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提刑大人使不得TXT下载提刑大人使不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提刑大人使不得全文阅读

作者:莫伊莱     提刑大人使不得txt下载     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三零章 老底

    “哦?你当日可是在当场,亲眼看到慕仲戊将黄陆升杀害?”袁牧挑眉,又问。

    卢氏摇摇头,梨花带泪:“妾身并不曾亲眼看到,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到赌坊那样的地方去!自然是听我家官人平日交好的几位挚友所说!

    他们当日便在赌坊里,亲眼看到是那慕二爷出手伤人,

    伤人的凶器也是当场找到。

    可怜我那官人,那日明明是因为心情很好,所以才约了几个友人出门去,结果竟然好端端的出去,晚上竟然只剩了半条命抬回家来!

    孔大人说已经找郎中医治过,要保辜几日,

    看看是不是能够康复如初,妾身没有一点异议,只要我家官人能好起来,

    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这才几日的功夫,我家官人的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这才短短几日,他便一命呜呼,留下我这么一个妇道人家,以后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若不是想要眼睁睁看着凶徒受到惩罚,我恨不能直接就追随着我家官人一同去了算了!这样一来也免得他黄泉路上没有个人做伴儿,也省得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她说着说着,便悲从中来,再也说不下去了,用帕子掩着脸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慕流云看了看一旁的其他人,自家二叔怒目瞪着那个卢氏,他身后的几个人依旧不敢抬眼,卢氏身后的几个人大多是相似的神情,恨不得捶胸顿足以表示自己失去挚友的痛苦。

    就连一旁立着的衙差里面,

    也有那么几个人,见卢氏哭得梨花带泪,

    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了不忍的神色,颇有些被激起了怜香惜玉那种心思的味道。

    “你们几个都是当日在场的人?”袁牧把视线投向卢氏身后的几个人。

    几个人讷讷称是,赵卯倒算是其中的异类,梗着脖子,瞪着眼,好像恨不得能逼着袁牧当场就给慕二爷定罪处置了似的。

    “当日的情况,本官从孔大人那里已经听了一个大概,不知在场的还有谁能帮本官再详细的描述一下?”袁牧开口问。

    这个问题对赵卯来说估计就跟正渴睡的时候被人递了枕头一样,他立马将腰杆儿挺得更直:“大人,小民当日在场,此事我再清楚不过了!那都是我的亲眼所见!

    当日我们几个本来在赌坊里面玩得高高兴兴,是那慕仲戊开始出言无状,故意挑衅,几次三番说一些激怒我们的话,我们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与他发生了口角。”

    “你放屁!”慕二爷本来就觉得虽然都是跪在堂下,别人好歹都穿得干净体面,

    就自己蓬头垢面,

    还带着锁链,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一肚子憋着火,这会儿一听那赵卯的话,顿时就憋不住了,扯着脖子嚷起来,“那日分明是我们玩得好好的,你们先出言不逊!

    就你们那几条臭鱼烂虾,我无缘无故会愿意理会你们?走在路上多看你们一眼,我都嫌污了我的眼珠子!若不是你们左一句右一句没完没了的挤兑我,我会翻脸理你们?!”

    “你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路边的马粪都比你讨人喜欢,若不是你先招惹,我们也断然不会理你的,你也莫要太目无法纪,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负隅顽抗!”赵卯立刻反唇相讥。

    眼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吵了起来,袁牧抄起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在桌上,响动很大,下面正在吵闹争执的众人皆一凛,就连正襟危坐的孔大人那宽厚的背影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只是起了口角,如何会变成了出手伤人,重伤致死的境地?”袁牧理都没理慕二爷,继续开口询问那个赵卯。

    赵卯颇有些得意地斜了慕二爷一眼,倒也不敢再当着提刑大人的面继续吵闹,规规矩矩道:“本来的确是口角,但是说着说着,那姓慕的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抓起桌上的骰子就丢过来,嘴里头也是不干不净的。

    我们平日里都是从来不惹事,安分守己的人,但是都是有血性的男儿,谁又能平白无故遭受这份白毛气!所以我们便也抓桌上的东西扔回去砸他们,然后你来我往就闹起来了……”

    “是谁先动手打起来的?”

    “这……这确是想不起来……”赵卯被袁牧问了一愣,没敢扯谎,照实说道。

    “你们这边呢?是否有人记得是如何打起来的?”袁牧把视线投向慕二爷和他身后的几人。

    慕二爷身后的一众狐朋狗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开口接这个问题。

    就在袁牧以为这事儿要问不出个答案,准备作罢的时候,一个跪在慕二爷身后没多远的人缩头缩脑地开口道:“回大人,若是小民没记错……那日是慕二爷被对面扔过来的骰盅砸着了脑袋,砸疼了,所以羞恼得厉害,一把掀了桌子,然后才打起来的。”

    慕二爷怒不可遏,扭头瞪视自己那位平素交情还颇为不错的友人,那人缩了缩脖子,移开了眼睛,假装看不到自己正被慕二爷用目光在身上戳窟窿呢。

    “那么打起来之后,可有人亲眼看到慕二爷抽出佩剑来伤了黄陆升?”袁牧又问。

    这一次他的目光是在赵卯等人与慕二爷身后的几个朋友之间来回扫视着的,向他们征询答案,并没有单独只问哪一个人或者哪一方人的意思。

    赵卯依旧是最积极开口的那一个:“大人,那日我们都是去赌坊玩上几把,图的就是一个小赌怡情,是去找乐子的,所以别人谁都没有带什么随身能够伤人的凶器。

    所有人里头,就唯独那慕仲戊,他带着佩剑去,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黄陆升身上的伤是兵刃造成的,这在之前衙门这边就已经有了结论,毋庸置疑!若不是他,还能有谁?

    再者说,那日找到慕仲戊佩剑的时候,上头沾着血,这也是大家伙儿都看见的,难不成这么明晃晃的证据,都还不能算数么?”

第四三一章 心机

    “大人!冤枉!那日人多又杂乱,我的佩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的!我这人重文轻武,平日里若是说淘淘文玩,那我是喜欢的,舞刀弄枪那些根本没有兴趣!

    我那一柄佩剑不过就是为了凑热闹,挂在腰间图个好看,剑上面连刃都没开,更加不曾用它伤过人!请大人明鉴呐!”慕二爷忙不迭开口替自己澄清,“定是有人拿了我的剑,故意想要栽赃于我!

    我做过的事情自然会承认,那日我踹过那赵卯几脚,除此之外我根本就没有与别人闹起来过,又怎么会抽出佩剑来伤人呢?

    再者说,我那佩剑也不是什么小匕首,好歹也是有那么长摆在那里,若是我真的抽出来去砍黄陆升,难道只有赵卯一个人长了眼睛,就他自己看得到?!”

    袁牧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对慕流云的这位二叔极其不喜,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堂上他的这一句辩解倒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于是袁牧将视线再一次投向其他人:“慕仲戊所言倒也在理,你们可有其他人看到他持剑行凶伤人的?若是有的话,最好现在说出来。”

    下面的人沉默不语,黄家娘子卢氏有些急了,扭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身后的那几个人:“我家官人平日里与诸位那都是私交甚好的,你们怎么能眼睁睁着看着他横死,在这公堂之上还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帮忙说呢?!当日你们可都是在场的人呐!”

    “是啊!”赵卯一看其他人不开口,加上慕二爷的那一番话,让他刚才的表现变得有些尴尬,这会儿也急吼吼地开口道:“你们都在那里看着呢!这会儿这样不声不响,你们对得起平日里的情谊么!做人可不能这么叫人寒心!”

    一边说,他一边用胳膊拐了拐一旁跪着,看起来非常拘谨的吕巍:“你来说说!”

    那吕巍正跪在那里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冷不防被赵卯给推了出来,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猛地抬起头,看到袁牧也在盯着自己,赶忙结结巴巴、哆哆嗦嗦地说:“回、回大人……我……我那天确实是跟着黄兄一起去的。

    那日我本来说我不去的,但是黄兄和赵兄说他们随身的银两没有带多少,要我一起去,我也不好推辞,就跟着去了……哪曾想还没玩上几次,就打了起来……

    我这人素来是胆子最小的,看不得别人打架,一开始也想要规劝一下,退一步海阔天空,算了吧,也没有多了不得的仇怨……可是他们都在气头上,我怎么说都没人听。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着,人太多了,乱糟糟地挤在一起,等我看到他们散开的时候,黄兄都已经躺在地上了,还流了一地血……我当时都吓傻了,差一点昏死过去,后来不知道是谁拿了碗水来泼了我一脸,我这才清醒过来……

    所以……所以到底是谁对黄兄下的毒手……小民是真的没有看见,请大人赎罪!”

    跪在他身后一点何奕宾这会儿也跟着开了口,他冲吕巍拱了拱手:“吕兄,多有得罪,当日那一碗水是小弟我泼的,小弟看吕兄瘫倒在地,怕黄兄已经出了事,万一吕兄再有个三长两短,所以赶紧找了一旁的一碗水,也没多想就泼过去了。

    所幸吕兄被水破了之后没多久便幽幽转醒,到也让小弟稍微松了一口气,毕竟当日黄兄出事,众人惊慌,我也很怕在那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又有别人也遇到不测……”

    “赔礼道歉的话可以留着日后再讲。”袁牧打断了他的话,“你那日可有看到什么?”

    “回大人,小民何奕宾,与黄陆升乃是远方亲戚,黄陆升论起来是小民的表兄,虽然人说什么一表三千里,但是小民与表兄之间却是情谊深厚,打小的时候小民家中清贫,但表兄从来没有嫌弃过,与我们一家走动频繁,来往亲密。

    后来小民娶亲,又遇到了一尸两命的惨事,一时之间外面都说我是天煞孤星,命中带克,谁也不愿意与我往来,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小民内心悲愤,几乎想要寻了短见。

    那时候多亏表兄不弃,主动拉我与他的其他朋友一起,这才让我慢慢从丧妻丧子的痛苦之中拉了出来,虽然表兄与我并非一母同胞,但是情谊丝毫不逊于亲兄弟。

    那日在赌坊里面闹起来的时候,我就一心想要劝一劝表兄,不要与那些常戚戚的小人一般见识,不要与他们逞一时口舌之快,但是表兄气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劝。

    我看他们越吵越凶,想着若是我劝不住表兄,唯一能够让他听劝的人怕是就只有嫂夫人了,我便想要找个小厮帮忙跑个腿儿,去表兄家里叫嫂夫人过来一趟,帮忙安抚安抚表兄,让他消消气,退退火……

    结果没有想到,那日表兄并未带随从出来,我也没有,我这边还没有找到能帮忙跑腿儿的人呢,那边一群人便打将起来,你来我往之间,表兄竟遭了黑手……”

    说着,他也掉下了几滴眼泪,连忙把脸转向一旁,用袍子的宽袖遮住自己的脸,以免当堂落泪显得过于失态,但是话也是到这里便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慕流云在袁木身后,看着那何奕宾一脸悲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简直比黄陆升的娘子卢氏还要更加痛苦几分似的,差一点忍不住给这位鼓鼓掌。

    瞧瞧人家!多么的情真意切!多么的血脉相连!这是怎样一个从头到尾都替自己表兄着想的好表弟!而且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就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人家不光答非所问,还答非所问得特别深情款款!到最后默默垂泪,直接让人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高手!真是个高手!

