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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梢     宋朝完美生活txt下载     宋朝完美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少年情怀(小修)

    “小妹年纪虽然尚幼,生得惹人怜爱。我与明远有缘能结识小妹,实乃幸事。眼看我二人离别在即,邀小妹同坐,不知可否?”舒泓一本正经,态度恳切,看得马明远与沐清心里直叫奇怪。

    陈徥、陈徇自不知二人过节,只当舒泓诚心相邀,再说妹妹年龄尚幼,他们二人也不是迂腐之人,没有那么严的男女大防之说,欣然同意。

    “清儿,就留下来用午膳。老太君那里我派人知会一声便是。”陈徇问道。

    沐清知道推不了了,她也不怕舒泓有什么花样,点点头答道:“也好!”

    午间小宴就在陈徇的后院,陈徇后院有一条小溪流过,是从外面引得活水进来,绿树合抱,水流其间,风景颇佳,小溪一端有一处凉亭。

    马明远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赞道:“建州小团茶,陈三哥的私藏皆是珍品!不知今儿的酒是什么?”

    “呵呵,马兄一会儿尝尝便知。”陈徇笑道,转手用瓷盂斟了杯雪泡梅花酒给沐清:“这个名是带个酒字,可是非酒,小妹以此代酒,也合了今日饮酒之意。”

    “江宁名酒秦淮春,陈三哥你这里的茶酒可都是上品。”舒泓浅尝了一口,“嗯,好酒!”

    “舒贤弟喜欢就多饮几杯!呵呵!”陈徥举起一杯一饮而尽:“江南酒绵长,西北性子稍烈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酒亦如此。”

    “正是!”舒泓颔首同意道。

    “陈大哥与舒兄走南闯北,让小弟好生羡慕,他日我也想行遍大宋河山,比闷头在家读书强多了!就连小妹也比我走得远。”陈徇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最远没出过杭州城,心中郁闷,举杯一饮而尽。

    马明远见陈徇日此,笑曰:“陈三哥诗文学问也是不错,他日金榜题名之时,我在东京恭候可好?”

    “多谢马兄盛情!小弟先干为敬!”陈徇又饮了一杯,马明远自是也同饮了一杯跟上。

    这时,陈徥斟了个满杯,说道:“这般各喝各的有何意思?来来,我提议,今日为我兄妹三人与马兄、舒兄相识,干一杯!”

    “好!”

    沐清被这三个“男孩”一声吼,吓了一跳,不过那种活力四射、充满激情的声音让她也有些热血沸腾,只是碍于这个三寸钉的身体,不可能举杯豪饮。

    沐清拿着属于自己的那杯假酒,品了品,酸酸甜甜,味道清淡,见其他三人一饮而尽,自己也跟着喝进肚里。

    “咦,清小妹,你也喝完了?”舒泓忽然出声儿,让沐清吓了一跳,什么亲小妹,真难听!没事儿乱认什么亲戚啊。

    “清儿是看几位哥哥喝得高兴,自己也凑个趣儿。”沐清心里直翻白眼儿。

    马明远放下杯子,桃花眼笑意满眼,望着清儿,说道:“糖小妹若是男儿身,定也是个性情中人!来来来,我敬小妹一杯,多谢小妹‘赐教’!”

    其他几个听不懂,沐清听得明白,又倒了杯,举起来,说道:“是大哥哥帮我,清儿敬大哥哥才是!”

    陈徇旁边直摇头:“清儿,你都知道马兄姓氏,况且这里还有舒兄、大哥,你都叫大哥哥,哪里分得清,我听着糊涂!”

    “对,该叫马哥哥才是。”沐清自己说完,都觉得肉麻,唉,不过这也没法子。

    “呵呵,不妨事!同饮!小妹随意!”

    马明远与沐清刚喝完,舒泓也笑着举杯:“来来,我也敬小妹一杯,多谢小妹‘指路’!”舒泓把“指路”两字咬得略重,丹凤眼半眯着,似有几分醉意,又似透着不明的危险光芒,嘴角轻抿,带着几许慵懒,直盯着沐清头皮发麻。

    这人......倒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沐清稳了稳心神,小嘴一撅,唇上的肉珠儿粉嫩可爱:“舒哥哥这话错了。小妹当时并未指路,也没帮到舒哥哥,正心里羞愧呢。不过小妹谢谢舒哥哥做的糖,很好很香很不错,小妹先干为敬!”说完,沐清一口将大杯饮料喝了进去。

    其他三人见状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舒泓笑笑,只得也一口饮了杯中酒,喝的却有些窝心。

    哪知沐清前世见多了劝酒打酒官司的,看着被又斟上的饮料,笑的愈发天真:“舒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的,怎么能跟清儿一般呢,舒哥哥应该再饮一杯,才有诚意原谅清儿没有指到路呢,不然清儿会不安心的,是不是啊马哥哥?”

    马明宇立时大笑附和:“是,没错,应该的,哈哈!”

    这小鬼头不错啊,哈哈,深得吾心。

    舒泓也不想众人面前显得小气,遂咬牙又喝了一杯,这些许几杯酒水他倒也不在意,但是这个喝酒的名目,实在让人有吐血的冲动。

    忽然心中警惕,这小娘皮,不简单!

    陈徇直叫:“小妹,你学我!”陈徥对这个妹妹更是另眼相看,聪明大胆,心中更加喜欢。

    沐清跟着抿了一口,见舒泓杯子干了,又笑的甜蜜:“我爹爹说了,事不过三,舒哥哥既然喝了两杯,就该再喝一杯,我爹爹说了,好像叫什么......哦,连干三杯来着,那样儿才显得主人家的热情和客人的如意,清儿也安心了,三哥四哥也放心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多好啊,是不是马哥哥?”

    马明远真想立刻抱起沐清抛两个高,这小家伙,怎么就这么知情识趣儿呢,简直就是他肚里的蛔虫啊,哈哈。

    马明远此时越发笑得放肆,言道:“舒泓啊,这杯酒你该喝啊,不然不但是对小清儿有想法,就是对陈兄他们也.........哦还有,什么时候你做的糖也给我赏两颗尝尝!”

    舒泓瞪了他一眼,闷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不予理会,他今天认栽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今天他都碰上了。

    沐清见好就收,坐下啜着饮料心情舒畅。

    陈徥到现在也不知舒泓、马明远与沐清如何认识,便向马明远二人问起。马明远自是没有隐瞒,刚要说出,却被沐清打住了:“马哥哥,这事儿不好讲,娘和太婆婆知道了,清儿要挨罚的!”

    “此地就我等五人,我与大哥自不会泄露给长辈知道,小妹无须担心。马兄但说无妨!”陈徇不忌讳这些,急急追问道。

    沐清见陈徇保证,陈徥点头也应下了,便再不阻止。马明远遂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隐去了小厮和小丫鬟的这段。

    沐清解释说是在蜀地看别的孩子捉着玩才会的。

    可陈徇、陈徥还是讶异自家小妹大胆,竟不惧这些虫蚁,愈发觉得沐清与别的女孩不同。

    问及舒泓,他自然不会拿自家的糗事出去宣扬,只说了找沐清问路,沐清不知,给了一包糖以表谢意。

    马明远和沐清自然也不会去揭穿,只是陈徇听罢突然一拍大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笑道:“说起来,舒兄与我家小妹缘分不浅。”

    几人不知其意,都看向陈徇,尤其是沐清,她与舒泓这是第二次见面,何来的缘分“不浅”?

    “说起来奇了,还记得前日我去富雅轩买首饰说送予妹妹一事吗?”

    “自然记得!”马明远答道,有两样东西是他帮着选的,他记得清楚,那两样是东京现在时兴的款式,见过家里嫂子们戴过。只是他没想到,陈徇所说的妹妹是与他一起钓蝉的小女孩。马明远想到此,不禁轻笑。

    “你们猜猜沐清选了哪样?”

    众人摇头,陈徇又笑了:“她选了那朵水晶玉兰。你们说是不是缘分不浅?”

    舒泓、马明远皆是一愣,没想到沐清选了那件,马明远有点失望,原来缘分不浅所指在此。

    舒泓没有说话,看了沐清两眼,神色有些复杂,低着头不说话去夹菜吃。

    沐清暗想,天,狐狸竟然会选玉兰?怎么看不像他会做的事儿?刚刚那是什么眼神,我拿了你选的你还不乐意了,哼!你不乐意,我偏拿!

    “是吗?那我敬舒哥哥一杯,多谢你选的玉兰!”沐清举着杯子对着舒泓,半晌舒泓闷不吭声,马明远奇怪,推了推舒泓,舒泓这才反应过来,也举起杯子,正色道:“嗯!既然选了,就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说着,舒泓一杯酒下肚了。沐清也一饮而尽,只是望着沉默的舒泓有些忡怔,狐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沐清的话题就此揭过,四人又聊了些各地风情见闻,朝廷时政,沐清静坐听着,不免感怀,正是风华正茂,恰同学少年时啊!

    陈徥、马明远、舒泓行走南北,见识广博,而陈徇偶尔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让沐清意外,忆起那日宴席他并未赋诗,也不与陈彻相争,不由暗暗佩服陈徇的胸襟和处事方式。

    一番酒宴,众人谈天说地,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结起的朋友情谊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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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狐狸的心事(小修)

    酒是好酒,宴是好宴。

    四个少年同辈相交,把酒言欢,酣畅淋漓。几番下来,脸色潮红,酒意渐生。

    陈徇撑起胳膊扶着脑袋,双眼闭起,嘴里不知说什么,最后索性趴在了桌上哼哼。旁边,马明远斜坐着,拉陈徥对饮,一面忘我地聊着西北边防的事情。舒泓不感兴趣,提溜着酒壶侧靠着桌前,自斟自饮。

    沐清对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一个人努力着。怎么都是劳动人民的汗水,不能浪费!

    “没想到你人不大点儿,还挺能吃的!”舒泓眯缝着眼睛,斜睨着沐清小声戏谑道。

    沐清知道狐狸脸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况且自己才六岁,自然无须太顾忌所谓的淑女形象,于是鼓着腮帮子,瞪了舒泓一眼,口齿不清地回答道:“爹说过,这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得浪费!还有娘说我年岁小在长身体,本该多吃才是。怎么,舒哥哥有意见?或者......你也想吃?”

    舒泓睁开了眼,俯身凑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沐清的小脸端详她的神色,说道:“从认识你开始,你就一口一个娘说,一口一个爹说。我现在听着怎么都像是你拿着爹娘当挡箭牌?”

    沐清看着面前骤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噗~~~一口饭憋在嘴里差喷了出来。对天发誓,她是故意的,这厮太事儿了,不喷之不足以平民愤!

    沐清拿起布巾擦擦嘴,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很有诚意地道歉:“清儿不是故意的啊......挡箭牌?什么挡箭牌啊,又没有箭,哪里要得挡箭牌。若要有箭射清儿,也不能让爹爹和娘亲去挡箭。”

    舒泓这次脸色彻底铁青了,慢慢拿起自己眼前的巾子,把脸上的饭粒擦掉,看着一本正经满眼笑意的沐清,耸耸肩直起身子,挑着眉道:“没看出你还是个孝顺孩子!很好......”很好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沐清仰着小脑袋,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百善孝为先,不是吗?”

    “百善孝为先?有理有理!有时候看你一点都不像个小孩……”

    舒泓的双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让沐清的小心肝也跟着一上一下。沐清脑袋里努力搜寻着记忆,自己哪里出了破绽?莫非刚才那句不是宋朝以前才有的话?

    也是!近一千年的文化差异,现代教学手段浓缩的那是精华,自己下意识顺嘴溜出来一句指不定就是元明清的。譬如自个儿脑袋还有印象的那几句宋词,这时候那些个写词的多半不是没长大就是还没出生。

    “为什么不选别的,要选那朵玉兰?”舒泓脸色仍然不好地盯着沐清道。

    狐狸终于憋不住开口问了。

    沐清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又擦了擦嘴,将给陈徇解释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其实她骨子里的八卦之火早就在燃烧,她更想知道舒泓刚才神情严肃的原因,在她看来看见正儿八经的狐狸是件很怪异的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一瞧见觉得合眼缘,所以就选了!那你为什么选那个?”

    舒泓略一沉吟,“我妹妹喜欢!”

    原来是推己及人,狐狸妹妹也喜好清淡自然些的,就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一副狐狸相?

    沐清忍不住撇嘴,“那你干嘛不自己买个送给她,反而荐给我三哥?”

