的事情不提也罢,只是小丫头这般,不知是不是又耍什么鬼心眼?

    沐清撇撇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你无关。啊——”

    她打着哈欠,佯装要休息,赶了李黑出屋,然后满眼期待地望向窗外,低声笑道:“呵呵,秋雨绵绵,多适合睡觉的天气啊,可惜今晚儿要有人要睡不好觉了……”

    温柔甜美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

    ……

    天色阴郁,雨还是一直下着,不见停歇。

    陈行从药铺回来,吃了晚饭便一头扎进了屋子里,惶惶不安地踱了两三圈,就一屁股坐在书桌前对着烛火发呆。

    该死的!怎么能着火呢?今天在铺子里蹲了一天,楞没看见小贱种的尸体。

    陈行脸上浮现出阴骛的表情,可紧接着便是恍惚,想不通,大活人锁在库房里怎么能飞了。不过幸好是不见了,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但她现在人在哪儿呢?难不成烧得连灰都没了?

    陈行脑子里涌动出了这个念头的时候,身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天凉了。

    他顺手拿起椅背上外衫披在肩上,拿起桌上杯盏作势要饮,突然“呜呜——”一声,窗外传来悲鸣似的低嚎。

    陈行警醒,看向窗外,一霎那又归于寂静,只余滴答雨声。他以为幻听,复又低头准备饮那碗中热乎的黄姜汤驱寒。

    “呜呜——”又是一声。

    陈行猛地抬头,一抹黑影在窗外晃动,一惊手上不稳,碗盏跌落在桌上,汤水蔓延开来,浸湿了桌上的纸笺。

    “谁?”陈行顾不得汤碗,站起身惊呼出声,带着不安惶恐的声音有些发颤。

    落雨有声,打在石阶上,屋檐上,节奏性地“啪啪”声搅得人心慌乱。

    此时,被黄姜汤浸湿的纸笺上,有什么东西慢慢渗出,浮现于纸上:

    “杀人偿命”四字,殷红如血。

    心中有鬼,自然怕鬼。

    “鬼,鬼,鬼……”陈行骇然,背上冷汗直冒,牙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嘴角抽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哥——”颤巍巍的,似乎扭曲了的人声响起,陈行抬头盯着窗户,瞳孔骤然放大,惊异不定。

    “啪——”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击到窗户上,想要冲进屋子里来。借着灯火,窗纸上出现了一团火红的火焰,慢慢地,火焰化成了一道道血水,沿着花木格子淌了下来。

    陈行屁股被粘在椅子上,脚也不停使唤被钉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哆嗦着:“啊——小妹,四哥关了你在药库,就是为了吓吓你。我不是有意的,那火不是我放的!”

    忽然,似狂放大作,窗户被摇得一阵“吱啦吱啦”乱响,“哗啦”,窗纸烧了起来。紧接着窗户也大敞开来,血水顺着窗棂流进了屋内,沿着墙壁滑落。

    “啊——有鬼啊!救命啊!”

    一声响彻东院,惊起梦中人无数。

    ……

    东院内脚步声渐起之时,两个人从一角的院墙上跳出,在雨中疾行。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南院,翻墙进去了。

    “回来了?怎么样?没被发现吧?”陈徇急切地问道。

    刚从东院蹿出来的两个人站在陈徇的面前,卸下湿漉漉的面巾,竟是大少爷陈徥和白钰。

    “没发现!果然是老四干的!”陈徥面色平静,可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怒意。

    “今晚上估计吓得他够呛,真是痛快!”白钰一面伺候着陈徥褪去湿衣衫,一面笑道。

    “老四他活该!我说,还是咱家小妹厉害,知道这碱水遇到黄姜汤会变红,省去了咱去弄猪血的麻烦!”陈徇不由赞叹道。

    陈徥点点头,脸色一黯,又道:“可火也确实不是老四放的,小六背后不知道是什么人?我真担心是家……这事儿还得查上一查,赶明儿还得提醒四叔!这院子里越来越不太平了。”

    暗夜里,风雨继续,陈府里却没有几人能睡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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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鸟~过年没睡好,昨晚上回来今天一早爬起来上班,不适应鸟。回家后睡了一觉才爬起来码字,囧!抱歉~继续求推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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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雨过天晴归家时

    翌日,雨后初晴朗。

    阳光照在灰黑色的屋顶上,暖融融的,小院里迎来了陈府的两位少爷和一个小厮。

    沐清一见哥哥们来接自己,从床上蹿了下来,一下奔到了门口,扑进陈徥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两日来,病痛、恐惧、委屈,诸味杂陈郁结在心,此时也一股脑地都化作泪水挥洒在了亲亲大哥陈徥的衣衫上。

    “大哥——”

    “乖!清儿不哭!大哥一会儿就带你回家,老太君、四叔、四婶,还有家里其他人都等着你呢。”陈徥看着妹妹痛苦,也是心疼,一把将沐清抱了起来,伸手给她抹眼泪。

    沐清哭得愈发伤心,搂着陈徥的脖子,一头趴在他肩上,抽泣着。

    “我看让清儿定定神再走,这两天她受得委屈可不少。”陈徇也体贴地抚了抚沐清的头发叹道。

    白钰跟着后面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沐清哭泣,只觉得昨夜给四少爷的惩罚太轻了。

    陈徥抱着沐清进屋了,老李头忙不迭地吩咐李黑端茶倒水。

    平民小院里一下子多了两位贵介公子模样的少年,而且还从李家屋里冒出个小丫头来喊“哥哥”,一时引得好事的人都探出脑袋观望议论,都猜想李家父子是攀上谁家的高枝了?

    有大胆的,如文大娘,就端了只竹簸箕在腰间,晃动着肥胖的身体挪到小院的天井里拣起菜来,小咪咪眼时不时往对着李家敞开的木门,竖起耳朵想要听屋里的人在说什么,生怕自己错漏了日后打秋风的机会。

    李黑斜眼瞄见窗外探头探脑的文大娘,走到门口,厌恶地瞪了胖大娘一眼:“有事没事的回屋去,瞎看什么,仔细长针眼!”说完,“啪”的一声将门合上了。

    文大娘吓得打了个哆嗦,腮上两团肥肉也颤了两颤,然后狠狠地对着李家房门啐了一口,嘴里低声骂了两句,瞪了几眼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们,端起簸箕回屋了。

    房门一关,老李头赶忙赔礼道:“小门小户的,不识得贵人,惊扰两位小官人了。”

    陈徥起身给老李头行了一礼:“不碍的,这两日有劳李黑兄弟与老丈照顾我家小妹了,多谢!”

    “不敢当!都是这孽障惹得祸……小官人与小娘子不计前嫌,体恤小老儿,饶恕了这孽障,小老儿感激还来不及,怎敢再受您的礼?”老李头惶恐,忙扶起陈徥。

    “一码归一码。”

    陈徥一笑,转而正色道:“陈家药铺一事虽然我兄弟几人因小妹之事不予追究,但陈家此次损失不小,家中一时查不出的话,只怕到时官府也会过问。而衙门里能不能查到李黑兄弟身上,在下可打不了保票。倘若我等能知道些许内情,也许还有转圜余地……”

    李黑当时很有良心地救下沐清一命,并未多想救出以后的事情,再说,那时候他可不知沐清是陈家的人。而送信后才知道了小丫头的哥哥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会儿看来更是如此。小丫头虽说打了保票,可陈家大少爷说得不错,他们不追究,不代表陈家其他人不追究。

    思及爹爹,他着实不忍心老父再因为他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所以才答应沐清开店铺之事。可信义所在,却又不能告诉他们谁花钱雇了自己。

    李黑犹豫了,愣了半天神,才回道:“小的受雇于人,信义所在,请小官人们恕小的不能相告。”

    陈徥听罢略略点头,眼神中闪过激赏之色,却听一旁陈徇按捺不住,气愤道:“信义?你行不义之事,还谈信义二字?堂堂男子立于天地间,不思进取,却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对那背后指使你做这等恶事之人,你守了信,可曾想过万一不慎害了人命会怎样?我常光顾老丈的摊子,看老丈风里来雨里去忙碌又是为何?难道不是为你,为家中生计?如此种种,你凭何谈‘义’?”

    李黑无言以对,那张脸黑到了极点,憋着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回嘴。

    “不知李黑兄弟可曾想过,若你到了大堂之上,刑具面前,是否还能如现在镇定自若地说出‘信义’二字?岂知你不实说,那一身的罪责便有你背。况且,你不说,并不能让别人也闭嘴。你可曾想以后若锒铛入狱,你家老父该如何过活?”

    李黑仍旧死撑着,只不过眼里出现了一丝挣扎。

    陈徥见状,又道:“倘若李黑兄弟执意不肯说的话,那我也只好从铺子里查起,到时候若有人捅出李黑兄弟,也别怪我等无情。”

    陈徥说得不疾不徐,可话语中透露出的威压却让人心中生寒,任谁也能听出话中威胁之意。

    老李头看着儿子倔劲儿上来了,忙道:“孽障!还不快快给小官人说清楚了。难道你要看着你老子一头撞南墙才甘心!”

    李黑不动,老李头心一横,作势就往墙上冲了过去。

    众人大惊,李黑一个箭步拦在父亲面前,拦腰抱住老李头,喊道:“爹,不要啊!”

    “俺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混账儿子。与其这般操心,还不如一死了之!松手!”

    “爹!您身子不好,别生气!俺,俺说还不成,您可别寻死啊!”

    老李头立马止住几滴老泪,恢复了严厉的神情:“还不快说!”