    慕流云看看一旁吹胡子瞪眼的自己二叔,默默感叹,幸亏这家伙没有这样的本事,不然若是当年自己老爹刚刚失踪,老娘还满心等着夫君归来,顾念着两个小叔的亲情,二叔也像这何奕宾似的,今天诉说一下兄弟情深,明天掉掉眼泪……

    依着娘的性格,肯定会心软得一塌糊涂,那岂不是吃亏吃到家了!

第四三二章 勾连

    袁牧见何奕宾哭哭啼啼,皱了皱眉头,他对于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掉眼泪向来是有些吃不消的,这会儿也实在懒得开口多理会他,只是又拍了一记惊堂木:“如此说来,便是无人亲眼看到那慕仲戊用自己的佩剑刺伤黄陆升喽?”

    一听他这么问,黄陆升亲友那一边不由都愣了一下,就连原本还低声呜咽的何奕宾也一下子没了声音,堂下一片死寂。

    慕二爷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堂上那位瞧着略有几分面熟的提刑大人会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不由喜上眉梢,方才把几个人说来说去,的确并没有人站出来声称亲眼看到自己伤了黄陆升,那这岂不是对自己相当有利?

    他这么想着,腰杆儿不由的也直起来了许多,一副自己马上就要沉冤得雪的架势。

    这功夫,方才有些晃神的卢氏已经回过神来,立刻开口对袁牧说:“大人,虽然没有人说亲眼看到那慕仲戊动手伤了我家官人,可也没有人能够作证他没有那么做啊!”

    “言之有理。”袁牧听了卢氏的话,点点头,这一次他直接看向慕二爷和他身后那几个今日格外安静的狐朋狗友,“黄家娘子所言在理,不知你们几个是否平日里与慕仲戊交情匪浅?当日既然都是在场的,有没有谁一直留意着慕仲戊的一举一动,能够为他作证的?”

    “大人,我家官人一条命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人害了,就算我是一个无知妇人,哪怕闹到京里去告御状,我也绝对不会让我家官人白白丧命!无论如何也得讨个说法!必须要有人受到律法的严惩不可!”卢氏哭哭啼啼地接话道。

    袁牧皱了皱眉,很显然并不喜欢这妇人在公堂之上随意开口抢话说的举动,但是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真的去训斥或者责罚她,只是继续看向慕二爷的那些朋友。

    原本那些人就一直尴尬地沉默着,这会儿听了卢氏的话,头垂得愈发低了。

    “怎么?没有人能够替慕仲戊作证么?”袁牧多了几分愠色,语气加重了几分,“还是说你们与他同谋,打算合伙瞒天过海?!”

    他这一声带着怒意的叱问,顿时让慕二爷身后的那几个人有些慌了神。

    其中一个人忙不迭摆手:“大人,绝对没有的事!我们与慕仲戊也不过就是普通交情,那日我本是不想去玩的,家中事务繁多,根本抽不出空来,结果是他非得拉着我一同,软磨硬泡,我实在是碍于面子,这才与他同去。

    本来只是高高兴兴玩一玩,没想到他竟然与人你一句我一句起了争执,我也是被牵扯进去的,他与黄陆升之间的矛盾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小民一概不知!

    小民素来规规矩矩,从来没有作奸犯科,逢年过节还会去庙里头烧香拜佛,没烧捐香油钱,虽然不敢自认为是什么善人,至少也不是什么恶人,还望大人不要将我与那慕仲戊相提并论,给划到一个圈里头去了!”

    他这么一说之后,其他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袁牧,想要揣摩这位提刑大人对于这种话是什么反应,见袁牧不喜不怒,坐在那里只是淡然听着,并没有什么不悦,顿时就好像受到了鼓舞一样,纷纷开口有样学样的自我标榜起来。

    一时之间,本来应该是和慕二爷在一条线上拴着的其他人,倒好像是开起了一场针对慕二爷自己一个人的讨伐大会,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控诉起自己是如何的无辜且纯良,若不是慕二爷这么个不走正道的人带着他们不学好,他们根本连赌坊那种地方都不会涉足。

    那几个人里面稍微厚道一点的,也不过是没有吭声罢了,同样也没有开口替慕二爷说话。

    慕二爷气得浑身直哆嗦,若不是在公堂之上,只怕是恨不得爬起来和他们打上一架,现在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一脸猪肝色也不敢再妄动,生怕一不小心坐实了自己性格冲动,喜欢出手伤人的罪名。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完,那边卢氏更加悲悲切切,哭得伏在地上几乎起不来,最里面口口声声求大人主持公道,给黄陆升一个交代,不能让她家官人就这般枉死。

    袁牧被卢氏哭得有些不耐烦,惊堂木又不得已拿起来拍了一次,这才让底下静下来。

    “既然如此,那这桩案子似乎便没有什么疑处。”袁牧冲一旁的衙差一抬手,“将慕仲戊押回大牢,容后发落!其余人等可以回去了。”

    慕二叔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去瞪自己那一群损友,一张猪肝脸也瞬间没了血色,惨白惨白的,他扯着嗓子大喊冤枉,而一旁的衙差哪里会给他在这里乱喊乱叫的机会,左右各站一个,一人一条胳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几乎脚不沾地地就被拎走了。

    卢氏抹着眼泪,千恩万谢,最后哭哭啼啼地走了,其他几个黄陆升的友人也纷纷嘴上大赞袁牧断案如神,青天大老爷云云,袁牧没耐烦听他们这些,叫衙差把那几个想趁机多说几句客套话的都给轰了出去,衙门里面总算是重归寂静。

    “大人辛苦了!”孔大人这才赶忙起身,冲袁牧客客气气行礼,“那……那慕仲戊他……”

    他有些为难,毕竟不管关系好不好,慕二爷都是慕流云的二叔,好歹也是慕家的人,因为伤人致死被判了徒流之刑,这终归对整个慕家的影响也都不大好。

    他这慕贤弟本来就是做着验尸查案的事情,寻常人家已经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了,若是再加上二叔是个囚犯,背着一条人命……那不是更加雪上加霜了么!

    他一直以为慕贤弟跟在袁大人的身边,一直很受器重,这一次虽然慕贤弟不方便亲自插手,但是这个案子落到了袁大人的手里,一定能有一些新发现,从而推翻之前慕二爷身上所背负着的嫌疑,结果没曾想,居然就这么定案了……

第四三三章 捞他作甚

    孔县令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整,袁牧却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那慕仲戊你先押在牢里,一切皆按照罪名板上钉钉那般处理,对外也叫衙差随意散布慕二爷因为伤人致死落入大牢,秋后怕是就要被发配了这一类的消息。”他对孔县令吩咐道,“除此之外其余诸事皆不用你过问,你只管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孔县令听得出来袁牧这是另有打算的,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袁牧身后的慕流云,连忙满口答应下来。

    过去慕流云帮着自己查案子的时候,自己遇到搞不清楚状况的一律就依着慕流云的意思去处理,并不多说多问,最后往往结果都是令人满意的,所以孔县令对这种做事风格倒是也习以为常,他虽然作为县令,审案子的能力平平,但胜在不多言不多语。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袁牧便和慕流云一道回了慕家,慕流云没打算去牢里面看看自己那二叔,毕竟现在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去给二叔交底,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跑去,免不得又要被他骂个狗血淋头,指不定说出什么狠话来。

    虽说慕流云对二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早就见怪不怪,也是不痛不痒,不过嘛,很多事就是那样的,无所谓,但是没必要。

    之后的几天,慕流云和袁牧没有什么事,中间袁甲回去了一趟提刑司,带了一些公文回来,袁牧便每日在慕家处理公事,慕老爷的书房俨然快要变成了他的书房。

    慕流云清闲得很,有时候去看看自己的小徒弟是如何给人家当师父的,看着沈傜教那几个女子一些入门的基本功,她忍不住在后面跟着比划比划,把那几个沈傜她们逗得前仰后合。

    不过一共就去了两次,她便被沈傜给轰走了,原因是她一去,那几个姑娘练起功来不是用力过猛,就是忍不住走神,严重影响了正常的进度。

    就这样,慕流云少了一项消遣,只能要不然陪着母亲去巡铺子,要不然就在书房里面,袁牧处理公事,她坐在对面看看话本,看话本看腻了,就放下话本托着腮看看袁牧。

    这人要是模样生得好,果然是天赐的福气,的确会莫名其妙就讨人喜欢许多。

    就像袁牧,明明专心致志地处理手头的公事,眉头甚至都没有松开过,但是慕流云在桌子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就感觉好像欣赏一幅画似的,让人一颗心又安稳又愉悦。

    更重要的是,这一幅画可不是谁想要欣赏就都可以随便欣赏的。

    慕流云对自己心里面这一种莫名的骄傲是这样理解的——人果然都是贪婪的,享有一种别人所不具备的特权,就足以让人开心得心里面冒泡泡了!

    下午的时候,慕夫人从外面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小五儿,小五儿之前本来是被留在提刑司的,不过估计是一个人在那边实在是闷得慌,上一次袁甲回去帮袁牧拿公文的时候,他就赖皮赖脸的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小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慕流云到提刑司去之后的日子,他不光和袁乙混得很熟,成天想方设法跟着袁乙屁股后头,就连一脸横肉的袁甲他也是一丁点都不打怵。

    慕夫人巡铺子有些乏了,坐下之后捶了捶自己的膝盖,没怎么说话,看起来有些神色恹恹,倒是小五儿精神头儿十足,见到慕流云便嬉皮笑脸迎上来。

    “爷!你猜怎么着?”他献宝似的对慕流云讲道,“今儿我陪夫人去巡铺子,夫人看我无聊,正好她也觉着口淡,给了我一点钱,让我去买些蜜饯零嘴儿什么的,我就去了集市上。

    然后,我就听见他们那些人都在议论,说二房家的老爷把人给打伤打死,被关在大牢里面,估计回头就算不是砍头,也得流放个百十里地开外,十年八年不许回来!

    平日二房老爷在外面估计是实在是太招人厌烦了,我看那些人七嘴八舌就跟讲笑话一样,没有一个觉着他冤枉的,都恨不得看他被流放呢!”