    舒泓黯然叹息:“小妹哪有你这般顽皮……小妹喜欢玉兰花……”

    舒泓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说话间又斟满一杯,仰面一气儿直接灌进嘴里。灌得太猛,酒液顺着唇角留下,舒泓一挥袖子抹干了,接着又举起了酒壶,继续倒酒。

    看着舒泓消瘦的侧脸,横眉轻蹙,略带忧郁的眼神,再配上唇角残留的酒液。沐清不由地双手撑着脑袋,星星眼直冒,没想到狐狸也有这么性感美型的时候。若是此时将那番话是对着某无知少女说的,那准是一颗芳心沦陷在即。看来狐狸也如小马哥一样有当祸害的潜质!可惜啊,本姑娘有免疫,只能抱着纯欣赏的态度观赏了。

    “后来呢?”沐清接着问道。

    “后来?”舒泓苦笑道,“后来她病死了,娘也跟着去了,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这话……沐清就听懂了前两句,顿时没了欣赏美人的心思,看着沉默不语的舒泓,突然忆起前世父母刚过身那段日子,心里一阵痛,眼眶渐渐湿润了。

    “哭什么?我现在看起来很可怜吗?我怎么觉得还没你欺负我时候的我可怜?”

    舒泓侧头看着沐清,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泪珠儿在里面直打滚,可怜兮兮的,不禁摇摇头。

    “看好了!”舒泓放下了酒杯,双手手掌摊开对着沐清,手腕临空挽了两个花子,左右比划了两下,一合掌,再平摊开来,右手手掌里便躺着一粒乳白色的糖。

    沐清认得,还是上次的那种糖。一样人换了个方式再次将同样的糖递给了她,感觉略有不同。唯独相同的,就是狐狸的两排大白牙又露了出来,依旧白灿灿的,直晃眼。

    沐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狐狸又来这一套!

    “咳咳,计虽是旧策,不过收效不同!”舒泓又把手掌往沐清面前凑了凑,“给!”

    沐清随手抹了两把眼泪,伸手去拿,就看见舒泓嗖一下收回了手,直接把糖扔进了自己嘴里,笑嘻嘻地说道:“呵呵,扳回一局!”

    沐清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无聊!”

    舒泓说着又递了一粒糖上来,“没吃进去,给!”

    这时候,陈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醉眼朦胧地看着沐清,问道:“小妹,你,你……吃什么好吃的,都不给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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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好累,状态不好,更新晚了,这章也不怎么满意,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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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狐狸救美

    陈徇一个不稳,挥动着胳膊倒向一侧,整个人扑向了旁边坐着的陈徥,好在陈徥反应快,脚撑着地面,一把扶住了陈徇。不过陈徥这一侧身,背撞到了邻座马明远的手臂。结果连锁反应,马明远手里的酒壶划了个美丽的弧线,向沐清飞去。

    沐清瞳孔骤然放大,心中哀嚎,惨了,惨啦!眼见不明飞行物临近,沐清身子因为紧张僵硬在那里动弹不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抱着头,只能等着挨砸。

    说时迟那时快,沐清只听见耳侧有人叫了声“小心”,随即身子倾斜,下一刻她已被人抱在怀里跌倒在了地上。

    “啪——”,酒壶落到了沐清坐的石杌子上,碎瓷飞溅,酒香四溢。

    沐清窝在舒泓怀里,这才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两口,啊,差点遭了飞来横祸!她伸手摸摸脸,没可疑液体的痕迹,还好没破相,就是压在身上的分量不轻啊。看不出狐狸瘦瘦的,怎么这么重?

    “重啊!”

    舒泓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乱扑腾,叹道:“人家英雄救美,我逼于无奈救下你个小屁孩,你还不消停!”

    沐清窝了一肚子火,救美就救美,还小屁孩?什么叫逼于无奈?沐清暗自腹诽,嘴上还不忘低声反驳舒泓道:“谁小屁孩?你个死狐狸!”

    舒泓一听,这孩子还真是特别!竟然骂他“死狐狸”,有趣得紧!

    舒泓越发想逗逗沐清,“嘿嘿”一笑,手臂上加了劲儿,小声嘀咕:“咦!胆子越来越大!看我好欺负?叫你不老实!”

    沐清被按在舒泓的怀里,小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虽然狐狸衣服上的药香淡雅,可是沐清没工夫“闻香识帅哥”,两手握成小拳头,一顿乱挥,猫儿叫似的哼哼:“呜呜,要捂死了!放手!死狐狸你报复我!”

    ……

    一切发生得太快,陈徇还神游太虚,陈徥扶着他脱不开身,马明远冲怔了一刻,一个箭步跨到了舒泓和沐清身边。

    舒泓瞧见马明远来了,松了劲儿,一把将沐清从地上抱了起来,顺手放到了石杌子上。

    脱开了舒泓的怀抱,沐清拍着胸脯,大口喘气,恶狠狠地瞪了舒泓一眼。

    “清妹妹,有没有伤着?”

    被马明远一打岔,沐清不敢再有别的小动作,笑着看向马明远说:“多谢马哥哥关心,清儿无事!”

    马明远面上紧张的神色舒缓了许多,暗自庆幸舒泓敏捷,不然沐清受伤的话,他对主人家也不好交待。再者,他对这小女孩印象颇佳,心生怜惜,若这要是真伤到了,自己心里怕也要难过。

    “咳咳!”舒泓咳嗽了两声。

    “你小子怎么不问问我?可是我舍身挡下你的酒壶啊!”

    马明远眼光从上到下把舒泓扫了一遍,压低声音说道:“你!皮糙肉厚,从墙上跌下来都没事,这点算什么!”

    “哼!重色轻友!”舒泓低低地哼唧,斜眼瞄了沐清两眼,又补了一句,“虽然岁数小了点,要是仰慕你的那些……”

    马明远被这话一激,书呆气上来了,“舒泓,闭嘴!怎可拿小妹清誉开玩笑?”

    “这个……马公子,舒兄玩笑之语,不必当真!在下多谢舒兄刚才救下小妹!”陈徥开口解围道。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舒泓忙回礼辞谢。

    陈徥冲沐清使了个眼色,沐清只好从杌子上下来,向舒泓福了福身,说道:“多谢舒哥哥相救!”

    “不必多礼,好说!”

    舒泓略略回应了一下,华丽丽无视了沐清和刚刚面露愠色的马明远,愁苦地盯着地上的酒壶直摇头道:“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这么好的酒,全喂了衣服了,可惜!”

    舒泓长吁短叹了几句,众人笑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一场虚惊就此作罢。倒是陈徇喝多了,还在依依呀呀地叫唤着要沐清把好东西交出来。

    “明远,时辰不早了,我看你也喝多了,咱们回去吧?让陈大哥和陈三哥歇歇吧!”舒泓提醒道。

    “嗯,也好!今日多谢两位陈兄宽待!”马明远想想也是,便起身告辞,陈徥赶忙向马明远、舒泓告罪。马明远与陈徥又是一番客套。

    这时,沐清感到桌下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头看见狐狸爪子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来牵住她的手。

    沐清的心猛地跳了两下,面上大窘,这怎么回事?虽然人家现在是萝莉,可狐狸吃人豆腐也太明目张胆!沐清耳根发热,小脸渐渐红了起来,小手甩了两下,要挣扎出舒泓的手,却感觉自己手心多了样东西。

    “拿好了!别说我赖账!”狐狸确定沐清拿到了东西,拉巴着她的手指合拢,大手笼着小手又紧了紧,确定万无一失,猴儿般迅速收回了手,一甩头目不斜视地与马明远一起走了。

    目送舒泓与马明远离开,沐清才摊开手,手心里躺着刚才变戏法的那粒糖豆。沐清暗笑,还是自己思想不纯洁,咳咳!不过狐狸这厮神经太大条了些,好像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讲究,拉着女孩的手根本不在意……话说回来,狐狸虽然嘴上有点讨厌,其实蛮细心。若是放在现代,他这号的家伙肯定属于不经意处处留情的那种,还又不知要祸害多少无知少女……

    沐清想着,顺手利落地将糖豆抛进来嘴里,无声地冲着舒泓的背影说了句:“谢了,狐狸!”

    这边,又是一阵忙乱,陈徥叫了两个小厮过来,将陈徇架回了房去休息,然后自己要去寻六娘解释。沐清很自觉地不去打扰陈徥办事,自个儿向陈徥行礼告辞,依旧叫了去接她的丫鬟陪着她回了西院钱氏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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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不安定分子

    嘴里的奶糖噱得差不多了,沐清也晃悠回了西院。

    一进门,就看见院子中间杵着了四个水葱似丫鬟,她瞅着眼生,像是新来的。

    碧烟正摆出一副大丫鬟的架势,站在那几个的丫头面前忙着训话:“四爷、四娘子都是温和宽厚的主子,咱们做下人有幸服侍这样的主子自该感恩,心里要惦记着主子好。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做事多想着主子!有些事儿……主子们瞧见了,也不苛责,是为了咱们着想。可咱们做下人的切记不可忘了身份!主子给面子是一回事,但自个儿不能蹬鼻子上脸,做那些个没脸没皮的事儿。”

    碧烟嘴角微微含笑,紧接着俏眉一横,凌厉的眼光扫过四人,似在审视又似威慑。

    沐清见惯了平日里温婉娴静的碧烟,再瞧着现在的她地训话,不禁想起来前世当主管的损友,私下里几个混在一起,斯文有度,俨然淑女一枚,可到了下属面前就变了个人,软小刀一把一把扎得心里有鬼的下属们胆战心惊,最后生怕被她那双透视眼看穿了,小动作也少了许多,都被整治得服服帖帖。

    两厢对比,虽然跨越千年两人却如此神似,又一个淑女“巫婆”现世!沐清不由“噗”一声笑了出来。

    “小娘子,回来了!”碧烟看见是沐清,忙招呼道。

    “嗯!”

    沐清走到了四人身边,打眼略略看了一下,嗯,约莫都是十五六岁,模样生得不错,挺水灵的。

    “这四位姐姐看着眼生,是新来的吗?”

    “哦,回小娘子的话,她们四个是昨天二夫人送过来的。五爷屋里也送了四个。还不给小娘子见礼!”

    四个人应声,给沐清道了万福。

    沐清小手拉上碧烟,小脑袋前后看,依旧审视这四个新来的丫头,身段好像都蛮好,有前有后的。祖母这是给送通房来了?!

    二房孙子少,就大哥陈徥一个独苗。爹和娘也就她一个,五叔陈忢那里婶娘月前才小产,养着都没敢下地。上次去回来去五叔屋里拜见的时候,沐清就瞧着五娘脸色苍白,后来老太君拜寿都没出来。说来也奇怪,大房里面妻妾成群,可二房里面爹和五叔都是专情的主儿,都不愿纳妾。祖母这会儿着急了,干脆自个儿动手塞人进来。

    沐清暗酌,难怪碧烟疾言厉色,估计这会儿娘亲怕正在屋里犯愁呢?

    “小娘子进去吧,四爷和四娘子都在后院屋里呢!奴婢这边还要给这几个丫鬟重新指派差事,就不陪您过去了。”

    “好!”沐清扭头就向后院去了。

    沐清刚走出去五米,就听见碧烟对面冒出个人来回嘴说:“二夫人是派我们几个来伺候四爷书房里的事儿,昨个四娘子也已经派了我们几个去书房。今儿碧烟姐姐却要将我们分派到别处,也该与二夫人知会一声。”

    沐清异样,回头才仔细看了那丫鬟,肤色如雪,黛眉粉腮,明眸善睐,小模样算是四个里面最出众的,是个小美人!

    此刻,美人正梗着脖子直挺挺地看着碧烟,活像个倨傲的孔雀。

    沐清暗嘲,看样子是个想攀高枝、不安分的!这情形,八成昨晚上书房里发生了什么红袖添香的美事,而面前这个硬气的定是那个惹事儿的人。

    “既然都进了四爷的院子,就是四爷屋里的人。二夫人是说让你们去书房,可书房一向都是书童伺候。咱们爷不习惯丫鬟们在书房伺候,所以今儿才给你们几个换地方。再说了,到哪里不是伺候主子?我记得二夫人临走时可是交代过让你们几个紧守本分,好生伺候!”

    碧烟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拔高,字咬得重了几分。看向那小美人的眼神愈发冷然,连沐清都没见过这般强势的碧烟,不禁暗暗叫好!

    “呵呵,碧烟姐姐说的是。二夫人选了我们几个来,自然好生交代过。我等也自会谨遵二夫人的教诲,不敢造次。二夫人是二房的掌家人,派给我们四个的都是一等和二等丫鬟的月例。按照府里的规矩,可没有让一等丫鬟去做三等丫鬟活计的说法。碧烟姐姐若是这么办事。报到二夫人那里,只怕会说四娘子有失公允。”

    得!又冒出一个!