    李黑禁不住老李头这般以死相逼,想想,反正自己与小六也不是铁杆的兄弟,全是因为这次行事他才找上了自己。还记得那些逃到南边前见过的那些官差,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若真等闹到官府,只怕小六也会先出卖自己的。

    李黑叹了口气,说道:“也罢!雇佣俺的人是个叫周胜的。听说,是在李家解库做事的。至于为了什么目的,那俺也不清楚了。”

    “李家解库?”陈徥与陈徇同时疑惑道。

    陈徥多年不在杭州,自然也不清楚这城里的生意人,可一家解库能与自家能有什么仇怨。而陈徇若有所思,是因为这李家解库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竟想不起来。

    这事儿有点麻烦,还得回去细细查来。

    兄弟二人同时摇摇头,眼神一碰,察觉对方与自己有同样的想法,心领神会。

    “小官人,我家黑子这事儿,您看?”老李头是个老实人,见儿子该说的已经说了,可看对方的神色似乎有点不信,于是看着陈徥等着他发话。

    “多谢李黑兄如实相告!李大爷放心,倘若有事,我应承您,定会保下李黑兄弟。为了您,也为了他就过小妹一命。”

    听陈徥一言,李老头才安下心来,说着便要下跪给陈徥、陈徇磕头行礼,却被陈徥拦下了。

    “今日打扰了!我等还要送小妹回去见家中长辈,就先告辞了。”

    沐清这会儿也不再哭了,她看着李老头为了儿子操碎了心,低声下气,心中感触,可怜天下父母心!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老太君,沐清只想快些回陈家。

    沐清胡乱抹了两把眼角残余的泪水,说道:“多谢李大爷和黑子哥照顾,沐清这便随哥哥们回去了,改日会再来谢过。”

    于是,兄妹三人带着白钰离开了青衣巷回陈府去了。

    ……

    ……

    陈府中院。

    老太君手捻动着佛珠,可眼睛却焦急地望着大门口。

    下首坐着陈愈夫妇,钱氏手里攥着帕子,轻声呢喃道:“官人,怎么还不回来?”

    “就快回来了!算时辰,徥儿和徇儿也该回来了。”陈愈安慰着钱氏,眼睛也不住地往外张望。

    “也不知道清儿怎么样了?我可怜的清儿多灾多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钱氏说着,便哭了起来。

    “不准说那丧气话,我的乖清儿不会有事的!”

    老太君嘴上说着,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孩子丢了两日,即使没伤着,也被吓着了。丹棱一次,杭州一次,也不知孩子能不能受得住啊。

    转念又想起早上起来听张妈回报的事儿,老太君面色一寒,老二家那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做出那等害自己妹子的下做事来,可恨之极!如今被吓病了卧床不起,活该!日后也不能轻饶了去!不过,昨晚上究竟谁装神弄鬼?

    思绪间,张妈急匆匆地进来回报:“小娘子回来了。”

    “真的?”三人同声问道。

    张妈一脸欣喜:“已经到二门了,大哥儿、三哥儿正领着过来呢。”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

    老太君闭上眼,双手合什,口念佛号,刚才的焦急一扫而空。

    “老太君、爹、娘,清儿回来了!”

    沐清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老太君与陈愈夫妇站起身,就看见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钱氏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上去,抱住自家闺女,大哭起来:“我的儿,你吓死娘了,呜呜——”

    “娘,清儿也想娘,清儿病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哇——”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在见到钱氏的那一刻,沐清放声大哭起来。

    想发泄委屈的心情自不必说,最重要的还是心底对亲情的眷恋,混杂着失而复得的欣喜迸发出来,只有通过泪水才能得以宣泄。

    虽说沐清拥有个成年人的灵魂,可是孤独无望,面临生死的时候,她最最想念的还是她的家人,最舍不下的也是这一世来之不易的亲情。

    所以,再一次站到家人面前时,看着熟悉的容颜,沐清觉得她很想念他们,不是最初想要适应这个时代而被迫去接受,而是真正在感情上将他们融入自己的内心。

    这就是我的家人——我爱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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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来接了老妈的电话,想我,我也很想家,唉~~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最后发句感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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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对策

    沐清与陈徥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礼:“大伯好,二哥(二弟)好!”

    “大哥、小妹安好!”

    “嗯!来看四哥儿?”陈念开口问道。

    “是!大伯和二弟也是来看四弟?”

    “嗯!难为你们兄妹俩还惦记着四哥儿,有心了。徥儿,趁着你还在杭州,有空多到彻儿屋里坐坐。小时候你们兄弟常在耍在一起,如今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倒不凑在一处了。”

    陈念恍惚了一下,似回忆起当年往事,颇有些感概。

    “大伯说的是,改日我定到二弟房里讨茶喝。”陈徥拱手作揖,牵着沐清让开了路。

    陈念略略颔首,领着陈彻入了大门。

    从始至终,陈念没有看沐清一眼。他的目光,似乎都在要落到沐清身上那一刻自然而然地错了过去。倒让沐清好生疑惑,这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却让人有刻意之感。

    沐清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对父子,却在同一刻,陈念也回过头来。沐清一惊,下意识想扭头不看,却发觉大伯的神情似乎穿透她看着别人。

    只是一瞬,大伯恢复如初,对她笑了笑,转过脸去。

    “看什么呢?”陈徥见沐清愣愣地盯着大伯与二弟的背影,不禁停下来问道。

    “没,没什么……”沐清耸耸眉,“三哥还等着呢,小白做了好吃食,咱们赶紧回去吧。”

    “嗯!”

    沐清拉着陈徥的手,沿着悠长的小径离开了东院。却不知,身后的陈念早已经停下脚步,一直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消失,嘴里咕哝了一句,才继续往内院去了。

    ……

    ……

    天空中浮云飘过,半露脸庞的太阳也跟着时隐时现。

    暖霞居书室内。

    陈念立于书架前,随手拿着一本札记翻看。

    他身后立着张三尺长的红木书案,桌上白玉笔架上垂着三支大小不一的狼毫,同质虎形白玉镇纸压着三两张白宣,最上面一张显然是书信一封,最后还扣着一方红色印鉴。

    周氏站在书案的另一侧,双手交握,像是等着陈念答话。可半晌不见动静,她只好先开口了:“大哥,您看这事儿?”

    “当初,我就劝他别去眉州,他偏不听……唉,这里面二娣妇也费了不少心,推波助澜,酝酿了那么久才抢了眉州的铺子!如今有事,怎么倒想起我来了?”陈念没有一丝嘲讽、揶揄之意,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更多的是无奈。

    周氏有些站立不稳,拿出帕子拭干鼻尖的细汗,说道:“这也不能全怪二郎,对方说话冲了些。他那会儿一时气性上来才夸下海口,想要一较长短,所以才在茶会上竞下那上品的魁首白牙。事后数日,结果被取了明年边销的资格。他才急忙打听清楚人家的底细,晓得对方是马家的旁支。”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连对手的底细都没摸清,就敢下手,不知天高地厚。哼,现在闯祸了,怎么不找周大人帮忙?反倒求我这无权无势的大哥?还不如去求老太君。在马家,总是老太太最能说上话。”

    陈念虽然责备了几句,可还是不接茬。

    周氏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陈念的神色,见他依旧如常,才小意地说:“这起子事儿,我哥哥那小小的通判怕顶不上。而且,碰巧行儿出了事儿。我哪里还敢去求老太君和公爹。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们,二郎便不能再留在蜀中了。大哥,这么多年,您与马家生意上总有来往,这府里也就剩您能说上话了。您就帮帮二郎吧!怎么说二郎手里的生意也是咱们大房的啊?”

    陈念合上了书,神情严肃:“什么大房、二房的?都是陈家的生意,分什么彼此?你不提倒也罢了,行儿那个不成器的……”

    “是,是。行儿的事儿,是娣妇管教不严。可二郎的事儿,也是陈家的事,大哥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眉州的生意败了吧?那里可是咱陈家的发家之地啊!”

    周氏嘴上应着,低头嘴角一撇,有些不屑,心里却暗骂,哼!还说不分彼此?生意都是你老大霸着的,你和别人分彼此,却叫人与你不分彼此,呸!若不是二郎惹上了麻烦,我才不会如此低声下气求你。

    陈念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着急,慢慢摆弄了一阵桌上的白玉镇纸,等周氏憋了半天,按耐不住要开口时,才缓缓说道:“这事儿我会处理。不过,行儿病好后,得送到老四那里去!”

    “大哥,这是为何?行儿身子弱,哪里经得住旅途颠簸?”

    周氏当初没有跟着陈恕去蜀地而留在杭州,是因二郎陈恕吩咐她留在家里观察动静。而周氏爱儿心切,就将两个儿子都留下了。这会儿突然让大儿子远走,自然不舍得。再者,她还指望大儿子能接管老二留在杭州的一些铺子。陈念这一发话,她哪里肯愿。

    陈念恼怒:“不愿也得走!行儿惹下这么大祸事,若不是我在里面转圜,此时,怕老三、老四家的已经抓了铺子里那个伙计找老太君理论去了。只怕今日徥儿和清儿一回,没几天老太君就得传你去问话。”

    “可行儿还病着呢?!”周氏狡辩,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慈母多败儿,即使知道是败儿,她这个慈母也狠不下心。

    “你说行儿这装病能装到几时?我都瞧出来行儿是装病。难道徥儿他们瞧不出?你别忘了,徥儿在永兴军路时,可是整日跟着三郎断案的。行儿病好了,赶紧自请离开。别等着老太君撵他出门。老太君素来严苛,又出了名的护短。想当年四郎因为六郎的事儿,被撂在蜀地五年,老太君都不让回家。你说说,行儿碰了她心尖子上的清儿,她哪里肯轻饶了他。那会儿他要想再回杭州,还不知等到什么时节?”

    陈念说完,周氏的泪水已经涌了上来,拿着帕子边擦,边重重地点点头:“都是我们行儿福薄,不招老太太待见,呜呜——我听大哥的,那二郎的事儿就劳烦大哥费心了。”

    “自家兄弟,我不会不管的。日后行事,莫再一味逞强好胜。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唉!”