    慕流云对这样的一个结果倒是并不惊讶,当日袁牧已经吩咐过孔县令去做,孔县令别的不行,听话的本事还是相当厉害的,一般不会给弄走了样,所以现如今街市里面到处都在议论,这倒是正好跟他们希望的一样。

    只不过,眼下她想到的是另外一茬。

    “我娘在外头也听到那些市井传言了?”慕流云压低了声音,问小五儿。

    “那肯定听到了呀,夫人她老人家耳朵又不背!”小五儿觉得自家主子这话问得有点傻。

    慕流云摆摆手,示意小五儿忙别的去,把他打发走之后,又回到客堂里头,也不说什么,只是径直站在母亲身后,动作熟练地帮她揉肩。

    慕夫人起初是不想让女儿帮自己揉肩膀的,怕叫家里的下人见着,觉得少爷这么大的人了,给自己娘亲揉肩膀,有点缺少男子汉气概,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娘俩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相互表达一下关心还总得背着别人,着实也是够憋屈的,现在有袁牧作保,估计也快要见着亮了,心里头那根弦可以略微送一送。

    这么一想,她也就没有作声,默默享受着女儿的孝心。

    慕流云一边帮母亲揉肩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情绪,见她情绪始终不高,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我看您额头中间都拧疙瘩了!”

    “也没什么,就是今日在外面听人说,你二叔的那个事情许是板上钉钉了,之后到底是要如何处置,孔大人还没有发话,估计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慕夫人皱了皱眉头。

    “娘是在为没有把二叔给从大牢里面捞出来感到忧愁?”慕流云问。

    慕夫人抿了抿嘴,扭头瞪了她一眼:“你是头一天认识你娘我?若是他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不需要别人去捞他!若是他真的做了坏事,难不成为了那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还得让我儿冒着犯大错的风险?捞他作甚!”

第四三四章 人道

    慕流云被母亲气呼呼的话给逗笑了,一个没控制住,给母亲捏肩的手劲儿都大了一点。

    慕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轻着点儿哟小祖宗!你娘上了岁数了,一把骨头可禁不住你这么捏!不过你这倒是没白练力气,确实是比原来力气见长了!”

    慕流云连忙给母亲揉揉,嘿嘿讪笑,然后有些疑惑地问:“既然娘不是因为我没能帮上二叔的忙所以忧虑,为什么今儿在外面听到那些市井传闻之后,心情这么不好?”

    “我这心里头不好受,倒是的确跟你二叔有那么一点关系。”慕夫人听女儿这么问,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我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你二叔平时人有多差,现在做出这种伤人害命的事大家伙儿都不觉得有什么离谱的,好像情理之中一样……

    虽然说你二叔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事情可能就没有比咱们娘俩儿更清楚的,但听他们一口一个慕家如何如何,慕家如何如何,我这心里头啊,也觉着别别扭扭的!

    你爹那个人,虽说没有什么舞文弄墨的才情,但也是一个极好的人,平素勤勤勉勉,无论是家里还家外,待人和善宽厚,跟谁都相处得很好,也从来没有过嚣张跋扈的时候,过去在邻里之间,谁不说慕家大爷是个好样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你爹向来不会涉足,别说的涉足,就连路过他都会能免则免,他同我说过,这就和瓜田李下是一样的道理,叫人无意中瞧见了,搞不好都要被传出一些不太好的说法儿,要是爱惜自己的声誉,就应该想方设法避嫌。

    当年你爹还在的时候,你二叔三叔的坏毛病他都知道,也没少因为这事儿和他们两个生气,那会儿你二叔三叔也知道你爹不许他们做什么,倒也还算收敛。

    后来你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就越发放肆起来,到后来他们两个估计心里面觉得你爹肯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不测,不可能回来了,更加肆无忌惮。

    我方才在外面听他们说的那么难听,这心里头啊,就忍不住想,若是让你爹知道他的两个弟弟如今变成了这个德行,估计得气得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找他们算账吧!”

    “娘,您别想这些,二叔和三叔早就和咱们分了家,他们不管有多离谱,都和咱们家没有关系!天底下姓慕的不计其数,难不成所有姓慕的做了什么坏事,我们都要跟着丢脸么?

    而且俗话说,儿大不由娘,连自己的孩儿大了,当爹娘的都未必能够管得了,更别说是兄弟之间了,我爹假如一直都在家,保不齐也早就被他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气得懒得再多理会他们,由着他们自生自灭,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也对!你爹那么好的一个人,就算是在下面也一样是享什么清福不好!干嘛要上来管这两个败家子儿!”慕夫人听慕流云这么一宽慰,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眉头舒展开一些。

    慕流云又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想着法儿的逗母亲开心,等慕夫人心情好一些了,见周围也没有旁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母亲说:“娘,二叔这一次的牢狱之灾,也就算是让他吃点苦头,正好也能顺便看看清楚,平时跟他混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

    在那共同之上,他平日里混得很好的那一群酒肉朋友,为了把自己撇清,恨不能跑去帮着黄陆升的朋友一起作证人就是二叔杀的。

    以前您没少因为这事儿跟他们生气,也劝他们不要跟那些狐朋狗友混迹在一起,他们一个个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根本没有听进去过半句。

    这会儿他可是亲眼所见,等出来之后,八成也就吃到教训了,若是日后能够有所收敛,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做人,吃这几日苦头倒也算是值得了!”

    慕夫人和女儿这么多年的相处,母女两个之间的默契还是很足的,一听女儿这话,立刻就听懂了其中的端倪:“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事另有真凶?”

    “是啊,所以娘就别担心了,丢人丢不到咱们娘俩的脸上。”慕流云点点头。

    慕夫人略略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我就说么,你那二叔哪有这般能耐,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杀人害命!他就是个搅屎棍子,哪里听说过搅屎棍子能杀人害命的!”

    慕流云被母亲无情的调侃逗得笑了出来,母女二人把这个话题翻过去,聊起了别的。

    就这样,慕夫人倒也从慕二爷的那些市井流言当中解脱出来,不再受到困扰。

    哪怕是被妯娌找到了茶楼里面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大嫂叫侄儿再想一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忙托托关系,想办法翻案,重新洗刷清白,她也依旧是不为所动,态度和和气气把人劝走,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给妯娌知道。

    就这样过来两三日,小五儿最先带回了一个发现,他得了慕流云的吩咐,这几日一直在市集上四处转悠,终于被他撞见了当日在衙门堂前帮着卢氏一起指认慕二爷就是杀害黄陆升真凶的一位人证,一路悄悄跟着那人,终于在酒肆里面,见到了那人在小伙计把菜上齐了之后,心满意足地抬起左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菜开始大快朵颐。

    左撇子这事儿让慕流云感到意料之中,但是小五儿发现的那个人却是让她觉得有些意料之外,于是她吩咐小五儿继续帮忙暗中留意着,顺便打听打听一些不会被拿到明面上去聊的嚼舌头的小事儿。

    小五儿向来擅长做这些,拿了慕流云给的茶钱乐颠颠的就走了。

    在市井当中打探消息的事情向来是小五儿最顺手的差事,才半天的功夫,他就带回了一个让慕流云咋舌的消息。

    “爷,你猜我在外头打听到了什么?”他挤眉弄眼地对慕流云说,“那个黄陆升黄老爷,别看他娶了一房年轻漂亮的娘子,实际上啊……早就不能人道了!”

第四三五章 传闻

    “什么?”慕流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把小五儿的话给听错了,愣了一下。

    “爷,我说,那个黄老爷啊,他!不!能!人!道!了!”小五儿以为慕流云听不清,干脆扯着嗓子在她耳边嚷嚷了一句。

    慕流云被他这一嗓子喊得,感觉耳朵都要被震聋了,脑袋里面嗡嗡响,当即攥起拳头就照着小五儿的胸口怼了过去,小五儿嬉皮笑脸地跳着躲开。

    “你下回干脆直接那根棍儿把我耳朵戳聋!还省得你费嗓子了!”慕流云瞪他。

    “那哪能!我这不是怕爷还听不清么!”小五儿笑嘻嘻道,“我大小也是个爷们儿,说黄老爷不能人道什么的,我这心里头也跟着直打颤呢……”

    慕流云撇撇嘴,她能信这厮才真是见鬼了呢!瞧他那个表情,分明是快憋不住笑了!

    “你都打听出什么来了?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别卖关子!不然以后的茶钱就自己掏腰包吧!”慕流云催促小五儿将打听到的东西和盘托出。

    小五儿虽然跟她没大没小惯了,倒是也识趣,觉得笑闹得也差不多了,这会儿自然也不会继续卖关子惹人厌,连忙把他打听到的事情都讲给慕流云听。

    那黄陆升原本在太平县的名声也没有多好,和慕二爷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半斤八两,他死了之后,自然也没有什么旁人对此感到伤心难过,反而市井之中逐渐多了一些流言蜚语。

    他们说黄陆升原本有一个结发妻,二人成婚多年一直没有所出,之后黄陆升陆续买了两三个女子做妾,可依旧没有后院添丁,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发妻终于有了喜。

    发妻有喜,黄陆升也是喜不自胜,孩子生下来当日更是大摆宴席,恨不得让全太平县的人都知道他黄家有后了。

    结果之后的几年里,无论他如何努力,家中的妻妾都再也没有了动静。

    虽然说家中只有一个孩儿终究是有些遗憾的,但是黄陆升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家中几个买来的妾室出身贫寒,所以贱养着长大,身子骨儿不行,所以难以受孕。

    至于发妻为什么也再没有了动静,按照发妻自己的说法,她在当日生产的时候伤了根本,所以才没有办法再有别的孩儿,黄陆升倒也觉得说得过去。

    直到几年之后,黄陆升竟然抓到自己家的一个妾室与家中小厮厮混在一起,勃然大怒,将那小厮打了个半死,丢出家门,又找了人牙子来把那小妾也发卖了。

    结果这件事慢慢就传了出去,有人开始私底下议论,说觉着黄陆升唯一的那个儿子长得与他也并不算相像,可别是后院里头偷偷摸摸与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不止那小妾一个。

    本来说这话的人倒也未必有几分真心,大体上就是想要嚼舌头说闲话,看黄陆升不顺眼,所以说几句刻薄话来让自己心里头舒坦舒坦。

    结果没想到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传到了黄陆升的耳朵里之后,他起初是愤怒,但是过后又不禁觉得心里面别扭,自己也觉着家中独子越看越是与自己不相像。

    于是他偷偷摸摸出去看郎中,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郎中说他身体亏空,应该是很难有子嗣的。

    黄陆升自然不肯相信,于是又找了好些个不同地方的郎中给自己瞧,最后十个里头有八个是这样的说法,最乐观的表示吃些汤药调养调养,或许还能有希望,而悲观一些的则直接安慰他,让他看开一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黄陆升大受打击,回家之后自己喝了一通闷酒,想起当日那个小妾和小厮之间的苟且之事东窗事发,被自己发卖的时候,发妻始终一副不忍的样子,他只当是女人心软,这会儿却觉着越想越可疑,于是一时气不过,借着酒劲儿冲去卧房里面就这发妻的衣襟就质问起来。

    本来只是想要发一发邪火,结果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黄陆升酒气冲天的模样太过于骇人,还是发妻心里面觉得纸包不住火,在他的厉声质问下,惊人哭哭啼啼地承认了!