    沐清又是一番审视,这个模样不比“孔雀”,可天生一副好嗓子,声音甜美如莺啼,说话不卑不亢的,一看就是个稳重大方的。

    祖母选人还真有一套,一个出挑的当先锋探路,一个军师掌控大局,剩下两个后备这会儿也抬起头来,虽然不说话,可那样子似乎有了不少低气,怕是一有机会也能冲上来白活两句。

    碧烟似乎才知道月例银子的事儿,面色一沉,问道:“我记得你们几个刚进府没几天,按旧例最高也只能给三等丫鬟的月例。”

    “哼!二夫人对我们可是……”

    “孔雀”美女刚要炫耀,被旁边那个“军师”给拦下了。

    “二夫人瞧我们姐妹通文墨,又道四爷书斋里书目繁多,特意差了我们四个过来。二夫人为何对我们另眼相待,我们做奴婢的不敢妄自揣测,但主子给的恩典我们却铭记于心,自会尽心竭力地服侍。至于有什么误会……还请碧烟姐姐多多见谅!日后我们必当小心谨慎。”

    碧烟这下有些为难,本来就因为那个出挑的红菱昨个夜里去勾引四爷,想着这四个三等的丫头,换去做别的差事,为四娘子出口气。没想到竟搬出来二夫人来压人,这会儿又拿等位说事儿。四娘子本来与二夫人有隙,这弄不好又给四娘子惹麻烦。

    沐清瞧见碧烟为难,“呵呵”笑了两声,走了过来,甜甜地问道:“四位姐姐都叫什么名字?”

    四个人正等着碧烟的说辞,没想到沐清去而复返,只得先向沐清自报家门。那个最模样出挑的叫红菱,接着是“军师”叫暖香,然后两个后备,一个叫紫裳,一个叫明月。

    碧烟不知道沐清意欲何为,问道:“小娘子,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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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要收房

    “无事!就是想起来忘了问这几个美人姐姐的名字,所以又回来了。”

    碧烟还欲再问,沐清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转头又指着那个“明月”道:“姐姐这名字与老太君屋里的张妈想冲,还是换一个的好。唐代僧人齐巳有诗云‘还许分明吟皓魄,肯教幽暗取丹枝’,我看姐姐就改名叫‘丹枝’如何?”

    沐清小小年纪便引经据典,让四个通文墨的丫鬟吃了一惊,可想而知,四娘子定也不是寻常女子。

    连刚刚倨傲的红菱,此刻也收敛了气焰,暗自思量着,二夫人事前并未言明,如今看来要想从才学一途想要占个先,未必行得通。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沐清小娘子是四爷和老太君的宝贝疙瘩,讨好了她对以后在四爷屋里立足总是有利。

    红菱不等明月说话,就先开口赞道:“小娘子大才,这名儿起得别致。”

    “奴婢丹枝谢小娘子赐名!”主子改名,下人没有反驳的权利。丹枝上前微笑着谢了沐清,退回到暖香身后恭恭敬敬地站着。

    沐清笑了笑,丹枝是个宠辱不惊的,反观红菱刚才嚣张这会又见风使舵地来阿谀奉承自己,虽然可笑,但看来也不是个蠢人!

    沐清小手托着下巴,小大人似地又扭头看着“军师”,看得暖香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沐清意欲何为。

    “我看暖香姐姐生得清秀,气质如兰,想起来韩愈的那句‘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暖香这名不适合姐姐,‘猗兰’之名更佳!”

    沐清小手一拍,“姐姐,我取的名字好听吗?你喜欢吗?”

    暖香微微错愕,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表情并无多大变化,施施然行了一礼,“小娘子所取之名雅致,猗兰喜欢!”

    红菱见沐清给明月、暖香都改了名,而自己才是四人里最出挑的,这会儿倒让另外两个容色不如自己的爬到头前,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可主子不搭理自己,现在再粘上去,那是热脸去贴冷屁股,不是找笑话,定然惹人嫌。红菱暗暗不忿,手里绞着块帕子都拧成了麻花。

    沐清冷眼看见红菱的反应,只当没见,继续她的改名计划。

    紫裳五官娇小玲珑,柔美秀丽,独独身形略显柔弱了些,。沐清想了半晌,见她双眉颦蹙,忆起红楼梦里林黛玉的那句判词“堪怜咏絮才”,给紫裳改了个“咏絮”的名儿。紫裳只颔首福身行了个礼,淡淡地回了一句便罢。

    “咏絮……”碧烟看不过紫裳的态度,想要出言教训。沐清暗地捏了她一把,她没再吭声。

    沐清看得出这紫裳是骨子里傲气,和红菱的仗势欺人不同。这样的人出身定然不同。不过既然已身做奴婢,却仍清高,不知变通,沐清并不欣赏。不过她心里本就有了计较,自然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去和她争这些虚礼。

    最后沐清才看向红菱,见她白牙咬着红唇,手里的帕子已经不成样子。沐清暗笑,还是沉不住气,这样的人比不动声色的猗兰好应付。

    沐清盯着红菱若有所思道:“红菱姐姐人美,我竟一时也想不出那句能配得上姐姐容貌的好词……嗯……”

    红菱一听,小娘子原来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所以才将自己放到最后了。红菱心底那优越感又升了起来,喜滋滋地笑看着沐清,等着沐清赐名。

    沐清装作思考,一面瞧着红菱那个得意劲儿,再细细打量了下红菱凹凸有致的身材,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个长着尖尖小牙,头顶小角的红斗篷小恶魔,正呲牙咧嘴地给她提示了个很有才的名字。

    沐清乐了,一拍脑袋,“啊!有了!曹子建的千古名篇《洛神赋》里有句形容洛神美貌的‘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不若就用‘芙蓉’二字,正合了姐姐的美貌。”

    “奴婢,奴婢芙蓉谢小娘子赐名!”

    刚才的“红菱”,现在的“芙蓉”扎扎实实地给沐清行了个礼,两靥生春,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这一刻,沐清发现自己也有恶搞的天分,今天逮住个红菱,自娱自乐一把也是快事。

    沐清笑得甜美,酒窝浅浅,一派可爱天真地扶了下芙蓉,说道:“芙蓉姐姐,免礼!”沐清心里早已笑翻了,还默念着,善哉善哉!幸得千年差距,恶搞红菱美女,某人勿怪勿怪!

    ……

    改完了名,看四人情态,沐清已经瞧得分明,这四人中以大气的猗兰为首,自然了解个人简历要从她这里入手。

    “猗兰姐姐,你们四人除了通文墨,还有其它所长吗?像刺绣、煮茶、烹饪什么的。”

    猗兰虽不知沐清为何这般问,但主子问话,还是照实做答:“红菱善刺绣,丹枝精通茶艺小点,紫裳写了一手好字,至于奴婢,对音律略通一二。”

    果然如此,沐清猜中了。

    祖母送来的人,定然是精挑细选,断不会只通文墨,那不过是个借口。谁不知道自家娘亲钱氏出自吴越王钱氏支脉,未出阁前就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再塞人进来,除了品貌,肯定还有别的一技之长。

    沐清冲着猗兰点点头,然后转身牵上碧烟的手,“好姐姐!今儿清儿跟您求件事儿!”

    “小娘子这是折煞奴婢,小娘子有何吩咐说来就是了!”碧烟其实早看出自家小娘子有猫腻,一直拦着不让自己说话,这会又低声下气央求自己,心上了然,已经对沐清的用意猜出个八九分。

    “嗯,我屋里走了红莲,缺了人手。回来后送来的人都不合心意,今儿见了四位姐姐,觉得合眼缘。你既然要重新分配活计,就放我屋里得了!虽然四个多了些,不过我心意已决,要将她们都收房!”

    四个“准通房“起初给沐清的话吓了一跳,不过沐清那稚嫩的强调,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倒是逗得众人心里大乐。奈何人家是主子,也不好笑出声,捂嘴憋着,忍得幸苦。

    碧烟没想到自家小娘子最后竟说了句这么“露骨”的话,咽了下口水,还不小心给呛到了,咳嗽了几声,哭笑不得偷偷瞪了眼正给她挤眉弄眼的沐清,这小主子鬼精鬼精的,以后定不是凡人。

    碧烟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才道:“小娘子发话,奴婢怎敢不从!你们四个,从今儿起就跟着小娘子,好生伺候!”

    “是!”四人齐齐行礼。

    沐清从旁看着,里面只有芙蓉姐姐不大乐意,其余三人倒并无不满。这与她预想的确实还有些出入,至于那三个人的心思,以后多的是时间观察。

    “四位姐姐免礼!以后有你们这‘四大美人’就陪着清儿,清儿欢喜得紧,以后的日子定不会觉得闷了。嗯,清儿要去拜见父母,碧烟姐姐,她们就麻烦你引路回我房里了!”

    沐清说完看向碧烟,碧烟背过那四人,冲沐清点点头,竖起大拇指。

    沐清自信地冲碧烟挑挑眉,转身,唇角露出个邪邪的笑容,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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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琼瑶片

    刚收了四个美女,沐清这会儿心里那个美啊,那个乐呀!

    这次为爹爹暂时挡了一次烂桃花,就不知下次祖母什么时候再发烧?告密的无间粽子无处不在!再说了祖母精心挑选出来这四个会是省油的灯吗?即使换出了书房,还是没离开这院子,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一看就知道那个芙蓉姐姐不会老老实实、乖乖听话,安分守己去做事。

    不过假设归假设,至少最近这段日子能安生些。办法慢慢想,总是会有的!

    “得意儿地笑,我得意儿地笑……”

    哼着小曲过了角门,沐清一溜小跑,直奔钱氏的屋子。

    “娘亲,我回来了!”人还没进门,沐清愉悦的声音先传进来。

    “女儿回来了,还不松手?”钱氏梨花带雨地推开了陈愈,慌忙用帕子擦眼泪。

    沐清冲进来时,陈愈松开了钱氏的手,尴尬地笑笑,问沐清说:“清儿回来了。晌午在老太君那边吃了些什么?可吃饱了?”

    噗~自家爹这东拉西扯地找话题的功夫太拙劣!唉,也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好像打扰了爹娘柔情蜜意!

    “清儿去了三哥哥那里,和大哥、三哥还有马公子、舒大夫一起用膳。席上三哥弄的那个雪泡梅花酒真好喝!”

    “疯跑个什么劲儿,老远就听见你在院子里喊叫,哪里像个闺阁里的女儿家?”钱氏眼眶略微红肿,说话间拿着帕子拭去沐清额上的细汗。

    “娘,你怎么了?爹欺负你了?”

    钱氏一听女儿说的话,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上来。

    沐清故意的!她对钱氏是因为何事伤心心知肚明。

    沐清手忙脚乱地拉着钱氏的手,垫着脚尖要给钱氏擦眼泪,当然那双小眼睛还是会时不时往陈愈那边瞄一下,看到便宜老爹那副窘迫的苦哈哈样儿,好笑又解气。

    在暂时处理了祖母那些礼物后,沐清其实更想知道爹的反应。这种通房纳妾的事情还是要看男人的意思。这年月女人总是弱势群体,老娘找个名目打包送美女,变相为儿子纳妾;儿子呢,估计面上哄哄媳妇,掉头就会左拥右抱年轻貌美的小三,这种事在这里再稀松平常不过了,最后受苦难过的还是正牌老婆。

    沐清说要融入古代,但这种事情对于受过现代教育的她来说,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好不容易摊上个目前还幸福美满的家,沐清怎么也不想家里多了光明正大的小三,而且还不是一个……然后自家娘亲明面上笑脸迎人,背地里独自垂泪到天明。

    对付心怀不轨的小三,她也许还有些办法,可是要解决根本问题,还是需要摸清自家老爹的心思,是屈于祖母“淫威”高兴就范,还是痴心绝对只为一人?只有爹的态度才能决定娘的未来,就算自己小动作再多,哪能挡得住故人心易变?

    “爹,你为什么惹娘不开心?娘哭了,清儿也想哭……”沐清趁人不备,狠命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真疼!为了娘,豁出去了!

    看着女儿含泪的慌乱神情,爱妻哭得伤心,陈愈心里愧疚感更甚!日子过得好好的,娘干嘛没事找事,弄什么侍书丫鬟!这下好了,一下子惹哭了一家两个女人。

    陈愈焦头烂额,左边劝了钱氏,右边又去哄沐清,结果钱氏看着女儿又想到以后弄妾进门再有个儿子的话,自家女儿要受嫌气,哭得越发凶了。

    沐清趁热打铁,她想陈愈表明立场。

    “娘……你是为了前院婆婆从来给爹爹的那四个姐姐才哭的吗?爹是不是也跟大伯、二伯一样,想让那几个姐姐当姨娘?”

    这话一出口,钱氏忡怔了片刻,因刚哭过了劲儿,这会儿又开始一个劲儿抽噎,差点背过气。陈愈赶紧上去轻抚着钱氏的后背,叹道:“月娘,莫在哭了,伤身子……”

    “清儿……你……你……”

    钱氏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好,沐清接口道:“清儿懂的!爹是要那四个姐姐,不要娘,也不要清儿了!娘,别哭!那清儿要娘,娘跟清儿去太婆婆那里住。以后等清儿大了,清儿养娘!”

    “清儿……”钱氏听着女儿稚气地宣言,泪珠子不听使唤又落了下来。

    “清儿,爹不是那个意思!”

    陈愈上前想拉沐清到身边,沐清一甩手躲开了。

    “清儿只要娘,不要什么姨娘。清儿不像家里和二伯伯家里一样,整天吵架!”