    陈念又交待了两句,叫上陈彻离开了。周氏便去了陈行的屋子,一进门就看见他与金粟互咬耳朵,一副浪荡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撵了金粟出去,劈头盖脸地又骂了陈行一顿,才将陈念的意思说给陈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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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新朴实的文字很不错,嫌太瘦的亲们,等养肥吧,呵呵~)

第七十章 谋算

    今天第一更,补上昨天的欠账,晚上还有一更会晚一些,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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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行听罢,呼天抢地地不愿走,叫骂着大伯就是看他不顺眼,故意出这馊主意。

    周氏忙捂住他的嘴,生怕有心人传到陈念的耳朵里,遂苦口婆心地规劝了一番。

    “行儿,这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爹。此去蜀中也未必是坏事。这回你爹闹出的乱子,也只能你大伯去收拾。你跟着你爹少受点罪,多学些经商之道,不比在杭州城里跟那些富家子鬼混要强。等过个一年半载回来,老太君气消了,再回来也不迟。不出意外,明年等你舅父升了知州,娘想法子让他给你翁翁说道说道,还愁拿不住家里的生意。”

    周氏顿了顿,又道:“这回,去了你爹那里,可不能成日里就惦记着鬼混。你瞧瞧你那兄弟几个,就连清儿那小丫头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若学不到真本事,日后想要在这家里有一席之地,可难得很。”

    陈行咬着牙答应了,不过对陈念忌讳更深,暗想,有朝一日,定要揭穿大伯虚伪的嘴脸,不让他有好果子吃!

    周氏刚教训完陈行,这会儿见他真恼了,反倒放软声音规劝道:“我的儿,别恼了。你是不是喜欢金粟?娘让她跟着你去,可满意?”

    得了金粟,陈行大喜,刚才的郁闷才舒缓了几分,笑道:“多谢娘体恤。儿子记下了,定不会让娘失望。”

    母子俩又絮絮叨叨说了些闲话,定了下月启程,赶着入冬前到达蜀地,余下诸多事宜暂且不表。

    ……

    女儿回家了,陈愈终于安下心来忙活铺子里善后事宜。损失了药材不说,药库被毁,需重新修葺,生意暂时做不了。

    因药铺的生意有陈家本家宗从们的份子,族里几个有头有脸的族叔得了消息,闻风而动地冒出来了,纷纷跑到老太君那里,拐弯抹角地提点着铺子里出事,损失不少。

    失踪了两个伙计,这放火的事儿的罪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这两人身上。可这损失还是要有人承担。

    碰到了钱的事儿,谁也不愿吃亏。

    试探也罢,抗议也罢,总之那意思就是人跑了,东西烧了,钱就没了,这眼看就年底了,今年花红若少了,我们不干!

    老太君冷眼瞧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一言不发。

    四个老头口直到干舌燥无人添水时才嗅出了些异样,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这时,老太君身后的张妈使了个眼色,丫鬟们才施施然上来。

    老太太拨弄着佛珠,看着众人茶杯水满,说道:“我们家经营生意多年,虽说不是富可敌国,好歹也有些家底。可曾少过叔叔们一分半毫?权不说这药铺里损失的那三万贯,就算是十万贯,也亏不到叔叔们头上。”

    四个老头一听,安下心来。只是谁都不是傻子,老太君话语中隐隐的怒气,在座的都能听得明白,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选择不应声,端着茶碗喝茶。屋里一时只剩下“吸溜吸溜”的饮水声。

    老太君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当年夫君与婆母孤儿寡母,多亏叔叔们扶持,才有日后发达,所以老身也铭感于心。可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家这生意全是老身一人操持起家,到了如今这份儿上,当初分给叔叔们的份子早就算不得什么大数,我们家若想起歪心思,只怕这会儿也坐不到这堂上。”

    依仗长辈身份的陈家族叔听了老太君这话,脸上露出便秘时才有的表情,屁股像坐在砧板上,浑身不自在,可却不敢出声反驳。因为老太君说的是事实,真要闹翻脸了,他们面子上挂不住是小,少了大笔进项才是大事。

    老太君知几个老头听进去了,便收起严肃的神情,话锋一转,笑道:“今日因着铺子里出了大事,四位叔叔体恤海涵,来家做客问候,老身在此多谢了!”

    “哪里哪里,栋媳妇客气了。”四个老头皮笑肉不笑地赔小心应承着。

    老太君又道:“叔叔们日后行事,还请多多思量。这做生意,最怕招了人家的道儿。叔叔们也累了,今日就不留叔叔们用饭了。明月,送客!”

    四个老头子也不愿再多停留,不等张妈招呼,忙起身告辞了。

    望着老头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老太君摇摇头,叹道:“人心不满……看样子,有人不愿老四手里拿权。”

    “那您的意思是?”张妈低头询问。

    “该罚当罚,四郎出了纰漏自然要他自己承担,整修药铺的事儿还由他做,年底盘点奉账时,他给我将损失找补回来半成,就算他将功折罪。”

    “倘若回不来呢?”

    老太君笑笑:“若回不来,说明我看错人了,四郎没那个本事,铺子只能由我这把老骨头暂时收回来看着了……”

    ……

    ……

    东院,蘅芜居。

    “小六一家都走了吗?”陈念站在窗口,窗口敞着,一眼望去能看到一株琼花树。

    这株琼花树是从扬州移植进园的。这时节,一树白花早已凋零,绿色叶片间结出一簇簇红色椭圆果实,翠绿嫣红掩映,给这零落秋日增添了亮丽颜色。

    这琼花树在这院子里有多少年头了?

    他好像也记不清了,只觉得很长很长。

    一身着棕黑色长衫,头上扎着逍遥巾的男人立在他身后,答道:“回大爷,已经送到……”

    陈念打断了他:“送走了就好,去了哪里你也不知道。”

    “是,大爷!”男人很是恭敬。

    “你确定那晚上就他一人行事吗?”

    “是!走时我还特意问了,小六说就他一人,而且那晚在药库没见到别人。”

    “李家解库那边有没有动静?”陈念转过身,回到了书案前,翻看着刚刚孙大掌柜送来的这月的账册,问道。

    “没有。李三回报说并无异样,那批珍药已经转手卖到南边去了,让您放心!恕小的多嘴,这杭州城里怕是没人知道李家解库是大爷您的。您为何还如此小心?”男人小意地问道。

    陈念抬起头,说道:“哼,还不是老二那儿子惹得事儿。清儿被初五抓了,那晚就被关在失火的药库里,现在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那孩子精着呢,她说不定见过小六。小六、初五都不见了,以防万一老四顺着小六的熟人查到李家那里。还是小心些好!周胜也给打发了吧。”

    男人应下。

    陈念点点头,又问:“嗯!初五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小的已经查了。初五父亲早年戍边时给突厥人杀了。他是个遗腹子,母亲是杭州人,父亲死后,就回了杭州,在他六岁上就过了身,家中再无亲人。初五一直跟着小地痞混迹市井。前年,四少爷在外被人打劫,他出手相救,就被二爷领进药铺当学徒,此后一直居在铺子里。”

    “哦,没家里人,还当过混混。呵呵,很好……”陈念笑了,眼中却浮现出阴狠之色。

    “他去了什么地方,你最清楚。你在当地找人教训他一顿,分寸拿捏好了,伤重但死不了,到了医馆诊治后,让他以后再也开不了口,下不了地。”

    陈念平静的语气,听着让人胆寒。男人想问为何,却不敢开口。

    “小的遵命!”

    “还有,张妈找的人可到了杭州?”

    陈念合上账册问道,转而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个月建州那边的大掌柜请辞了。”

    男人浑身一震,抬眼看着陈念,目光里多了些期盼:“那人明日就到。老太君的意思到了就要她进府来。”

    “嗯,我知道了。李家那边你知会一声,让他们把我二叔那些典当的字据收好了。我有预感,过不了多久也许要提前派上用场了。这些事儿都办成了,你就去建州吧,暂时不要回杭州来了。”

    男人闻言,大喜过望,连连叩头谢恩,陈念出言止住,他才起身退出了门外。

    室内沉寂了片刻,陈念收回里目光,从屉子里抽出两张纸来,提笔疾书,写好后分别落上私印。

    一张收在信封内,加泥盖印,封好;另一张则被他卷成小卷塞进蜡丸里,上火封口,放在一只红木匣子里。

    做好一切,陈念对着门外喊道:“江留!”

    一小厮模样的少年推门进来:“大爷有何吩咐?”

    陈念将信与匣子递给了小厮,吩咐说:“这封信交给孙大掌柜,让他把原来选好那几件物件,连同这封书信带上,明日就启程去东京。另外这匣子丸药,你送去东城沈先生处,要他药到即服。去吧,别耽误了!”

    江流收好了东西,退了出去。

    交待完所有的事儿,陈念背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摊平,整个人身子后仰,极舒心地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啾啾——”

    他侧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一只不知名的雀鸟落在了琼花树枝头,似乎是被那鲜艳的红色果实吸引而来,想要啄食。

    陈念呼一下从椅子坐起身来,抄起桌上白玉卧仙笔搁,砸向窗外觅食的那只灰扑扑的雀鸟身上。

    “叽叽——”鸟儿受了惊,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

    白玉笔搁应声落地,碎成两半。

    看见鸟儿飞去,陈念喃喃道:“不知好歹的畜生,动了谁,也不能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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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身世疑云

    第二更,十二点前送到,⊙﹏⊙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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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六过了晌午,沐清正在西院练字,忽然老太君着人来传她回去。沐清只得收拾了笔墨,跟钱氏说了一声,回了中院。

    刚进正厅,就看见一穿着青蓝色粗布上杉,蓝底白碎花长裙的老年妇人坐在老太君下首,正不知与老太君说着什么。

    “太婆婆,安好!”沐清上前行礼。

    “清儿回来了!王妈,这便是我曾孙女沐清,四郎家的,年方六岁,大中祥符八年二月十五花朝节生的。”

    老太君一见沐清,目光就变得异常柔和,满是慈爱。

    她招招手,将沐清拉到身前,捋顺沐清略微凌乱的鬓发,缓缓说道:“您快给看看,我家清儿的面相如何?”