    黄陆升勃然大怒,当即一纸休书,第二天醒酒之后就送到衙门,说什么也要休妻弃子,将发妻和孩子都扫地出门,觉着这样还不稳妥,一气之下把剩下的两三房妾室也都给卖了。

    虽然对外黄陆升并没有说过休妻弃子的缘故,但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慢慢的外面就都传开了,黄陆升觉着万分丢脸,每日喝得酩酊大醉,在外面与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

    结果又过了一阵子,外面关于他的传言就又换了一个说法,已经不怎么提被他扫地出门的发妻和孩儿,换了一个说法儿,说黄陆升因为接二连三后院起火,之后整个人都受到了特别大的打击,每日买醉,结果酒喝得太多,竟然不能够人道了……

    这传言还有鼻子有眼儿的,说是什么什么楼,什么什么院,什么什么阁的琴师都遇到过相似的情况,千真万确,没有半分虚假。

    打那以后,听到过这种传闻的人看黄陆升的眼神就更加不对劲儿了,黄陆升后来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了这种说法,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试图替自己澄清,可是这种事又不是可以身体力行去澄清的玩意儿,只是越描越黑。

    之后黄陆升倒也不是没动过另娶的心思,只是他一把年纪了,虽然说家境还不错,却也不是太平县地界首屈一指的富户,再加上之前各种各样的传闻,相信的人不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不相信的人又觉得他之前抛妻弃子,人品令人不齿。

    于是张罗了许久,别说太平县地界内,就是周边的几个县也都托媒婆去打听过,始终没有那种身家清白的女儿家肯许配给他。

    后来突然有一日,黄陆升高价从一个琴馆里面赎了一个清清白白的琴师回家,敲锣打鼓娶进了门,便是那位卢氏。

第四三六章 恶逆

    刚成婚那段时间,这位卢氏也的确是有些手段的,人前人后都把黄陆升给哄得服服帖帖,让黄陆升之前在外面丢的那些面子里子仿佛一下子就都捡了回来。

    所以再娶之后,黄陆升可以说是春风得意,至于再娶的这位卢娘子肚皮没有动静,他也浑然不在意了,反正不能生就不能生,自己岁数也不算小了,怎么都算说得过去,至少外人看他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证明他不是不行,这就够了。

    尽管两个人一直都试图给黄陆升正名,旁人表面上倒是不说什么了,私下里怎么想却是另一回事,这回黄陆升突然一死,剩下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卢氏,市井之间不管是单纯的说闲话,还是出于落井下石的恶意,种种留言就再也压制不住,肆无忌惮地四处流传起来。

    慕流云听后挑了挑眉,对这个说法倒也觉得意料之中,只是此事愈发有意思了。

    她把小五儿带回来的这个市井流言也给袁牧讲了讲,袁牧听完也是淡淡一笑:“看来你之前的判断果然没有错,那鸳鸯绣鞋分明是压抑不住的心思。

    此事不用着急,袁乙已经去办了,我们只需要等着鱼进网,龟入瓮。”

    之后又是两三日,外界流传的说法也变得越来越花样繁多,除了关于黄陆升的之外,关于慕二爷在狱中已经如何如何被用刑,下一步准备何时发配,发配至何处,传得那也叫有鼻子有眼儿,就好像他们个个儿都是孔大人,已经发号施令了似的。

    这几日慕流云也不和母亲一起出去巡铺子了,袁牧更是从来不出门不露面,就连慕夫人都减少了露面的次数,慕家大房上下全都非常低调,于是外界关于慕二爷怕是快要被流放了的消息也越传越肆无忌惮,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好看热闹了。

    经过了这好几日的等待,眼见着外面流言四起,袁乙那边却始终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慕流云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每日闷在家里就好像磨道驴一样满院子打转。

    “稍安勿躁,你按捺不住的时候,别人也一样按捺不住了。”袁牧比她淡定得多,在看到慕流云已经转了不下二十圈之后,有些无奈地开口安抚她。

    慕流云想了想,觉得他这话似乎也还是很有道理的,这才强压住心绪。

    又过一日,半夜里头慕流云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立刻惊醒过来,坐起来撩起床幔,这会儿刚好头脑也更清醒了许多,发觉那敲门声倒是并不急促,这让她稍微踏实一点。

    “是谁?”她开口问。

    “别怕,是我。”门外传来袁牧的声音,“换好衣服再出来,外面有热闹可以看了。”

    慕流云一听这话,当即便明白过来,心中大喜,之前的惴惴一扫而空,赶忙起身换衣服梳头发,全部穿戴妥当,这才开门出去,和等在门外的袁牧一起往外走。

    出了内院到了前面,慕流云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为什么,一片喧闹声,吵吵嚷嚷一塌糊涂,慕家的小厮和丫鬟们都被吵了起来,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没事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该值夜的值夜,该睡觉的睡觉。”慕流云冲他们摆摆手,“千万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吵到我娘休息,知道了么?”

    小厮和丫鬟们连忙应声,少爷头脑聪明又有办法,向来是家里面的主心骨儿,既然少爷现在出面了,而且说没事,让他们安心,那他们便不再担心什么,依着吩咐各自散了。

    袁牧和慕流云走到大门口,门房规规矩矩冲他们两个人行礼:“少爷,袁大人!您二位这是……要出去看看么?我听着外头闹闹嚷嚷半天了,也挺不太真着,好像是和黄家有点关系!那些人在外面闹攘攘,咱们虽说和二爷早就分家了,但也是姓慕的人家……”

    慕流云知道门房担心自己被二叔牵连,万一遭人迁怒会受到围攻,于是笑了笑,对他说:“放心吧,没事的,你且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然后再把门插好,我们回来之前任谁来都别开门往里头放,知道了么?”

    虽然说她对于自己出去不会受到外面的人攻击这件事比较有信心,但是对于有没有人会因为已经出现的形势颠倒而恼羞成怒,不能接受现实,跑来自己家胡搅蛮缠可就没信心了。

    门房连忙应声,上前帮他们打开门来,慕流云和袁牧走出去之后,也果然将门又仔仔细细关了起来,慕流云清楚听见了门房将门闩咣当一声插上的声音。

    慕家门口的那条小街平日里不算僻静,但是也绝对不算是什么繁华的,不过这会儿街上聚集了不少人,一边唧唧喳喳议论着,一边走动,并没有在此逗留的意思。

    这些人应该都是住在附近的,这大晚上有的身穿中衣披着一件外袍,有的虽然外袍裹上了,却扣错了扣子,前襟歪七扭八的。

    甚至还有妇人也夹在其中,估计是大半夜里爬起来没有时间洗漱打扮,所以黑灯瞎火脑袋上还顶着一顶帷帽来挡住自己未施粉黛的脸,还有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

    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兴奋似的,脚步也匆忙,像是赶得很急。

    “我们也加快一点脚步吧。”慕流云拉了拉袁牧的袖子,对他说。

    袁牧对她笑了笑:“放心吧,不会错过好戏的。”

    尽管对他这话深信不疑,但慕流云还是下意识加快了脚底的步伐,两个人一路上超过了好些个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看热闹的人,一路朝太平县衙赶过去。

    慕流云从小生在太平县,长在太平县,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她觉得毫不夸张的说,今天晚上这街上人头攒动的盛况,简直可以比得上上元节赏灯的庙会了!

    “这未免也有点太离谱了吧!”她忍不住对袁牧感叹,“我知道会有人听到了消息出来看热闹,但是没想到大晚上竟然会跑出来这么多人!”

    “倒也不怪,”袁牧淡定道,“毕竟谋害亲夫的恶逆之罪素来都只是话本里讲讲而已,能够亲眼见到的人又有几个呢,恐怕谁也不想错过这个开眼的机会吧。”

第四三七章 朋友妻

    到了县衙附近,一条街上都聚集着手提灯笼的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袁牧和慕流云几乎要拨开人群,才能靠近到衙门口去。

    天很黑,虽然说许多灯笼给这条街带来了一些光线,也还是非常昏暗。袁牧是个面生的,旁人认不出他来,慕流云在他身后,刻意回避着有点,一路上也没被人给认出来。

    两个人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到了衙门口,那边的衙差与慕流云相熟,即便这个节骨眼儿上慕流云来的很低调,也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连忙让她和袁牧进去。

    县衙自然不是谁想要进都能进得去的,所以喧闹嘈杂都是在门口,衙门里面倒是安静得多,不过这会儿也是灯火通明,本来应该已经在家里睡大觉的衙差都在这边,堂外挂着灯笼,堂上也摆了许多灯盏。

    孔县令并没有看到袁牧和慕流云进来,此时此刻端坐堂上,一张平日里和气富态的大圆脸此时此刻愠怒正明晃晃的挂在上头,看起来已经快要爆发了。

    袁乙也在躺下,立在一旁没有靠前,见到袁牧和慕流云,想要行礼,被袁牧拦住。

    袁牧并没有打算惊动孔大人,他也不打算自己出面审余下的这个案子,毕竟有慕流云的这一层关系,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容易被人曲解成以权谋私。

    所以从头到尾只要能够把案件真相揭露出来就够了,慕流云自然越少露面越好。

    袁乙心领神会,和袁牧、慕流云一起退到一旁的暗影底下,远离孔大人的视线,否则以孔大人那谨小慎微的个性,一旦看到袁牧在,哪里还敢自己坐在堂上审案子了!

    袁牧这一阵子一直都有暗中考察各地各衙门的办事能力,这会儿正好亲眼看看。

    “爷,照您的吩咐,蹲了好几天,今天晚上终于这两个人按捺不住,半夜里头悄悄私会,被我逮了一个正着儿!逮着他们的时候我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黄家的下人都听见了。”

    袁乙低声对袁牧和慕流云说:“据说黄陆升这人虽然胸无大志,喜好玩乐,但是平日里对家里头的下人倒是还算宽厚。

    而卢氏再怎么说是清清白白,毕竟是从琴馆里头赎出来的,黄家很多下人本就对这个后进门的当家主母不是瞧得上,只不过碍于老爷对新夫人疼爱有加,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自家老爷死后他们也心中存有疑惑,只不过不敢言说,再加上那卢氏做事隐秘小心,一直也没有被人捉住什么错处,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今夜我进去将这一对狗男女捉了个正着,惊醒了他们家中的下人,出来之后立马就嚷嚷起来,我再帮忙拱拱火,他们叫骂得就更甚了,街坊四邻也都被惊扰起来了。

    之后黄家的下人主动将二人捆绑起来,押送衙门,这一路上吵吵嚷嚷,就把许多人家都给惊动了,他们估计也是心里头恨得慌,所以拉着这一对衣衫不整的狗男女,硬是兜了一大圈,几乎饶了大半个太平县城,这才到了衙门里头。

    我本还想着,若是您和推官再不来,我就得出去给您二位报个信儿了,还没来得及,您二位就已经到了!看样子这事儿在太平县里应该闹得也算够意思啦!”