    陈愈一脸愁苦地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女儿,心里五味瓶倒得七零八落,那滋味真不好受。

    他本来就不好女色,与钱氏情谊深厚,只是不想落了母亲的面子,勉强收下那四个丫头,没想到小女儿才回来没多久,见了次周氏与姨娘吵架就给记下了。

    这些个宅院里争宠的事,他自己又何尝见得不多?原来爹又不是没有妾,最后呢,呵呵,都被娘收拾个干净!那时候闹啊闹啊的,他也跟着受气,经过这些,他成人后哪里还有心思纳妾?自己与月娘初见便惺惺相惜,订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何况月娘小有才名却选择嫁给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自己又怎可负了她的深情?

    想到此,陈愈一脸正色道:“清儿放心!爹没有不要娘,更没有不要清儿!咱们一家三口一起过日子,那些不相干的爹一会儿就通通赶出去!管她是谁送进来的!”

    “官人,那怎么行?娘也是一番好意,即使……她们也并无错处,不至于赶了出去。”钱氏缓过劲儿来,嗓子已哭得有些沙哑。

    “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我有妻有女足焉!那几个搁在院子里始终是个麻烦!”陈愈见钱氏面色稍霁,刚才郁闷舒缓了许多。

    “唉,这般做,娘怕又要不痛快了……我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就先留在院子里,免得外人说闲话!再说,哪天你若真有了心思,我也可提前留心看看,这里面说不定能有个称心……”

    “月娘!我不会起那心思的!若对你有半点二心,就……”

    陈愈斩钉截铁地止住了钱氏的话,不过决心没表完,钱氏的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含泪笑着说道:“莫乱说,官人!你的心思月娘明白!明白……”

    沐清被彻底无视了,虽然现在画面很“琼瑶”,不过总算也让她看清楚看清了陈愈紧张钱氏的样子不像作伪,登时放了心:爹拒诱惑永不沾,好样的!

    沐清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深情凝视的钱氏和陈愈,该放马后炮了。

    “爹、娘,你们别为难了!既然爹有娘,那四个姐姐我要了!回头就放到太婆婆院子伺候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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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救火队员在行动

    陈愈可不想再对着妻子和女儿冷脸,所以沐清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他的响应。钱氏嘴上没说,可心里也觉得这法子可行,难得女儿贴心,她心里也跟着热乎起来。

    不过陈愈家的“火”没烧起来,别处却真起“火”了。

    一家子坐在一处安生不到一刻,外面就急哄哄跑来了个丫鬟,是五娘秦氏身边伺候的缨络。

    “四爷,不好了!我们家五爷跑去找二夫人,结果吵起来了,二夫人气晕过去……这会儿五爷还在院子里跪着呢!五娘子着急,让奴婢过来请四爷过去瞧瞧。”

    缨络跑得气喘吁吁,说话也没个前因后果,弄得陈愈一家听得一头雾水。

    “说清楚点!你们家五爷怎么去找夫人吵架了?”陈愈这边问话,钱氏已示意让跟进来的碧烟给缨络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缨络嗓子正冒烟,咕嘟咕嘟喝下去,拍拍胸脯顺了口气,说道:“就是二夫人送来那四个……五娘子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五爷怕娘子闹心,昨个儿没提这事。今儿一大早,五爷出门会友,那四个就跑去找五娘子请安了。您也知道五娘子那个烈性子,火暴脾气上来,一顿臭骂,结果身上又见红了。五爷被人找了回来的时候,五娘子还昏迷着。五爷一气之下将那四个给打出了院子,然后就去找二夫人理论了……”

    “什么?见红?现在是怎个情形啊?”钱氏一听五娘有事,忙问道。女人小产再见红,终究是要命的大事,就连沐清听了也有些心焦。

    “大夫刚给止了血,娘子已经醒了,这会儿后悔头前冲动,又惦记着五爷,所以让奴婢过来请四爷过去看看。”

    “官人,你还是尽快去娘那里一趟。我这就去五娘院里!”听了五娘暂时无事的消息,钱氏慌乱的心绪平复了一些。

    沐清坐在边上腹诽,爹刚灭了自家的火,这会又要去扑别家的,他这个救火员是当定了。

    不过,陈愈倒是很冷静,没着急走,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五娘那里就有劳娘子了!至于老五,那个冲动的急脾气,就算考中个进士,也难在官场立足?让他先跪着!我还是先去枫蓝院一趟,五娘的事可大可小,我过去看看能不能说动舒大夫过来给五娘诊脉!”

    “舒大夫?”

    舒泓半路被马明远设计诓来,陈府除了老太君和帮舒泓办事的人知道,其他亲眷皆不知底细。所以陈愈提起了,钱氏才知道枫蓝院又住进一个“贵客”。

    陈愈没时间解释,只道是马明远的朋友,就匆匆去了枫蓝院。钱氏也没多耽搁,径直去了五郎家的院子。

    沐清被晾在屋里一个人干瞪眼,祖母这无心放火,终是烧着人来,惹出事儿来了吧。不过这些自己掺合不了,也不想掺合,还不如觑空回房去慰问一下刚收房的美人们。于是,沐清提步回了自己屋里。

    ……

    “暖香姐姐,你觉得咱们这个小主子是个什么样的娃娃?那性子我怎么觉得跟四爷和四娘子都不怎么像?”

    问话的是沐清刚给改了名儿的丹枝。她在四人中年岁最小,性子开朗,刚才院子里规规矩矩也纯属不熟悉环境做样子,这会没了人,就拉着猗兰聊天。

    “丹枝,我现在叫猗兰,莫再叫错了!”猗兰面色严肃,郑重地训诫丹枝道:“若当主子的面叫错了,不是打主子的脸?还有别随便议论主子的是非,倘若有心人说道,你可得吃一顿板子!”

    “哦!姐姐莫恼,我记下了!下次定不敢了!”

    丹枝撇撇嘴,有些委屈,嘴里还嗫嚅着:“人家那是叫习惯了,都叫了那么久了,一时改不了口。再说了,看小娘子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主子不计较,可咱们做奴婢的心里得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换了新地方,谁知道主子们是个什么脾性。小娘子你别看年岁小,可是个小人精。你那跳脱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免得说错了话,屁股受罪。”猗兰嗔了一眼丹枝,继续收拾东西。

    “不就是个毛孩子吗?至于你这般大惊小怪?再说了,咱们进这院子,是二夫人放的话,不就是为了四爷?大娘子、大爷选人那会儿,特意留了心,才选了咱们几个有姿色的出来。四爷怎么说也是个陈家管事的主子之一。这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难不成你想一辈子伺候个毛孩子?”

    芙蓉手里掬着把瓜子,纤细白嫩的手指一捏,拣了一个放进嘴里,牙齿一咬,发出轻微脆响,舌尖一卷,灵巧地将皮吐了出来。她笑着斜眼瞟了猗兰一眼,那样子也很美,明艳的眉眼间媚态十足,神色撩人。

    丹枝看不惯芙蓉那副妖精相儿,讥诮道:“这又不翠红楼,你卖笑,我们可付不起钱看?”

    芙蓉冷笑一声:“卖笑怎么了?我和咏絮也是清倌人,虽比不上你们正经人家出身,但现在都是奴婢,还有什么三六九等!再说了,指不定以后谁伺候谁呢?”

    屋子里一下子火yao味十足。芙蓉、丹枝剑拔弩张。猗兰想上去劝说,都被丹枝一句“姐姐别管”给顶回去了。咏絮除了芙蓉提到自己时抬了抬眼皮,然后闷头继续看书。

    “哼!就凭你?昨天晚上不知道谁偷偷摸摸回了书房,去做那些没脸没皮的事?结果扑了空不说,还让人给撞上了,今儿东窗事发,还连累别人差点受罚!”丹枝不甘示弱,她就瞧不上芙蓉自持美貌的嚣张劲儿。

    芙蓉也是脸皮厚,不以为意地笑得更放肆,说道:“这有什么?二夫人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买了咱们进来,不就是给四爷做妾的。你不会真以为二夫人让你来当丫鬟的,呵呵!若要那样,二夫人不是做了赔本买卖?况且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只是没有给他们机会,我那是去探探路,呵呵!”

    “你想做是你的事!别扯上我们!”

    “装什么清高!假正经,以为你收银子不做事,到时候……”

    丹枝一听,恨得牙根痒痒,手下开始捋袖子,那架势似要干架一般。

    “够了!芙蓉,你话多了!”猗兰厉声喝住了芙蓉,转头又拉住欲冲上去的丹枝。“都闭嘴,少说一句!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吵吵得这么大声,找死不成?”

    “哟!这屋里火气真大啊?清儿差点喊两声‘走水’,让人来灭火,呵呵——”

    沐清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屋里站着的人身子不由地晃了晃,怎么小丫头这时候跑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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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别拿小孩不当领导

    芙蓉和丹枝直愣愣地看着沐清打帘子进了门,有些意外沐清突然出现在下人房门外,心里惶惶不安,毕竟刚才说的那些可不是什么好话。

    猗兰最先反应过来,给沐清福了福身,问道:“小娘子,这屋里乱得很。您有什么吩咐,前面叫一声便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沐清极快地瞄了眼,好像除了那几件散乱在床铺上的衣物,这四个人其他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沐清小手拍拍脑袋,说道:“唉!都怪我粗心!刚忘了告诉姐姐们一件事儿,看看,你们这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猗兰似乎没明白过来,问道:“不知小娘子的意思是……?”

    “等晚些时候我回了老太君,姐姐们许是要搬到中院去。我该先知会姐姐们一声,别忙着摊开了包袱收拾才是。是我有错,回头再搬家,你们莫怨我啊!”

    沐清嘟着小嘴,满眼的歉意,没人注意到她眼中滑过一丝狡黠,故而她面冲着芙蓉说的最后一句话里,那个一语双关的意思,自然也无人体会。

    四个丫鬟神情各异,沐清抓了把桌上的瓜子,小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慢悠悠地嗑起瓜子来。

    沐清寄居在中院的事猗兰她们几个也是知道的。每日晌午后,老太君诵经时,沐清会回西院给祖父母、父母请安,一直呆到晚饭才回中院。所以西院没给沐清屋子里头拨专门的大丫鬟伺候,可是中院那里却有。四个人本以为自己是被沐清留在西院,没想到沐清的意思是让她们去中院。

    刚才信誓旦旦要勾搭四爷的芙蓉郁闷了。

    丹枝则畅快多了,幸灾乐祸地看了眼面色不豫的芙蓉,冷笑了两声:“这下有人的小心思要落空了,呵呵!”

    “咦,莫不是清儿的要求让姐姐们为难了?姐姐们不愿跟着我去中院啊?”

    沐清放下瓜子,下唇撅起包着上唇,受气委屈似的哭丧着脸,说道:“我还以为姐姐们当时在院子里答应,是真心愿意跟着清儿呢?”

    猗兰被衣服遮住的那只手在下面扯了下丹枝,示意她此时不要生事,然后笑着对沐清说道:“小娘子说哪里话!奴婢们能跟着小娘子随身伺候是福气!怎么会不愿意,更不埋怨您!”

    “嗯!猗兰姐姐愿意,那太好了!那其他姐姐呢?”沐清恢复了刚才的神采,笑嘻嘻地又看向剩下三个人。

    沐清一问,丹枝横了一眼芙蓉,自己抢先凑上来说道:“奴婢得了小娘子赐名,尽心伺候是分内的事,您说往东,奴婢不会往西。”

    “呵呵!我欢喜姐姐陪我玩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指挥着姐姐到处跑呢?”

    那副大义凛然表忠心的神情,沐清觉得好笑,虽然有赌气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丹枝直率的性子沐清却很喜欢。这样的人好了解,更何况容易情绪外露的人做亏心事自然也容易露馅,要坏也坏不彻底,那么相处拿捏分寸就比那没情绪的轻松许多。

    想起没情绪的,沐清由不得往咏絮那边看了一眼,闹抬了半晌,人家还是不动声色地静静看书。

    沐清装小孩有些日子了,行为言辞不可能做到十分像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子。因为隐藏得好,所以在众人眼里,她是比一般孩子聪明些,并未有那种视她近乎妖的现象发生。对于家里的那些丫鬟小厮,拥有现代思想认识的她,只当那些人是家里雇佣的服务人员,靠出卖劳动力赚钱的打工仔。不过今天这位姑奶奶是她见过最牛皮哄哄的打工妹。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从事了这个职业,都要本着一份认真的态度做好它。这是沐清做事的原则。所以,看着自己手底下这个冷漠的丫鬟,她这个小领导因为被忽视,有些气闷,隐隐生出了些不悦的情绪。

    再抬眼看了看身侧咬嘴唇挣扎的芙蓉,沐清笑了笑,不着急,咱各个击破!芙蓉姐姐优先,谁叫人家换了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名字!

    沐清从桌上盘子里盛着的瓜子里,拿了一粒,用门牙嗑开个小口子,然后用手刨开,取了瓜子仁放在一边小杯子里。一会儿工夫,手边的杯子里已经有十几粒瓜子仁了,她举起杯子,将瓜子仁倒在手里,一把扔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有些习惯就算随着时间推移,也很难改掉!