    沐清依言走到王妈身前,在她拉着自己细瞧之时也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

    这王妈年约五十,长相老实本分,皮肤微黑,有些粗糙,圆脸细眉,因为上了年纪,眼角向下垂了下来,鱼尾纹随着她的笑容变成了深沟。花白的头发盘起,梳得齐整,发髻里簪了支梅花白玉钗,看样子像是个普通的小民。

    “小娘子,眉高耸秀,脸如满月,杏眼樱唇,好相貌!”

    王妈拉着她的小手,盯着沐清左右前后地瞧了一阵,直看得沐清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下了头。

    感觉那粗糙的掌心温度渐渐升高,沐清觉得有些异样,抬起头,就看见面前那人昏黄的眼底不知何时已经蕴着泪,棕黑色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小脸,隐约可见淡淡喜悦和激动。

    沐清不懂,回头望向老太君。老太君却没有看她,只看着王妈,像是等她说话。

    沐清无法,只得自己来打破这奇怪的气氛。她搅着手指,羞怯地开口:“王婆婆,您从哪里来啊?到我们家来干嘛啊?”

    王妈忙松开了手,手背在眼上蹭蹭,止住泪水,笑着答道:“王婆婆来走亲戚,多年未见,不知她家的小孙女长大了没有。”

    “婆婆可见着了?”沐清又问。

    “嗯,见着了,长得跟小娘子还有些像呢。一样的水灵,不过她屁股上有块淡墨色的胎记……”王妈没再看沐清抬头望向老太君,那眼神似在询问。

    沐清有些诧异王妈说的话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却见张妈冲着老太君点头道:“没错,是真的。”

    没想到,王妈一听这话,竟然默默地哭了起来。

    沐清有些手足无措,忙宽慰道:“王婆婆,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婆婆这是高兴得了。”

    王妈抹了泪水,起身冲着老太君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多谢老太君!让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孩子一面。人我已经看过了,今日便离开。日后就烦请老太君看在懋公子的面上多多照顾。”

    “孩子是孩子,我不会把她母亲的错记到她身上。”老太君将沐清召回了自己身边,搂在怀里。

    “小姐她是好人。您对她有偏见。当年的事儿不是……”王妈似要解释什么,可却被老太君扬手止住了。

    “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为了她好,我不想给旁人留下话柄,你且放心。她始终都是我们陈家的人!”

    老太君摸着沐清的头,说道:“我会好好疼她的。”

    王妈又磕了个头,张妈过去扶起了她,要领着她出门。临走时,王妈给沐清手里塞了把小玉锁,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张妈走了。

    “太婆婆,这是怎么回事?清儿怎么听不懂?”沐清手捏着玉锁,嘴上问着,可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是她自己看不见自己的屁股,怎么确认呢?她问老太君也只是想亲耳听听老太太说出当年事实的真相。

    老太君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清儿小,不需要懂得那么多。等清儿长大了,太婆婆再告诉清儿……”

    还是不说,沐清郁闷了。不过转念想想,老太君刚才便说得隐晦,也许她是怕自己受伤害吧。自己的亲娘会不会就是二娘嘴里那个清倌人?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沐清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老太君不是说了吗,会好好照顾那个“她”。自己可以纠结一刻,但也不是刨根问底之人。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何必自寻烦恼。

    只是沐清此时不知道,没过几日,在陈府的西院里,为了她的事儿又掀起了一场风波。

    ……

    ……

    李家解库的事儿,陈徥隐去了李黑一节,告知了陈愈知道。可没想到等陈愈查过去的时候,人都已经不在了。

    李家的外弟吴三搭上陈启文,经陈启文牵线与陈愈有生意上往来,陈愈不好无凭无据地去找李家理论,只好暗中调查。可没想到贼没抓到,却发现自家爹爹在外面养外室。

    陈愈大怒,逮到陈启文在家时,直接冲到书室与他理论。

    “爹,儿子有事要问您。”陈愈面色铁青,气冲冲地问道。

    “哟,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来瞧瞧,刚从如意坊里淘换来的,十五贯。我正琢磨雕个什么图样的章子好,你也来瞅瞅。”陈启文摆弄着刚收来的一块血红的石头,炫耀道。

    陈愈坐到了陈启文对面,沉声质问道:“余杭门凤仙巷那处宅子是怎么回事?”

    “当——”

    手里的石头落在了地上,陈启文愣了一下,俯下身子去捡,心却慌了:老四竟然发现了。

    陈启文磨磨蹭蹭将石头捡了起来,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摆弄石头,问道:“什么凤仙巷?没去过。”

    “红鸾、凤舞,这对姐妹花老太君寿筵时候好像登过台。记得当时爹可对外人说,人是你辛辛苦苦请来的。如今看,爹是早有打算了?!”

    陈愈冷笑道:“娘这会儿还不知道,所以儿子想来问问爹的意思。纸是包住火的!”

    “你什么意思?威胁你爹?”陈启文啪一下将石头压在案上,佯装怒意,只希望能吓退儿子。

    陈愈看穿了陈启文的虚张声势,反倒和颜悦色:“儿子什么意思,爹该清楚得很。娘的性子爹该清楚,还有老太太的脾气,儿子劝爹早些将那两个打发了。”

    陈启文自然知道自己夫人和娘的脾性。若是惹恼这两个,他在这家里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为了养活美人,买古玩,他已经将在铺子里的一部分份子都压进去了。他还指望日后能骗出些钱来把文书赎回来,万一事情败露,可真要闹得人财两空了。

    陈启文忽然想起那日偷听大郎与心腹私下里谈话之事,顿时有了主意。

    陈启文憋足了气,指着陈愈,骂道:“你,你是我儿子,凭什么管你老子的事?!自己都料理不清自家的事,给老六养了那么多年的闺女,还不知那闺女到底是不是陈家种儿?”

    “爹,你诨说什么?!清儿她是我和月娘的亲生女儿!”

    陈愈咬着牙,瞪向陈启文,怒不可遏:“这话是谁说与你听的?要我查出来是谁,我要他好看!”

    陈启文见儿子死硬,索性放大了胆子,一股脑地都揭了出来:“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看看你紧张得样儿,你敢对天发誓?我可听说二十六那日有人进府里,直接去了老太君院子,专门为了瞧清儿。听说,那婆子是当年伺候那位琼小姐的……”

    陈愈一惊,想起钱氏那夜说的话,老太太早就起疑心了。话又说回来,这么隐密的事,即使知道有人去了老太君处,又怎么能对那人身份背景如此清楚?

    陈愈隐去怒气,声音放缓,试探道:“爹,这件事您又是听谁说道的?咱们二房本来和和气气,看来有心人瞧着眼红了。这院子里还真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背后乱嚼舌头!爹,莫上了人家的当。”

    “你当你爹我是什么人?好歹我也是陈家的二老爷,见过的事儿比你吃过的米多,哪里能那么容易骗得了我?你老实告诉我,清儿到底是不是你闺女?”

    陈启文试图逃开关于自己的话题,所以又把话绕了回来。

    陈愈不动声色,暗暗思虑陈启文所言,就算老太君已经知晓清儿的身世,可她并未提只字,这是为何?难道她接受了清儿?今日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李家解库和那对姐妹花到底什么关系才是要先弄清楚的。

    “爹,儿子想跟您讨句实话,这姐妹花是不是李三内弟吴三爷送与您的?您可知这回铺子里失火的事儿可能与李家解库有关系。”陈愈抛出了这句话,希望陈启文有所警醒。

    陈启文显然不信:“啊?这怎么可能?哪有一起卖药的烧买药的道理?胡扯!”

    “李家解库本有个周胜的小活计,有人打探到的消息,他便是买通小六放火烧药库之人。如今两个人都失踪了,你说他李家解库能脱得了干系吗?儿子怀疑那火里烧掉的未必都是真的药材。”陈愈说出自己心中疑惑,自从知道有人故意为之,他就猜想药库里药材也许是被人窃走了。

    “不会!李三那人我打过交道,不是那种人。况且得罪了陈家对他有何好处,就为了那点子药材?怕是他手下的活计见财起意,伙同咱们铺子里的学徒干下的这事儿。有功夫怀疑别人,还不如先找到小六、周胜才是真。不是已经报官了吗?等些日子自会分晓!”

    “好,就算我多疑。先不说这事儿,可凤仙巷的人您打算如何处置?你若不动手,那就由儿子动手做这个恶人好了。人是从戏班子买出来的,再卖了也就是了。”

    “不行!我不准!”想起自己怀里两个娇滴滴的美人要送给别人,陈启文打心眼里不乐意。

    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厉喝:“你个老不死的,年轻时整日泡在楼子里,留下我辛辛苦苦拉扯大三个儿子。现如今老了老了还要入花丛?呜呜——你不舍得是吗?好,我找老太君去!”

    “娘——等等!”

    父子两个没想到张氏在外偷听,陈愈追出门去,张氏不理,甩开陈愈的手往中院去了。陈启文暗叫糟糕,也赶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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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滚,女主的身世终于揭开了一角~~亲们有咩想法,到底女主是不是陈家的闺女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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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渔阳的《一世朝华》

    很有爱的修仙言情文(H也反应不错,呵呵):妖王殿下的追妻囧囧史

第七十二章 老太君的手段

    今天第一更,补昨天欠账,唉!第二更会很晚,早睡的亲们明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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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豁出去了,一阵风地就跑到了中院,陈愈拦也拦不住,陈启文就更不必提了。

    张氏见了老太君,说了凤仙巷的事,又好生哭诉了一番。

    “老太君,你可要给媳妇做主啊!你说他整日里没个正形,文不成武不就,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儿孙们都大了,媳妇还指望他能老实些。没想到,没想到竟在外面养小的。”张氏拿着方帕子不停地拭着眼角说道。

    老太君闻言,一脸怒意地瞪着陈启文,直看得陈启文心惊胆颤,不敢抬头。

    “你个混账东西,当我老婆子聋了瞎了,不中用了不成?竟然偷着养外室,还是两个戏子?!既然是从戏班里买来的,要么你自己去打发,要么明日我派人找个牙侩卖了,你自己掂量!”