    慕流云看到袁甲胡子拉碴,眼窝都有一点点凹陷了,估计他这几日是不眠不休的暗中蹲守在黄家附近,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袁二哥,这几天为了这事儿,实在是辛苦你了!”

    袁乙赶忙摆摆手:“推官哪里的话!惩奸除恶,不让好人被冤枉,本来也是我袁乙的分内之事,推官不必与我客气见外!”

    他顿了顿,眼睛朝一旁的袁牧迅速地瞄了一眼,又赶忙补了一句:“推官以后就和我家爷一样,叫我名字就好,那一声二哥我着实是有些受不起!”

    慕流云也不知道自己叫了他那么久的袁二哥,怎么这会儿忽然就受不起了,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也没有再吭声,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那边孔县令对于衙门里贵客上门的事情还全然不知晓,正在火冒三丈的审问堂下跪着的两个人,一个自然就是黄陆升后娶的年轻貌美的娘子卢氏,而另一个则是当日在堂上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吕巍。

    这两个人都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因为夜间私会突然被捉,所以来不及整理,还是被捉到之后,被黄家的家丁以及一路上看热闹的人推搡的。

    此刻两个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面如死灰,被捉了个正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容不得他们再有什么狡辩之词了。

    “事到如今,你们二人还有何好说?还不赶紧认罪!把你们是如何勾搭成奸,又如何蓄意谋害了黄陆升的经过统统给本官交代清楚!”孔大人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吹胡子瞪眼道。

    卢氏伏在地上,抖作一团,哭声都窝在嗓子眼儿里,变成了动物般的呜咽,看得出来她这会儿是真的怕了,别说是不敢编瞎话,恐怕抖得连嘴巴都张不开。

    跪在一旁的吕巍脸色也十分难看,但是他比卢氏显得还要略微镇定一点,甚至和那日袁牧坐镇审案子的时候比起来,都要好得多,至少没有那么畏畏缩缩的模样了。

    “大人,小民有错!小民认罪!”卢氏没有说话,吕巍倒是主动开了口,“红颜祸水,红粉骷髅!小民千错万错,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便是经不住那卢氏的诱惑!

    小民虽无功名在身,但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朋友妻不可欺!都怪我一时糊涂,心里可怜那卢氏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一个妇道人家,想要撑起家业也是困难,就想着帮衬帮衬……

    结果她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对我频送秋波,我便一时失了心智……竟然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小民感到羞愧难当,愿意听凭大人责罚,绝不狡辩!”

第四三八章 真相大白

    原本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卢氏听了这话,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等着吕巍。

    孔大人也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对杀害黄陆升一事绝口不提,不肯认罪咯?!”

    吕巍苦着脸,佯装自己玩去感受不到一旁卢氏的瞪视,可怜兮兮对孔大人做拱手求饶状:“大人,冤枉啊!小人自知有错,做了如此丢人现眼,让祖宗蒙羞之事,哪里敢有什么狡辩的心思!实在是我的确犯了错的事情,那我自然要认,与我无关的我没法儿认啊!

    我自那日与黄兄在外面赌坊里面晚上几把,结果遇到慕仲戊那一伙人,两边话不投机吵了起来,而后又稀里糊涂打在一起,还把黄兄打成了重伤之后,除了当日和其他人一起到黄家探望了一番之外,可是半步都没有再踏入过黄家的大门啊!

    后来听闻黄兄伤重不治,我们几个友人都很震惊,卢氏说要状告慕仲戊,我们便随她一起到衙门来做个人证,其余的事情,小民实在是一概不知,一概不知啊!

    之后小民见卢氏形容憔悴,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而她更是见缝插针的想办法诱惑我,我没有经得住诱惑,铸成大错,这边是小人全部的罪过了啊!

    至于黄兄之死,那便是这毒妇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大人,小民方才自省了一番过后,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毒妇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生怕东窗事发,所以才特意勾引于我,迷惑我心智,意图栽赃嫁祸给我什么?!小民糊涂,小民不该经不住诱惑动了歪心思!”

    “你!”卢氏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还和自己你侬我侬的情郎,这会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气得连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都顾不上了,撑着胳膊直起腰来,指着吕巍,指尖直发抖,“你这狼心狗肺的薄情郎!竟然这样的鬼话也说得出来!咱们两个到底是谁先勾引了谁?!又是谁提出来的要一劳永逸,免得夜长梦多?!”

    “大人!”吕巍一听卢氏开口,也不看她,就好像和身边的妇人压根儿并不相识一样,对于她的话更是来了一个充耳不闻,“大人!一个一心想要拉人下水的毒妇,什么样的鬼话说不出来?!一个连自己亲夫都敢谋害的毒妇,根本不能相信啊!”

    卢氏气红了眼,也顾不得开口了,直接就想要扑将过去,伸手朝吕巍的脖子掐,吕巍吓得赶忙闪躲,一旁的衙差见状慌忙上前去,将卢氏从吕巍身边拉开。

    卢氏好像疯了一样,尽管人都被衙差架着胳膊拉了起来,却还在奋力朝吕巍挥动着手,踢着腿,吕巍白着一张脸,冲拉走卢氏的衙差拱拱手,表示感谢,不过没有人搭理他。

    这些衙差基本上都是成果亲的,平日里衙差与衙差之间也素来是称兄道弟,打成一片,所以他们对于这种背着自己兄弟,去和兄弟的娘子纠缠不清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好感。

    “大胆刁民!大堂之上可是容得你们这般胡闹的!”孔县令平素脾气再好,这会儿也被这两个人给惹怒了,惊堂木拍得啪啪响,恨不得直接砸成两半似的,“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闹得不可开交!还不老老实实,从实招来!”

    吕巍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卢氏这会儿被孔大人的惊堂木吓住,不敢继续张牙舞爪,听到孔大人这一番话挣脱衙差的拉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罪妇愿招!”

    “那便速速招供!”孔大人连忙对她说。

    “大人,那日在外面打架,就是吕巍将我家官人刺伤的,本以为他就算没有马上死掉,也坚持不了许久,没想到孔大人找的郎中给他医治过之后,居然挺住了,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吕巍就慌了,他教给我的办法,让我给我家官人把郎中给开的药换掉,换成另外一种,喝了之后伤口就特别容易出血,出了血之后还止不住……

    后来他还嫌速度太慢怕不够稳妥,让我看到伤口出血不够多就用小刀割一下,好保证血一直流,不会止住……

    罪妇打小就被爹娘卖了,琴馆的妈妈将我买回去本来是当做粗使丫鬟的,后来长大了一点,她见我长得还不错,才又把我当琴师养着,想着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所以罪妇从小到大都没有读过什么书,斗大的字也就只能识得一箩筐,除了弹琴唱曲那些玩意儿,别的什么也不懂,根本不晓得这些名堂!如果不是吕巍教我,我怎么会知道!”

    “大人冤枉啊!”吕巍慌忙开口,“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如何会有那般能耐!再者说了,伤了黄兄的那一把剑,不是慕仲戊的么!我可没有那带着佩剑到处走的习惯啊!”

    袁乙在阴影下哼了一声,对吕巍的狡辩充满了鄙夷。

    “查到的都交给孔大人了?”袁牧问他。

    袁乙点点头:“都给他了,就按照爷交代的,传话给他,让他依着自己的判断,全权处置,结果如何都有爷来定夺,不会让他无缘无故背一口大黑锅的。”

    袁牧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一旁的慕流云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她觉得今天孔胖子格外有威严,原本还以为是被吕巍和卢氏勾搭成奸谋害黄陆升再嫁祸他人的这种恶逆大罪给气的,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家伙是有人给撑腰,再加上这黄家也好,吕家也罢,都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户,在杨知府那里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才底气更足了!

    孔县令果然没有理会吕巍的辩解,拉过手边的一本名册,哗啦哗啦翻了几页,手指一行一行找过去,终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头:“吕巍,任神威军陪戎校尉,驻北境。

    我虽未在北境历练过,但也有所耳闻,北境神威军素来以阻杀蛮族马队骑兵而闻名于禁军各个军中。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神威军可是专门配有靴刀,可以藏在靴子里面,却异常锋利,别说是砍人,就是砍马蹄都不在话下?”

第四三九章 算盘

    孔县令别看胆子不大,嗓门儿可是一点也不小,这一番话说出去,别说是堂上的人了,就连公堂之外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太平县距离边陲路途遥远,对于什么神威军倒是并不熟悉,但是再怎么不熟悉神威军,孔大人说什么能够藏在靴子里面的靴刀,别说人了,连马蹄都能砍掉,这话谁要是还听不明白,那谁可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别说是外人,就连一旁的卢氏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吕巍似乎有些疑惑,这个平日里在黄陆升他们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的人,竟然是做过陪戎校尉的!

    吕巍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起来了,但是他很显然并不甘心就这样认罪,嘴上仍然极力狡辩着:“大人您这样说就有些偏颇了!难不成我在军中呆过,就一定会杀人?”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孔县令冷哼一声,一摆手,“来人呐,给我去那吕巍家中,把他那柄靴刀给我搜出来!带回堂前,我叫人亲自验看!”

    话音未落,便已经有几名衙差领命而去,孔县令又从案上扯过来一张纸,睨一眼跪在堂前的吕巍:“前些日子,你令家中下人分头出去采买了一些药物,我看看这上头林林总总倒是有挺多种的,又是水蛭、虻虫,又是红花、刘寄奴……

    光是买过药材的中药铺子就不止三四家,破血逐瘀的药材买了那么老些!你家是有什么人淤堵到这种份上?那药量合在一起,怕是要把人吃得七窍流血吧?!

    卢氏说你买了药材给她,让她替换了郎中给的药方,叫黄陆升服用,你是否否认,那你买的这些药物呢?又是作何用途?现在这些药又在何处?你可说得出?”