    前世她就是个做“丫鬟”的命,伺候舅舅家的小表弟吃瓜子,只嗑不吃,嗑好一小堆,就喂给表弟。现在也算是个小主子,都是丫鬟们伺候自己吃,可真要自己嗑的时候,还是保持着这多年养成的习惯,下意识地攒到一起再一口吃了。

    其实这样嗑瓜子虽然费点劲儿,但却有个好处:好仁坏仁,嗑开了一目了然。

    “我嗑瓜子啊,喜欢在尖上嗑开个口子,然后把里面的仁儿刨出来看清楚了再吃。虽然像芙蓉姐姐那般嗑开,看都不看直接吃了,会更省时省力。可要是嗑到个坏~仁~,就会吃得满嘴哈喇味。你看!芙蓉姐姐,这不就碰见个心坏了的……”

    沐清将刚刚磕开一粒“挺大”的坏瓜子仁儿放在手心里,小手往后一伸,递到了芙蓉面前,侧脸对着芙蓉,摇头叹气道:“可惜啊,外面看着又大又好,又饱满又漂亮……”

    她让芙蓉看清楚了,收回手白嫩小手掌一翻,手心里那枚泛着淡黑色的“坏仁”飘飘忽忽地落了桌上。

    沐清伸出右手小拇指头按在黑色的瓜子仁上,摁住了左右使劲儿,最后给压了个粉碎。

    做完后,她对着碎屑吹了口气,抬头满意地笑了:“姐姐,你看清儿弄得多干净,也省得乱丢弄脏了别的地方,呵呵~”

    芙蓉呆楞了一阵,慢慢舒缓气息,稳住心神,感觉有小股阴风儿吹着后背,有点渗。她这才发觉自己里衣有些泛潮,竟然被冷汗浸湿了一片。芙蓉不由暗自心惊,刚才她真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那瓜子仁,被那根白嫩娇小的小拇指摁呀摁,挤得稀巴烂……

    这小娘子是真的天真,还是意有所指?猗兰说得对,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厉害的小人精儿!

    芙蓉总算醒过神来了,后悔自己情绪外露给人看出来了,又因为小瞧了沐清半天不表态,这会儿得赶紧找不回来才是。自己现在就是个丫鬟,这小娘子还惹不起啊!

    “小娘子,这瓜子嗑多了口干,还是让奴婢来吧!”

    芙蓉笑得谄媚。沐清看了,在心里冷哼一声,她就是要给有些人提个醒:别拿小孩不当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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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道歉,补更20日的更新!偶错鸟~~偶基本上只能晚上才码字~所以墨迹一下就......哎,实在对不起等更新的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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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青楼是什么

    沐清对点头哈腰等着她回话的芙蓉,笑道:“哦,那有劳姐姐了!呵呵!”

    “小娘子,这种事本当就是我们做奴婢该做的,您吩咐一声就是了。怎还与奴婢这般客气说话,弄得奴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芙蓉小意地应着,笑容有些僵硬。

    “嗯!其实清儿不大习惯姐姐们把我当主子看。姐姐们待清儿好,清儿也自会待姐姐们好!断不会让外人欺负姐姐们。不过,清儿也不喜欢姐姐们背着清儿……做些清儿不喜欢的事!对了,刚才进门的时候,听见姐姐们说什么清倌人,那是什么人啊?”

    沐清声音不高,可语一出便惊到了人,而且一惊惊了四个。

    一下子,屋子里没了嗑瓜子的脆响,没了翻书页的声音,更没人说话,时间凝滞了一般……

    芙蓉手里捏着粒瓜子迟迟不动,咏絮用来遮脸的书册已经放了下来,面色有些苍白。猗兰强自镇定,不过手里的衣服好像起了褶皱。丹枝的面上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呵呵!有反应了!

    有反应就好啊,就怕你们真的脸皮厚到不在乎了呢。既然有反应,要是不趁机生点儿事儿敲打她们一番,倒也真对不起自己这个主子的身份了,更加对不起娘受的委屈来。

    她故作好奇地来回看四人,看你们怎么答话!谁让芙蓉觊觎自己的爹,还说自己是毛孩子!还有,芙蓉和咏絮竟然是楼子里出来的清倌人!这怎能不让她生疑?

    清倌人是什么,不就是倚楼卖笑的艺妓。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多少小说、电视熏陶出来的沐清,自然也知道妓女里最有味道、能吸引眼球的两种类型,一种就如芙蓉般搔首弄姿,妩媚风liu质姿去撩拨人心;二种则像咏絮般清冷孤傲,让你产生距离感,看得见摸不着心痒痒。

    所以这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自有过人的勾搭男人的手段,要是不现在压一压,恐怕真让她们得了手了,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沐清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忽然拍手娇笑:“清儿知道了,定是只有大人知道的话了,姐姐们不想告诉清儿是吧?你们不说,索性我待会儿去老祖宗那里的时候,问老祖宗去,嘿嘿,老祖宗对清儿可好呢.........”

    芙蓉并咏絮几人立时大惊失色,脸上一片清白,齐刷刷围了上来,芙蓉更是颤声儿急切地道:“哎呦,我的好姑娘啊,你可千万别去问,千万别......”

    沐清不解地长大了小嘴:“啊?为什么不能问,老祖宗什么都知道,你们不告诉我,我当然要去问问了,哼!你们当我小毛孩子什么也不懂是吧,你们不说,自然有懂的人教给清儿!”沐清说完撇着小嘴,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屑地看着四人,心里却在偷偷欣赏四人难看的脸色。

    丹枝觉得她和猗兰完全是跟着另外两个吃了挂落受了无妄之灾,真要是捅到老太太那里去,大家没脸,索性咬了咬牙:“小娘子既然一定要知道......”

    “丹枝!”咏絮脸色惨白的出声制止。

    沐清眯了眯眼睛,一抹精光闪过,语气仍然无所谓地道:“咏絮姐姐还是看你的书吧,我听娘说了,二哥三哥四个他们都要读书,将来要参加科考当官的,不让清儿打扰他们读书。你也在看书,那我们说我们的,也不打扰姐姐读书了。哦,你们都不告诉我什么是清倌人,我这就去问老祖宗,哼,大不了问问娘或者大伯娘婶娘她们,她们可都是很喜欢清儿,一定会给清儿说的,我走了。“

    这时候芙蓉也反应过来了,她本就是个皮厚的,又觉得沐清也就是个小孩儿,一把拉住欲走的沐清,尴尬地笑着:“小娘子别急啊,我们不是不想告诉姑娘,是怕这等秘密事情说了,姑娘又要去告诉别人,到时候我们几个可是要吃板子的,小娘子就忍心让姐姐倒霉挨揍么?”

    沐清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呢,清儿可是听爹爹说过,君子一诺千金的,清儿不会告诉别人的。好芙蓉姐姐,你告诉清儿吧,清倌人也有个清字,是不是也是很好的人啊?可是,是很好的人,应该不怕人知道吧,怎么回事儿啊?”

    几个丫头也都是伶俐了,一听沐清的自言自语,不禁暗自凛然,这小毛孩子,不简单,不禁又收起了几分轻视的心思。

    芙蓉无奈,咏絮也没有再阻止,遂简单地给沐清解释了什么叫清倌人。

    沐清略一合计,一脸的天真:“各位姐姐,什么叫做楼子啊?”

    ……

    一时之间又陷入僵局,还是芙蓉,索性破罐破摔了,先打发了这个小祖宗要紧:“就是.......青楼........”

    沐清继续装傻:“青楼是什么楼啊,青色的楼?那地方不好么......啊哈,清儿知道了,一定不是个好地方,姐姐们在那地方做坏事是不是,嘿嘿.......”

    四人尤其芙蓉和咏絮,脸色更加的不自然,咏絮甚至有几分黯然。

    沐清都觉得自己有几分邪恶了,脸上仍是甜甜的笑意:“不过没关系的姐姐,清儿以前也偷着做坏事,被娘亲知道教训了,清儿就改过不再干坏事了,姐姐们不在那个坏地方做坏事了,到了我们家这样的好地方,以后做好事就可以了啊。爹爹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做错事情,改了就是好孩子,是不是啊姐姐?”

    众人不语,若有所思……

    虽然沐清对祖母张氏初衷很清楚,但是弄两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进门做“准妾室”,似乎不是大家出身的张氏会做的事,张氏应该瞧不上……不,应该是鄙夷这样的女子才对。

    难道为了逼着自己儿子再生儿子,祖母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来个广撒网多捕鱼,连身份都不计较了,索性不同类型各抓一个,料想总有一个能合了儿子的心思,成为暖被窝的人。

    瞧瞧这屋子里四个美人丫鬟,爹是艳福不浅,可是他无心消受!

    转念想想,其实祖母这招一旦成功,就是给陈愈收房打开了突破口,有第一就有第二,所以选个青楼女子也不无不可,人家有魅惑男人的手段,更容易得手。是纳个青楼女子做妾,又不是娶回家做正室。

    这般思考,祖母此举也说得通了。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事儿透着古怪?

    不过这几个丫头,也得镇住一阵子再说,不然总是个祸害,沐清打量几人,忽然笑得如小恶魔似的:“姐姐们以后可要对清儿好点儿哦,有好吃的好玩儿的要第一个想着清儿,不然清儿就去问祖母和老祖宗,什么叫清倌人什么叫青楼,嘿嘿......”

    四人就连最没心眼儿的丹枝都明白了,原来上了这小丫头的恶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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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听墙角

    沐清撂下句话,让她们等中院传信儿,然后留下暗自郁闷的四大美人自己出来房门。

    沐清一路盘算着,自己若是把咏絮和芙蓉的事情直接捅给老太君,人可能会被赶出去,可祖母挨了老太君的责骂,八成会记恨娘,婆媳关系就会日趋恶化……她摇摇头,太急进了,不妥!还是先给美人们挪个窝,再说以后……

    沐清加快了脚步,回中院去了。

    “瞧瞧这办的什么事儿?去,给我把老二媳妇和五郎叫来!”

    刚回中院,沐清就听见老太君怒气冲冲地对叫张妈派人去叫祖母和五叔。

    沐清知道老太君发火这当口自己提出调丫鬟不合适,而且说不定老太君这一把火,就能顺带帮娘把小三直接烧将出去,呵呵,省了不少麻烦!还是先想法子偷听偷听“过堂”再说。

    沐清脑筋一转,马上决定进来和老太君闲话拖时间,而不是直接从正屋侧面角门绕道后院。她知道等祖母和五叔被叫来后,老太君会让她回房,那么从正堂回后院,自然走的是正堂的后门,那么照壁后就是最佳偷听位了!

    沐清轻手轻脚地走到正堂门口,扶着门框,一只脚腿跨进门槛里,露出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小脑袋探进来,左右看看,等目光对上端坐正堂的老太君,立马跳了进去,欢喜地叫道:“咦?太婆婆,真是您啊?刚才清儿还以为是听错了!您怎么这么早就念完经了?”

    “清儿去西院回来了?”老太君以为刚才怒喝吓着孩子,忙收起了怒气,不过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眉宇间阴郁之色甚重。

    “嗯!刚回来,听见太婆婆的说话声,才过来看看。太婆婆,谁惹您不高兴了?清儿最见不得太婆婆难过,清儿找他算账去,给您出气!”沐清挥舞着小拳头比划着,虽然那拳头不怎么够分量,可是看在老太君眼里,那拳头却很可爱,倒是把恚怒阴郁挥去了不少。

    “就你那点小拳头能收拾得了谁啊?还敢在太婆婆面前显眼!”老太君故意绷着脸,正色道。

    “呵呵!清儿的拳头是小,可清儿的脑袋不小!”

    “咦?清儿这话……太婆婆不懂了,呵呵!”

    老太君爱抚地摸了摸清儿的头,笑着打趣道:“怎么没看出有多大啊?”

    “太婆婆瞧不起清儿!哼!太婆婆疼清儿,清儿都记在心里的!清儿是没力气去打人,但总有比清儿有力气的。爹说过知人善用,清儿有脑袋会想办法,可以去找那些有力气的给太婆婆出气!”

    自从老太君发话让沐清跟着她,沐清一家在府里的地位可以说扶摇直上,即使钱氏不管家,陈愈手里的铺面也不比大房,可下人们对四爷家的事也不敢有半点怠慢。

    沐清自然知道这都是老太君疼爱自己的缘故,所以自己这陪吃、陪玩、陪说话的“三陪”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变相巴结一下大领导,在这家里好办事。再者,沐清不是功利心很重的那种人,像她对四大美人说的那样,别人待她好,她会待别人更好。她感觉得出来老太君是真心疼爱她,所以,她见老太君不爽,自然也要玩点小花样,逗逗老人家开心,那么适度地表演也是要有的!

    沐清紧抿着小嘴,清澈的双眸里闪着笃定的光,老太君心里一暖,搂住沐清想要抱起她放在腿上,却发现好像抱不动,老太君不由呵呵地笑出声:“清儿又重了!太婆婆老了,抱不动了!”

    “太婆婆不老,您打马时候赢了好些个钱,精神头十足,清儿看祖母、伯娘他们都比不过您,怎么能说老呢?”