    “娘——”陈启文看老娘发火了,想挽回的话是说不出口了。

    可这温柔乡没享受个把月,娇滴滴的美人就要丢了,他心中实在不甘,思来想去,最后索性心一横,拼一把。

    可是一触及老太君严厉的目光,陈启文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娘,她们都有身子了,赶出去,不,不好吧……”

    众人一听,呆滞了片刻,就听见张氏哭得越发大声,嘴里嘟囔着,大体意思就是“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冤家”云云。

    陈愈为难、恼怒,看着老父的眼神也更加阴沉。

    “哼?是吗?没想到我生的儿子还这般有能耐?明月,你现在便去请张大夫去,与他一同走一趟凤仙巷。看看我老婆子是不是要抱孙子了?”老太君的声音可听不出半点喜悦,反而是怀疑更甚。

    陈启文暗骂自己嘴上乱放炮,这下炸着自己,要穿帮了,忙恬着脸说:“娘,儿子已经请了大夫瞧过来,不必劳烦张老跑一趟了。”

    “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你给我老实交代,那两个到底是真有喜,还是你编出谎话想蒙混过关?”老太君斜乜着陈启文,让陈启文冷汗直冒,惊得支支吾吾半晌,却不敢应声。

    “不说?”

    老太君啪一下,手掌拍到桌子上,然后指着陈启文的鼻子大骂道:“以为有了孩子就能进门?就算她们两个现在真的有了,也别指望进陈家的门。”

    “可孩子是陈家的……”

    陈启文顶了一句,就听见老太君冷冷地说道:“孩子若真是你的种,那我自会让孩子进门。哼,但不会留着凤仙巷的两个小贱蹄子在内院搞风搞雨。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动手,我这个做娘的也会让人卖了她们。我陈家绝不允许娼妓伶人入门,你当我立这条家规是摆设吗?!”

    老太君当年凭一击之力在商场上拼出一条路,自有她杀伐果决的气度。此刻因为陈启文的事情,她着实恼火,但面上却没有表情。

    不怒而威,凛冽的气势吓得陈启文一打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他慌忙正了正身子,扶住把手。

    张氏坐在他对面举着帕子挡着半张脸,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似在嘲讽。

    陈启文咬牙暗恨,再不敢反驳。

    “既然你没话讲,明月,这事交给你了。若查明了没有身孕,立刻撵出杭州城。若她们二人狡赖,直接拖去市场上卖了!若有了身孕,你派人看着,等生产后再撵走!”

    老太君扫了眼陈启文,见他战战兢兢地只顾擦汗,暗叹这二儿子扶不起的烂泥,没胆气,敢偷不敢承担。

    她摇摇头,随即转了话题:“好了,二儿媳妇,莫哭了。今日我还有事与你们商议。四郎一家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我打算下月初一,让清儿进宗祠拜祖宗。”

    老太君的意思在座的人都听懂了,沐清要以陈愈嫡出女儿的身份正式入族谱了。

    陈愈眼中闪现出淡淡的喜悦。

    张氏止了哭声,只不过面色并没有好看多少,想要说什么,却又碍于老太君,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倒霉的陈启文,因着美人丢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一听老太君这般说,下意识就咕哝顶撞道:“又不是我亲孙女,凭什么入族谱。”

    而陈愈则气恼:“爹,你胡说什么?!清儿怎么不是您孙女?”

    “明明就是琼娘生的,你怎么知道她跟老六前有没有跟……”陈启文低头嘟囔着,就感觉有道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他猛一抬头,当时一缩脖子闭了嘴。

    那目光不用说,自然是老太君。

    “清儿是四郎的嫡出女儿,是我嫡亲的曾孙女。哪个嚼舌头的敢再乱说一句,仔细我打烂他的嘴,这辈子也别想再说一个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日吵吵了半天,弄得我头疼,都下去吧!”

    陈启文、陈愈与张氏告了退。

    老太太却没挪窝,抿了口茶,说道:“清儿,还不出来。你这好像不是第一次躲在后面偷听了?”

    沐清扭动着小胖身子从影壁后面挪了出来,小手指搅动着,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太君不说话。

    “哟,这谁欺负我家宝贝了?太婆婆方才骂人吓着你了?”老太君怜惜地将沐清拉到身前。

    “哇——清儿没有爹和娘了!”沐清忍不住,大哭起来。

    沐清刚才就躲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自己真的不是陈愈的亲生女儿。

    她虽早就猜到自己不是陈愈和钱月娘的女儿,可心理上还一直告诉自己,他们就是,一定是。但是当真真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是难过,从心理上要真正接受事实还是需要过程。

    沐清前世就从小失去双亲,穿来了有了疼爱自己的爹娘,她当时暗暗高兴了好久。可是事情兜兜转转,最后她还是个孤儿。沐清多希望疼爱她的陈愈两口子就是自己的生身父母,那样一切就更美满了。

    可惜啊!

    思及陈愈夫妻,沐清不免感触,人常说大爱无私。看陈愈与钱氏一直视小沐清如亲生,自己穿到她身上,也该感到庆幸。在他们身上,自己总算感受到了前世孩童时所或缺的亲情。

    “唉!不哭,清儿不哭!清儿有爹,有娘,还有太婆婆——”老太君说着,眼眶也湿润了。

    “翁翁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个琼娘是不是我亲娘,六叔是不是我亲爹?”沐清抽泣着,声音哽咽。

    琼娘,这个陌生的名字,该是自己这身子的亲娘。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听翁翁那意思,自己的亲爹还不一定原先猜测的猫儿六叔。那爹到底是谁?

    “清儿,爹爹对你不好吗?”老太君没正面回答。

    “好,爹最疼清儿!”

    “既然这样,那你记得,太婆婆说你爹是陈愈,那你爹就是陈愈。以后谁要问起,你依旧这么说,别听旁的人浑说。”

    “嗯!清儿明白!太婆婆对清儿最好,清儿听太婆婆的。”沐清小手摸着眼泪,点点头道。

    是啊!刚才爹一直抢着说自己是他亲生女儿时,自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该知足了,有爹亲有娘爱,还有个老太太疼。

    看着沐清擦干泪水,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老太君越发觉得这曾孙女乖巧懂事。

    老太君用手指戳戳沐清的额头,笑道:“就你最会讲好听话。不过算你小丫头有良心,知道太婆婆对你好。既然你说要听话,那你现在告诉太婆婆,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太婆婆?”

    沐清愣愣神,不知道老太君发现了自己的什么猫腻,也不敢乱说,索性装糊涂。她挠挠头,嘟着小嘴问道:“啊?什么事啊?清儿人小,脑子不够用……”

    老太君唇角勾起个了然的笑容,佯装怒意道:“喏,你个小鬼头,在太婆婆面前还装!说,每天去西院躲在你娘屋里干嘛呢?”

    沐清知道老太君既然这么问,定然是早知道自己的事儿。

    沐清自知瞒不住,又怕老太君责罚钱氏,哭丧着脸,哀求道:“太婆婆,别怪娘亲。是我自己硬要娘亲教的,娘亲磨不过我,就让我每日在她房里读书习字。”

    沐清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瘪着小嘴承认错误。

    “你喜欢自管告诉太婆婆知道,太婆婆不会拦你……”

    老太君似想到了什么,摸摸沐清的头,颇有感触道:“虽然……说老实话,你爹娘也算是才子佳人,你喜好这些也情有可原。以后莫再偷偷摸摸的,让下人们说闲话,以为我老婆子不通人情。”

    “太婆婆最好!”沐清松了口气,粘着老太君撒娇道。

    这府里的粽子真不少啊!防不胜防!而老太君才是这府里最最厉害的那个,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当时娘神情严肃,她便知老太君应该对这事儿是有忌讳的,没想到为她破了例,不得不说自己也是个幸运儿。

    不过老太太接下来的话,才无疑是给沐清扔了个炸弹。

    “那你是不是该告诉太婆婆,你为什么太婆婆、伯娘、婶婶们给你的小物件都换成通宝交给猗兰?你准备让她在外面帮你做什么?”

    老太君双眼已经笑着眯成了一条线。沐清暗想,没发现啊,原来太婆婆是个腹黑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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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一次重生,两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陌生的异世里,米娅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被母亲所抛弃,被父亲所排斥,身边的阴谋诡计环环相连。

    如果不给我容身的地方,那么我只能自己开辟一片天地,来守护心中最不想放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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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诸事

    看一本很老的短篇小说,结果第二更磨蹭到这时候才出了,⊙﹏⊙b汗。这章算是第一卷的最后一章了,下一章偶家闺女要长大些了~~今天27号,偶的阳历生日,明天正月十五元宵节,呵呵,也是元宵的农历生日~~又老了一岁鸟~~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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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的那点小金库对于陈家的生意来说,就是千分之一个芝麻对一个大西瓜,不值一提。可换做普通人家和小贩,已经够本钱开家小铺子了,所以沐清早早就开始盘算,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在外面打理。刚好碰到了猗兰这档子事,就选了她。说实话,她虽然将找铺面的一些杂事交给猗兰,其实是在赌猗兰顾念姐妹情谊,不会夹带私逃。

    每次东西都是假意赏给小白,然后由他亲自去典当或是兑成铜钱、银票,再交给外面的猗兰。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难不成有人跟踪小白?

    沐清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得还算隐秘,可还是没瞒住在陈家“手眼通天”的老太君。

    “小脑瓜子想什么呢?想怎么会被我老婆子发现?想怎么蒙混过关?你三哥身边有个叫小白的孩子吧?好像自从他来以后,你就成日里没事就往南院里钻,而那小子又经常出入府门……呵呵——这下你怎么说啊?”老太君眼睛斜睨着沐清已经皱成包子的脸,忍不住笑道。

    唉,自己还是不够小心谨慎,日后定要吸取教训。

    沐清叹了口气,小大人似地说道:“什么事都瞒不住太婆婆的眼,清儿说就是了。不过太婆婆得答应我,听了清儿的话,不能责罚清儿。”

    老太君点头应下。沐清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只是希望老太君不要惊讶地以为自己鬼上身才是。

    人生就是在不断赌博中前进!