    吕巍此刻已经不敢再胡乱狡辩,他原本以为今夜在去黄家私会的时候被人抓到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现在看孔县令一个证据接一个证据的甩出来,才意识到并不是那么回事。

    看样子自己早就已经暴露了,只不过因为之前盛传慕仲戊要被如何如何发配,自己听多了之后倒是渐渐也就麻痹大意起来,这才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案子一审就审了半宿,等到衙差们从吕家找到了那柄靴刀,拿回衙门来,无论是刀刃刀尖的形状,还是吕巍左撇子的这个事实,都让他无言以对,无以反驳。

    而后孔县令又对照着来自于周围各县衙仵作的验尸格目,将自己太平县衙的那个仵作拉到堂前来一同审了,那仵作见纸包不住火,这才不得不从实招来,承认他是收了吕巍的好处,故意将验尸格目写得含含糊糊,好能让这罪名落到慕仲戊的头上。

    甚至那日本来在衙门里当值的仵作都不该是他,他为了好处硬是何人换了值。

    孔县令一怒之下将这仵作也处理了。

    吕巍和卢氏二人自然更加无以反驳,最后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真实情况都招认了。

    原来吕巍当年在军中立过军功,后来因为受过伤,得了一些金银可以回乡安养,虽然这些钱可以让他回到太平县买一个宅子,再在外头置办一些田地,靠着吃租子也能够衣食无忧,但是跟黄陆升他们那种家里有祖产的比起来,毕竟底子还是薄了一些。

    黄陆升等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厚道的人,吕巍是后加入他们那一群里头的,自然就抱着团儿的挤兑他,吕巍心中有气,但是想到自己是后落脚在此地的,也不想得罪这几个做糖不甜做醋酸的主儿。

    后来他去黄家的次数多了,便与卢氏逐渐勾搭到了一起。

    起初他只是单纯想要以此来报复黄陆升,不过和卢氏有了往来之后,他逐渐得知黄陆升之前家中的红杏就不止出墙了一两支,因此终日喝酒买醉,结果搞得后来干脆别说是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了,他自己直接就不行了。

    至于不行了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赎买卢氏回来,娶做娘子,与其说是真的需要一个娘子,倒不如说是黄陆升需要一个能给自己撑门面的幌子。

    卢氏原本也并不甘心一辈子就搭在琴馆里头,正好自己清清白白的时候,有黄陆升这样的富户肯把自己救出去,她自然是投桃报李,使出浑身解数帮黄陆升在外面挣面子。

    可是黄陆升的面子是挣回来了,正是大好年华的卢氏面对着这么不济的一个糟老头子,心里面却是苦得很,经常觉得自己仿佛是出了火坑却又掉进了冰窖。

    所以后来和吕巍偷偷摸摸来往起来之后,有了久旱逢甘霖的滋润,卢氏对于原本冰窖一样的生活就愈发感到难以忍受,可是自己出身不好,离开黄陆升根本没有办法立足,吕巍家中也有妻儿,两个人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

    卢氏把自己的苦闷诉说给自己的情郎吕巍,吕巍见她已经有了这种心思,便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念头也说给了卢氏听。

    卢氏不敢让黄陆升休妻,吕巍也不可能抛妻弃子将卢氏娶回去,更重要的是,黄陆升论家底可要比吕巍厚很多,让卢氏放弃现在的好吃好穿,去给吕巍做妾,她也不甘心。

    黄陆升父母都已经过世,兄弟各自分家,既然如此,若是黄陆升因为什么缘故意外死去,那么作为正妻有无子嗣的卢氏便可以依着律法的规定继承下黄家的家业。

    那么寡居家中,一方面保住了家产,可以继续吃香喝辣,不用为生计而担忧,另一方面想要和吕巍往来也就变得更加容易了许多。

    卢氏对这个主意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当场便表示了赞同。

    之后便是吕巍一直在寻找一个既能让黄陆升死,同时又不会让别人怀疑到他和卢氏的恰当时机,毕竟弄死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不留下自己的痕迹就有些困难了。

    那日在赌坊,黄陆升和慕仲戊起了争执,吕巍发现时机已到,便趁乱下了手。

第四四零章 启程

    若说这个案子的起源便是吕巍和卢氏为了能够继续私底下勾连还不用被人发现,那倒也只不过是寻常的恶逆罢了,而真正令人惊讶的,是吕巍的贪婪和狠辣。

    在孔县令问他为何在发现恶行败露之后立刻就将一切栽赃嫁祸给卢氏一个人,为何丝毫不顾念两个人之间的情分时,吕巍却只是笑了笑。

    “她再怎么清清白白,也不过是琴馆里头出来的娘们儿罢了!之前能和我纠缠不清,

    之后也未必不会跟别人如此,我与她哪敢有什么多余的情分!”

    一旁的卢氏因为这一番绝情寡义的话,气得差一点当场昏过去,缓过一口气来,撕破了脸与吕巍来了一个狗咬狗,结果这不咬还好,一咬又咬出吕巍更深一层的计划。

    他吃准了卢氏没有心机,

    因为谋害黄陆升的这件事是与他共谋的,之后必然会对他愈发深信不疑,

    越发依赖,而他的下一步打算,就是利用卢氏的信任和没心机,慢慢的把原本属于黄陆升的家产都给一点一点转移到自己的手中。

    慕流云听完全部过程之后,不由深深感叹,这么层层谋划的事情,果然不是自家二叔那个空空如也的脑袋能够想得出来的,吕巍假货给自家二叔,某种程度上倒是给二叔贴金了!

    因为诸如谋害祖父母、父母、丈夫、叔伯等等的恶逆之罪,依照律例向来是没有大赦的可能性,也不需要等到秋后,于是孔县令毫不犹豫判了个斩立决。

    第二日这一对蛇蝎心肠的男女被公开行刑,几乎大半个太平县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除了年纪小的孩子被爹妈赶回了家之外,其他人都是伸长了脖子要等着看他们人头落地。

    行刑的过程自然是十分骇人的,倒也不是说这些围观的百姓有多么铁石心肠,

    看着别人掉脑袋还兴致盎然,

    主要是一想到这两个人的心思之歹毒,

    大家就又觉得斩得好,斩得妙!

    慕流云倒是没去围观这种事,毕竟么,不管的穷凶极恶之徒,还是被砍掉脑袋的,她都早就见多不怪,根本没有那个兴趣再去多看一眼,熬了半宿,天亮之后被孔大人瞧见了,又非得留她和袁牧一同用饭。

    本来慕流云是想要推辞的,但是看孔胖子在袁牧面前战战兢兢的可怜样,心一软,点了头,结果折腾到了傍中午才回到家。

    吕巍和卢氏人头落地的时候,慕流云睡得正香呢,一觉睡到了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才被慕夫人亲自来给叫醒,

    怕她再这么睡下去,晚上反而要睡不着。

    第二日,慕家二婶意料之外的登了门,

    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一进门就红着眼眶要跪下给慕夫人赔不是,说这么多年来慕二叔没少给大嫂添堵,前阵子就连她都误会了大嫂,所以特意登门赔罪,连带着表达谢意来的。

    慕流云向来不耐烦与她那个动不动就喜欢哭哭啼啼的二婶说话,所以一听说她登门就赶紧躲了,毕竟自己老娘那么彪悍,若是二叔、三叔她还怕老娘吃亏,二婶和三婶的话,老娘不欺负她的这两个妯娌都是因为心善。

    等打发走了慕家二婶,慕夫人才又去找女儿,把方才妯娌对自己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慕二叔是吕巍和卢氏被押去准备行刑的时候放出来的,那会儿太平县的百姓都跑去看热闹,反而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慕二叔从牢里面被放了出来这件事。

    慕二叔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家就是一通大发雷霆,说什么都要露胳膊挽袖子冲到大房家里面讨个说法,顺便耀武扬威一把,炫耀一下自己运气有多好,竟然在大房置之不理,不肯伸出援手的情况下,也能够顺利洗脱冤情。

    还好慕二婶虽然平日里爱掉眼泪,絮叨了一些,关键时刻还算明白人,平日里什么事争不过自家官人倒也就认了,这一次的事情,慕二爷的态度让她火冒三丈,所以也没有客气。

    一通前所未有的劈头盖脸的臭骂,一下子就让慕二爷傻了眼,之后慕二婶又掰饽饽说馅儿的帮他梳理若不是慕流云出手相助,凭孔大人到底能不能考虑的那么周全,为什么衙门里的仵作都被人买通了,验尸结果却又能够被推翻,发现其中的端倪。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慕二爷浑是浑了一些,脑袋也不算是聪明的,但总算也不是特别愚钝,总算意识到了这里面慕流云还是帮了相当大的忙,若不是自己这个牙痒痒的侄儿,自己面对那两个人处心积虑的栽赃,可能真的难以翻身。

    不过认识到问题的关键是一回事,能不能拉的下脸又是另外一回事,慕二婶提出要去大房赔礼道歉,表达一下谢意的时候,慕二爷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提出了拒绝。

    二婶拗不过他,就干脆自己带着下人买了东西跑来登门了。

    那些东西慕夫人一律都没有要,只说慕流云不管做了什么,也都只是不希望有人给慕家摸黑罢了,别的亲情之类倒也没有什么可顾念的。

    至于以后,之前慕三爷立过字据,说只要这一次慕二爷能够转危为安,从此以后大房、二房和三房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互不打扰,只要能做到这个,就别无所求了。

    慕二婶最后又提着东西讪讪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许诺说一定会看着慕二爷,不让他再做什么骚扰大房这边的事情,慕夫人对此也没有做什么反应,很淡然地把人总走了。

    又过了一日,袁牧把手头的公事也都处理得七七八八,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准备回提刑司去,因为接下来他们还要上京城,慕流云一盘算这一来一回也需要一些时日,下一次旬休的时候是铁定没办法回来看望母亲了,于是临出发前又给母亲买了好些点心果脯。

    结果到了出发的那天早上,一上马车慕流云就傻眼了,车上被母亲塞得满满当当,留出来的空间真的是堪堪够她和袁牧各坐一边。

第四四一章 墙

    果然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慕流云局促地坐在拥挤不堪的马车里面,腿都伸不开,看着旁边堆满了的各种各样的大包小包,她忍不住感叹,幸亏自己并不是真的准备要远行千里,否则估计来自母亲这沉甸甸的挂念还不得组一个马车队在后面跟着绵延出好几里地?!

    一直蜷着腿坐着,慕流云觉得自己的两只脚都要麻了,

    听掀开帘子,探头出去看看后面,沈傜的那一辆马车就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袁乙带着小五儿在那边赶车。

    那辆马车也挺大的,里面就坐着沈傜和她的那几个小徒弟,宽宽松松的,

    若是自己也能过去,

    估计能坐得舒服不少吧……

    不过这个念头就只在她的脑袋里面闪了一下,就被否掉了。

    一来,袁牧的个子比自己还高了许多,自己老娘把车子塞得拥挤不堪,人家都一声没吭好好坐在这里呢,自己居然因为蜷腿不舒服就想要把他扔下,自己跑去后面的车里面舒坦,这未免也太不地道了一些,这种事她可干不出来!