    老太君听了沐清的话点点头,很是受用。

    沐清见老太君面色稍霁,又挑了几个前世听过的经典笑话,讲给老太君逗闷子,继续拍马屁的工作。当然笑话的来源不是丹棱就是西院后院的丫鬟婆子们。

    ……

    “老太君,人来了!”张妈走了进来,打断了沐清和老太君。

    “清儿,你先下去吧!”老太君招呼沐清回房,沐清识趣地退到了正堂照壁后,猫着腰缩到了照壁后的盆景架下,竖起小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啪——”老太君一巴掌拍到了案子上,说道:“你送人怎么不挑个时分?脑子糊了浆糊?”

    “媳妇那也是心急!大夫说五娘这身子一年半载养不好的,五郎都二十七了,年届而立,膝下无个一子半女。媳妇也就是拨了几个丫鬟过去,没说让五郎收房……”张氏嘴上小声反驳道。

    老太君厉声喝道:“糊涂!老二媳妇,五娘本就是个性强、气性大的人,如今为了……还在床上躺着,你这眼巴巴地往儿子房里送人,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戳了五娘的痛处?!要是五娘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秦员外交代?对了,五娘,现在怎么样了?”

    “回老太君的话,人已经醒了。四哥已经找了枫蓝院马公子的朋友过去,说再给瞧瞧。”五郎陈忢答道。

    本来老太君还在教训张氏,五郎这一插口,倒是让老太君想起他来了,转头就说:“还有你!张氏是你亲娘,哪有儿子为了媳妇去找老娘算账的道理?你疼媳妇,也不能对长辈不孝不敬,枉自满腹诗书,堂堂举人怎么连三纲五常、人伦孝义都忘了吗?你那么多书读到哪里去了,难道都读给我老婆子了?”

    老太君越说越生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张妈旁边轻声道:“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个个让我不省心!这传扬出去,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二儿媳妇,你说你挑的那些人,当家主母卧床不起,还得意洋洋地去行妾室之礼,都是什么东西!去,哪个领头,给我重罚,完了赶出府去,剩下的也别留了,都一并出去!看着闹心!”

    “是,老太君!可媳妇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这些人是六娘采买进来的,大娘跟我去相看的。那会儿媳妇瞧着面上都挺好的,可谁知道一转头会是这种人……您可不能都怨媳妇啊!”

    张氏挨了老太君一顿骂,心里也一肚子怨气发不出去,连她自己也都纳闷,选人的时候明明看着都挺识大体的,怎么一转身就闹出这档子事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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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摸不着边的真相

    正堂里,老太君打了手势示意二夫人张氏打住,冲着五郎摆摆手,说道:“二儿媳妇你先留下!五郎,你回去看着你媳妇。明儿给我抄一百遍《孝经》。日后若再犯混,家法伺候!去吧!”

    陈忢应喏告了退。

    老太君让张氏坐下,沉声问道:“这回统共选了几个人?”

    “八个。”

    张氏自认为这事儿的出发点是好的,儿子多大也是自己的孩子,哪有娘不为儿子着想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这般做也是担心子嗣传承,老太君也该明白。

    张氏见老太君没吭声,便继续解释道:“四郎刚回来,按府里的规矩,屋里伺候的人不足数。五郎那房里除了个通房,也没个可心人伺候,所以媳妇趁着给四郎房里添人的时候,也给五郎房里也置了四个。”

    张氏解释完了,人也从气恼五郎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行径中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好巧不巧,就给自己撞上几个不安分的呢?可偏生大娘、六娘这两个侄媳妇牵涉其中,那两个精明的姐妹,哪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儿子房里送去的丫鬟,虽说是充通房的,可头前话里话外都叮咛过要安守本分。转头又去挑事,这里面到底哪个再搞鬼?

    张氏生疑,可又摸不着头绪,总之今天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不能再让老太君生气,损了往日立起的贤良淑德的形象。

    “唉!媳妇也没想到险些铸成大错,是媳妇一时疏忽,给您老人家心里添堵,这儿先给老太君赔不是了!等会儿,我回去就先去看五娘。”

    “老四房里的可安生?”老太君处理了五郎房里的,自然要问问另外四个。

    沐清听见提到自己家里,小耳朵往墙边凑了凑,就听见张氏说道:“暂时……无事!”

    “五郎屋里的不要留了。等五娘身体好些再说。至于四郎,这么多年也就清儿一个……他屋里的暂且留下吧!”

    “嗯!媳妇知道了!”

    老太君发话了,可沐清却郁闷了,这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家的小三们也不给一并赶出去啊?老太君偏心!

    “你担心儿子的事也是人之常情,操切行事确是万万不该。你且去吧!五娘那里好生安慰才是!”老太君抚着额头,手指按在太阳穴,“嗯”了一声,扬手让张氏回去了。

    张氏走后,老太君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明月,今儿什么日子了?”

    “初五了。”

    “嗯,离各家来奉账还有五日……这人坐久了,也该挪挪窝了!”

    ……

    沐清从架子下挪腾出来,蹑手蹑脚地生怕弄出响动,像只小耗子似的以最快速度逃出了后门,跑到了廊子里,才舒了口气,直起身子,往自己屋里走。

    “有问题!”沐清边走边自言自语。

    她脑子转得飞快,把在西院和刚刚零零落落听到的东西串在一起,怎么都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有线索却抓不住,云山雾罩的。

    听祖母的口气,显然是不知道自己选的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连真正的秉性都没摸清,那更别提她会知道这里面混进来青楼女子。

    六婶婶,聪慧大胆,办事精明,采买这事儿她定不会含糊,怎么会出这么大错漏?再加上六叔那段绯闻,她该是恨透了这种人才对,咋也不可能买青楼艺妓进府做丫鬟。若说她有动机,想看二房的笑话,好像说不通啊!

    沐清甩甩头,小脸皱得跟包子似的,就剩下大伯娘了!这只嫌疑最大:大伯娘被六婶婶分了权,心里记恨,让以前的旧属下暗地里下黑手,然后二房后院起火,揪出三房,她渔翁得利捡了便宜捞回权力。

    沐清拍拍脑袋,怎么总觉得还有地方漏了?她又细细回想在四美屋外偷听墙角时里面的对话,突然想起芙蓉提过一句,她们是大伯和大伯娘选出来的人。

    绕了一圈,似乎说通了。

    不过,大伯娘陪着祖母去相看,就不怕被人反咬一口说,看似撇清其实是去安插自己的人?

    真相只有一个!

    可惜自己还摸着边,就已经浪费了不少宝贵的脑细胞。

    再看看老太太那个态度……唉!只怕要成了破坏爹娘关系的帮凶了!现在自己即使想通了所有的关节,也不能把小三彻底扫地出门。算了算了,既然老太君和祖母都不知道芙蓉和咏絮的身份,那也不必顾忌什么了,捅出去了事!

    至于幕后究竟是哪个?目的何在?想要陷害谁?线索有限,估计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还不如解决了自己家里的小三们来得更切合实际。

    ……

    沐清做了决定,很快就付诸于行动。

    晚饭后,沐清撒娇耍赖说要找四个姐姐陪自己玩,老太君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同意了。待问清楚什么人后,老太君只是稍稍楞了一下,并也没有驳回沐清。

    沐清见第一步成了,继续装单纯地开口问了何谓青楼。

    老太君脸色大变,质问道:“这是哪个告诉你的?”

    “是清儿听芙蓉姐姐说的,她说自己和咏絮姐姐在里面住过!”

    老太君霎时脸上阴云密布,沐清扮无辜怯生生地问道:“太婆婆,您生气了?是不是清儿说错什么话了吗?”

    “清儿没错!哼!这帮浪蹄子,是谁放进来的?明月,明月!”

    张妈来了。老太君火气正盛,一气之下要命人打芙蓉和咏絮一顿再撵出去。

    “太婆婆,清儿不知道姐姐们做错什么事惹您生气,不过您今天都打过人了,别再打姐姐们了。您不常给清儿讲佛家的故事吗?宽大为怀,济世救人。还有那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什么来着……反正佛祖都说了要宽仁的,要不,太婆婆您就饶了姐姐们这一次,撵她们出去别打她们了,行吗?清儿在丹棱碰见坏人被抓的时候也挨过打,清儿知道那个很疼,呜呜——”

    沐清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浮动。老太君轻轻地将沐清揽到话里,怜惜道:“我可怜的清儿,唉!罢了罢了!明月,就听清儿的吧!记得问清楚了再撵人出去!”

    沐清窝在老太君怀里,小手抹着眼泪,暗念:芙蓉、咏絮,我也顾不得你们来做丫鬟是真情还是假意,谁让你们是给派给我爹做通房的!?来路不正,跟了老爷、爷们做小还能说得过去,可跟了我,老太君断不能容。带坏了小娘子,辱没名声,这罪名在陈家可不小。你们莫怪我心狠,为了娘,我不会给你们机会,最多补偿你们别挨板子!

    张妈出去了,沐清才从来太君怀里探出头来。唉!这法子根本治标不治本!扫出去两个,以后还会有别人替补,这年月,不乏攀高枝想做小的女人……看来,还是出去单过舒服啊!

    沐清不禁暗叹,也许,真该找机会一家子搬出这院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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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小马哥的条件

    芙蓉姐姐和咏絮就见过四爷陈愈一面,就被老太君扫地出门了。至于张妈审问出幕后之人没有,沐清不知,而芙蓉、咏絮以后何去何从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

    丹枝和猗兰也被传去问话了,不过后来安然无恙地被打发回来。沐清给老太君说了一声,两人便调到中院做了沐清的贴身丫鬟。二人没有提起芙蓉和咏絮的事,沐清也没有问。她们心知肚明,现在的小主子不是好惹的主儿,还是本本分分做好丫鬟才是正路。

    再说五娘子那里,舒泓给号了脉,开了两张方子,说是调养个一年应该能够恢复,不会影响再生孩子。而陈愈和钱氏听说这事后,也动了心。陈愈舍了脸,不好意思地又去求了舒泓一次,舒泓没什么架子,欣然答应,给钱氏把脉后,留了张汤药方和一贴丸药方。

    陈家二房两个兄弟都得了舒泓的恩惠,一并备了厚礼答谢。舒泓只道治病救人乃是行医之人的本分,这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挑了两本前朝医书手抄孤本,其余的都退了回来。

    自此,丫鬟们之间除了议论小马少爷的美貌才情外,又流传出枫蓝院少年神医的故事,什么妙手回春,什么德行出众,什么风liu倜傥……溢美之词不胜言表!

    沐清听了云翠、丹枝两个爱凑热闹的小丫鬟传回来的小道消息,看着她们雀跃愉快地说着今天看见舒神医如何如何时,脑门上黑线直冒,臭狐狸日子混得不错,这么快也成偶像了!

    不过,狐狸这偶像日子没过多久,京里飞马来信儿,他与小马哥便要立刻回京了。

    ……

    陈府大门口,陈家的两位老爷带着儿孙们齐聚,一道为马明远、舒泓践行。

    大老爷陈启正拱手道:“此番马公子急着回京,一路多保重!我让人备了些薄礼已装车,烦请代我陈家向老大人和令尊问安。”

    马明远赶忙回礼,“不敢不敢,此次若非有劳陈府鼎力相助,晚辈也不能在短期内找到舒泓,是晚辈该道谢才是!他日,各位长辈、兄弟来京,晚辈定当煮茶摆酒,倒履相迎!”

    “多谢公子美意!时辰不早了,两位公子也快些上车吧!”

    马明远、舒泓拜别陈府诸人,扭头跨上车辕进了车厢,帘子方下车子缓缓启动……

    秋高气爽,小风儿吹着,路边柳枝轻摇,似在招手迎送着来往行人。

    “江南好,已近中秋,绿意犹在。京中这时节怕已转凉了。难怪你要跑到这里来,好地方!这趟回去也不知何时再来……”马明远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转头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舒泓。

    “想来便来了!”

    舒泓睁开双眼望向窗外,说道:“要不让你老爹请些匠人,给你修处江南风情的园子,后院再挖个小西湖,聊以慰藉。等我再去东京时好去叨扰两日,呵呵!”

    “你既然要去了,怎么还要走?你这一身医术了得,不如在京中开个医馆,定居下来。况且京里还有我照应,不比你四处漂泊要强得多!我这次去川蜀,对你的事也略知一二。你若想要对付李家,也有我和爹,还有老……”

    “对付李家?冤冤相报何时了!最该死的已经死了,至于那无心之人,报复了又有何用,我何苦牵累整个李家。再说李家败了,娘和妹妹也活不过来。宅门里那些争产夺权,我没兴趣,我对付他们作甚!”

    舒泓神情淡然豁达,马明远反倒觉得自己执着了,笑道:“倒是我着相了,舒兄好气量!既然李家你放得开,为何老爷子你放不开?”