    抓住机会就要争取!

    沐清将自己打算开小食铺子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太君,从吃了老李头的鹌鹑馉饳说起,到放了猗兰出府去打理开张事宜,以及最后再遇李黑父子招来当厨子等等诸事。说完后,她便忐忑不安地低头等着老太君发话。

    半晌,等不到老太君说话,沐清才扮小心地抬起头,看见老太君正盯着自己若有所思,隐隐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几分震惊。

    沐清试探地猫哼哼了一声:“太婆婆。”

    没想到老太君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太婆婆还以为你见多了你爹盘账,所以才玩心大起。没想到,没想到我家清儿好生厉害,年纪这么小就想着要做生意了,难得还想得这么周到。你年岁还小,须知看人不易。依太婆婆的意思,还是莫闹抬了……”

    沐清自然不愿:“太婆婆,清儿是认真的。不如这样好了,请太婆婆允了清儿半年时间,若清儿能把铺面开起来,太婆婆就莫再阻止清儿。若开不起来,那清儿就暂时不再做了,直到太婆婆觉得清儿可以时再来。”

    老太君不置可否,只觉得自己这曾孙女年岁太小,哪里懂得经营之道。可又见沐清倔强地站在面前,那种气势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还有那坚持的神情……老太君只觉眼前一晃,与懋儿小时候何其想象。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不愧是懋儿的孩子!

    六郎陈懋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比别人深。所以老太君对沐清表现出的,跟年龄不相称的与众不同不以为怪,反以为荣。

    面对小曾孙女乞求的目光,老太君心中一软,暗想开间小铺子也花不了几个钱,不如让孩子试试。可万一做不成,她还这般小,心理怕受了挫,以后低迷就麻烦了。于是老太君答应了沐清的要求。当然由于她对沐清的溺爱,背后自然少不了派人查探一番。

    ……

    ……

    九月初一。

    陈家祠堂备下三牲祭品,在族长的主持下,行三叩九拜之礼,沐清正式以陈家第九代第十二孙陈愈嫡女的身份进入陈家族谱。她也是族谱里陈栋家第四代中到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个嫡出女孙。

    那日,陈愈与钱氏看着沐清上前叩拜,激动地热泪盈眶。沐清也知道,他们在为自己高兴的同时,也在为死去兄弟的血脉能认祖归宗而高兴。

    事后,在老太君高压手段下,陈园里再没听到关于沐清不是四郎陈愈亲生女儿的传言。

    沐清终于不用偷鸡摸狗地暗中行事,虽然还是瞒着众人,只不过有了老太君的首肯和暗中贴补,很多事情好办多了。

    沐清每十日也被允许出府一次,查看铺子的进度。不过每次身边都有张妈陪着,一来监督沐清如何运作,二来也是老太君怕人家看她年小可欺,糊弄过去,让张妈在旁见机给沐清提点几句。

    就这样沐清的小食铺子,在老太君明里暗里的帮助扶持下,筹备工作进行得井井有条。

    沐清给铺子的定位就是卖如馉饳、蒸包、煎饺一样的小点。这些小吃的共同点都是以馅料提味的,所以省了很多麻烦。

    要想在喜欢吃米的南方立足,馅料要更加考究、花样翻新才行。

    沐清选的主料包括鸡、鸭、鱼、肉、野味和酱肉,辅料除了青葱,还有咸蛋黄、各种蔬菜,沐清还让小白去找了如马齿苋、荠菜那样能吃的野菜,互相搭配,大约弄出了近二十来种不同口味的馅料。做法有清汤、煎炸和涮锅三种。

    另外,为了迎合南方人的口味,沐清还在铺子里经营米粉、米线,分别弄了两种吃饭,一种就是砂锅米线,另一种就是她前世最爱的过桥米线。而过桥米线出自云南,做法都相对简单,她口传给小白找厨房里的妈妈试做,老太君尝过后也赞不绝口,才让小白转教给“厨子”老李头。

    铺子一共四个人。掌柜兼账房是猗兰,对外称是老李头的外甥女儿,便宜跑堂李黑,主厨老李头,另外猗兰还雇了个白日帮着杂扫洗完的伙计。门面背后带了个两进的小院,猗兰一人住。铺子准备开张前,李黑父子也搬到了隔壁租住,相互有个照应。

    九月十五,沐清的小食铺子“糖心食铺”在东瓦开张了。为了缅怀过去,沐清取了这个在街坊们看来很是别扭的名字,不过反倒与张家、李记这类的名字区别开来,引来了不少好奇的路人。

    糖心食铺的门脸不大,门楣上支起的竹竿上挂着五面三角旗,上面四面写着溏心食铺,最后那一面上画了只简笔卡通大馄饨,招手迎客。

    里面摆设干净清爽。门口柜台前立着摆放食谱的木台,内里摆了六张四方桌,配着同色靠背木椅。桌上放着沐清设计的简易的自动筷子木盒,酱、醋等白瓷小瓶,墙上挂了两幅沐清从陈徇那里求来的画,一副紫玉葡萄图,一副石榴图,至于用途沐清没有告诉陈徇。

    随着鞭炮声响起,沐清老远坐在马车里,看着街坊邻里来道贺,脸上喜悦难抑,她终于开始在宋朝赚她的第一桶金了。

    而与此同时,老太君坐在陈园里,笑道:“明月啊,清儿的铺子这时辰开张吧,没想到真给她弄成了。看来是小瞧了她,呵呵!”

    张妈看见老太君满脸喜色,也笑答道:“还不是您老人家暗中扶持,不然哪里能开得起来。”

    “还是我家清儿聪颖,像懋儿……懋儿也在天上看见了吧……”

    老太君望着窗外,神思飘远了。

    ……

    ……

    沐清入了宗祠,陈行也出发去了眉州。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

    不想,九月二十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陈府的众人。

    京里来信说,八月,永兴军路都巡检使朱能密结内侍周怀政,假造天书,伪降乾佑山。被刚判永兴的寇准上奏给了朝廷,朝廷派中使前来查问,不想朱能直接斩杀中使叛乱。后叛军被朝廷连番追击,溃不成军,内部离心,朱能见大势已去,自杀了。而此后凡是与朱能有交者都被朝廷一一查办。而在永兴军路做官的三郎陈意也被殃及了池鱼。

    幸得已嫁于大将张美之子的大姑娘陈霞托丈夫从中周旋,虽说没有入狱,但也被罢职免官,归家待用。

    老太君听陈启正念过信,只道阿弥陀佛,命保住了就好,其他日后再求也不迟。大家虽然惋惜,可好歹没牵累性命,拖累整个陈家,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虽说如此,但陈意罢官,意味着要举家迁回杭州。二房开始忙活着收拾院子,迎接这个被罢黜的陈家唯一的官老爷回家。

    院子里众人各有各的心思,陈意虽然被罢,可旨意上说的可不是永不录用,说不定过上一年半载,等事情淡了,使点银钱便又能谋个官位,而老太君也特别看重这个做官的孙子,所以家里人也不敢怠慢。而其妻李氏也做了这么多年官太太,等回到这院里,会不会摆架子?后院两权分立的局面是不是又要变了?

    不过,等到陈意与李氏回来,有心人才发现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除了刚进门见老太君时,陈意露过笑容,自此就很少见这位三爷笑过,成日郁郁寡欢,每日除了请安之外,便是在书房读书。而李氏是个信佛之人,常常与老太君一起礼佛。不好争权夺利,倒是对了老太君的脾性。

    日子相安无事中迎来了天禧五年的春节。

    在爆竹声中,沐清终于长大了一岁。守岁那夜,她不禁想,不愁吃穿,顺便赚点外块,有压岁钱拿,这样做小孩的日子要是能平静地过下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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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遇故人

    岁月匆匆,转眼到了天圣三年冬,历史上的那位宋仁宗赵祯即位已经三年多了。

    陈家平静了多年,不过今年年节似乎有了些变化。

    老太君还算健朗,只是秋里大病了一场,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大概是老太太觉得自己活不了多少日子,所以更想看着儿孙满堂热热闹闹过个年,于是动了心思,招了所有在外的子嗣回家过年。

    陈家的曾孙们也都大了,陈彻中了举人,陈徇也是秀才了。去年,陈彻已经娶妻,是扬州富商万家的孙女。本来这辈里陈徥为长,该先娶妻才是,奈何他志在四方,常年云游在外,不曾娶亲,谁说都不顶事,所以陈彻只好走在哥哥前面先娶了。

    因常年服用舒泓的药调理之故,五娘秦氏前年生了个儿子,取名陈徉。而今年腊月里钱氏呕吐恶心,大夫诊脉后恭喜说有喜了。陈愈听说钱氏怀孕后乐不可支,兴奋地在屋里团团转,好像那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一样。沐清站在旁边偷笑,心里却十分开心,养父养母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

    张氏得知此事也是高兴,多年来不知谋算了几次要给陈愈房里送丫鬟,都被沐清和陈愈暗中破坏,不是拉出去配人,就是挑刺送走了。这下钱氏有孕,这类事件终于可以打住了。

    这些年来,陈愈除了忙活家里的生意,也因为陈意的事情多往京里走动,与马家交情日深。去年,陈意在马家和陈霞的帮助下起复了,从个七品县令升职到户部当了个六品的员外郎,一家也都搬到了京城。今年冬里,得了老太君的信儿,陈意一家也准备回杭州过年。

    同时,远在眉州的二郎陈恕与儿子陈行也要回来了。眉州的生意不如以前,老太君只觉得发家之地,不好轻易弃去,招呼了陈恕父子回来,另外打发个可靠的掌柜去镇守,维持现状就好。

    到了腊月二十,陈意一家与陈恕父子先后回到了陈府。

    一家人总算都齐了,陈府也比往年更加热闹。

    ……

    “小娘子,今儿是小年。天寒地冻的,不宜外出贺岁。您这身打扮……等会儿老太君差人过来找您,您叫奴婢怎么说才好啊?”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拉着一少年的衣袖,双眼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牙齿紧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巴巴地望着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身蓝绸棉服,外面罩了件青缎福字绣纹的棉褙子,褙子边上镶着圈白兔毛边。面容生得清秀可爱,白皙的脸庞,双颊泛着淡粉,眸色黝黑,纯净不染杂色。唇不大不小,肉厚色嫩,这会儿正撅着歪在一边。一双杏眼颇有些为难地看着樱宁。