    二来,袁牧是个男儿,自然也没有办法拉着他一起到后面的马车里面去同程,要只有沈傜倒也罢了,现在又多了沈傜的女徒弟们,那自然是大大的不妥。

    三来……慕流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也还是男儿面目示人,沈傜和她熟稔了,倒是没有什么,可她那几个女徒弟对着自己时不时还会有那么一两个脸红的呢……

    慕流云偷偷叹了一口气,

    自打袁牧对自己开诚布公之后,自己虽然依旧男儿打扮,

    但是每日在一个将自己当做女儿家来看待的人身边活动,慕流云觉着她自己也开始越来越常冒出以女儿家身份自居的念头。

    方才动了去后车的念头的时,她一点都没有想过会不会让那几个姑娘觉着不自在不方便。

    原本的二十年里,她在内心里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自己是男子,是男子,那一根弦连一瞬都不敢松,始终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会露出马脚来,惹上大麻烦。

    甚至还要为如何才能够不惹人怀疑的多过娶妻和生子这两大难题。

    现在她除了穿着男儿的衣裳,做男儿的打扮,别的方面越来越松弛,松弛到今日居然觉得自己可以和寻常姑娘家一样,同别的姑娘们挤在一辆马车里有说有笑……

    这个惊觉让她狠狠吓了一跳,甚至多少有那么一点恼火自己的大意。

    袁牧答应了要帮自己恢复身份,慕流云也相信他绝对有实力做到这一点,但是自己不能因为有了依仗就变得无所顾忌,反而应该更加注意,

    不落人口实才对。

    她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那些朝堂之上复杂的勾心斗角,

    但是从前面一段时间里他们一行人的所见所谓还有亲身遭遇也都看得出来,

    潜藏在暗处的对手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好在从太平县到提刑司这路途上的时间倒也不算特别长,袁牧一路上也在看公文,慕流云没好意思打扰他,偷偷摸摸揉了几次腿,中间停车休息了一下,她又趁机下车去活动活动,再走半程便到了。

    到提刑司的时候还没到准备晚饭的时间,慕流云下车去同沈傜她们说了几句话,交代那几个姑娘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用心学本事,练功夫,若是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什么,就差人到提刑司这边来捎信儿,她一定给解决,几个姑娘都脸蛋红扑扑地点头答应了。

    “放心吧师父!”沈傜笑眯眯地对慕流云摆摆手,“我家武馆里头那么多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都没说给我们家吃垮了,就这么几个小姑娘,你还担心我供不起饭呀!”

    慕流云也被她给逗笑了,便不再啰嗦,摆摆手,同她们作别。

    这段时间一直被留在提刑司这边的红果和草果,一见到慕流云回来了,那简直开心得快要开出花来一样,不管慕流云怎么说不用她们,也还是抢着跑出来帮忙往后头搬东西。

    光是这一车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搬到院子里面去,再由红果和草果分门别类的收拾妥当,就折腾到了天都黑了,晚饭都备妥了的时间,慕流云赶忙把从家里带回来的一些蜜饯、小点心之类的东西分给红果和草果拿回去慢慢吃,然后便轰她们也去吃饭,不要这拾掇了。

    “来日方长,你们少爷我又不是今儿就来了明儿又走!”她对两个人说。

    两个人一听这话,也心里踏实下来,高高兴兴地谢过慕流云,抱着各自的点心、蜜饯回去了,看样子这段日子把她们两个留在这边,也让她们挺无聊的。

    当天因为舟车劳顿,几个人都觉得有些乏,吃过了饭之后,袁牧还有公事要处理,慕流云想要跟着,但是被他给打发回去好生休息了,说是也没有什么需要她来处理的。

    慕流云也确实觉着有些累了,回房间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把头发擦干便准备睡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想起和他们一路回太平县的江谨,这一次却并没有与他们一同回来,似乎仍旧留在太平县家中。

    之前袁牧说是江谨家里面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所以才不与他们同行,可是太平县一共就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因为二叔的事情被多耽搁了几日,愣是没有听说江家有什么消息。

    若是有什么需要江谨亲自告假回去处理的事情,那必然不是什么小事,不可能外面的人,包括自己消息向来灵通的老娘都一概不知,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听说。

    若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江谨好端端的放着提刑司这边的公事不管,窝在家里作甚?

    慕流云恍惚之间觉得自从自己从小小的州府司理参军得了袁牧的赏识,升任提刑司推官之后,自己和江谨之间就好像多了一堵墙,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原本虽然说在一些事情的看法和选择上,两个人也有分歧,但至少是可以求同存异的。

    现在却感觉,明明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却越来越看不清了。

第四四二章 不踏实

    想到这个,慕流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多想,翻了个身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袁牧终于处理完公事回来了,

    袁乙正在低声问他肚子饿不饿,用不用去厨房弄点简单的东西吃,袁牧谢绝了他的提议,叫他不要守着,过几天还要赶路,抓紧时间休息。

    慕流云又翻了一个身,在黑暗中睁开眼。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有大智的人,只想要偏安一隅,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而恰好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又能帮到一些人,那简直就是锦上添花,满足到不能更满足了。

    虽然说在老娘看来,自己的这种安于现状是因为女儿身的限制,所以才缩手缩脚施展不开,实际上慕流云心里很清楚,即便自己抛开女儿身这个秘密的束缚,同样也没有多大的野心,根本没有想过能够升官发财、平步青云之类的。

    升官发财就一定过得舒服么?

    看看她,一个从六品推官,做完了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舒舒服服吃饱了饭,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搂着棉被睡大觉,而袁牧作为提刑司的掌印人,堂堂四品大员,

    却要劳心费神忙到这么一个五更半夜的时候才能饿着肚子休息……

    官位越高,担子越重,

    反倒不如自己这样的一个从六品芝麻官来得舒坦,累人的活计可以差使下面的衙差小吏去办,天塌下来有比自己官级更高的上官来扛……

    不过再转念一想,袁牧其实也不算是一个多么有野心的人,否则作为一个郡王世子,又在北境军中历练过,凭借着忠勇郡王的面子,完全可以给自己谋到一个更位高权重的官职,没有必要跑来做个什么提点刑狱公事,四品是四品,却要管一堆鸡鸣狗盗的琐碎事情。

    可他偏偏就这么选了,而且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在这件事情上来说,他们两个人还真的算得上是臭味相投了……难怪得……

    咳咳……慕流云猛然打住了自己心里的念头,把发红的脸颊埋进棉被里。

    第二天一早,慕流云照例早早起来,她腰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没有偷懒的借口,照例起来继续练功。

    最近一段时间,

    她的力气已经比原本足了很多,

    所以袁牧已经开始教她如何利用巧劲儿迅速击打敌人的学位和关节,以达到花最少的力气将对方制服的目的。

    这样一来,搬砖自然就不需要了,袁牧叫人扎了一个草人,外面用粗麻布包裹住,立在院子里头让慕流云联系戳学位和关节。

    这东西说着简单,做起来却还挺累人的,需要用到一些手上的力道和巧劲儿,慕流云一早上爬起来就开始努力练习,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袁牧听说一大早就出门了,连早饭都没吃,赶着处理之前积压下来的公事,慕流云一个人练功更觉得无聊,好像辛苦也加倍了似的。

    练得差不多了,慕流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休息,没一会儿的功夫,她气还没喘匀呢,红果和草果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两个人看起来一脸急切,脚步匆匆。

    慕流云吓了一跳,连忙跳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少爷,我们方才在后厨帮忙弄早饭,听那几个厨子说,说袁大人让他们几个多焙一些肉脯之类的东西,过几日启程起京城的时候要带着的!”草果急吼吼地开口道,“少爷上一次说出门就几日的功夫,很快就回来,所以没有带着我和红果姐姐,哪曾想这一走居然走了那么多天!

    这一次又是要去京城,几日肯定是不够的,您可不能不带着我们了吧?”

    慕流云一听这话,一屁股又坐回台阶上去了。

    开什么玩笑!她练了半天的功夫,这会儿胳膊酸腿也软的,看她们两个急急忙忙跑过来,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结果用了半天就为了这事儿!

    “哦,这事儿啊……这个……我回头再想想,若是方便带着,便带上你们,若是同行还有别人,实在是不方便的话,那你们就安生的在家里头。”慕流云想了想,并没有给红果和草果一个明确的答复,而是说得有些含含糊糊。

    倒不是她故意要这样,主要是这一次又不是寻常的出公差,而是去忠勇郡王府,于公于私,在没有问过袁牧的意思之前,她也不方便自己单方面拍板决定这件事。

    一来是她还不确定忠勇郡王见到儿子带回家自己这样的一个女扮男装的验尸推官,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二来别说后被自己买回来的草果,就是跟在自己身边已经许多年的红果也并不知道自己女儿身的秘密,带她们去未必更方便。

    最重要的是,此行除了她自己的这件事之外,还有关于父亲的身份之谜,这都是不方便让外人看了去、听了去的,哪怕是袁牧忠心耿耿的左右手——袁甲和袁乙,他都不曾对这二人透露半句,自己自然也不能太自说自话,自作主张。

    “少爷,行还是不行,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爽快了……”

    草果有些着急,她和慕家其他的下人不同,她是差一点点就被自己亲爹卖进琴馆的苦命人,眼看着就差一只脚就要掉进火坑的时候,被慕流云给买了下来。

    她对自家少爷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被亲爹坑过之后,心里面总是不踏实,觉得对谁都有点信不过,只有自家少爷是信得过的主心骨儿。

    尤其是被从慕家那个刚刚熟悉的环境里,被带到了提刑司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后,心里面又有些不踏实起来,总怕自己因为表现得不够好又被丢弃,或者转卖给了别人家。

    这会儿慕流云的态度一含糊起来,草果这心里面就愈发的不踏实起来。

第四四三章 马脚

    红果知道草果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她也希望能够被慕流云带着一起出门,而不是留在提刑司的后院里面天天白天数叶子,晚上数星星。

    但是红果毕竟是跟在慕流云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态度和草果又不太一样。

    “草果,你也别着急。”她拉了拉一脸焦急如焚的草果,“少爷这一次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

    也不算是他自己个儿出门,人家袁大人位高权重,哪能什么事都由着少爷来做主呢!

    你这丫头,可甭揣着那小心思!就算少爷不带咱们走这一趟,也不会把咱们给扔了不管,咱们就在这边好好等着少爷回来就行了。

    少爷要是真想把咱们给扔了,

    难道带你出去,

    把你扔在半道上不是更方便?”

    草果一听这话,缩了缩脖子,表情有点委屈,倒也不吭声了,慕流云看她这模样也怪可怜的,正想着要如何安慰两句,就见草果眼珠子转了转,抢先开了口:“少爷,要不然……要不然您出门还是别带着我了吧!

    我觉着要是您把我和红果姐姐都带着,也用不到那么多人照顾您,反倒是把白果一个人留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怪孤单怪难受,倒不如把我留下陪陪白果算了!”