    舒泓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舒泓:“那时娘和妹妹病重,他也偷偷派人来过,可惜,来晚了!那时年轻气盛,一直记恨他见死不救、冷血无情。等后来长大了,也明白人在朝中,身不由己的道理。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见多了世态炎凉、悲欢离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你明知我在找你,为何还躲着我?还直到今时今日才告诉我这些?”马明远直起身子,有些意外舒泓的回答。

    舒泓撇嘴,痞/子似的笑了笑:“我——愿——意——,你管得着!”

    “你——”马明远咬着牙,指着舒泓,说道:“好小子,有你的!你这捉迷藏玩大了!”

    “放下了,可这么多年的怨气说散就散,总要找个机会发泄发泄,你就当自己替他老人家顶灾了!”

    舒泓伸了个懒腰,看都没看马明远的愤懑的脸色,继续说道:“说起行医,其实行走天下做个赤脚大夫比在一方地界上看病,所救之人怕要多得多。小爷不愿伺候人,给富人们治病要看小爷的心情。我若真要在京中繁华之地置产,也许会开个酒楼,藏遍天下美酒……哈哈!闲来无事出去行医,等走累了,回来有好酒好菜伺候,岂不妙哉?”

    “你怕是想来打秋风,报今次被我算计之仇!得,我一亏亏到底,你要酒楼,送你便是!不过,咱们约法三章,你若答应了我三件事,那我附带搜罗天下一品美酒恭贺你开张,如何?”

    马明远挑挑眉,斜睨着舒泓:下了个大诱饵,看你不上钩不上钩?

    舒泓一听,惊讶之后,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回看着马明远,摇头说:“果然是纨绔子弟,赔本买卖都做!估摸着你那三件事,也不是好办的。我这鱼儿还是不上你这个钩!被你钓到的滋味不好受……倒霉了一次,我可不想倒霉第二次!”

    马明远摆手答道:“非也!听都未听,便下定论,为时尚早。”

    “那你说,我洗耳恭听!”舒泓装作满不在乎,扭头又看向外面,不过那耳朵伸得老长,静静地听着马明远的话。

    “第一,今次回京,你的身份是我延请的大夫,诊病后不能不辞而别。”

    “嗯,这个不难办!”舒泓点点头,伸手示意他继续。

    马明远看他同意,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第二,酒楼算我入股,你是东家。从选址到开张做生意,你要一手操办,我从旁协助。等生意上了正轨,你若想云游,我可代为打理。但有一点,你每年必须回来京中一次,出游去哪里店里的掌柜要知晓,万一有事也好能有个传音信的地方。”

    舒泓手指轻轻敲着侧窗,一面听着一面思索,静默了片刻,答道:“这要求也是应当,我接受!第三件呢?”

    “最后一件嘛……”

    马明远话没说完,听见车外远远有人声传来:“马兄、舒兄,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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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了个bug,修改了一下~~~~~

第四十一章 清儿的谢礼(24日加更)

    车子缓缓停下,马明远从车里下来,向后望去,只见有人打马而来,近前一看,竟是陈徥。

    “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陈徥一翻身从马上下来,挥手用衣袖抹了额上的细汗,说道:“刚才门前人多,我站在后面也不好上前说话。马兄、舒兄与我兄妹三人相交一场,今日怎能不来亲自送送好友。”

    “陈大哥,三哥与清妹妹也来了?”舒泓从侧窗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真没想到小鬼头也跟了来。

    “嗯!我先骑马过来,三弟和小妹在后面车上即可就到。”

    陈徥话音刚落,三人视线里便出现了一辆厢车。

    等车子靠近了,陈徇先从车上跳下来,撩开车帘,又将沐清从车里抱了出来放在地上。

    “清妹妹,你偷跑出来,小心老太君罚你!呵呵!”

    沐清刚一落地,就听见舒泓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一时竟有些后悔了。狐狸真讨厌,怎么就猜到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还故意说出来!

    马明远看见沐清微微嘟起的小嘴,无奈地打掉了舒泓撩开的车帘,喊了一句:“舒泓,别逗清妹妹了!下来吧!”

    说话间,舒泓也下了车,朝着陈徥、陈徇揖礼道谢。马明远健谈,与陈家两兄弟寒暄起来,舒泓插了两句,就转头微微挑着眉毛眯缝起了狐狸眼看向沐清。

    沐清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这什么眼神?难道衣服有问题?沐清下意识地上下打量起自己的衣裳,没污渍,没饭汁,咱这衣裳云翠刚给洗过,当时自己还编了句广告词:有云翠,没污渍!

    淡蓝色八幅百褶裙子,同色上裳外面罩了件桃红绣白梅的云锦褙子。怎么看都挺好看啊?狐狸那眼神怎么瞅着像市场里买牲口的,通身看了个遍,就差掰开嘴巴看牙口。

    舒泓是在看沐清,从那天南院吃了一顿饭后,就再没见着。今儿要走了,这小家伙装扮得也挺隆重,小脸粉嘟嘟的,和那身衣服还挺般配。算这小鬼头有良心,知道来送我,对得起我珍藏的糖果!

    “舒哥哥,你笑什么?是清儿的衣服上有脏东西吗?在哪里?”

    “没有没有,舒哥哥瞧着清儿今天穿的衣服好看,多看了两眼。呵呵!清儿是专程过来送舒哥哥的吗?”舒泓得意地笑着昂起了头,自动无视了马明远,自认为沐清是专程来送他的。

    狐狸也挺臭屁!这是沐清听到舒泓的话时的第一反应。虽然本就是为了谢谢他给娘的药方,特地来送他,顺便道声谢。可现在他这么一问,沐清别扭劲儿上来了,反倒不那么说了。

    “嗯!马哥哥突然说要走,清儿都没来得及道别,所以跟着哥哥们过来送行!马哥哥,你回来京城,清儿好久都见不上你了!马哥哥不会忘了清儿吧!”

    沐清说完,自己都觉得肉麻,不过看到舒泓自作多情后的尴尬神情,很是快意。

    “哪能呢?清儿这么聪明伶俐,马哥哥不会忘记。赶明儿我派人给你捎些京里的好吃食,还有小玩意。等清儿以后有机会去东京,马哥哥再好好招待你!”

    马明远弯下腰,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牌,递给了沐清,说道:“那日,清妹妹教我钓蝉,也没送上谢礼。今临行前补上,他日妹妹与陈大哥、陈三哥去了京城,定要来我家,咱们再痛饮一番。”

    “谢谢马哥哥!”沐清乐颠颠地收下了,小马哥那么有钱,这点小东西对他来说九牛一毛,没必要推辞了。

    舒泓直愣愣地看了沐清手上的玉牌好几眼,这小子什么都敢往出去送!这下好了,他这一送,自己不送岂不没了面子。小家伙定又要说我小气!

    舒泓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袋子,伸手进里面捣鼓了一阵,取了个瓷瓶出来。

    “咳咳!我自比不上明远财大气粗,他送你玉牌,我是给不起。这样好了,送你瓶我师父秘制的丹药,现在对你许没什么用处。不过这药对伤重失血之人却是大有裨益。另外,只要无垂死之兆,病重体虚者虽不能根治,但也能延缓一二。”

    沐清握着小瓷瓶,心里感动,看舒泓的眼神好像泛着彩色的小泡泡,狐狸给她这东西,是不是就是那种传说中类似九转回魂丹的灵药呢?这有价无市的东西,比玉牌贵重许多。

    “舒哥哥,你先是给清儿娘亲看病,清儿都没好好谢谢你!这会儿又把这么贵重的药给了清儿,清儿不能收!”

    沐清死死地握着递回舒泓面前的瓷瓶,心道,我退给你,狐狸,你可别骑驴就坡顺着上,又收了回去啊!

    舒泓没错过沐清握着瓷瓶不舍的眼神,暗自偷笑,小东西打肿脸充胖子,明明舍不得,还死鸭子嘴硬!

    舒泓起了逗弄之心,为难道:“唉!莫不是清妹妹嫌弃我这药,既如此,我还是收……”

    “清儿哪能嫌弃啊!舒哥哥给的这可是好宝贝!舒哥哥你别生气,清儿收下便是。清儿谢谢舒哥哥!”沐清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将小瓶子飞快塞进腰间系着的小鱼袋里,生怕舒泓后悔,赶紧福身行礼谢过舒泓。

    时辰不早,马明远与舒泓要启程去码头,陈徥、陈徇与他二人约定他日进京再聚。临别之时,沐清趁人不备,给舒泓身后的腰带里别了样东西,然后跟着两个哥哥目送舒泓与马明远上车离去。

    ……

    一上车,马明远便打趣舒泓道:“从你身上掏丹药可比拿银子难多了,你今天还真是大方!是不是怕在人家面前丢了面子?呵呵!”

    舒泓白了他一眼,“不敢当!我那一瓶子药也是从老头那里偷来的,借花献佛而已。可比不得你马三公子出手阔绰,所有马家商铺里可调千贯银钱的玉牌随手就送给个小丫头。你对那丫头还真是另眼相待啊?!”

    “你我皆是性情中人,投缘而已。再说,谁知道那牌子能调动银钱?那丫头讨喜,留个念想罢了……”马明远只是想到此番回去,怕是再没机会见到那个长得像粉团似的小糖心,微微有些遗憾,所以随手送个物件留个念想。

    马明远沉默地看向窗外,舒泓窝进了车厢最里面,把手伸到后腰间拿出沐清临走时塞进来的东西,摊在掌心里,是个蓝底绣着玉兰的荷包。

    舒泓微微一滞,解开荷包里面有张字条,上面一手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

    狐狸哥,清儿多谢你替娘看病!清儿的月钱都归娘管着,所以没钱买好东西送你。记得你说过要送妹妹一朵永不凋谢的玉兰,清儿就绣了两朵送给你和你心里的妹妹。最后,记得不要感动得热泪盈眶,因为花是我绣的,但荷包不是我做的!清上

    舒泓将纸条叠好又塞回了荷包里,右手食指摩挲着荷包上一白一紫两朵玉兰花,唇角扬起。

    虽然绣得一般,不过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写了一手好字。

    小鬼头,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不过你敢叫我狐狸,下次再见定有你好看!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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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鹌鹑馉饳与“血案”

    马明远与舒泓的车子在晨光中消失在大道上,沐清和两个哥哥也启程回府。

    京杭运河码头在城北,而陈家住在城西南西湖边上的钱湖门外,要从城北回去,要么沿着城墙根儿直接走到西湖,要么在穿街走巷走城里回到钱湖门。

    陈徥嫌城内路窄人多,行动不便,要走城外大路。沐清却想见识见识杭州城里的风光,一个劲儿央求同车的陈徇。陈徇在沐清无比可怜又幽怨的眼神注视下,最后服软投降,他让陈徥骑马走城外回去,自己带着沐清驾车走城里看热闹。

    “不准下车,不准撩开车帘,不准探头探脑……”陈徇盘腿坐在车门口,双手叉在胸前,皱着眉头颇为无奈地看着在车里不安分的沐清。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怎么你一出门就变猴儿了?”

    “三哥,人家从丹棱回来就在院子里呆着,没在杭州城里逛过。好三哥,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清儿吧!人家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回。大清早的人少,让清儿多看几眼,成吗?”沐清小乳牙咬着下嘴唇,小手攥着衣襟,小心地瞄着陈徇脸色,还不忘趁机向外看两眼。

    陈徇实在受不了沐清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红红的,盈满泪水,好像受伤的小兔子,而自己就好像是那个正在遭受良心谴责的猎人。

    “谁说早市人少了?算了,真拿你没辙!好,就一小会儿。下车了我牵着你,你可不准乱跑!”

    “好,三哥最好!清儿听你的!”

    沐清咧着嘴笑了,脸上的肉团向上运动,眼睛里酝酿了半天的眼泪没来得及收回,一挤顺着脸颊流了出来,真是喜极而泣啊!沐清窃喜,能逛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啥时候咱也能正大光明地在街上溜达,不用这般卖力演戏?

    “哭啥?这不都同意了吗?哎!要是大哥在这里,定要说我欺负你了。快别哭了!”陈徇探过身去,手忙脚乱地给沐清抹眼泪。

    沐清挥手打掉了陈徇的手,气呼呼地说道:“清儿那是高兴!三哥,清儿是个女儿家,你那个狼爪子别往人家脸上抹了,疼!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徇这才觉得自己慌乱失态,尴尬地收回手放在头顶挠了挠,干咳了两声:“嗯!你不哭就好!”

    ……

    车子驶进了闹市停下,陈徇抱了沐清下车步行。

    站在街口,沐清看着眼前的情景,由衷地在心里感叹:这回开眼了,人还真不少。宋朝的早市好热闹!

    街道两旁酒肆食店林立,五颜六色的酒旗在朝阳中迎风招展;幞头铺、纸坊、布店、果子行等各色铺面敞开大门,小二们站在门口恭迎来客;市场里牙侩们讨价还价地叫卖吆喝,想要大早来个开门红;经营煎茶、小吃的小贩放好了扁担,支好架子,开始打板吟唱……

    陈徇扮演起导游的角色,一手牵着沐清,一手指着街边的店铺小贩介绍:哪里的果子香甜,哪里的布花色好看,哪里纸画最精致等等。

    “四鼓开城门。五鼓后,头陀手里的铁牌子一响,早市开张。这小商小贩们有抢占地方的,有走街串巷的。来这市上溜达一圈,可是能觅到许多好吃食。”

    沐清暗自佩服陈徇逛街的功力,开口问道:“三哥,你怎么这么清楚,跟活地图似的?还有你平日里早膳不都在家里用吗?”