    这少年正是男装打扮的沐清。

    如今沐清也快十二岁了,当年的小豁牙抽条成了大姑娘了。沐清对着木柱子比划过,自己的个头大概有一米六左右。老太君养得好,吃得好,身材发育比同龄小丫鬟们要早,胸前已开始鼓起小笼包了。沐清暗自庆幸,幸好这会儿是冬天还可以穿穿男装,估计到了明年夏天,包子还会长,再穿男装铁定不行。

    宋代“男不圆月,女不祭灶”,沐清今日想趁着父兄们祭灶的当口溜出去看看铺子里她那几个老熟人,还有离开陈家多年的小白。小白当初为了她的铺子多留了一年才离开,到现在已经三年没回杭州了。

    沐清常常感叹,从开第一家铺子到今天已经五年了,糖心食铺在杭州城里也开了两家。自己的小金库也日渐充盈,下一步得把眼光放得更远些。

    因沐清往来铺子与陈府,每次都有丹枝陪着,后来不知怎得这小妮子和李黑竟然看对眼了,早先两年沐清便把她放出府和李黑成了亲,夫妻两个负责糖心食铺在城北的分店。猗兰认了老李头做义父,一起管着东瓦的总店。

    说起猗兰,她一直不肯找人嫁了,丹枝屡劝不爽,沐清也旁敲侧击地问了她是不是对自家大哥陈徥有意思。可猗兰却坚决否认,只说不想嫁人,后来沐清也没有再提,毕竟猗兰的年纪在古代是大了,再现代可不算什么。沐清见怪不怪,只盘算着日后她能遇到个看对眼的。

    而现在拉着她的小丫鬟樱宁则是丹枝的继任者。

    “拜托!樱宁,你个小丫头片子越来越奸猾了。你知道你家小爷我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人落泪,还故意这般,真真让小爷头疼啊?!”

    樱宁一听,双耳泛红,低声说道:“小娘子,您怎么又来了?”

    “唉!好樱宁,你这般楚楚可怜,让我怎生舍得啊?”沐清顺手在樱宁的脸上摸了一把,恬着脸笑道。

    樱宁受了惊似的退后了两步,撇着小嘴嗔道:“小娘子,你胡来!今儿说什么樱宁都不让你出门,哼!”

    沐清挠挠头,故意嗫嚅道:“这个如何是好?今儿白钰要回来,说是在城北等我,你这拦着,他等急了,见不到我。说不定又回他那个不知什么山里去了,我还想劝他多留些时日……唉!”

    “白,白大哥回来了?”樱宁双眼放光,“那小娘子,你赶紧去!屋里有樱宁看着!”

    “啊!女生外向啊,一个白钰,就要撵我走了,我好伤心啊!呜呜——”沐清哀叹,可眼中满是笑意。

    樱宁恼了:“小娘子,你明知我不是,白大哥他救过我爹爹。他一走就是三年,人家,人家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沐清听罢,也感触道:“是啊,那小子今年也十五了……那我走了,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去西院找娘了。他们找不到人,你就装不知道,懂吗?”

    “嗯,奴婢记下了。就怕这招瞒不过老太君……”

    “不管了。太婆婆她疼我,等回来也不会罚我的,我走了!”

    沐清说完,樱宁给她拿了件黑色狐皮斗篷披上,她戴上风帽就出门去了。

    ……

    北瓦,糖心食铺分店后院。

    丹枝与猗兰一大早忙活准备了五色米食、花果、胶牙饧、箕豆,烧了糖豆粥,连同菘菜、鱼肉、糕点一起供在灶台上,然后她们二人回避到屋里。由老李头和李黑主持祭灶,父子两个用酒糟涂抹灶门,行“醉司命”之礼,口里祝祷,意思就是让灶神吃饱喝足早登天门,保佑来年一切顺意。

    四个人忙活了半天,直到快晌午才等到沐清过来。

    沐清一下车进门就问:“小白回来了吗?我在余杭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这小子晃点我啊!!”

    “没见着啊?”李黑答道,“今儿上午就忙活祭灶的事情,没见白兄弟来。”

    沐清一愣,小白向来信守承诺,前些时候来信说今日会杭州,怎么爽约呢?

    “不会出事了吧?”老李头不无担心道。

    “白钰会功夫,按理说不应该的。小娘子,你莫担心,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说话间,却听到有人敲后院的门。

    李黑忙去开门,就看见白钰架着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外,赶忙帮着扶进院子:“白兄弟,你回来?这人是谁?怎么回事?”

    “城外遇见的,这大冷天倒在雪地里,我雇了辆车顺路带回来了。”

    沐清一听白钰回来了,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院子里,张口欲骂,却在看清那个被白钰带回来的男子时,惊叫一声:“小白,你怎么捡了这狐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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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熟悉的陌生人

    沐清没想到多年后再见舒泓时,他竟然如此狼狈。

    若说当年他十五六岁还带着几分青涩,如今二十岁的他容貌成熟了许多,只是现在这奄奄一息的模样,实在和当初那只意气风发的狐狸联系不上。

    舒泓倒在雪地上,是小白在城外捡回来的。

    人常说:医者不自医。

    沐清还以为他得了什么要命的病,或者遇到歹人受了伤,差点把当年他送给的仙丹原喂给他,不过鉴于不知贴着她身收藏多年的灵丹到底有没有过保质期,沐清没敢给舒泓用。

    说白了,还有沐清那一点小小私心作祟,留着宝贝药丸说不定日后能用处更大。

    最后沐清还是让李黑请了个大夫来瞧,结果被大夫告知这狐狸是有冻又饿,才会晕厥。

    沐清听过直翻白眼,狡猾如斯,还能给饿死?!真是没想到,几年不见,狐狸也笨了。

    沐清让李黑把舒泓挪到了老李头屋里的火炕上。这火炕是沐清买下这院子后让李黑给老李头专门砌的。

    南方人都睡床,冬天里冷就灌上烫婆子放在被窝里取暖,烫婆子就是类似现代暖水袋的东西,只不过是铜锡制的。可老李头的腿上的风湿挺严重的,那烫婆子不顶大事,所以这火炕在这样的季节里更实用。

    舒泓睡在炕上,身上盖了厚被,身子也渐渐回暖,脑袋里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幻影:一会儿梦见妹妹死了,接着娘也死了……后来舒家那个可恶的人不知怎的良心发现要找回他这个儿子,没想到他回去时那人不明不白也死了,然后自己被人追杀,他跑啊躲啊,暗骂为什么不多学些功夫,结果跑到了山崖,一个不慎堕下万丈深渊……

    “啊——”舒泓大喊一声,睁开眼,从混乱的梦境里醒了过来。他喘着粗气望着头顶上木梁,这是哪里?

    “来,喝口热粥垫点肚子。”一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端着个白瓷碗放在炕沿上,转身扶他起来。

    “可还有气力自己喝?”

    “多谢兄弟救命之恩,不知这是何地?”舒泓借力做起身,靠在墙上。

    “不谢不谢!此处是杭州城。你在城北郊外的林子里饿晕了,是俺家白兄弟把你带回来的。”李黑说着就要给舒泓喂饭。

    “劳烦兄弟了,我,我自己来。”

    舒泓伸手接过冒着热气的饭碗,白米已经煮到软烂,粥面上撒着少许焦黄色丝状的东西,粥里浮着翠绿色的葱花,鼻子嗅了嗅,香气扑鼻。

    舒泓也是饿极,但也不敢心急,舀了一勺慢慢往嘴里送,等肠胃适应了,才稍稍放快了速度。

    “我家公子专门让俺浑家用鸡汤熬的,味道很鲜美。那上面的肉松也是我家公子用猪后腿肉和鱼肉做的。喝完粥,等晚些时候,再做些米面类的吃食给官人用。”

    李黑看着舒泓不紧不慢地喝着粥,全然没有恶汉扑食的狼狈相,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哪家府上的贵公子,不然自家主子怎么识得。

    孰不知舒泓是个大夫,当然知道饿极暴饮暴食,反而会伤了肠胃,于是慢慢地品着这美味的鸡粥,只觉得李黑口中的公子该是此间主人,年纪应该不大,对饮食很讲究。

    “不知你家公子如何称呼?等会儿,在下也好拜谢恩人施饭之恩!”

    “我家公子您不是识……”

    李黑还未说出口,沐清已经进来了。

    “在下姓唐,单名一个心字,是这食铺子的东家。你是被我家白哥救回来的,要谢也得两人一起谢,呵呵!”

    “那是自然!”

    舒泓对着说话间走进来的蓝袍清隽少年呆滞了片刻,忽然觉得眉眼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可又不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别五年多,舒泓记忆里那个肉嘟嘟的小豆丁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与小时候相比变化极大,即使能找到一些儿时的影子,但时隔多年哪里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所以,疑惑一闪而过,舒泓便笑着向沐清道谢了。

    沐清见他没认出来,嘴角一扬,心里自是有几分得意。

    等着舒泓一碗稠粥下肚,身上舒服多了,道了声谢,李黑收拾了碗勺出去了。

    沐清仍端坐在房中,面对着舒泓,眼中含笑,目光上下逡巡,直看得舒泓头皮发麻。

    舒泓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沐清继续探究的目光,淡淡地问道:“说来奇怪,我觉得唐兄弟面善。恕在下冒昧,不知何时与唐兄弟见过面?”