    慕流云一听这话,差一点点就笑出来,红果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好家伙,红果的一个比方,还真把这个傻丫头给吓着了,

    怕万一半路被扔了,

    干脆想要留守“老巢”比较稳妥,

    为了可信度高,也难为她能憋出来怕白果一个人孤单这么个理由来!

    要知道,打从跟着慕流云来到了提刑司这边,慕家的小厨娘白果就迅速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现在别说是厨房里面原本的那几个厨子要听她的指挥,就连这院子里面的小厮哪个不是被她使唤地滴溜滴溜转!

    白果已经是厨房小霸王了,哪是什么需要别人给她作伴壮胆的人呐!

    不过慕流云好心的没有拆穿她,一来是给这小丫头留点面子,二来她方才好心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现在没有功夫和草果纠结去留的问题……

    “咦?”她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红果的头顶,“红果今儿的发簪很衬你嘛!过去没见你戴过,是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自个儿出去逛集市买的?样式还挺讨巧!”

    红果被她这么一说,脸颊唰地一下就泛起了红晕,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连忙道:“对……对!就是少爷您出门去办差的时候,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做,

    就出去转了转……”

    草果本来还在为自己的去留纠结着,

    听慕流云一说这事儿,

    也好奇地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红果,看了看她头上的发簪:“红果姐姐,你的这个簪子还真的是好看!上面不光有一个小花骨朵儿,顶头还有一个珠子,看着就跟一个果子似的,又是红色的,不正好就是你的名字么!这可真是太讨巧了,我都没瞧见过集市上有这样的簪子!你是怎么淘着的!”

    被草果这么认认真真地一问,红果的脸颊愈发鲜艳起来,佯怒地朝草果身上轻轻捶了一记:“瞧你是什么抽脑袋,那次还是你拉着我去逛的,现在你又说不记得!”

    说完之后,匆忙撂下一句她去看看白果有没有把早饭准备好,然后就小碎步跑掉了。

    草果是个实心眼儿,倒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常来,只是见红果都走了,怕慕流云误以为自己不懂事,还在这里纠缠这些事,赶忙也说去帮忙,跟着一起跑掉了。

    吃过早饭慕流云便也去提刑司,虽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但是琐琐碎碎堆在一起,倒也让她忙了一天,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才回到住处,见到了袁牧。

    “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袁牧见慕流云回来的时候耷拉着肩膀,没精打采,还以为是白日里在衙门遇到了什么事情,他这一天从早忙到晚,中间都没有时间过问一下慕流云,这会儿一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忧。

    慕流云摇摇头:“没有,都挺顺当的,就是今天早上练功练得有点猛,当时只觉得有些脱力,现在返过乏来,反倒两条胳膊酸痛难忍……”

    “一会儿吃过了饭,给你拿些药膏去,擦在胳膊上揉一揉,可以缓解一下。”袁牧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今日练功这么用心了?倒有些不太像你呢。”

    慕流云微微嘟了一下嘴:“我又没有什么练功夫的根基和经验,今早也没个人在一旁帮忙看着点,告诉我怎么拿捏分寸,我又怕不勤加练习会被人敲打,只好自觉努力一点,哪曾想这一努力还努力过了头,到头来遭罪的人还是我自己!”

    慕流云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神色之中悄然多了几分娇嗔,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袁牧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让他眉眼之间都变得柔和起来。

    “明日我陪你,教你如何拿捏分寸。”他柔声对慕流云说。

    慕流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发牢骚的样子像极了是在撒娇,顿时脸上发热,又怕扭扭捏捏不好看,故作豪气地点点头:“那好啊!一言为定!”

    估计是料到他们回来之后会很忙,白日里衙门那边的公事会很累人,在白果的指挥下,几个厨子使出了浑身解数准备了一顿特别丰盛的晚饭,慕流云吃得肚子滚瓜溜圆,无比满足,一顿饭吃完,累了一天的那点淡淡的不爽也就都散了。

    吃过了饭,袁牧还记得她胳膊酸痛的事情,把她叫到书房去,找了药膏出来。

    慕流云接过瓷瓶,没着急回房间去敷药,而是示意袁牧坐下来。

    “今日我有一个大发现!”慕流云憋着笑对袁牧说,这事儿她今天为了公是公私是私的原则,已经憋了一白天了。

    袁牧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的事情和公事没有任何关系,他本不是一个关心日常琐事的人,不过看到慕流云的表情,他便不由心口发软,双眼含笑起来:“哦?你说说看!”

第四四四章 进京

    慕流云如此这般,将白日里的发现,还有之前自己撞见袁甲抓耳挠腮蹲在廊下拿着发簪端详的事情一股脑都说给了袁牧听。

    袁牧听了之后,略微有一点惊讶,他对慕流云身边的丫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哪一个是红果,哪一个是草果也分不太清楚,他主要惊讶的是,一向心思比柳树还粗的袁甲,竟然会萌生出这样的念头来,这倒是着实有些稀奇的。

    “你那丫鬟肯把发簪戴在头上,看来袁甲这事倒还有门。”袁牧知道慕流云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说这件事,“所以对此你是有何打算?”

    “红果跟在我身边也有好多年了,什么容貌美丑脾气好坏,那都是见仁见智的事,看对了眼自然就觉得哪里哪里都是好的。”慕流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袁牧听,“袁大……袁甲也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

    所以我就想着,若是你也不反对,条件也允许的话,不如这次出门,让我把红果带着?”

    袁牧以为慕流云要和自己商量的是什么事,一听竟然是出门带谁,不禁失笑,点点头,伸手在慕流云的头顶轻轻拍了拍:“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这种小事你直接做主便是了。”

    有他这话,慕流云便也有了底,心里面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依着她看,她的红果配袁甲那自然是绰绰有余,毕竟在她看来,红果模样生得俏生生的,脑袋够机灵,性子也是外柔内刚,干脆利索,谁家娶这样的媳妇儿绝对是烧了高香的。

    只不过再怎么好,也是慕家一个小小商贾人家的丫鬟,哪怕回头出钱帮红果赎良籍,也依旧是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可以抬身份的东西。

    袁甲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忠勇郡王府的护卫,真要是想要说一门亲事,论也轮不到自己这种家门里头的小小丫鬟。

    现在袁牧对此的态度也是比较乐见其成的,那就好多了。

    有过了几日,提刑司这边的事情基本上处理得七七八八了,一行人便准备起程。

    因为去京城路途遥远,需要带的东西自然是不少的,所以也就需要更大一些的马车,袁乙被袁牧安排留守在提刑司坐镇,袁甲早早就张罗着叫马夫把那辆上驷收拾妥当,几匹马也都是膘肥体壮,毛色油亮,车内照旧吃的喝的,打发时间的话本册子一应俱全。

    临出发前一天晚上,慕流云把草果白果和红果都叫到一起,让草果在她不在家的日子里,就先跟着白果,一来白果性格泼辣,有她和草果在一起,也不用担心谁会敢欺负了草果。

    二来慕流云也是希望草果能够和白果学一学手艺,在她看来,越是没有主心骨儿,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浮萍一样的姑娘家,越应该有一技傍身,只有这样才能够逐渐生出底气来,不用成日里担心自己被这个抛弃了,被那个抛弃了。

    以草果的性子,除了练功夫之外,让她去学别的什么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别人不如白果知根知底,慕流云也希望草果能够学一学白果的脾气。

    至于红果,就跟着自己出发去京城,毕竟有个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之类的事情,有个丫鬟在身边倒也的确会方便许多,红果毕竟也是照顾慕流云最久的一个,主仆两个也更加默契。

    对于这样的安排,估计是有了之前红果那一番话带来的惊吓,草果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立马就干脆利索地表示了同意,白果也一点儿不含糊地点了头。

    红果答应的时候,看上去是在努力压制着喜悦的心情,里面还夹杂着几分淡淡的羞涩。

    第二天一大早,沈傜带着她的几个女徒弟过来给他们送行,也是一样拍着胸脯,很豪气地向慕流云保证,没什么事儿就会带着那几个姑娘过来瞧瞧,绝对不会让人给两个果儿气受。

    出发之前红果又帮慕流云拾掇了一下要带着的零碎东西,忙活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没见小五儿,以前慕流云但凡要出个门,小五儿哪还能稳得住。

    “少爷,小五儿这回不跟着您么?”她有些疑惑地开口问。

    慕流云摆摆手:“此番去京城是要拜见袁大人的父亲,袁老王爷的,哪能带着小五儿那个猴儿崽子!带他出去指不定给我惹出什么笑话来!”

    红果一听这话,也意识到此行不止是上京城,还要去到王府里头,一时也有些局促起来。

    慕流云见状,笑着调侃她:“你不必担忧,他们那些人平时便不那么靠谱,我自然会有所顾虑,你不一样,你是我身边最机灵的,而且现在辈分又见长……”

    “什么辈分?”红果有些疑惑,“少爷您这话说得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辈分的事嘛……”慕流云故作深沉状,斜着眼睛看了看旁边正在摆东西的袁甲,“这辈分的事情论起来,恐怕还得从袁甲袁护卫的母亲说起……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这话一说完,慕流云就看到袁甲的脖子和耳根迅速地变红了。

    红果虽然听不懂慕流云的意思,但是忽然听自家少爷提到了与这个话题毫无关系的袁甲,再看看慕流云那促狭的眼神,隐约也意识到是少爷发现了什么,顿时也扭捏起来,赶忙闷头整理东西,假装方才慕流云什么也没有说过似的。

    收拾妥当,他们便准备出发了,只有一个车夫,一个小厮,还有袁甲和红果跟着。

    出发前,慕流云忽然发现袁牧还额外多备了两匹马,之前她以为那是要用来替换上驷的拉车马匹,可眼看着就要出发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袁牧已经吩咐车夫给马装马鞍了。

    “这两匹马……咱们是要带着干嘛的?”她忍不住拉住袁牧偷偷问。

    “骑。”袁牧回答得倒是也干脆利索,“你之前不是说遗憾不会骑马的么?现在骑马我也教过你了,咱们也不用那么赶时间,正好可以满足一下你骑马出行的心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592/ 第一时间欣赏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 作者:莫伊莱所写的《提刑大人使不得》为转载作品,提刑大人使不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提刑大人使不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提刑大人使不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提刑大人使不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提刑大人使不得介绍:
为保住家产,“遗腹子”慕流云女扮男装二十载,
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司理参军,
招招猫,逗逗狗,破破冤案,顺手再解救几个无知少女。
可是一不小心,怎么小辫子就落到了“活阎王”手里。
慕流云:“提刑大人,查案就查案,分寸还是要有的,莫要惹上断袖分桃的名声……”
某人:“你确定有袖可断,有桃可分?”
慕流云:(╯‵□′)╯︵┻━┻
————————————————————————
架空,小白,勿考据,考据就是你对。
普通群:114962225
V群:200144356提刑大人使不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提刑大人使不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提刑大人使不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