    陈徇挥挥手,低头循循善诱地教导起了自家小妹:“大鱼大肉吃多了也腻歪,人都说夜市热闹,吃食好!其实早市上也有好东西!你三哥就好这口,休学的时候总会出来逛逛。要不,三哥带你去尝尝!”

    这个提议好,民以食为天!咱和你也是同道中人,也好这口!

    沐清点头应承:“好!那咱们赶紧走!”

    陈徇牵着沐清在人群里穿梭,走了约莫半柱香,向左拐进了街边的一巷子。

    巷子口,站着个头上裹着黑色粗布头巾的老人家,正躬身俯首,手拿着夹子在移动炉灶内拨弄炭火。他身上穿着的藏青色衣裳一看就洗了无数次,边角的地方都已磨得发白。

    陈徇笑着走过去打招呼:“老李头,今儿开张没?”

    “哟,是小陈官人来了!正弄火呢!坐吧,您今儿是头一位!”

    老李头拿了白布弹了弹旁边并没什么灰尘的小桌和杌子,打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陈徇坐下。

    “这位小娘子是……?”

    陈徇拉着沐清坐下,说道:“舍妹。今儿特地带出来尝尝您老人家做的鹌鹑馉饳!”

    “两位稍坐,马上就好!”老李头喜笑颜开,满脸的沟壑又加深了。

    沐清本来不知道这馉饳是什么,可等老李头从下面屉子里取出一竹篾子的面皮,沐清恍然大悟,馉饳就是馄饨啊!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老李头,见他拿着擀好的铜钱厚的四方面皮,一筷子夹起一团肉馅放上,手对角一捏,成了骨朵儿装。他身边的两个移动炉灶上架着两口铁锅,一锅里水烧得滚沸,捏好一个,扔进锅里一个。老李头动作很快,不小一刻,馉饳就在锅里浮上浮下打滚了。等这锅里的都熟了,另一口锅里到了油也红了。

    老李头问了陈徇一句:“老规矩,不串?”

    “嗯,不串了!”

    沐清听不懂,就看见老李头用竹笊篱熟练地捞起了汤锅里漂着的馉饳,沥干了水,用长筷子一只一只夹着又下进了滚烫的油锅了。

    噼里啪啦,滋滋有声。

    老李头捞起炸馉饳乘在盘子里,端到小桌上。哗哗一阵,老李头又给桌上摆了一圈五个小碟子,放着精盐、卤汁、酱油、米醋和胡椒面。

    “来,多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尝尝,老李头在东京呆过,这做法也是东京传过来的。别人喜欢串在一起吃。我就喜欢这么散着,一个个去蘸料。清儿,你快试试!咬开个小口,放了气再吃!”陈徇热情地给沐清夹了一只,眼巴巴地望着沐清等着她往嘴里送。

    面前白色瓷盘里盛开着一朵朵金黄色的“花朵儿”,可沐清看它就是一盘炸馄饨。

    她举起筷子夹了一个蘸了点精盐,按照陈徇说的咬了个小口,就听见“噗”一声,等热气从口子里冒了出来,才又放大口咬下去。嗯,皮香脆可口,里面包裹着鹌鹑猪肉馅,合着浓厚的汤汁更加美味。

    “好吃!”沐清三两下就吃完了一个。

    “呵呵!三哥介绍的还能有错!”

    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一起低头对着一盘馉饳发起总攻。

    ……

    两人吃得正好,突然巷子深处传来叫骂声。紧接着,沐清感觉脚下地轻轻颤动,然后呼一下从巷子深处跑出一个男孩,屁股后追着一群大人。

    “站住!站住!”

    那男孩动作灵活,跑得飞快。沐清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冲到沐清坐的小桌前,沐清一晃神,筷子夹着的馉饳不见了。

    下一刻,桌子上的一盘子馉饳都到了男孩手里,一翻手,炸馉饳进了个布口袋,然后手里的白瓷瓶跟小飞碟似的脱手而出,飞向了追来的人们。

    男儿笑笑,撒腿就要跑。沐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金馉饳”掉进别人口袋,一把扯住了男孩的袖子。结果男孩脚下发力,扯着沐清从杌子上起来,沐清又拽着不放,两人齐刷刷地扑向前方地面。

    事情来得太突然,男孩儿顺势大力挣扎,沐清人小力气也小,只听见“嘶啦”一声,衣服破了。接下来,惨剧发生了。在后坐力作用下,沐清抓着小布片晃悠悠地向后倒去。倒地的一瞬,她翻了个身扶住身后的杌子。

    可惜,沐清没有抓住,在距离杌子一指的地方,与近在咫尺的杌子擦手而过,华丽丽地面朝下扑到地上。

    “咯噔”,沐清嘴里一阵腥甜。她缓缓抬起头,地上一小滩血迹里躺着一颗白嫩的小门牙。

    沐清心里哀嚎:天!嘴上没门要漏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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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以身还牙

    沐清栽了,那抢馉饳的小子张大嘴愣在那里,显然他没想到给他扯后腿的是个被他抢了东西的小女孩。

    “小子,想跑!”陈徇大喝一声,伸手一把提溜起了男孩的后襟。

    男孩这才回过神,恶狠狠地挣扎着喊道:“松手!放开!”

    “害得我妹妹摔跤,还挺横的!”陈徇膀子一撩把男孩夹在胳膊下面。

    沐清从地上爬了起来,抽出帕子擦干净嘴上的血迹,俯身又将倒在“血泊”里的小白门牙捡了起来,放在丝帕上,心中无比哀怨地想着,这算不算换牙的季节提前来到?

    她转过身,打量着在陈徇胳膊里扑腾着的罪魁祸首,八九岁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身子单薄瘦弱,衣衫褴褛得像个小乞丐。男孩发觉沐清爬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她。脏兮兮的花猫脸看不清脸色,不过那双睁得圆圆的眸子正在喷火,倒是神光奕奕。

    被陈徇逮住拖延了时间,刚才身后追赶男孩的人们已经到了跟前。气嘴八舌数落起了男孩的罪状,大抵也就是顺了人家卖的东西,从他那个布口袋里抖落出了诸如果子蜜饯、汤饼、馉饳五花八门的吃食,顺带还有一瓶酒。

    “酒给我放下,其他你们统统拿走!”男孩看见那壶酒被买酒的小二拿了回去,出声阻止道。他一着急,反手抓住陈徇的胳膊,趁着陈徇错愕间一个旋身翻了个跟斗落到了陈徇身前,跨前一步抓上了酒瓶。

    “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充起大爷来了?这些吃的东西被你折腾成这样,还能拿回去卖吗?想要酒?拿钱来!”小二抓住酒壶不放,理直气壮地说道。

    被小二这一顿抢白,男孩自知理亏没有反驳,低头不敢看小二,可手却还死抓着不放。男孩考虑了片刻,复又直脖颈,保证道:“今日这酒我有急用,非要不可,小二哥赊给我可好?钱我三日后定然补上!”

    “不行!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信你!”小二使劲儿把酒瓶子扯向自己。

    两个人拉锯扯锯时,旁边的几家小食摊主起哄,嚷嚷着要男孩赔钱。

    “清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陈徇见男孩被众人围住,一时跑不了,忙询问沐清道。

    “三哥,无妨!就是牙掉了,说话漏风……”沐清说完赶紧闭上了嘴,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小孩子的必经之路。咱今天也开始做淑女,笑不露齿就好了!

    陈徇讶异于沐清的镇定,按理说小女孩要是摔倒磕掉门牙,还流了血,早就哭得和泪人似的了。他记得小时候老五一男孩不小心磕松了门牙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可她这个小妹妹还大不咧咧的,没事人一样。怪哉奇哉!

    沐清没有察觉陈徇的心思,她将馉饳引发血案的受害小门牙包好了收进怀里。唉,还得编个理由,这个留下回去给老太君、娘亲一个交待。

    “不行,今儿定要将你这小贼扭送官府!”一帮子人吵吵着,打断了沐清的思绪。

    男孩已经抢下了酒瓶子搂着怀里,一副谁抢我跟谁急的模样,而那些失主已经捋袖子准备打人了。

    “慢着!他欠你们的钱我付了!”一句话出后,沐清懊恼,这没门漏气,说出去的话气势减了一半,跟大舌头似的。

    众人包括陈徇和那个抱着酒瓶不放的男孩皆愕然。

    “小妹,你这是……?”

    “三哥,你先替我给这几位大叔大伯们将钱付了,我回家还你!”

    沐清不理会陈徇询问的眼神,她有自己的想法。

    被抢被撞她自认倒霉,可撞人的小子那么紧张那瓶酒,定是有缘由。她帮了这小子一把,当然不是同情心泛滥,是因为观那小子动作灵活,身轻如燕,不由好奇他是什么来路。会不会是那个传说中江湖里的人啊?

    陈徇依言,问了价付了钱。众人齐刷刷散了。

    “我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何帮我?就不怕我跑了不还你钱?”男孩还是不明白为何面前的小女孩要帮她?看她和旁边的公子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子女,萍水相逢,自己还害得人家摔了一跤,怎么好端端地要替自己付账。

    男孩抱着酒瓶子,眼中闪现出那种疑惑不解的光,好像在说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沐清见他这般神情,呵呵奸笑了两声,小嘴不自觉就咧开了:“我不要你还钱,我要你还牙!”沐清说完赶紧闭嘴,小脸紧绷,这小风嗖嗖倒往嘴里灌的感觉不爽!

    “牙?”男孩与陈徇异口同声问道,两人对视了一眼,想起还是敌对关系,又自觉地错开来。

    “难不成你要我敲颗门牙下来?”男孩恚怒道,这有钱人家的小女孩看着粉嫩可爱,怎么如此嚣张跋扈?用钱砸人就是为了开这么阴损的条件。

    沐清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听也听得出小屁孩动怒了。哼,小样,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不要你的破牙,嘿嘿,我要别的……

    沐清想一个人和这小子算账,而不是混在一伙人里跟他较劲。因为别人丢东西,身未伤,可自己掉了门牙失了“昔日风范”,身伤心也伤。她需要时间抚平“创伤”……

    沐清眨巴眨巴眼睛,陈徇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记得上次舒泓吃瘪时,小妹也是眨眼睛,虽说眨起来很惹人疼,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要倒霉。

    “小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清儿呢?你就是敲颗牙给清儿,清儿也无用!”

    “那你是什么意思?”男孩继续疑惑道。

    “嗯!若真算起来,哥哥欠清儿很多钱的。一,今儿清儿因为你摔倒了,掉了颗门牙流了血,哥哥该付伤药费;二,清儿因为你抢馉饳受了惊吓,哥哥要付精神损失费;三,清儿摔倒衣服弄脏了,哥哥该付给我洗衣费。还有……算了,这些说来也没用,清儿统统不要了!”

    沐清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算,听得陈徇瞠目结舌,不由暗自庆幸,幸好这次不是他直接害得沐清掉了那颗牙。

    虽然有些词听着怪怪的,可意思很明白,男孩有些生气,烦躁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样好了,刚才清儿帮你付了账,你帮清儿做一年工如何?食宿全包,只是不给工钱。当然,哥哥你也可以拿了酒瓶就走人,不理清儿。清儿见不找你,也没法抓你回去。”

    男孩听了沐清的话,很是不屑,睥睨一眼,头甩向另一面:“我白钰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有门!所料不错,讲信义,果然有几分江湖中人的味道!

    沐清心里笑得更欢了,嘴上说道:“嗯!刚才看白钰哥哥说要日后补上银钱,就知哥哥是有担当之人!清儿好生佩服!那哥哥拿着酒去办事吧!”

    白钰点头问道:“你家住在何处?”

    问住址了,那估计不是插科打诨骗人,而是真的要去。嗯!小白钰人品还不错。沐清想着,一面回答:“钱湖门外陈家,哥哥去了,给看门的说寻三小少爷陈徇便是。”

    白钰听后,抱着酒瓶转身离去。

    沐清冲着他的背影,又喊了一声:“清儿在家里等你,三天哦?耍赖的是小狗!”

    “好!”白钰远远地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了人流里。

    “清儿,你不怕他言而无信,爽约不来?那钱不是白扔了?”一旁陈徇很是不解。

    沐清撇撇嘴:“那只能当清儿看错人啦!他不来便不来呗!就当哥哥和清儿今日不宜出行,破财免灾了吧!”

    “嗯……”

    陈徇在无限疑惑中,就听见背后沐清咬舌头又喊道:“老爷爷,馉饳没吃好,再来一份!三哥,记得最后要连刚才的钱一起付了!”

    陈徇嘴角一阵抽搐,刮地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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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钰:我都以身还牙了,乃们别忘了打赏点推荐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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