    沐清莞尔:“舒大夫大名,小子闻名已久。五年前,小子曾随家父往陈家赴宴,席上曾有幸见过公子一面。那时年幼只怕公子并无印象。不过我却对公子印象颇深,记得,当时好像有位容貌俊美的马公子在追公子您呢。”

    沐清不经意间加重了那个“追”字,随之暧昧的目光轻飘飘地荡漾过来。

    舒泓一震,想起当年被沐清摆了一道,大庭广众之下被马明远追着跑。可这少年话里的意思却透着古怪。只觉得沐清的笑容意味不明……难不成以为我与马明远有断袖之嫌?

    想到此,舒泓嘴角一抽,暗道镇定,一个小毛孩子能知道什么,许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他一脸泰然地继续听沐清说话。

    “后来听闻,公子是杏林高手,当年留下的药方便治好了陈家两位夫人的不孕之症,无愧于‘妇科圣手’的美称!在下敬佩之至啊!”

    望着沐清一脸崇拜,舒泓内里咬牙切齿,面色平静地问道:“呵呵!属在下孤陋寡闻,多年未回过杭州,不想当年竟还得了如此名号。却不知哪个给取的?”

    沐清黑眸灵动一转,笑得有些奸诈,装作好事之人泄露隐秘之事一般,小心谨慎地走到炕头,凑到舒泓跟前小声说:“听说是陈家第四代唯一嫡出的女孙,陈家四爷陈愈的女儿。闺名那可不是我等外人能知的,呵呵!”

    好你个小鬼头,大了大了,还不忘伶牙俐齿地给我扣这么顶“大帽子”!好好的“神医”倒变成“妇科圣手”,也就你这丫头嘴上不饶人能说得出来!

    舒泓暗骂之时,却闻见一缕幽香,似麝似兰。他常年浸淫在药材中间,自然嗅觉敏锐,发觉这香味是从面前的少年身上飘来。

    他不免心生疑惑,打量着炕沿上似笑非笑的少年,容色秀美,眉眼弯弯,唇角噙着笑,如半开未开的花朵,一笑满室生春,清纯无邪间却透着狡黠。

    记忆里,也曾有个人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舒泓纳罕,刚才他未及细想,说起来为陈家诊病的事,他一个姓唐的外人如何知道?他下意识地去看沐清的耳朵,没有耳洞,看脖子,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面前的这小子究竟是不是陈家那个调皮的小丫头扮的?

    炕下生着火,炕上暖烘烘的,那股香气混着女儿香萦绕鼻尖,若有若无,不似男子所有。而面前这张脸隐隐与记忆深处的那个肥嘟嘟的鬼灵精似乎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舒泓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挂着沐清当年临别时送他的荷包。

    他半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伸手一探,压在沐清的腕子上,笑道:“唐公子,或者我该叫你清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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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人奸商

    好像晚了点,咳咳,不止一点点,⊙﹏⊙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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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本性就是狡猾恶劣,无论何时何地,莫要被他柔弱无力的外表所欺骗!

    沐清撅着嘴,甩开舒泓的手,恼火地看着舒泓:“狐狸,你耍诈偷袭!”

    “我是好心为你诊治,看你装男人时间长了,肝火过旺,把把脉而已!”舒泓满意地欣赏着沐清吃瘪的表情,笑得云淡风轻。

    但看在沐清眼里却是无赖之极,她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你怎么发现我的破绽,明明没耳洞的……”

    为了能多穿几年男装不穿帮,她硬着头皮抗拒扎耳洞的事,害得张妈追着她满院子跑,最后在哭求老太君之后才暂且作罢,扎耳洞的时间顺延到及笄之时。

    舒泓听见沐清自顾自哼哼,挑眉解释道:“别忘了我是‘妇——科——圣——手——’,大小算是个神医,连你是男是女都断不出来,还怎么替人看病,哼!”

    他冷哼,显然是很不满意沐清给他起得那个名号。

    “长大了还是如此恶劣……”

    舒泓说得虽很小声,但沐清还是听见了,回嘴道:“你老了,也笨了!不是小白和本少爷救了你一命,也许某只狐狸就要冻死了。我知道哥哥你知恩,嘻嘻,定是要回报的!”

    沐清双眼放光,如星星闪耀。鼓起得脸颊粉白细嫩,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只不过看在某狐眼里,是恨得想咬一口。

    早就知她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还不是想借机敲诈一笔。

    狐狸耳朵动了动,只当没听见。

    “唉!遇人不淑,前脚被人追……,后脚又遇到个喂不饱的小母老虎,惨哪!”

    “你说谁母老虎?”

    小丫头片子要炸毛了,哈哈!某狐暗自窃喜,憋着满腹笑意。

    我忍,对付这只狐狸你越恼他越乐得欢!某女见某狐隐忍笑意,当机立断恢复了正常。

    沐清没有发作,反而笑盈盈地看着舒泓。

    她装扮成少年,小脸雌雄莫辩,此时眼波流转,倒添了几分小女儿的情态,别有一番风流情态!

    但是——某小屁孩笑得越柔美,鬼主意就越多。

    舒泓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被她的笑容所惑,不要上当。

    “可怜啊!舒哥哥受罪了!清儿大人大量,舒哥哥现在无处可去,不如去陈家住几日。爹和娘要是知道你来了,定然高兴。娘最近怀上弟弟了,她和爹常叨叨,这都多亏了哥哥你,要给你立个长生牌位呢!”

    “不必了!我来去匆匆,当初为你母诊病也是机缘,不必挂怀。这里不也是陈家的铺子,若是方便,我就留在此处,修养两日便回京。”舒泓笑着推辞道,住进陈府,指不定又要被你小丫头算计。

    沐清眼中闪过了然,然后又装作很为难地的样子看着舒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不是陈家的铺子,是清儿自己的铺子,与陈家无关。舒哥哥,你不知道,清儿家这支是二房的,不比大翁翁家有钱。清儿稀罕那些花了叶了的亮晶晶的小玩意都不舍得买。所以才开了这铺子,一来给自己赚点私房,二来也能给家里省些月钱。唉!小铺本小利薄,如今还要供养您,怕……”

    “明白,你不就是缺钱吗?我有!”舒泓斜睨了沐清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沐清连连点头,笑着扯着舒泓的衣袖道:“还是狐狸哥善解人意。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儿上。你若想寄居在此,我给你打折……嗯,我还是算算看!”

    沐清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个巴掌大的小算盘,放在腿上,俯下身子,噼里啪啦地就拨弄开了,嘴里叨叨地开始报数:“车马费三贯,小白会武,救下你又护你一路行来,这镖师劳务费五贯。你占了李大爷的屋子和火炕,补偿大爷迁居费五贯。”

    沐清黑眼珠随着算盘珠子转悠,一边打,一边伸出白嫩的食指,修得平滑干净的指甲盖透着健康的肉粉色,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鼻尖刮着,像在思考,看着很是娇憨可爱。

    几缕额发垂在了眼上,她那嫩红色的唇瓣撅起,肉肉的,向上一吹,发丝轻扬,睫毛轻颤,薄如蝶翼,轻如绒羽。

    沐清的唇不是樱桃檀口,唇肉厚外撅,在现代人审美观念里,属于性感的那种。

    吹散了调皮捣蛋的额发,她继续专注于算计如何狠宰一下对面的狐狸。

    她习惯性地伸出小舌尖轻轻一舔,嘴唇一湿,唇染上水色,艳上三分,越发性感……

    舒泓望着她低垂的脸,目光落在那微湿的唇瓣上,片刻失神,然后别过头去,不经意间又瞄见袖子里露出一节嫩白的手腕,想到刚才他的手指下嫩滑的触感。

    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两下,舒泓赶紧伸手按住胸口,感觉有些失控。

    镇静下来,舒泓暗嘲:小丫头长大了!勉强算是个美人,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纯属是对着“美人”的脸有反应!

    沐清自不知舒泓心中一瞬的天人混战,美滋滋地继续报价:“另外现在天寒地冻,采买不易,又近年关,哪里有人送你进京,起码还要在此处住到上元节。每日食宿、洗理费算你一贯,二十日,二十贯。总计三十三贯,因你对我娘有恩,再给你打个折……”

    “哗啦——”沐清算完了,左手举着小算盘,右手摊开递到了舒泓面前:“盛惠二十五贯,多谢!”

    “嗯!”舒泓还在神游,没有听清,随口应了一声,后来突然反应了过来,叫道:“什么?二十五贯?”

    沐清媚笑着点点头,活脱脱一副奸商的嘴脸,舒泓已是呆滞状,嘴角扯着,似有点便秘,心中暗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天一千二百五十钱,抢钱呢!

    沐清似乎看穿了舒泓的心思,委屈地抽动着小鼻子道:“我知道舒哥哥定是恼我,觉得清儿讹你。可清儿说句公道话,这时节你要找地方住店,未必有清儿这里舒坦,伺候你周到。”

    沐清见他不言语,黑眼珠一转,又换了副谄媚的笑脸:“况且清儿这里的饭食好,刚才那粥你也喝了个见底。我家铺子小食的味道不是我自夸,你打灯笼在杭州城里找找,就属我这里的最精致可口。所以,清儿保你物超所值!你不说话,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想二十五贯,对您神医大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您随手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看看病,还不得个百把十贯的。再说,舒哥哥帮衬清儿的生意,清儿这二十日保你天天吃的不重样。回京时候,面色红润精神好!呵呵,呵呵!”

    舒泓刚想反驳,就看见沐清从腰后扯出来一个鱼袋,舒泓瞅了两眼觉得眼熟,怎么像自己的钱袋呢?

    “这个是哥哥的,我怕给弄丢了收了起来。里面都是金叶子、银票、交子都在。除了清儿拿了二十五片金叶子抵账,剩下的什么一样不少都在里面。你点点看!那个,你再睡会,清儿亲自去下厨给你做点好的,等会儿起来就能吃了!”

    不等舒泓抗议,沐清风儿一般地飘出了门外。

    “哐当——”门被关上了。

    错觉,刚才看这丫头是“美人”绝对是错觉!分明就是一讹人的奸商嘴脸!

    狐狸看着鱼袋欲哭无泪,心里哀嚎着:二十五片京城福禄斋的金叶子,抵得上一百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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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墙倒塌后,穿越女宋朝生活里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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